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艳芬穿着一身湖绿色的对襟妆花裙,李书锦似乎也跟她一起出去了,正站在马车下搀扶着她。
沈至欢停下脚步,已经可以预想到这要是碰见了,必然又少不了一番无意义的明嘲暗讽,她不太想跟这两个人打个照面。
她道:你等会再走吧。
楚夏看了看门口正在说笑的两人,小声不满道:你每天愁这个愁那个,她们俩倒是过的快活。
李艳芬有几个固定的牌搭子,有事没事就喜欢出去玩几排,偶尔也会带上李书锦一起去。
沈至欢面带冷笑,道:你说我父亲他要是知道李艳芬成天这么膈应我,还会让她留在府里吗?
她说完没等楚夏回答便自顾自的道:想必还是会的,毕竟他以前就知道我们不喜欢她。
李书锦今天穿的也是一件绿色的裙子,她搀着李艳芬的手臂走在她身边,不知两人说起了什么,一起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李艳芬这几年保养的不错,瞧着也不过三十。
李书锦的个子和李艳芬相仿,两人的性子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但明媚的阳光下,红墙绿瓦的映衬里,这么一笑倒是莫名有点重合起来了。
沈至欢歪着头看着,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她第一次这么细致的去看这两个人的眉眼,都是杏眼翘鼻,嘴唇很薄没有唇珠,唇线并不明显,颌骨瘦削,颧骨有点高。
大概是性格原因让人先入为主,沈至欢以前一直没觉得这两个人有多像,现在细看了,才发现两人气质天差地别,单论长相的话乍一看也不觉得多像,因为两人是画的是不同的眉形,但细看的话,其实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楚夏见沈至欢一直盯着她们俩,出声提醒道:至欢?
沈至欢没有收回目光,而是张了张嘴犹豫着问:你有没有发现……她们俩长得很像。
楚夏看过去,隔了一会道:确实有点像,不过李艳芬是李书锦亲姑姑,两个人有点像也很正常。
的确很正常。
沈至欢想起了小时候李书锦刚被接来侯府的那段时间。
李艳芬一个劲的给李书锦争取好东西,吃的用的住的,所有的都得比着沈至欢,就算后来轩月阁给了李书锦,人都搬过去了,李艳芬还是会每天都来看她。
对侄女好是应该的,但是李艳芬队李书锦却有些夸张了。
沈至欢压下这种怪异的感觉,看见那两人已经越走越远,才对楚夏道:……好了,出去吧。
皇后的帖子还是按时送到了沈至欢手里。
送走了皇后身边的那名大太监,沈至欢一擡眼就看见了坐在不远处的李书锦盯着她手里金黄色的帖子发呆。
皇后的生辰宴一般只有世家大族的嫡系子女才能去,别说是李书锦这个只是养在府里的表姑娘,就算她是李艳芬亲生女儿,也是续弦之女,总比不得沈至欢名正言顺。
她必定是想去的,毕竟去了就可以见到她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
想到李书锦这会心里憋屈,沈至欢原本有些郁结的心情突然舒畅了不少,她随手把帖子扔在桌上,叹道:每年都有这么一次,推躲不掉又兴师动众。
李书锦果然表情果然僵了一下,眼里的渴望都快溢出来了却还是竭力的掩饰着,皮笑肉不笑道:这是皇后娘娘的帖子,表姐这么说不合适吧。
沈至欢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去年就说身体抱恙去不了,结果李公公又过来了几趟,非是要我去。
她说到这顿了顿,心里那点隐藏的恶意泛了上来,对李书锦道:我听说这次去了很多世家姑娘,皇后娘娘许是也觉得太子必须得娶妻了。
李书锦握紧帕子,低下头道:太子殿下年纪到了,自然是该要娶妻了……
沈至欢继续问:嗯?那你觉得殿下应当找个什么样的姑娘呢?
李书锦显然很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压抑着情绪低声道:你我怎好妄断殿下的婚事……
沈至欢却咄咄逼人道:茶余饭后说说有什么?你那么关注太子殿下,应该有点看法吧。
沈至欢才说完,李书锦终于装不下去了,豁然站起身来,向来温柔的脸上显出几分怨毒来,道:你何必如此?
沈至欢轻笑了下,丝毫不为所动,虽然她也很不喜欢那位太子,但想到能膈应李书锦还是道:
我看礼部侍郎的女儿很适合,秀外慧中,花容月貌。陈将军家的二小姐我也听说和太子殿下说过几回话,落落大方的……
李书锦忽然大喊道:沈至欢!
房间忽然变得安静下来,沈至欢见她眼眶泛红,委屈和难过都写在了脸上,眼泪要掉不掉的。
竟然是把她给说哭了?
沈至欢像是发现什么新鲜事一样微微睁大了眼睛,眼看着她眼里的泪珠从脸颊上滚落。
那位太子殿下的魅力就当真那么大吗。
沈至欢知道自己利用她喜欢的人来刺激她这种行为令人不齿。
但她看见李书锦被她说的掉眼泪又觉得自己奇奇怪怪的心理被满足了,忍不住继续道:
……你怎么哭了啊?哦,我倒是忘了你好像也喜欢于太子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一个依附于沈府的表姑娘,不会真的觉得自己有希望嫁给太子吧?
李书锦长舒一口气努力收敛情绪,嗓音还有些喑哑:沈至欢,你难道觉得自己很厉害吗,你除了这张脸你还有什么?
沈至欢闻言点点头道:对啊,我就是觉得自己很厉害。你不是一直很嫉妒我吗?
我至少还有这张脸,你呢?
李书锦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沈至欢,你能……
沈至欢满意地掩唇笑了两声,站起身来,她个子比李书锦高一些,走到她面前,倾身贴在她耳边低声道:喊我做什么,又要跟我走着瞧?
李书锦侧眸,道: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
沈至欢走到门边,临出门前道:别管我还能得意多久,至少现在,哪怕是我将来入宫了,你见了我都得行个礼。
她从小到大都是这么一个人。
如果讨厌谁,就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非要给那人找不痛快。
她也并不像她表面上表现的那样淡然,所谓的风度都是装出来的。相反,她斤斤计较,刻薄又恶毒,但是她的长相却很有欺骗性,一点也不不具有攻击性,一般人根本无法对这张脸说出重话来。
纵然沈至欢很不情愿,进宫的日子还是很快就来了。
太阳明晃晃的照着,沈至欢左手轻轻搭在陆夜伸出的手臂上,擡脚上了马车,陆夜替她拢住车帘,将里面人挡的严严实实。
马车在南门停下,宴席就设在御花园西南角的百花园里,恰是在坤宁门后方。
不远处还有同沈至欢差不多一个时辰来的人,他们正停在原地三三俩俩的说着话,但自从方才带着安庆候府标识的马车一过来,四周的人都在有意无意的注意着这边。
“快,快帮我看看,那是安庆候府的马车吗?”
“是,不过这里头坐的,是那位吗?”
“马车停了,我们悄悄走近些。哼,我还没见过这位四小姐,外头都把她说的像仙女一般,委实是太夸张了!”
“确实是过于浮夸,我听人说还不抵那位表小姐,哪有那么……”
说话间,沈至欢终于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一双细白的手率先挑开车帘,皓白的腕子露出来,她穿了一身透着温柔的淡紫色的刺绣纱裙,暖暖的日光照在她身上,平添了一丝不真实。
肤色欺霜赛雪,唇色又不点而红,那双瞳色浅淡的眸子像含了一层雾气般,温和又纯然,遥遥的看过来时已无形之中夺人心魄。
……
四周忽然静了下来。
这样的美貌仿佛自带一种吸引力,方才还意图只偷偷看两眼的人此刻目光仿佛黏在她身上一般。
方才说话人咽了咽口水,有些呆滞的将方才要说的话补完:……惊为天人啊。
天姿国色不外乎此。
就连天潢贵胄,达官显贵都为她倾倒痴狂,妄图拉她下神坛,这种殊荣都仿佛更像一种亵渎。
“四小姐真的不是天上下来的吗?”
“我要是去提亲的话……”
“她刚刚好像朝这边看了一眼,是在看我吗?”
这些议论一字不差的传入陆夜的耳里,他早早的站在了马车下面,稍稍挪动了身子,高大的身躯将沈至欢挡了个严严实实。
沈至欢下来时,陆夜朝她伸手想要扶她一下。
沈至欢目光淡淡的落在那双带着薄茧子的手上,然后移开目光,手指只轻轻隔着衣服扶了陆夜的胳膊一下。
陆夜喉结滚动了下,收回了手,默默跟在沈至欢的身后。
周围的人还在看。
陆夜擡眼看了看那群衣着光鲜,看着呆愣的人们,暴戾的欲望又开始沸腾。
早先便看出来了,这些人通通道貌岸然却恶心至极。不如杀了算了。
他面无表情的跟在沈至欢身后,脑中却在思考将那些人眼睛挖掉的可行性。
前来引路的小太监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努力克制着自己不盯着沈至欢看,道:“四小姐,您跟着奴才这边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