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日常
“这是我的日常啊。”
1
房门敲响的时候,许珍贵妈妈正在气急败坏地辅导刘一念写作业。他爸没在家,每次轮到他妈看他写作业他就不那么听话,气得他妈头疼,一边去开门一边告诉他等会儿再收拾他。
一开门她就愣住了,门外站着的是严瑾。
两个人对视了许久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剑拔弩张的情绪。她看到严瑾不像上次在墓园见到的时候那么精神恍惚了,就把她让进屋来坐。
“好久不见了。”她说。虽然上次见到了,但没办法交流,反而现在严瑾看起来情绪稳定了很多,甚至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她的新家。沙发旁边放着两个相框,一张一家三口的合影,一张许珍贵的单人照。严瑾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收回了目光。
“我一直想着去看看你。”许珍贵妈妈说,“孩子不让我去。她说你心情不好,不让我提起以前的事,怕刺激到你。我就是想看看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想帮帮你。”
严瑾缓缓地摇头:“我凭什么要求别人帮我呢?是,我什么都没有了,但我是咎由自取,不是吗?”
“不要这样说。”她说,“为人父母,也难免做错事。只是我不希望看你永远活在过去的错误里,如果孩子知道了,他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的。”
“……他?”严瑾愣了片刻,苦笑一声。
“他恨我。”她双手绞在一起,微微颤抖着,泪水沿着眼角的沟壑流下来,“所以他走了,让老天来惩罚我,罚我就这么生不如死地活着。我不配当一个妈妈,更不配当他的妈妈。我不配活在这世上。”
“可你们已经母子一场了,后悔只会让你更生不如死。”许妈妈说,“试着走出来吧。让孩子看到你变了,或许他在天上,会不那么恨你了,试着原谅你了。”
“会吗?”她喃喃地问,“他原谅我,他也不会回来了。”
许珍贵回来后,还没想好先回家还是先回店里,就突然接到了她妈打来的电话。但那边却是刘一念的声音。
“就怪你!”刘一念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拿着他妈的手机对许珍贵大喊大叫,“都怪你!都是因为你!我爸我妈从来都不吵架,都是因为你!”
他呜哇呜哇喊了半天,许珍贵才听清楚原委—她妈和刘叔叔正在家里吵架,刘一念说是因为她。她赶回家,果然家里是暴风骤雨过后短暂的宁静。两个人吵了架各自窝着火,最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刘一念下课回来没有人给他做饭。他饿得要命,问他爸要零花钱下楼买汉堡又被他爸骂了。因为他们话里话外提到许珍贵,他就气得拿他妈手机给许珍贵打电话。
既然刘一念说他们提到自己,许珍贵立刻就猜到怎么回事了。她进了屋,看两个人脸色阴晴不定,就也没说话,从包里翻出了那张卡,放在桌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淡定地说,“是因为这个吧。”
她妈抿了抿嘴,没说话。
“里面的钱我一分没动,也没打算动。”她看了一眼刘叔叔,“如果你们是因为这个吵架的话,那可以到此为止了。”
她妈起身拿起卡往她手里塞。她躲开,她妈就往她包里塞。
“妈给你的,怎么能往回要?”她妈说,“你拿着,赶紧回店里去,家里没你事,跟你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吗?”许珍贵问,“连刘一念都知道,你们从来不吵架,就是因为我。”
她妈手上的动作顿住,良久没吭声。
刘叔叔看她直说了,就也没拐弯抹角:“孩子,我跟你妈呢,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事。但是既然是一家人,一起生活,钱呢,总得一起花,账也一起算。我跟你妈也有十来年了,不管我退休前还是退休后,这钱可从来没藏着掖着,都是清清楚楚地归在一家人的花销里面,你妈也一样。刘一念还小,以后上初中、高中、大学,用的钱都得从我俩牙缝里省出来。你呢,工作这么多年了,有在大城市生活的能力,将来什么时候成家,也是你自己决定。你创业也行,我们不干涉你。但是我们老两口啊,可是没有这个额外的钱来给你贴补了。我们年纪大了,就算不考虑刘一念,也得考虑将来的棺材本吧?今天不是我不讲道理,是你妈瞒着我做决定,所以我们才需要重新沟通一下,也不是针对你,你别放在心上。”
“我是她妈,我给自己女儿钱,天经地义。”她妈反驳,“她也是我养大的,在我这儿跟刘一念没有任何区别,怎么我现在给她我自己的钱,还要经过你同意了?”
“那你不是没经过我同意吗?你提前跟我商量了吗?”刘叔叔问。
“我提前跟你商量你能同意吗?她一开始回来说要开店,你前前后后给我打了多少回预防针,生怕我私下里挪钱给她!”她妈情绪又上来了,忍不住抹起眼泪,“就算给她,我能有多少钱?我的钱都是有数的,就算从牙缝里省,除了留给家用的,我还能剩下多少钱?你自己算算!我们家许珍贵,她爸还在的时候,半点委屈都没受过。她懂事,这些年都不想花我一分钱,怕我在家里落个不是,在你这儿理亏。但凡我能贴补她,你以为我想让她在外面漂这么多年吗?我想让她早早嫁人吗?我巴不得我自己能养我女儿一辈子!将来到了底下,她爸都要怪我亏待了他闺女的……”
“妈,你不要这样说。不需要因为我这样。”许珍贵语无伦次地劝着,“你不要这样。爸以前对你那么好,他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样……”
“我对你不好了?”刘叔叔不满道,“你不能拣着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跟我算账啊,她爸对她好,你让她爸贴补去,别从我家里薅羊毛!”
她妈哭天抹泪,转身就要甩手出门。许珍贵上前拉住她妈想要安慰,刘一念却冲过来,像他小时候那样,拼命地把她从她妈身边扯开。
“妈你别走!你别走!”他拉住他妈,却推着许珍贵往门外。“你走!你走!”他鬼哭狼嚎,“你不要在我家里!你走!”
许珍贵不想跟他撕扯,就被他推出了家门外。门关上了,但还能听到屋里她妈哭的声音和刘叔叔训斥刘一念的声音。她靠在门外蹲下来,待了很久,从天亮到天黑,直到屋里的哭闹喊叫平息下去,一切归于寂静。又过了好一阵,屋里隐约响起了灶台锅碗碰撞的声音,随即飘出了饭菜的香味。刘一念大声抱怨着他饿得肚子都瘪了,不知道他爸妈说了句什么,全家又都笑起来了。
可能在他幼小的心里,许珍贵就是那个恶毒地闯进他家里,想要离间他们一家三口的坏人吧。她真的很嫉妒刘一念,他还那么小,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和世界上最爱他的两个人相处,还可以为所欲为毫无顾忌地惹他们生气,还可以义正词严地把任何一个试图分裂家庭的外人赶出家门。坏人赶跑了,矛盾解决了,皆大欢喜,一家人又可以和和美美地一起吃饭了。
可她呢,因为没有爸爸了,所以才有了他,因为有了他,她连妈妈都没有专属的资格了。妈妈的委屈、不满、反对,都建立在他们一家人的基础上,不包括她了。
她突然好想回到小时候,回到爸爸还在的时候,回到她也可以无限任性的时候,回到每天回家都可以坐在她的窗前发呆的时候。那时候她也可以因为无谓的小事闹情绪,但还没气够时间,就会被饭桌上的香气吸引,然后忘了自己为什么生气;那时候爸妈也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原因莫名拌起嘴来,最后总会因为她爸说了句笑话,她妈没憋住笑而不了了之;那时候她们家的烦恼都永远不会过夜,因为她相信窗外的魔法世界会保护她,所有的不开心在她做梦的时候都会消失得一干二净,明天早上起来她依然是全世界最幸运的小孩。
童年的那扇窗早已不复存在,小孩的魔法世界也总有失灵的一天。往后漫长的一生里,不会再有人为她的幸运保驾护航了。
不知道在黑暗里待了多久,等她起身的时候脚都麻了。摸索着下楼时,她收到郑前程发来的一条信息:“在哪儿呢?怎么没回店里?都等你呢。”
等她回到店里已是夜里,还没上楼就看到二楼窗里没开灯。她还在奇怪,不是在店里等我吗?连灯也不开?上楼推开门也是漆黑一片,但门又没锁。她正在疑惑,突然灯光啪地大亮,数个彩带喷筒在她面前砰砰炸开,把她吓了一大跳。
“Surprise!”郑家悦和郑前程笑着冲她大喊。陈莎和姜尔尔也在,还有很多一直很少缺席的经常来玩的女孩子都来了,祝安安姐妹俩也来了。大家人手一个喷筒,每个人头上身上都落满了彩带碎屑,笑得嘻嘻哈哈。
“干什么?!又不是我过生日!”许珍贵大吃一惊。
“陪你庆祝啊!”郑家悦笑道。
“庆祝什么啊?”
“庆祝你关门大吉!”大家异口同声。
“……”许珍贵哭笑不得。
女孩们还像以前一样,吃喝,跳舞,聊天,碰杯,在她的关门派对上玩得很是尽兴。祝安安还开了直播,郑家悦拍了好多视频发给没来的余多。不断有人兴致上来,跳到吊环上即兴来一段不知所云的舞蹈,惹得大家笑得东倒西歪,就像这半年多以来每天的日常一样。
许珍贵坐在窗边,看到郑前程不知道什么时候穿起外套下了楼准备离开,就起身跟了上去。
“怎么这就走了?”她问,“今天这些不都是你的主意吗?”
郑前程笑着挠头:“是我的主意。我姐说让我想个法子让你开心,不希望你关门的时候冷冷清清的。我想,只有你们女孩玩得开心的时候,你才最开心。我在这儿不适合,我就先走了。”
许珍贵扑哧一笑:“还记仇呢?记着我们不让你来?”
“没有没有。”他笑,“你的地盘,你说了算。”
“以后就不是我的地盘了。”许珍贵笑道。
“以后还会有的,”他说,“是这里配不上你。”
这话听着受用,许珍贵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去深圳?”她问。
他反问:“你来送我吗?我这回走了,你很快也走了,可能很久都见不到面了。”
“你家人不去送你?”她说。
“他们生气还来不及呢。我才不想他们送我。”他说。
“那你想我送你?”
“嗯。”
“为什么?”
“你不是全世界最幸运的人吗?我也想沾一点你的好运气,以后可以顺顺利利。”他大言不惭地答。
两个人相视大笑。
2
“就这样?”
“就这样。”
祝宁宁疑惑地问:“可是你不是去约会的吗?你讲了一堆你们坐火车的事,还有余多姐姐的事,你没有讲你怎么约会的啊?”
“你现在还小,长大以后你才能听约会的事。”祝安安一边收拾电脑屏幕桌前的杂物,一边敷衍道。
“……我不信,你又哄我。”祝宁宁一屁股坐在她床上,摆出她不讲实话就不走的架势,“以后你再偷偷跑出去约会,我不会再替你保密了。”
“我为什么要偷偷出去约会?我要是出去,就光明正大地出去。”
“……”
“你还不走?我要直播了,你要是想出镜的话我也不介意。”
祝宁宁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只好起身挪出门,又不死心地探回脑袋来,问:“他帅吗?”
祝安安回头瞪她,她一溜烟地闪人了。
在直播里,她预告说,以后会经常用别的方式来和大家分享日常。
“先保密。”她笑眯眯地竖起手指在嘴边。
祝宁宁躲在门边听到了,一头雾水地摇摇头走开。
第二天周末,祝宁宁体能课刚下课,就看到她姐端正地坐在门口休息区等她,化着全妆,手里举着手机云台。
“我现在来接我妹下课。她每周末都来上体能课,因为爸妈觉得她瘦得像根黄花菜,发育不良,担心她以后长不高个儿,所以逼她锻炼身体……”
“姐!你怎么瞎说我呢?谁像黄花菜了?”祝宁宁冲过来,不满地叫道,伸手去挡镜头。
“别动别动,不拍你,我直播呢!尊重你的隐私权,未经你允许不会让你出镜的。我直播我自己。”
“你上这儿来直播干什么?”
“这是我的日常啊。我跟妈说了,以后周末我来接你,这样可以顺便去对面吃你喜欢的那家火锅。”
“是吗?那好吧。”祝宁宁明显高兴起来。她刚要帮着推轮椅,她姐就转了个圈,让她在前面走,“你不是不想入镜吗?不用你推。”
“……好吧。”
“我呢,平日里的生活很枯燥,别人再枯燥都是几点一线,我呢,只有一个点。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会尽量多出去走走,也给大家看看我的生活,我长大的地方,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祝安安一边说,一边把镜头翻转过来,对着面前的街道,“给你们看一下轮椅视角,可能只有一米二,哈哈哈哈。”
那个一直安静无声的聊天框,有一天又发来了新消息。她点开,是一张图片。有点模糊,是在很远的地方拍的,但她看出来,是那天在便利店门口,她拿起那枝花的时候。
原来他都看到了,即使她以为他走了,他还是一直等到她出现。但为了尊重她的决定,他没有打扰她。
“我理解你的决定,也希望你看到我的心意。”他发来一句话,“我们都好好生活,如果有下一次见面的机会,我还会出现的。”
她没有回复,但是忍不住轻轻地笑了。结果又被路过门口的祝宁宁看个正着:“我就说你骗我,笑成这样,你到底是不是去约会了啊?”
“秘密。”
她也去过白小婧的舞蹈教室,是白小婧邀请的,俩人还一起直播了。康芸、陈莎、姜尔尔也都在。虽然许珍贵没在,她也跟她们成为可以经常见面聊天的朋友。
“我知道我欠你一个道歉。”白小婧找她聊过一次。坦诚说自己确实不应该那么做。“我不解释,也不找借口,如果你觉得我就是这样的人,那也确实是。”她说。
白小婧的出发点固然自私,但祝安安其实并没有怨恨。不管别人做了什么,当年的事都已经过去,再煽风点火,也不过就是在过去的伤疤上撒盐,而她们都早已经在学着治愈自己了。
郑家悦的离婚比她做梦时想的都还要顺利。李楷爸妈找到了新的儿媳妇人选,一切都很合适,人家要求在房本上加自己名字,才能尽快结婚,于是李楷同意尽快离婚。那个家郑家悦没有再回,李楷很慷慨地说要把她的东西给她寄回来,她也没有要。旧的她已经死在那里了,那个家里任何东西都已经不值得她留恋。而且又是别人要加名字的房子,仿佛她在那房子里再出现多一秒钟,就是对别人的不尊重。
她一边欣喜,一边却又觉得自己无比罪恶。
“我觉得我们想的这个计策太害人了。”她跟许珍贵说,“我是从这个火坑里出来了,可是他们总要找新的人来给他们家做儿媳妇,不是吗?就像王秀菲一开始对我一样,她们都是受害人,都在这个家里被吃干抹净,都被算命的算着给他们绵延子孙,我凭什么呢?如果因为我的陷害,重新把另一个无辜的人拖进火坑,我因为我的不幸,就嫁祸于她,那我不也是罪人吗?”
她的这个问题,许珍贵也不知道要怎样开解。王秀菲跟她说,李楷新找的媳妇是他们老家那边的。因为家里的原因,一直想去北京读书生活但是没能去成,所以心有遗憾,一心想嫁一个在北京读书工作的白领精英。李楷正是她的完美选择。看起来又是一桩各取所需、两相情愿的完美婚姻,不需要郑家悦这样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来替她喊冤。
李楷工作很忙,时间安排得天衣无缝,在同一个民政局预约,上午离下午结。郑家悦在等他的时候跟工作人员聊天,他们说倒是见过不少这样的,效率非常高。
离婚办得很快,而郑家悦带着好奇,更多的是悲悯和愧疚,也见到了下午来跟李楷办结婚的女孩。女孩长得挺好看,也挺年轻,在传统婚姻观的标准里,应该也会找个不比李楷条件差的人,可能是对北京白领精英的执念太大。
“你好,你就是他前妻吧。”女孩挺友好地跟她伸出手,“我听他说你们因为生不出孩子离婚,挺遗憾的。”
“嗯。”郑家悦忙不叠地点头,一时也没想到该说什么来着重描绘一下自己的遗憾。之前练过的演技,不用很快就忘光了。
看两个人挺和谐地进去办理了,郑家悦就转身离开。她用手机叫了车,要前往她接下来新工作面试的地点。但因为堵车,车好长时间都没来,她就在门外一直等,却看到女孩一边大声嚷嚷着什么一边冲出来,李楷在后面追上她,两个人激烈地争吵。
“你说过房本要加我名的!”
“……加不加其实没区别的,新婚姻法都写了。咱们都是知识分子,咱们得守法懂法。你别跟我在这儿闹啊,快点办完我还要回去上班呢。”
“那你说凭什么不加?既然都没区别,你凭什么不加?”
“……加了不好。我爸妈给我算过,说那房子风水不好,不适合。”
“你们不是知识分子吗?知识分子还信那些封建迷信?你不守法懂法吗?”
…………
郑家悦的车到了。她坐进车里,隔着车窗看两人争吵的身影逐渐远去,心里不由得暗自祈祷,如果那个女孩能大彻大悟,不往火坑里跳,她就没那么有负罪感了。
四个人的群里,每个人都时常更新着自己的生活进度,无聊的日常在互相分享中也有趣生动起来。余多留在了姐姐身边,新租了房子,在姐姐工作的地方附近,也在找新工作了。
“姐姐说最好还是再读点书,但我还是想工作。”余多在群里说。
“别信,读书没用。”郑家悦开玩笑,“你看我现在还是废人一个。要不是严老师不记得我了,真想让她看看,看她教出了些什么学生。”
“严老师还好吗?”过了片刻,余多问。
“我妈最近陪着她去看病了。”许珍贵说。这件事她妈没有瞒她,也征求了她的意见。她妈说:“她已经失去了一个有心病的孩子,我不希望她带着这心病过完这辈子。”有时候许珍贵觉得,她们一家人其实挺像的。虽然她妈总是抱怨,但其实她跟她爸,还有她,他们家的人都一样,就是喜欢管别人家的闲事,改不掉了。
“你都没有告诉过我,你自己去找过严老师。”许珍贵埋怨余多,“我还有一点后怕。”
“有什么怕的呢?怕她打我吗?”余多说,“她打我也是应该的。当妈妈的,为了自己的孩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姐姐也一样,她为了她的小孩,也什么都可以做。”
许珍贵就也笑道:“还是习惯叫姐姐吗?”
“嗯。”余多有点不好意思,“不叫姐姐,好像很奇怪。我也从来没有叫过她家小孩,还有她小孩的爸爸,不知道要叫什么,就索性不叫。那个小孩,她也不叫我,都是叫,哎,哎,哎。”
现在她的日常很大一部分和姐姐一家有关。姐姐忙的时候,会让她帮着接一下孩子。她不喜欢,也很怕接触小孩,但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那小家伙交流。小家伙也不太明白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跟她家有什么关系,跟她也没有什么沟通。
有天晚上他们两口子加班回来晚,余多只好负责在他们家哄睡小家伙。小家伙不喜欢亮光,她就把屋里灯都关了,但小家伙还是吵着不睡觉,非要余多给她讲故事。
她想破脑袋,讲了一个她很小的时候姐姐给她讲过的故事,记不太清了,讲得前言不搭后语,漏洞百出。小家伙很生气,四脚挥舞着在床上不断纠正她的错误。
“这是妈妈讲过的故事,妈妈讲了那么多遍,你都记不住!我生气了!”
然后磕磕绊绊地亲自给她讲了一遍。
“这样记住了吗?”小家伙气呼呼地教育她,“不能再忘了,这是妈妈讲过的故事!妈妈讲的故事,我们都要记住的。”
小家伙闹累了,终于睡过去了。她坐在一旁,仔细地回忆着妈妈讲过的故事,泪流满面。
那一刻,她才终于放下心里的负担,相信妈妈就在她身边,不会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