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太后坐在上首,微微合着双眸,手上还转着一个佛珠,仿佛万事不理一般。
她左右两侧分别坐着翟含景和林青鸾,再往下,则是朝中几位大臣。
翟相和胡相也在列,六部九卿,朝中重臣,一个不落的都来了。
但此时,无人开口,所有人都在等着。
片刻后,还是太后先道:“让哀家叫来皇后和皇贵妃,又来了这般多的人,难道就只为了坐着?”
“太后娘娘,此事……实难开口。”翟相一段时间不见,仿佛老了十几岁,他也未看翟皇后,只道,“皇上的病情,可有眉目了?”
翟含景面色淡淡,并无回答,太后则看向林青鸾:“皇贵妃?”
“回太后娘娘,御医与太医,并无回话。”林青鸾垂眸答道。
“一群废物!”太后缓声道,语气虽淡,却让人明显听出情绪不佳。
胡相接口道:“皇上病重,只能休养。但国不可一日无君……”
“胡相的意思,便是你们的意思?”太后未看众人,只淡淡问道。
翟相道:“皇上既有皇子,自该有皇子继承皇位。”
无人应答,太后也知道翟相的意思。
别宫的消息一日日的传来,上官缺那个眼看着要死了的人,忽然就能站起来走动了,忽然就能吃能睡,仿佛死不了的。
而她的皇儿,却一日日的躺在床上,无论什么法子都醒不过来。
太后简直心神俱疲,也知道此时最好的法子,是立了三皇子上位。
但三皇子实在太小了!
这般年纪,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便没了,便是护卫他登基,他又能平安做几天皇帝?
到时候,会不会她最后一个孙子都没有了?
若不然,先让上官缺来做这个皇帝,那人身子差的很,或许无法诞育子嗣,或许他能愿意好好教养三皇子,以后再将皇位传给他……
但三皇子上位的话,上官冽便是妥妥的太上皇,将来醒了后可以再做打算,可若将皇位让给上官缺,那便是真的拱手让人了。
这段时间,太后也是在心中反复琢磨这些事情,左右为难,实在是愁得很。
她愁,皇后却是无所谓,只淡然的坐在那里,虽然怎样都行。
林青鸾则是手指轻轻点着椅子扶手,脸上表情含蓄,让人看不出她是什么意思。
其实众臣虽然找了后宫三位掌事者过来,唯一看重的,却只有林青鸾的意思。
毕竟前日众人都得了消息,说北戎已经重新安生下来,而林耀辰则遵循之前上官冽发的圣旨,已经启程回京。
这次林耀辰回来要带多少兵,谁也说不准,而且如今谁也管不了他,众人今日来商议,也是为了赶在林耀辰到京之前先定下一个君王,这般无论如何,总能有人掣肘林家军。
而林青鸾今日的态度,则最为重要。
当时,若是立三皇子为帝,众臣手中的权柄自然可以大一些,但若是扶持上官缺上位,那么在座的众臣,只怕还要被清洗一遍。
不管这席间自然也有已经暗搓搓投靠了上官缺,此时也各有心思,只闭口不言。
事情一时又陷入僵局,太后不肯开口,众人也不知该怎么劝说。
偏此时,翟相慢悠悠问道:“不知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意下如何?”
翟含景像是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众人,低声道:“本宫不懂这些,听诸位的安排便是。”
她这般说,其余人也没多惊讶,只纷纷将目光投在林青鸾脸上。
林青鸾含着一抹浅笑:“如今三皇子也已经满月了,不若将他和云妃请过来,一起听听?”
说完,她像是好笑般的摆摆手,“本宫哪里管得了这些,如今只盼着皇上尽快好起来,其余事情,本宫也不懂。”
众臣这才像是被提醒了一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该怎么说。
若是三皇子继承皇位,那皇后和云妃便是日后的两宫太后,皇贵妃如今再显赫,以后比起太后总是差了一截。
若是上官缺上位,这几位后宫娘娘身份尴尬,但再如何,太后和皇后总能得到尊荣的。
这般看来,似乎皇贵妃日后无论扶持哪一方,都是必败的结局。
那林耀辰这般匆匆赶回来,却是为何?
难道……林家想自己做皇帝?
有人心中浮起这般惊涛骇浪的念头,却又不敢声张,只能拼命压下,却思索着如此的话,以后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而更多人,似乎觉得林家并无此心。
众人就这么一阵静默,一阵吵闹的在慈宁宫坐了一上午,到用午膳的时辰,太后忍无可忍赶走众位臣子,只留下翟含景和林青鸾一起用膳。
用饭时,三人倒是都没说话,到用完饭,太后竟还没送客,林青鸾便明白她的意思了。
看来太后也等不及,今日便要做出个决定了。
林青鸾垂眸,只用唇碰了碰杯子里的茶,等着太后开口。
然后……太后哭了。
她断断续续说起上官冽,说起曾经深宫中他们母子不容易,说起曾经翟家和林家的帮扶,他们母子都记在心中云云。
林青鸾不着痕迹的看了翟含景一眼,原以为按她对上官冽的感情,至少也会感动一瞬,但却只看到翟含景唇边那若有似无的嘲讽之意。
哦?
林青鸾垂下眸,也暗暗勾起了唇。
用得着的时候便是真情流露,平日里便摆脸子,看来翟含景也不吃这一套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放下茶盏,扬起笑颜:“太后娘娘是何意,臣妾听太后娘娘的便是。”
回到万安宫,林青鸾洗漱后躺在软榻上,任由木棠给她一下一下捏着小腿。
“主子,三皇子封太子的旨意下来了。”
安澜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
林青鸾闭目点点头。
她明白太后的意思,眼看着那么大一个上官冽,说中招就中招,如今不死不活的躺在那里,太后怕了,怕自己唯一的孙儿也这般。
都说人老成精,太后真是一点儿不差,反正三皇子先封一个太子之位,到时候不管是皇上薨逝换太子登基,或者因太子年幼,先由上官缺登基,三皇子的太子之位总不会变的。
她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建章宫如今也被她封的严严实实的,只等着文妃一朝生产,看看是男是女再另做定夺呢。
“主子,贤嫔娘娘往未央宫去了。”木云从外面急急回来,有些着急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