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黎朔都在想着周谨行最后说的话。
“我怀疑这件事跟赵锦辛有关。”
真的会是赵锦辛干的?他倒确实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毕竟他是邵群的表弟……
黎朔心绪烦乱,尽管还什么都没证实,可胸口已经堵了一团火。
登门拜访不好空手,黎朔开车路过商店,买了些礼品,都是些小孩子的玩具、营养品什么的,周谨行说他家不止一个孩子,而是三个,当然,只有一个是亲生的。
提着一堆东西到了周谨行家,按下门铃,门缓缓打开了,黎朔却没看见人,他愣了一愣,低头一看,一个扎着羊角辫、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儿正仰着脖子看着他,脸蛋粉□□白的,眼睛又黑又亮,很是可爱。
黎朔蹲下身,冲她笑了笑:“你好,我……”
小姑娘害羞地扭头跑了。
黎朔看着半敞的门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黎朔,是你吗?”屋里传来周谨行的声音。
“是我。”
“不好意思,你进来吧,我现在有点走不开。”
黎朔推开了门,宽敞的客厅里,散落着一地的儿童玩具,周谨行怀里抱着一个哭得小脸通红的男婴,正轻拍着他得背哄着。
刚才开门的小姑娘和另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儿躲在一旁看着黎朔。
黎朔站在客厅中央,尴尬地笑了笑。周谨行这幅居家奶爸的样子跟平时相差太大了,让他无所适从。
周谨行倒是显得很自然,他笑道:“你坐吧,我儿子刚哭过,我现在放下他又要哭了。”
“哦,好。”黎朔把礼品放在了地上,“一点心意。”
“谢谢,太客气了。”周谨行对那小姑娘说,“玲玲,给黎叔叔倒杯茶。”
玲玲起身就去厨房了。
黎朔环视四周,心想这地上够乱的:“保姆呢?”
“保姆请了几天假。”周谨行无奈地说,“我就离开家两天,回来就变成这样了,玲玲她爸爸一点都不会收拾。”说的话虽是抱怨,可口气却带着丝丝甜蜜。
黎朔笑道:“有孩子的人家大多是这样的。”
“本来想约你在外面谈的,但是玲玲爸爸有事要出门,我走不开。”周谨行掂了掂趴在他手臂上睡着了的小婴儿,“而且这事挺急的,还是见面谈比较好。”
“没事,你别在意,咱们确实得面谈。”
正说着,玲玲端了一杯茶,放到了黎朔面前。
黎朔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细软的头发,柔声道:“谢谢你。”
玲玲害羞地笑了笑,又扭身跑了。
周谨行把茶几上的文件推给了黎朔:“你看看这个。我和崔总都昨天才知道的,临时调查了一下,还没查清楚,但是对方手里的换地权益书是真的,他们如果非要这块地,而且拿得出钱,也是合理合规的。”
黎朔拿起文件翻了翻,眉头跟着蹙了起来:“这家公司早不出现,晚不出现,我们这么多钱投进去了,关系疏通好了,修路的审批文件都快要下了,这时候来跟我们抢地,肯定居心不良。”
“是啊,如果地真的被他抢去了,我们前期的努力就打了水漂,让这个公司坐享其成了,而且,我们恐怕也很能再找到这么符合开发条件的地了。”周谨行轻抚着儿子的背,脸上却露出了森冷的笑意,“这背后不管是谁在捣鬼,都挺毒的。”
黎朔沉声道:“是赵锦辛干的吗?”
“有蛛丝马迹,但现在还不能确定。”周谨行看着黎朔,“我建议你问问,如果真是他干的,他一定在等着你去找他。”
黎朔眯起眼睛:“这个公司的人你接触了吗?”
“办事处的去接触了,这家公司当年房地产泡沫的时候差点破产,这些年也是勉强维持,根本不可能一下子拿出那么一大笔增值差额,而且公司早就转行了。据办事处的人说,公司要把这个换地权益书卖掉,现在应该在谈判呢。”
黎朔沉默了。
如果真的被赵锦辛拿到这块地的换地权益书,到时候就不是赵锦辛求着他们入股,而是他们求着赵锦辛入股了,甚至以恩南的财力,完全可以把他们全部踹开,一家吞下这块地,开发自己的项目。即便恩南什么都不做,把地放在那儿晒太阳,光坐等升值也不吃亏。
周谨行说得对,这一招真是太毒了。
计划了小半年要盖房子,报建完成了,物料到齐了,人员就位了,结果,地没了。财力物力上的损失不提,这一招釜底抽薪太憋气了。
黎朔叹了口气:“我会去找赵锦辛谈的。”
“嗯。”周谨行点点头,“暂时不用太着急,毕竟我们和政府签了意向合同的,这块地处于纠纷之中,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拿不走,最差的结果,也就是接受恩南入股,赵锦辛想独吞,也要脱层皮,这样对谁都没好处。”
“没错,但我还是不想让他进来。”黎朔的脸色有些阴沉。
“事在人为。”周谨行安慰道,“咱们一起想办法。”
正说着,客厅门被推开了,有人回来了。
黎朔扭头一看,一个身材修长结实的男人哼着歌跨进了门,他留着短短的园寸,五官深邃,眉眼周正,透着一股子不加修饰的爷们儿气息,大冷天的只穿了一件薄夹克和破洞牛仔裤,简单的黑t恤下胸腹肌的线条隐约可见,整个人看上去特别精神。
他一抬头,看到黎朔愣了愣,然后咧嘴笑了,大大方方地朝他打了个招呼,“嗨。”
黎朔笑笑:“你好。”
“你怎么穿成这样出门?”周谨行皱眉道。
“怎么了?我光屁股了吗?”
“今天只有12度。”
“我不怕冷嘛。”他朝着玲玲伸出手,笑嘻嘻地说,“乖闺女,爸爸回来啦。”
玲玲蹦跳着扑进了他怀里。
周谨行无奈道:“黎朔,这是玲玲爸爸,你叫他小伟就行了,丁哥,这是我合伙人,黎朔。”
“你好你好,哎哟这么帅啊。哎,你吃了吗?”丁小伟捏着玲玲的脸,大大咧咧地问黎朔。
“还没。”
“那留下吃个饭吧,他做饭可好吃了。”丁小伟指指周谨行。
“他吃过。”周谨行笑着说,“我们在三亚住在一起。”
“哦。”丁小伟把玲玲放下,又伸手去抱和玲玲一起玩儿的小男孩儿,“小熠熠,叔叔抱抱……”
小男孩儿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跑了。
周谨行挑了挑眉,补充道:“我和黎朔在三亚住了快一个月。”
“我知道啊,你一个人去小岛浪,留下我们真是鸡飞狗跳的。”丁小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起苹果啃了一口,“这天儿是越来越冷的,过年咱们一起去三亚吧。”
周谨行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一个人在那儿,你可真放心啊。”
“放心,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不放心呢。”丁小伟似乎完全没听出话里有话,他又凑过来逗周谨行怀里的小婴儿。
周谨行把孩子挪开了,“刚睡着,你去洗菜吧,我一会儿去做饭。”
“好。”丁小伟笑着对黎朔道,“那你们聊啊,别客气啊。”
丁小伟走了,周谨行才撇了撇嘴,冲黎朔吐槽道:“直男。”
黎朔哈哈笑了起来。
周谨行的厨艺确实是很棒的,黎朔在三亚就领教过几次,他能把家常菜作出艺术感,同时还兼具美味,这可是了不得的天赋。
吃饭的时候,周谨行着重介绍了一下家里的三个孩子,玲玲是丁小伟的,言言是周谨行的,熠熠虽然只有五岁,但论辈分其实是周谨行的叔叔,也放在他身边养着。
玲玲小时候生过病,现在无法说话,但很聪明懂事,跟家里人沟通起来几乎没有障碍。
黎朔看着这一家人的欢声笑语,心里是满满地温暖和羡慕。他想象中的家庭生活,周谨行好像都有,有相知相伴的爱人,有三个孩子,有儿有女,这样的氛围,甚至比他幻想的还要美好,以至于他更加渴望了。
他也会有吗?何时?跟谁?
黎朔脑海中浮现了赵锦辛的脸,他体会到了一种难言的苍凉。
丁小伟性格豪爽好客,黎朔离开周谨行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他开车回了家,洗完澡,大脑放松下来后,他给赵锦辛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听筒里就传来赵锦辛温柔得要融化的声音:“黎叔叔。还没睡呀。”
黎朔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墙上的壁画:“谢谢你送我父亲的礼品,下次不必破费了。”
“跟我客气什么。”赵锦辛低笑着说,“你父亲以后就是我岳父了。”
“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我有事要问你。”黎朔单刀直入地说,“三亚的项目是不是你在捣鬼。”
赵锦辛顿了顿,懒洋洋地说:“周谨行不肯开放投资权,我就让他求着我入股。”
黎朔冷冷地说:“你到底图什么?”
“我图什么你不清楚吗?”
“你以为强行参与我的项目,就能改变什么?你耍这种手段只会让我更厌恶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赵锦辛的声音依旧充满了自信:“黎叔叔,我参与项目,是为了让你拿到更多的利润和更大的话语权,你与其跟一个认识不过两个月的人合作,为什么不跟我合作?我可以把整个项目拿下来,然后全都听你的。”他柔声道,“就当我给你的聘礼。”
“我不稀罕。”黎朔寒声道。
“好吧,那当作我的嫁妆。”赵锦辛笑嘻嘻地说,“反正都是你的,好不好。”
“赵锦辛!”黎朔低吼道,“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你他妈的以为自己在干什么?你简直可笑!”
“……我知道。”赵锦辛小声说着,“那我该怎么做,你才会跟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