第九十天。
被禁闭在高楼顶上,就像山村贞子在井底,每夜看着井口的幽光,宛如夜空中的圆月,一直等到有人放录像带才能从电视机里爬出来吗?崔善第一次看《午夜凶铃》,是在某个男人身边,他叫林子粹。
小直升机飞来。很久没再挨饿了,挂钩下的面包量逐渐增加,除非想要品尝烧烤,已不必辛苦捕猎小鸟。
不过,袋子里还有一台手机。
iPhone。
X是要放她出去?崔善狂喜地打开,电池是满格的,却没有任何信号,撬开后盖发现没装SIM卡。虽然有WLAN功能,但搜索不到附近的Wi-Fi。
死变态,这台手机不是用来逃命或求救用的。
但没密码,可以使用其他所有功能,通话记录为零,通信录也是空的,短信只有出厂设置的那两条。
但手机里储存有一段视频,崔善屏着呼吸点开播放,屏幕中出现一段摇晃的镜头。
无声的画面,似乎是偷拍的,对准某个遥远的窗户——像小高层酒店式公寓。有个大阳台与落地窗,中午温暖的阳光,洒在精装修的屋里,也洒在林子粹的额头。
林子粹。
他还活着?
记忆有些混乱,明明记得那个深夜,自己被关到这座空中监狱之前,用花瓶砸烂了林子粹的脑袋。
不过,视频并没有显示时间,也可能是在他生前录下的。
当他独自坐在窗边抽烟,蓝色烟雾围绕着双眼,目光像在雾中惊起的飞鸟。镜头拉得很近,对准林子粹的左手,无名指上摘掉了婚戒。
她没见过这个房间,也看不到任何照片,倒摆了许多CD,还有一整套组合音响,她知道林子粹是古典音乐的发烧友。他手边放着瓶法国红酒,已喝得脸色微醺,燃烧中的香烟搁在烟缸上,心事重重地闭起眼睛,脸颊不时神经质地抽[dòng],说不定正在听唱片?镜头能看清他的两台手机,其中一台是限量定制款,表面镶嵌着四个字母——LZCS。
只有崔善知道这行字母的意思。
突然,视频中的林子粹紧张地走到门后,似乎有人在按门铃?他小心地从猫眼里往外看,犹豫几秒后开门。
一个穿着黑夹克的男人进来。林子粹恭敬地泡了一杯普洱茶。来访者年龄与林子粹差不多,消瘦的脸上颇为冷峻。他也对准那套组合音响,不知在放什么音乐,微微点头有些懂的样子。此人的表情含而不露,目光不时向房间四周扫视,看起来又很自然,比如欣赏某个小摆件,看看窗外的风景,目光犀利——画面一黑,大概为避免被他发现。
镜头转而对准楼下,原来是在高楼上偷拍的,就像X正在对面看着崔善。
手机视频的最后,林子粹正在送客,酒店式公寓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不速之客坐进去开走,画面里出现车尾的牌照——这是一辆警车。
看完这段盗摄的录像,崔善既惊惧又疑惑,这是最近拍摄的吧?
她继续检查iPhone里的各个角落,发现还有好几张照片——
X在对面偷拍崔善的画面,用非常好的单反镜头,几乎可以看清她身上每个细节。想必是两个多月前,她刚被关到这里不久拍的,还穿着黑色小碎花的连衣裙,露出大半个后背……在她靠近两块肩胛骨中间的位置,竟是行小小的文身。
有双黑色羽翼作为背景,刺着四个英文花体字母——
LZCS
崔善伸手摸自己后背,这里没有镜子,也只有藏在对面的X的镜头才能发现。自己好像一头牲畜,背上盖着个印章,即将等待去屠宰。
就像林子粹的那款定制手机,她背上的这行文身也出卖了自己。
最后,她在iPhone手机里,找到一段录音,听到X年轻的声音——
崔善,二十六岁,巨蟹座,O型血,身高166厘米。前年冬至,你的妈妈麻红梅,在一户人家做钟点工时意外死亡。那户人家的男主人叫林子粹,他的妻子叫程丽君。你该如何解释,在林子粹的手机上,和你背后的文身,都有着相同的字母——LZCS?现在,可以说出你们的秘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