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带着海龙角连夜离开了灵山,然后马不停蹄地驱车赶往河南。他们花了两天时间找到了平顶山附近的一个小村落,在哪里,他们见到了一个花甲老人。
两人把龙角交给了那个老人,老人眼皮蒙着一层白雾,是典型的白内障病变反应,但是似乎还看得见,他用手细细地摸着,放到几乎贴到眼睛的位置仔细地看。
单鸣低声问赵清玲,“他连看东西都有问题,真的能做出来?”
“能,我只相信邹家传人的手艺。”
邹老汉的儿媳妇把他们安顿在了四合院儿里,让他们等两天。
单鸣将信将疑,又担心海龙角在他们手里不安全,两天基本没怎么睡觉,一有空就去邹老汉的房门前巡视,但是破旧的木质房门一直紧闭着。
两天之后,邹老汉的儿媳妇捧着个绒布盒子过来了,赵清玲打开盒子,单鸣凑过来一看,两只一模一样的龙角躺在绒布盒子里,从外形看,一只另一只金光略淡,但是颜色、形状几乎一模一样,根本看不出什么区别。
赵清玲问道:“你能分辨得出吗?”
单鸣把两只海龙角都拿了起来,手感、甚至重量都一模一样。他那天晚上只是看了龙角一眼,而且光线太暗,无法分辨在日光下海龙角的发光程度,虽然他辨别不出来究竟该是金光亮一点的那只,还是淡一点的那只。这是他第一次触摸海龙角,他只能凭着记忆感受这两只龙角和沈长泽的龙角的区别,他甚至凑到鼻尖闻了闻,都没有什么味道。
赵清玲抓住了那只金光略淡的海龙角,“这个是真的,只有龙血人能闻出它的味道,光凭眼睛是看不出来的,只要不让沈耀凑近,就足够骗过他。”
赵清玲给邹老汉的儿媳妇留下一笔钱,警告她不要多嘴,就带着单鸣离开了。俩人又连夜赶到了郑州机场,买了联程机票去北非。
起飞前,赵清玲才用公共电话联络了唐汀之,告诉他自己的计划,让他们尽快准备人手配合。
挂了电话,他们开始登机,坐进飞机后,赵清玲就闭上了眼睛。
这个女人话很少,而且对她的行动和计划也从从来不解释,只是带着单鸣到处跑,单鸣非常被动,但却没有办法,毕竟要找出沈耀,还得靠她。
但是结合她这几天在互联网上发布的信息,以及此行他们的目的地——突尼斯,他已经大概能猜到她想做什么。
他打开电脑,点进一个文件夹,标题是——荷兰爱德宝拍卖行北非分支公司简介。
爱德宝公司主营珠宝、艺术品、古玩和各类昂贵收藏品的跨国公司,爱德宝拍卖行是公司的一个全资子公司,在欧洲、南美和非洲各有一家拍卖行,表面上是搜罗全世界有价值的收藏品进行拍卖,从中赚取佣金,实际上爱德宝公司就跟欧洲大部分有名望的珠宝公司一样,跟非洲国家的钻石走私军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们用武器和物资低价换取这些走私军手里的原钻,贪得无厌地把这些小石头成批地带回欧洲,牟取暴利,就跟他们曾经战斗过的那个美国佬投资的狮子山电影城一般,这些资本家总要在当地开一个正经合法的公司以避人耳目。
不过爱德宝比很多公司都还要不老实,他在北非的拍卖行除了拍卖从正规渠道得到的收藏品外,在每隔两个月的第二个星期五,懂行的人都知道,爱德宝拍卖行将会拍卖一些珍奇的东西,这些东西多是通过无法想象的渠道流入拍卖行手中的,大部分都是赃物。尽管价格高昂,而且伴随着巨大的风险,来自全世界的收藏家们依然对爱德宝北非拍卖行趋之若鹜,因为在这里,总有几率碰到花钱也买不到的宝贝。
爱德宝北非拍卖行又有一个别称,叫“神秘星期五拍卖行”,他们此行的目的,正是那里,海龙角将以珍惜拍卖品的形式,在“神秘星期五”展出。
俩人到了突尼斯,找到一家酒店住下了,这里的普通酒店便宜得吓人,连年的内乱让突尼斯的旅游业几乎崩溃,街道上堆满了垃圾和废物,路上人很少,而且行色匆匆,到处都是让人压抑的街景。
酒店大概是很久没接待客人了,对他们很热情,把房间打扫得很干净。
俩人开了一间房间,在顶层,这已经是附近最高的楼,从窗户往下看,就能看到爱德宝拍卖行那个毫不起眼的小门脸。
他们进屋之后,开始架设监视器和布置警报线。单鸣把行李箱打开,清点了一下武器。
让酒店送了点吃的,他们填饱肚子后,进行了一番乔装。
赵清玲换上了一身西装,面部也进行了伪装,她个子高,骨架比一般女人宽,看上去跟男人无异,单鸣则装扮成了他的保镖。
两人一人提了一个手提箱,往拍卖行走去。
拍卖行正是下班的时间,他们走进去后,店里的三个店员都颇意外,一天多没人来,却在要下班的时候来人了。
白人经理迎了过来,微笑着问他们有什么能服务的。
单鸣掏出了一张纸,将纸摊开在那经理的面前,那是一张在网上下载的拍卖品申请表,如果是想在“神秘星期五”展出的拍卖品,还有一定的讲究。
经理请他们进了里屋,吩咐人给他们倒了茶,然后客气地说,“今天已经是星期四了,仅提前一天上报拍卖品,这不符合我们的规定。”
赵清玲一直低着头,听他这么说,就把手里的箱子甩到了桌子上,打开盖子,里面是满满的一箱美金。
单鸣道:“保证金二百万,我相信一天时间足够了。”
经理搓了搓手,“能让我看看你们的拍卖品吗?”
单鸣把自己手里的箱子也提了上来,轻轻打开,里面躺着那只淡金色的海龙角。
经理瞪大了眼睛,他五十六年的人生中见识过无数地来自世界各地的珍奇异宝,但搜刮他脑袋里所有的知识,也说不上眼前的这个东西是什么。
“这、这看上去像是某种动物的角,有点像鹿角,但又不太像……”
“这是龙角。”
“龙角?”
“对,真正的龙的角。”
经理呵呵笑了两声,恢复了镇定,“先生,恕我直言,这些神乎其神的东西,也许我在中国的地摊上能花一百块买到十个,我们无法收取这样毫无依据的拍卖品。”
“你觉得,我会为了假货付你二百万的保证金?”
经理也觉得这很不可思议,可是他实在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龙,更别说龙角了,“请您再仔细解释一下,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即使我向你解释,你也不会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但是我相信,有人认识,如果当天的成交价低于一千万,这二百万的保证金我就送给你。”
“可、可是,万一客人买到了假货找我们麻烦怎么办,来的客人都是有头有脸的,我们都惹不起啊。”
单鸣冷笑道:“你也知道他们有头有脸,买了假货好意思宣扬吗?我再说一遍,对这个东西不感兴趣、不信任的人,不会举牌子,而真正对它感兴趣的,知道它是什么,而且会势在必得,你只要收下它,并且按照我们要求的方式展出,然后收钱,就足够了。”
经理被单鸣的气势吓住了,他唯唯诺诺地说,“那、那我,怎么介绍它?”
赵清玲冷声道:“就说吃了能长寿。”
俩人离开拍卖行后,并没有回酒店,而是等到拍卖行的人下班后,就折返了回去,在拍卖场各个角度安装了针孔摄像头,单鸣把狙击枪拆了装进布包里,粘在了他们预定的那个包厢的座椅下面,他们又把拍卖场巡视了一遍,尤其是三个出口的位置,并破坏了其中一个出口的门。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们才回到酒店,开始用完也是望远镜和摄像头监视拍卖行的一举一动。
单鸣看到赵清玲把真正的龙角拿了出来,他问:“你打算怎么处置它?”
“我明天把它藏在酒店的某个地方。”
“为什么不烧了它。”
“万一行动失败了,它是我们最后的筹码。”赵清玲拿出刀,在龙角上一下下地刮着。
单鸣皱眉道:“你要用?”
赵清玲搜集了一小点粉末,用纸巾包了起来塞进怀里,她看了单鸣一眼,“不然我不可能压制沈耀。”
“用了……你会怎么样?”
“陷入深度昏迷,需要长时间才能恢复身体机能,剂量过大可能会死,但是没人试过。”赵清玲用油布把海龙角抱了起来,她沉声道:“我们这次的目的是救出长泽,不要和沈耀硬碰硬。”
“他会带沈长泽来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会来,只要他出现了,再找到他藏身的地方就不难。”
单鸣握紧了手里的枪,一想到沈耀,身上的血液就像煮沸了一般,他甚至能听到那从身体深处发出的吼叫声。
等待的每一分一秒都非常难熬。到了星期五八点左右,天完全黑了,一辆辆车停在了爱德宝拍卖行那个小门脸前面,衣着考究的客人一波波地从车上下来,走进了拍卖行。当地的恐怖组织每次都为拍卖行保驾护航,荷枪实弹的保安把拍卖行围了起来。
两个人把窗帘都拉了起来,只在角落处流一个细小的缝隙,用夜视镜观察着入口,他们轮流订了一个多小时,到了九点半的时候,门口停了一辆毫不起眼的越野,跟来往的豪车相比,有些格格不入,但是从车上下来的人却让单鸣和赵清玲看直了眼睛。
首先从副驾驶下来的是沈耀,尽管他换了一身西装,带了副墨镜,但是没有人会错认这个气势迫人的男人。接着,驾驶室的门打开了,一个年轻英挺的青年从车里走了下来。
单鸣整颗心都揪住了。
沈长泽!
沈长泽的外形与半年前他们分别时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神情冷酷,薄削的唇角都透着一股对周遭人的漠视和拒绝,一身笔挺的西装将他的身材衬托得非常完美。
爱德宝拍卖行嫌少有亚洲人出入,尤其是如此引人注目的亚洲人,他们顿时引得客人和工作人员频频侧目。
沈耀拿出一张纸递给了门口的保安,保安用电子扫描仪扫了一遍,然后上来两个人对他们进行了例行的搜身检查,最后对他们做了请的手势。
俩人走进了屋里。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的一分多钟,对藏身在酒店里的两个人来说,却是漫长而沉重的折磨。
赵清玲垂下了眼帘,好像在对单鸣说话,又好像自言自语,“那是长泽吗,居然这么大了……”
单鸣抹了把脸,把自己汹涌的情绪压了下去,他把烟熄灭,站了起来,“我们也进去吧。”
拍卖会开始了,单鸣和赵清玲坐在东北角的包厢里,沈耀和沈长泽并没有预订包厢,而是坐在了第二排座位上。这次来的人数不多,大概只有五十多人,所以作为坐得很散,他们两个人的周围基本没什么人,可以说是毫无防备地把侧脸暴露在了他们面前,单鸣真想现在掏出枪照着沈耀的脑袋来一枪。
可是他知道,这么近的距离,自己开枪之前,一定会被那两个人察觉。
他悄悄地从座位底下掏出事先藏匿的武器,把两把手枪塞进了衣服里,一把军刀塞进腰里,然后轻轻地把狙击枪现场组装了起来。
身上紧绷的西装让他感到很不自在,他极少穿西装,这套还是临时买的,不是量身定做的,这让他有些担心会影响自己的行动。
前几个收藏品他并没有多花心思关注,只是其中一件据说是从中国清代宫廷流出来的翡翠玉簪,卖出了六百七十万美元的高价,让他颇为意外。
他们等待了一个小时,到了将近十一点的时候,所有的拍卖品都展示了,只剩下最后一件了,大家都很感兴趣这最后一件拍卖品是什么东西。
通常大家都认为最后一件藏品是用来压轴的,所以格外期待,其实经理把它放到最后是担心这个东西惹来麻烦,那之后的东西都不用卖了,所以将它放在最后推了出来。
拍卖官一本正经地描述了这件刚刚出土的来自中国的秘宝,甚至给它编造了一个传奇的神话故事,吹嘘此物是世间难得的滋补圣品,反正海龙角看上去确实有几分不似凡物的味道。
很多人的性质都被调动了起来,当然,绝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想法的,拍卖会上花高价买到垃圾的经历并不少见,碍于面子,买回去也只能吃哑巴亏,这些人都不是傻瓜,光听着介绍就觉得是骗人的玩意儿。
一个漂亮的女员工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掀开了盖在玻璃展柜上的红布,里面赫然躺着一只外形像鹿茸的东西,但是它显然不会来自于鹿的身上,因为它正发散着淡淡地金光,看上去非常引人注目。玻璃展柜里还摆着一个破旧的雕花铜盒,已经被腐蚀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但是花纹还依稀可见,这正是当时用来装海龙角的盒子,沈耀一定认识。
果然,单鸣看到沈耀的肩膀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身体微微往前倾,专注地看着那只海龙角的赝品。
他们距离玻璃展柜还有七八米的距离,而且,隔着密封防弹玻璃,什么味道也透不出来,沈耀绝对分辨不出真假。
拍卖官开始叫价了,低价是一百万。
一个来自意大利的富商抱着玩玩儿的心态,举了一百五十万。
他的手刚落下,沈长泽的手伸了起来,他的声音不大,但铿锵有力,让人无法忽视,“五百万。”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他,想不到居然有人为了这真假难辨、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叫价五百万。
赵清玲低下头,改变了声音,叫道:“八百万。”
真可谓高潮迭起,在场观众的兴趣都被调动了起来,不过他们并没有上当,因为这两个人很可能是托。
沈耀和沈长泽同时转过了头,看向包厢,只是包厢在二楼,从他们这个角度看过去,根本看不到人。
沈耀超沈长泽使了个眼色,沈长泽又举起了手,“一千万。”
全场哗然,这么一个怎么看都像是忽悠人的东西,叫价居然超过了今晚竞拍价最高的翡翠玉簪。爱德宝拍卖行已经连续三期成交价超过千万美金的收藏品了,尽管今晚依旧没有出现什么天价收藏品,但是最后这件“压轴宝贝”的出现,把拍卖会推向了一个高-潮。
赵清玲举起手,叫出了一个“二千万”的高价,反正她也不会付钱,随便叫吧。
沈耀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不再叫价,而是低声跟沈长泽说了什么,然后掏出了手机。
拍卖官开始确认成交价,当那把木质的锤子第三次敲响的时候,单鸣的子弹也已经击中了报警器,报警器尖利的嗡鸣响起,宾客顿时骚乱了起来,在保镖的护送下开始从入口撤离。
沈耀和沈长泽站了起来,扭过头看着包厢。
赵清玲拉开一个催泪瓦斯,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