焯烟昏迷期间,江朝戈也基本把公司和财产都处理好了,公司就留给他那些兄弟,让他们有个能开工资的地方,财产则大部分换成了黄金,能带走的就带走,带不走的都存了起来。
他觉得以后肯定还有机会回来,在自己的世界呆了一个星期,他对这里愈发留恋,如果一个人成天混迹于战场,也会沉醉于温柔乡,这里就是他暂时逃避一切的地方,所以他必须抱着他还能回来的期待,人活着,就是活一个希望。
炙玄也对这个世界的生活非常满意,每天都有又软又香的大床和看不完的“教学片”,精致好看的食物和香醇的美酒,这里的一切都比天棱大陆要方便、舒适,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不能随心所欲地化作兽形。
江朝戈虽然很享受,但他更挂心什么时候能回去,他担心这里过一天,天棱大陆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他不可能扔下虞人殊等人不管。
焯烟还未醒,江朝戈正要出门,一下楼,就看到了垂头丧气歪倒在沙发上的寺斯,他眼前放着他喜欢的喜羊羊,眼神却完全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朝戈走过去弹了下他的脑袋:“干什么。”
“裂羽又把我忘了,这是第……”寺斯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第四次了。”
“你早该知道会这样了。”
“是啊,可我以为来到异世界,他爹就能把他的灵慧之魄召回来呢,没想到……”
“这事我觉得不简单,摆了那么多天的回魂阵都没召回来,那灵慧之魄可能真的不在这个世界。”
“那会在哪儿呢。”寺斯哀叹道,“如果裂羽一辈子都记不住我是谁,该怎么办啊。”
“那也不影响你使用裂羽弓。”
“我知道,可是……”寺斯黯淡道,“我就是觉得,好让人伤心啊。”
江朝戈揉了揉他的头顶:“往好处想,能得到天级魂兵器就是你最大的运气,人的运气不可能总是那么好,知足吧。”
寺斯点点头,但还是没什么精神:“江大哥,你去哪儿啊。”
“办事儿。”江朝戈紧了紧风衣的领口,扣上帽子,往门外走去。
“朝戈!”炙玄从楼上追了下来,“你去哪儿,我也要去。”
江朝戈瞪了他一眼:“看你的片子去吧。”
“片子没有你好看,我要看着你。”炙玄说得理直气壮。
江朝戈道:“我这次是去办正事,你要想跟着,就全程不能说一句话。”
炙玄点头道:“好。”
江朝戈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两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吧。”
俩人开车出门了,江朝戈这趟,是打算去见那个当初送他去天棱大陆的大巫,之所以这些天一直没去,是怕警局那边还没销案,自己冒然去,惹出麻烦,现在应该都没人关注这件事了吧。
半小时后,车停在了一片开发区前。依然是那片待拆迁旧城,该施工的在施工,该扯皮的还是在扯皮,但那老头家的地,他已经彻底放弃了,毕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多赚点少赚点意义都不大。
江朝戈领着炙玄,走过那依旧泥泞地青石板路,来到了那座老宅,那扇象牙粉红木的大门上,多了一大串黑脚印,估计在寻找他的过程中,他的小弟们没少来骚扰。他还像当初那般,轻轻扣了三下门。
这次,不再有灵秀的姑娘出来开门,他敲了很久,老宅都没有半点反应。
江朝戈后退了几步,做了一件他一直想做却克制着不做的事,灌注他所有的怨愤,狠狠一脚,硬生生把一扇百斤重的实木大门给踹飞了!
炙玄哈哈大笑起来,就差拍手叫好了:“很好,不愧是我的雌兽,门就该这样开。”
江朝戈看着那飞出四五米,砸毁了一个花圃的半扇门,顿时有些怔愣。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如今自己的身体素质放在这个社会已经是货真价实的超人——能一跳十米高,一脚踹飞百斤木门,零下二十度穿薄衣冻不死,不是超人是什么。
江朝戈整了整衣领,大步跨了进去。古宅还是当初的样子,对于他来说,已经相隔一年多,可是对于古宅来说,距离他上次造访,不过过去了一个月。只是古宅寂静得落针可闻,显然已经人去宅空了。
炙玄左顾右盼:“没人啊。”
江朝戈往屋里走去,正厅的家具落了一层薄灰,看来人离开没几天,他在他当初坐的椅子旁的茶几上,找到了那枚牛头骨雕。当初恐怕就是自己无意识之间释放了一点微薄的魂力,才让那大巫发现自己有魂力,继而才有了后面的一切,说起来,一切都源于这枚骨雕啊。
江朝戈注入了一丝魂力,白光微闪之际,他眼前多了一头憨厚的老黄牛,正瞪着黑溜溜地大眼睛看着他。他无法形容那一刻自己的心情,有些无奈,又有些伤感,他把黄牛收了回来,把骨雕揣进了兜里,留个纪念吧。
江朝戈又抬腿往当初喝茶的地方走去。那茶室的摆设丝毫未变,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足以见主人走时,并不慌乱,而是井然有序地离开的。那大巫到底去哪儿了呢?
炙玄环视四周:“这里又什么好看的?”
“这里就是我去天棱大陆的地方。”江朝戈站在茶座前,“我当时就站在这里,那个大巫一杯茶水泼了过来,我就被吸进去了,然后就掉在了你面前。”
炙玄听着也觉得神奇:“我第一次看到我,不是,我的角,是什么感觉。”
江朝戈笑道:“破破烂烂的一把刀,不知道为什么被郑重其事地摆在祭台上。”
炙玄哼了一声:“那你为什么拿起它。”
“为了防身。我到天棱大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群要把我抓起来的人,当时手边就那么一把刀,我当然要拿起来防身。”江朝戈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忍不住笑了,“我一拿起来的瞬间,整个祭殿简直是鸦雀无声,但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还挟持了皇子……”
炙玄斜睨着他:“那你……把我召唤出来的时候,第一眼,又是什么感觉?”
江朝戈微愣,想到当初他召唤出来的那个一口一个“废物”、“愚民”,叫嚷着要吃了他的熊孩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江朝戈差点笑出眼泪:“你当时多讨人厌啊,张口闭口叫我废物,还说要咬死我。我第一眼看到你,只觉得惊为天人,结果你一张嘴就什么都变了。”他想了想,“对了,你第一次见到我,又是什么感觉?”
炙玄不客气地说:“弱小、窝囊、低等却还敢出言不逊的人类,你比我更加讨人厌。”
江朝戈撇了撇嘴:“真是难为您老了。”
炙玄看着江朝戈悻悻地表情,噗嗤一笑,用力抱住他:“但我后来发现你还挺有意思的,会变出钱来,还给我买酒,给我洗澡,还会说好听的话,我就觉得你不那么讨厌了。”
江朝戈摇头轻笑。
“你呢?什么时候觉得我好的?”炙玄眼巴巴地看着他。
江朝戈故意逗他:“谁说我觉得你好了?”
“给你个机会重说。”炙玄咬着江朝戈的耳垂,“说不好你就完蛋了,这里没有人,信不信我做到你腰都直不起来……”
江朝戈低笑不止:“行吧行吧,我说。我想想啊,可能是在双子峰,你说你不会让我死的时候。”
炙玄不满道:“那么晚?”
“晚吗?”
炙玄郁闷道:“难道我以前对你很不好?”
“那倒也没有。”
“那你为什么没有早点喜欢上我。”
江朝戈亲了他一口,笑道:“早点晚点有什么区别,结果还不是一样的。”
炙玄抱紧了他,忍不住笑了:“说得也是。”
俩人腻歪了一会儿,江朝戈才想起正事来,他掏出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他去调查这家人上哪儿去了,他自己也在古宅里转了几圈,想找找线索。但除了找到几本可能是天棱大陆的古书外,什么都没发现,他把那些书全都拿走了。
回去之后,他找到大国师,直接问起了那个大巫的事:“你在天棱大陆就知道你可以送我回这个世界,那么对于这个世界的大巫,你知道多少。”
大国师沉吟片刻:“我知道有一个与天棱大陆极其相似,却又有很大不同的世界的存在,我也知道,那个世界有大巫,在不停地寻找有魂识的人并把他们送来天棱大陆,至于那个世界为何存在,那大巫又为何要这么做,我不清楚。”
“我不信。”江朝戈沉声道,“国师大人,你知道的远不止这么少吧。从你预测出神级魂兵器现世,让我们去寻找,再到你一手策划陷害虞人殊,假死以寻找自己的魂兵器,又和焯烟谋划已久,等我们送上门来帮你们来到这个世界,我不相信你什么都不清楚,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最好给我说清楚,你别忘了焯烟现在昏迷不醒,我随时可以杀了你。”
“你太高估我了,我也只是个受命运摆弄之人,何德何能策划这么一系列事情。我陷害三殿下,实属身不由己,如果我不假死,就无法离开皇都,而三殿下在皇都并不安全,以他的耿直个性,早晚会被奸人所害,我是为了保护他才出此下策。”
“说得好听。”江朝戈冷哼一声,“你离开皇都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你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是神级魂兵器的魂兵使?”
大国师沉默了。
江朝戈一惊:“你真的知道?”
大国师目光如炬,一眨不眨地盯着江朝戈道:“我可以看过去,也可以测未来,所以我知道。”
“测未来……”江朝戈冷道,“那你可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死,我们这帮人又什么时候会死?”
“测未来并非能看到那些细节,只是给予我一些提示,让我根据提示,去推测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准与不准,全看智慧。”
江朝戈知道他还隐瞒着什么,但他不说,自己也逼不出来。
炙玄嫌恶地说:“朝戈,不要相信他的话,流着臭烘烘的巫祖的血,一定是骗子。”
大国师淡道:“炙玄大人,我的巫祖血浓度恐怕连百分之一都没有,您应该闻不到吧。”
“谁说我闻不到,所有大巫都臭死了。”
大国师把目光移向了江朝戈。
江朝戈咽了咽口水,虽然炙玄知道他其实也继承了一点巫祖的血脉,但不知为什么他还是有点心虚,其实他知道炙玄闻不到什么特别的味道,他只是本能地对有巫力的人感到厌恶。不过,大国师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他不确定地问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大国师斟酌道:“你不也是巫祖后人吗。”
江朝戈眯起眼睛:“你看得出来?”
“当然,否则我如何挑选继承人。”
炙玄高声道:“他跟你不一样,他一点都不臭!不要拿他和你相提并论!”
大国师看着俩人,突然淡淡一笑:“血浓度极低的时候,确实是闻不出来的。”
炙玄拉起江朝戈:“走吧,别听他撒谎了。”
江朝戈跟着往外走去。
在将要离开房间的时候,炙玄突然顿住了脚步,扭头看着大国师:“你能看过去,测未来,我问你,那些大巫祖有没有转世?”
大国师顿了顿:“没有。”
“你凭什么说没有。”
“巫祖原身是上古异兽,和你们一样,魂识太过强大,六界不容,是不能转世的。”
“胡说,巫祖已经归顺天神,算是得道成仙,原本是不死之身,就算肉身死了,三魂七魄不散,可入大道轮回。”
“炙玄大人坚持,我也无话可说,我也仅是从书中所知,而您又没有亲眼所见,因此你我说得哪个是真,又或都是假的,也无法判断。”
江朝戈眯起眼睛:“照你这么说,如果它们也没死,仅是被封印了,那它们去哪儿了?”
大国师摇摇头:“我不知道。”
炙玄冷哼道:“如果它没转世更好,我想杀的,是原原本本的他!”他抓着江朝戈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朝戈想着大国师的一番话,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动荡不安。是啊,他之前为什么没想过呢,巫祖前身也是异兽,拥有强大的魂识,异兽之所以“不死”,无法入轮回,是因为阴界不敢收他们,而他们的魂魄又必须有一个地方搁置,所以才封印进了兵器里,同理,阴界也未必敢收巫祖的魂魄啊。可如果巫祖真的没“死”,那么他们被封印在了哪里?而另外一个困扰了江朝戈更久的问题,却是:巫祖为什么非死不可。难道每一个巫祖都跟异兽同归于尽了?十二个巫祖,总该有那么几个幸存的吧,可是随着异兽被封印,他们也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这不能不让人生疑。
关于万年前的那场混战,关于两个世界的联系,封存着太多太多的谜题,让江朝戈想得头大不已。
回到他们的房间后,一路沉默的炙玄突然一脚踹翻了一架台灯。
江朝戈在一边看着他:“你要是生气就尽管砸吧,我负担得起。”
炙玄握紧了拳头,生生忍住了:“算了。”
江朝戈顺着他的背,劝道:“别每次提到共工你就气成这样,何必呢,他是死是活都不好说,说不定你这一世都不会再碰到他,别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浪费精力。”
炙玄咬牙道:“你不懂。”
江朝戈想了想,自己确实不懂,炙玄的自尊心那么高,如果不把这个仇报了,恐怕是永世无法释怀的吧。
炙玄眸中寒芒迸射:“无论花去多少时间,多少代价,我都一定要找到共工或是他的转世,哪怕损耗我的修为,我也要让他三魂七魄尽散,永远消失在这天地间。”
江朝戈叹了口气,抚摸着他的脑袋:“好,若真有见到他的那一天,我一定帮你杀了他。”
炙玄剧烈起伏的胸膛终于平缓了下来,他把头抵在江朝戈的肩窝处,久久无言。
焯烟在两天之后醒了,他看上去非常消沉、颓丧,好像他才是那个被抽走了魂的人。
裂羽看着他手中那枚雕刻着美丽的莺尾花花纹的魂器,轻声道:“您要把母亲召唤出来吗。”
焯烟握紧了手中的魂器,嘴唇微微颤抖着:“即使我把她召唤出来,她也和你一样,不会认识我。”
“难道您不想马上见到她?”
焯烟闭了闭眼睛:“我想见的那个她,是会对我温柔微笑,与我心灵相通的那个她,而不是可能惧怕我、敬畏我、对我全然陌生的她……”他哑声道,“我要找到她的灵慧之魄,在那之前,我绝不召唤她,否则,我怕会伤了她。”
裂羽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只是盯着那枚魂器,眼里充满了期待与哀伤。
焯烟将魂器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胸口的内袋里,轻轻摸了摸,转身下了床:“他们的灵慧之魄,一定在某个地方被幽禁了,否则不可能翻遍两个世界都一无所获。”
“会是被谁幽禁,又是为什么被幽禁?”
焯烟摇摇头:“我想不出来。”
寺斯皱眉道:“为什么单单幽禁灵慧之魄?灵慧之魄是主记忆的,难道……他们记得了什么不该记得的东西?”
焯烟怔了一怔,表情突然有些微的变化,即使那么细小的变化,也没能逃过常年察言观色的江朝戈的眼睛,他冷道:“焯烟大人,您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焯烟摇摇头,没说话。
“既然您一时也没有思路,我们在这里干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尽早回天棱大陆吧,那里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
大国师也道:“我们该回去了,这两个世界的时间转化,完全没有规律可循,就不知道我们这次回去,是过去了几天,还是过去了几年……”
江朝戈心里也是担心不已:“事不宜迟,我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今晚就想办法回去吧,我们是不是还要回到来时的那片湖?”
大国师点点头,“其实,那片湖未必真的是连接寐江湖的,但是保险起见,我们还是重走原路比较好。”
“这一次只有两只上古异兽,你们有几分把握?”
大国师道:“其实,打开异界之门,强大的魂力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关键因素,应该是巫力。”
“巫力?难道当时是因为有你在才……”
大国师道:“我不确定异界之门前几次的开启,是不是也有大巫祖的原因,但在我唤醒焯烟后,我们尝试过多种释放魂力的方式,都没有成功,加上我的穿越之巫术也无法成行。所以你们来找焯烟之时,我们才想模拟当年天兵、巫祖讨伐时的情景,让三只上古异兽战斗释放强大的魂力,同时,我施展穿越之巫术,才成功打开了异界之门,说实话,我至今都不确定,究竟是什么起了作用,还是都起了作用,只希望你们此次尽量释放魂力。”
江朝戈恼怒道:“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省得我们还要打一场。”
焯烟冷哼道:“我说了,你们便会配合吗?何况,我绝不会再和饮川合作,是他唤醒天地之元,酿成之后的所有悲剧,他又有什么资格假惺惺地要封印天地之元。”
“你说饮川唤醒天地之元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知道天地之元是什么东西?”
“天地之元的真相,真有饮川一人知道,但我能猜到一二,天地之元,定于玉帝渡劫有关,饮川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我不得而知,所以我不相信他,也绝不会帮他!”
炙玄冷道:“那你最好有自知之明,不要成为我们的敌人。”
江朝戈心中微寒,他本就是个多疑之人,饮川又隐瞒了太多东西,也许是时候好好想想,饮川究竟值不值得跟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