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火锅的那天晚上,岳翎把岳观从医院里接出来送回了学校,回家以后,躺在书房里补觉的余溏已经醒了。正坐在沙发下面看文献。
他穿着乳白色的毛衣,褐色的麻料裤子,辣鸡趴在他的腿上,睡得打呼噜。
他看见岳翎回来,把头从电脑前抬起,“岳观没事了吧。”“嗯。没事了。我……先去洗澡。”
她说完这句话,逃也似的溜进了卫生间。
余溏摸着辣鸡的背摇头笑了笑,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文字,突然大声地对着卫生间的玻璃门问道:“岳翎,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淋浴的声音致使岳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余溏听见里面的水声响了,没一会儿岳翎从玻璃门后钻了一个包着浴巾的脑袋出来。
“什么啊。”
余溏撑着地毯伸开腿,也偏头看向岳翎。
“等会儿可以男上女下吗?”
岳翎一愣,“你说什么……”
“可以男上女下吗?”
他重复了一遍之后,也不再吭声,只是看着岳翎明朗地笑,眼睛里的光干干净净的,一点也不像要和她扒衣见君的节奏。
岳翎把头从玻璃门后缩了回去,不甘心地丢下一句“你别后悔。”余溏笑着合上电脑,把辣鸡放到沙发上,穿好拖鞋走进卧室,把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
第二天,岳翎在闹钟响了三次之后仍然起床失败。
余溏起来洗完澡,裹着浴巾坐在床头,“我要去上班了。”岳翎睁开眼睛,窗帘还没有被拉开,只留着一条透着淡光的缝隙,借着温和的光,余溏的头发刚刚才洗过,这会儿还是湿的。
“吹干头发再走。”
余溏用手随便抓了抓,弯下腰吻了吻岳翎的额头。“我知道。”岳翎抓住余溏的手腕,“我想就这么躺一早上。”余溏揉了揉她的头发点头答应,“躺吧,你难得放这么久的假,要不要把辣鸡抱过来陪你。”岳翎翻了个身,“辣鸡在哪儿啊。”
余溏朝外面看了一眼,“在和猫抓板玩。”
岳翎闭着眼睛笑了笑。“我不想当猫抓板。”
余溏引着她的手朝自己的背靠去,“摸得到吗?”岳翎没有睁眼,“什么。”
“你抓的。”
岳翎笑得呛了一声,“我下午把指甲剪了,不过你也真是的,你怎么不叫啊。”余溏低头看着岳翎,竟然真的回应了她这一句揶揄,“我不会啊,男人怎么叫才不会破坏气氛。”岳翎有些上头,忙把手缩回被窝,“好了不要一大早就开车,赶紧换衣服吧,你要迟到了。”“好。”
他听话地站起身,打开灯换好衣服走到门口,摁着开关对岳翎说道,“饿了记得叫东西吃,别动厨房啊。”岳翎含糊的应了一声,在灯灭之后轻轻地摁了摁自己的腰。
天,酸地要了命。
她这才觉得那句话是对的,持久力这一样,可以打败各种花里胡哨。
想着眼皮又沉了,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大概在上午十点左右,岳翎才被手机的铃声吵醒。
岳翎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辣鸡也跳上了床,往她的腿上缩,岳翎一手摸着猫肚子一手拿起手机。电话那头不是岳观也不是余溏,反而是何妍。
“岳医生吗?”
“是。你怎么知道我的新号的。”
“是余医生告诉我的,你现在方便出来一趟吗?”辣鸡噌着岳翎的手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岳翎摁下免提,把辣鸡抱到自己的肚子上,稍微提高了一些声音。
“有什么事吗?”
何妍那边的环境虽然有些嘈杂,但她的声音很清晰。
“关于三中的那场车祸,我得到了一些相关的资料。如果你现在方便出来的话,可以来我公司,我们当面具体说。”岳翎沉默了几秒钟,“好,我现在过来。”
“好的,我今天有些忙,午餐的时间留给你。”**
岳翎在何妍的公司楼下见到何妍的时候,刚好是中午下班的时间,写字楼附近的餐厅里吃饭的人很多。何妍把岳翎带到了一家融合菜的餐厅,在角落里一张摆着留位牌的桌子旁坐下。
“吃什么。”
“不重要。”
“那行。”
何妍说完把菜单还给了服务员,抬头说道:“还是要你们东南亚系列里的那个双人套餐吧。”服务员点了点头,“好的,两位稍等。”
岳翎添了一句,“麻烦给我一杯热水。”
“好,您稍等。”
何妍等服务员走了以后,才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了一个文件袋,推到岳翎面前。
“这是我们本地的几个传统纸媒对当时那场车祸的报道。你可以参考一下。”
岳翎伸手接过文件袋,径直打开。
何妍喝了一口柠檬水,看着岳翎的手继续说道:“这几个纸媒现在已经没落的差不多了,但都是官方刊物,可信度还是很高的,再拿给你之前,我也大概扫一眼。其他都没什么,A晚报那一篇你可以着重看一下,这一篇里有当年那个肇事司机的部分个人信息,我们根据这些信息,帮你查出了这个司机目前的状况。在最后那一份资料上,你现在可以拿出来看看。”岳翎照着她的话翻出了最底下的那一份资料。
何妍接着说道:“这个人叫江凡,之前是江山茶业副总张曼的司机,后来他自己买了一辆卡车,干长途运输,车祸当天,就是他开着他自己的卡车,在三中门口行驶,但是这个地方有一点值得注意,就是三中门口那条路并不准许大型运输车通过,所有的卡车都必须从郊道绕行。”岳翎看着资料上的照片。
“他故意在那儿等着我。”
“这个是极有可能的。”
岳翎抬起头,“那会儿余浙年纪还不大,所以……应该是张曼……”“没错,你应该也知道,这场车祸里不止你一个人受伤,张曼的儿子,也就是余医生,也是伤者之一,但是具报道,张曼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提起诉讼,而你的母亲,后来也撤销了诉讼,这其中的原因,就很微妙了。”岳翎点了点头,接着往下面看去。
何妍压下半页纸,指着一处勾画的地方给她看,“最关键的就是这个,之前网络上有传言说这个司机后来得了一大笔钱移民去了加拿大。这个信息并不真实,事实上,他去了成都,在成都买了好几套房,现在在成都大学城里做餐饮生意,收入应该还不错。问题是,他哪里来得本钱。”她说完,松开手指,敲了敲面前的桌面。“这些资料虽然可能不足以证明什么,但是我觉得,你可以向警方申请,请他们介入调查当年那场车祸,如果立案还需要什么其他的资料,我们这边也会尽量帮你找。”岳翎捏住了手指。
“谢谢你,你帮了我很多。”
何妍摇了摇头,“不用这么说,这也是林秧的想法。我们也想问问岳医生,最近……”“我挺好的。”
岳翎打断她的话,喝了一口服务员端来的热水。
“不愧是精神科的医生,林秧被折磨成了那样,岳医生还能有这样的状态。”岳翎放下水杯,“也没有那么玄乎,人的思维是极度复杂的,林秧受到那种伤害,并不是因为她本身脆弱,而我现在这样,也不是我自己愿意的。不过是逼到了这一步,不得不反抗而已。”何妍点了点头,“我其实蛮佩服你的,干我们这一行,人情冷暖看得多了,能用钱去交易的,我们都不会用情去交易。但你是我用钱和情都没能交易成功的一个人,你愿意站出来帮助林秧,帮她恢复名誉和商业价值,我至今都没有想通,你是为了什么。”岳翎摇了摇头。
“就很简单的一个道德观,我要保护我自己,但我不能为了保护我自己而置别人的名誉和人生不顾。”何妍点头。“那我懂了。你和给林秧做手术的那个余医生,在某些方面,还真是有些像。”岳翎没说什么,冲她举了举杯。
两个人一道吃完饭,岳翎抱着文件袋往地下车库走,途中给岳观打了一个电话。
岳观正在图书馆里补笔记,看到岳翎给他打电话,赶紧缩到开水房里,“喂,干嘛,我在上自习。”岳翎边走边说,“黄警官他们有没有找你去补口供啊。”岳观“嗯”了一声。
“说了啊,我说我下午去,哎,不过我觉得补了也没用,他非说是他慌了把刹车当油门踩,我能怎么样啊。”“我跟你……一……”
岳翎那边的信号似乎有些断断续续的。
岳观看了一眼自己的信号,“喂,你在哪儿啊,听不太清楚。”“哦,我在往地下车库走,我刚才说,我一会儿过来接你,我们一道过去,关于我之前的那场车祸,现在……”她的话到此处突然停止了。
“喂,喂……”
岳观在电话挂断的前几秒,听到了一点不太寻常的声音,但他并没有立即辨析出来。
他再打过去,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什么鬼,也不说几点过来,在哪儿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