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梁听雨身上的变化,无疑奇诡至极。
众人都是没有半点预料,这一会儿早看得目瞪口呆,听见她这犹如哑谜般的一句话,更觉疑惑不已:那一招?
听上去,就好像这两人之前有过交集,甚至有过交手。而梁听雨在这场交手中,应该没有讨着便宜去,并因此十分忌惮见愁的“那一招”。
但问题在于,现在梁听雨又说见愁不会?
事情,一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此刻僵持的梁听雨与见愁两人之间游移徘徊,隐隐然之间,能感觉到二人中间紧绷起来的那一根弦——
那一根,随时都会开战的弦!
见愁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并不明显。
但只有她自己清楚,此时此刻,心湖内到底翻腾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那一招,她确是还不会的。
夜航船地牢内,面对着那一股高高在上的力量,加之割鹿刀本身内蕴的激,她在那一刻有了顿悟,由此才有那连自己也为之惊艳的一刀。
其后回到客店,虽多番试验研究,亦只领会了个皮毛,能模仿得一二分气息罢了。
梁听雨名声在外,实力不俗,先前如此忌惮于她,甚至打得束手束脚,可以说有大半是因为这一刀的震慑。
她没觉得自己有胜算,且一直要提防着这招。
但现在,这个敏锐的对手,竟然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实力可怕,这一份洞察力,又何曾弱人半分?
更不用说,如今对方这状态了。
见愁望着梁听雨这一双漆黑无光的眼,原本就不怎么轻松的心情,又凝重了几分。事情,明显朝着她没有预料且无法阻止的方向展而去的了……
此时的对方,让她想起当日那一座雕像。
也让她想起曾在枉死城里旧宅里看过的一种秘术——
此种秘术,源起佛门,名为“降世”。
凡佛门弟子,日日诵经念佛,供奉诸天佛陀以香火,再以秘法祈求,便可引净土佛力降世,上凡人之身。
此力本非此世之力,小可强化**凡胎,大可涤荡尘心,引凡夫俗子入无上净土。
后来佛门因轮回之事,与极域颇有关联,此术便渐渐由佛门传入极域,极域众鬼修有秘法者,便可引极域鬼魔之力上身,甚至是借八殿阎君之力。
当时见愁在极域看到的那些雕像,或恐便有此用处。
她虽从未真正见过这种术法,但当日夜航船大殿上所见的雕像,还有眼前梁听雨身上生的奇诡变化,却不得不让她联想到这一点。
单单一个梁听雨,她其实不惧。
但若加上这一股令人心悸的神鬼之力,胜负可就难料了。
“呵,怎么不说话了?”
眼见着见愁身体紧绷,站在原地沉默许久不语,梁听雨的心情仿佛好了一些,带着点得逞意味地笑了一声。
“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
说中?
其实是说中了的,但见愁岂会承认?毕竟在场有这么多人,可除了她自己,谁又能百分百确定她到底会是不会?
有一分不确定,方就会有一分忌惮;而这一分忌惮,极有可能成为她致胜的机会。
所以,手中握着的割鹿刀,悄然紧了紧,但见愁面上看起来却没有那么沉重,甚至还露出了几分轻松的笑意,反过来问了梁听雨一句:“我会不会,你再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脸颊上开裂的伤疤,殷红一片。
淌下来的鲜血,慢慢地爬过了梁听雨有些削尖的下颌,勾勒出一道与她本身风格极其矛盾的艳丽线条。
这一刻,色彩冷寂与热烈间的对比,鲜明到极点。
见愁这话,模棱两可,但又似乎很有自信。
谁也不知道,梁听雨到底有没有相信,所有人只看到,在听到见愁这一句回答之后,她微微眯了双眼,脸上弥漫着黑气的图纹,跟着扭曲了起来。
“那我就来试试好了!”
左手轻轻抬起,那已显现出血红鸳鸯图纹的鸳鸯钺,便被她凑到唇边,轻轻地舔了一下。这一瞬间,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透过这个画面,传到了所有人的心底!
见愁的反应,已经快到了极致!
可更快的,是梁听雨腾跃而起的一击!
满身图腾般的符文扭动,神秘的力量已经笼罩她全身,也让她整体的状态拔升到了一个常人无法理解也无法触及的地步。
只见得黑气氤氲间,她左手已经高高抬起!
劈手便是一钺斩落!
“刷——”
一弯刺目的红月!
薄如蝉翼的刃面摩擦着隔岸台上陡然冰冷的空气,留下一串刺耳的尖响,刃面上鲜艳的血红色鸳鸯图纹,如同被水晕染开了的墨一般,在呼啸的风声里模糊!
先前还可以轻松格挡开对方攻击的见愁,在这一刻,竟只来得及举刀向眉心处一挡!
“当!”
四溅的火花,耀眼夺目!
那一轮鸳鸯钺带起的血月,竟半点没有看起来那般轻灵,反而透着一股极其粘稠的沉重与凝滞。
割鹿刀与其甫一相撞,便像是撞进了泥潭。
可泥潭中,又蕴蓄着万千道星流一般近乎炸裂的狂猛力量,只一瞬间就震得见愁手掌麻。
一股源自荒古的气息,凛然地随着“血月”的落下,将她覆盖。冰冷,无情,而且漠然,看世间万物,仿若蝼蚁。
除却这一股力量本身,仿佛世间再不该有比祂更高的存在!
见愁控制不住地恍惚了一瞬。
随即,眉心处便传来一股尖锐的刺痛——竟是她持着割鹿刀的手颤了一下,自那血月中溢散而出的一股凌厉气息,立时划了下来!
“嗤!”
一条竖着的血红色划痕,顿时划过了见愁眉心,沁出一抹胭脂般的艳色。若非见愁侧头一避,只怕此刻整个头颅都已经被这一道其气息击穿!
何等惊险的一幕?
谁也没能料想,先前还被压制得几乎无法反抗的梁听雨,在身上出现那些印符之后,实力会有这般惊人的提升!
不少人都因此失声尖叫起来。
可场中的见愁,却已经顾不上惊讶了。
强!
此刻的梁听雨,竟比她预料之中的还要强上几分。不仅在于力量本身,还在于这力量带着的一股气息。
压倒性的气息!
处处都是凌厉,处处都是压制!
即便是心志坚定如见愁,在这一股气息的笼罩之下,都忍不住生出一种阴霾覆盖的压抑之感,足可见这一股气息的强大与诡异。
她心惊之下,《人器》炼体之力顿时催至十成十,龙鳞道印亦毫不保留地祭出,试图在这样的威压之下,撑住,或者说至少撑得久一点。
可没想到,这一刻,梁听雨唇边却拉开了一线怪异的微笑。
见愁陡然生出一种头皮麻之感!
那种不妙预感袭上心头的同时,背后,一股透着死寂的危险气息,已经朝着她后心撞来。
这时候,见愁才注意到,本该握在梁听雨左手的另一柄鸳鸯钺,不知何时,竟已消失无踪!
而在她灵识感知之中,背后那一片原本平静的虚空里,忽然荡开了一阵波动。
那一柄消失在梁听雨手中的另一柄鸳鸯钺,在这波动之后,竟然凭空出现,绽放出一轮骄阳般夺目的金芒!
金日与血月!
在这一刻,高高地悬挂在见愁的身前与身后。金光与血气,相互交织,相互辉映,隐隐然之间竟仿佛有什么奇妙的联系和感应。
此刻的见愁,便如同被困锁在一座金红的的牢笼中,避无可避!
鸳鸯钺,本就是两柄。
可竟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这第二柄鸳鸯钺是如何神鬼莫测地到了见愁身后的,更没有人能对此做出更多的反应。
所有人,都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看着这瞬间逆转的一幕!
汹涌的力量,如群山万壑一般,当头压来!
见愁身为危局之中,知道自己如今是进不得一步,退不得一步,居然只能硬抗下梁听雨这一击!
“轰隆!”
两柄鸳鸯钺朝着中间合拢,前后包夹,眼看着就要将内中的见愁绞成一片模糊的血肉。
可在这关键时刻,炽烈的金日与血月之间,竟然洒落了一片璀璨的星光!
“嗡!”
那是周天的灵气,受到一种强烈感应,为之停止流动的声音。但紧接着,就为某一股强大的力量所吸引,朝着金日血月之间缝隙里的星光流淌而去。
灵气越聚越多,那夹缝之中的星光,也就越来越璀璨,越来越庞大。甚至,渐渐给人一种磅礴之感!
大量的星光,很快将梁听雨鸳鸯钺的光芒盖了过去!
眨眼之间,竟然平铺开来,化作了一张巨大的斗盘!
等边的八角形状,中有万千坤线,交错纵横,如同一张巨大的棋盘。一枚一枚金色的道子,落在坤线与坤线相交的节点上,仿佛是错落的棋子。
中心天元的位置,则呈现出一片怪异的琉璃紫玉光泽。
这一瞬间,雅间内的曲正风怔住了,隔岸观火的沈腰怔住了,方才指点过了小金来路此刻为战局揪心的白寅也愣住……
整个白银楼,这一刻只有骇然的死寂!
因为,眼前这一张乍现的斗盘,每一根坤线都是明亮的,代表着斗盘的拥有者在筑基之前已经打通了身体里每一条经脉;因为,眼前这一张乍现的斗盘,直径竟逾三丈;因为,这一张斗盘的主人,是此刻正处于生死危局之中的见愁!
而据他们所知,见愁此刻的实力,堪堪元婴中期而已!
元婴中期,三丈余的斗盘?
这意味着什么?
无数人简直感觉自己被闪瞎了眼,难以相信自己所见!
境界,并不能十分代表一个修士的战力;但斗盘可以!
当年崖山大师兄曲正风,如今的明日星海新剑皇,当初处于元婴后期多年,修为无寸进,其斗盘也不过才三丈余啊!
这个见愁,修炼才有多少年?
怎么可能就拥有了这样恐怖的斗盘?!
千般万般的疑惑与震惊,纷纷袭上了众人心头。
此时此刻,他们险些都要忘记自己还在看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了,只恨不得立刻冲上去,问问隔岸台上这个怪物,到底怎么能修炼成这样!
就连正与见愁对战的梁听雨,都掩不住心中的骇然。
她如今正是元婴后期的修为,虽然并未在战斗之中显露过自己的斗盘,但她自己心里其实很清楚。
如今自己的斗盘,不过两丈六尺。
放眼十九洲,这样的修为匹配这样的斗盘大小,都绝对是千里挑一的出色!
可眼下正被她困在当中的这个崖山见愁,其修为弱她一个小境界也就罢了,斗盘还比自己大出这样多!
即便是她自己他日有幸,能突破至出窍,斗盘也顶多不过两丈八。
要达到三丈,几乎不可能!
这个崖山见愁……
梁听雨顿时一片阴霾覆盖:今日她们是仇敌,如今她引得少棘大尊之力附身,才堪与见愁一战。以对方表现出来的天赋与实力,如若今日杀她不死,他日必成十九洲一方巨擘!
届时,哪里还会有她的活路?
必杀!
必死!
如果让见愁活着走出白银楼,绝对遗祸无穷!
那漆黑无光的双目中,一道诡异的暗红光芒,悄然掠过,化作梁听雨心底忽然炽盛到极致的杀机。
那大殿中雕像赋予她的力量,提升了她的一切感知,也掘出她深藏的潜力!
“受死!”
阴沉沉的声音,自她喉咙之中出,因极致的紧绷,带着一种阴雨天一般的沙哑。梁听雨脸上那无数漆黑的符文之中,竟亮起了一丝丝的血光!
伴随着这一股血光出现,先前被见愁斗盘星光压得暗淡了几分的金日与血月,立刻重新明亮了起来。
澎湃的灵力,通过梁听雨与鸳鸯钺的联系,灌注其中。
巨大而压抑的气息,顿时强烈起来,不断朝着最中心压迫!
见愁那挺拔的身影,在这一刻已经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月白的影子,随着梁听雨的攻击越压越紧,她看上去好似随时会化作一团齑粉。
外面,没有人能看到,她额头上淋漓的冷汗。
梁听雨那有如实质的杀意,她感受得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
就连脚下的斗盘,都并非是她故意显露。而是因为梁听雨这一次出手攻击的威压太重,以至于她不得不借助于斗盘与天地沟通的自然之力,来将这一股威压抵消!
困锁在这不断缩小的囚笼中,见愁只觉得那一股窒息之感,越来越重。被困于其中的她,也能清楚地察觉到这“囚笼”,正在不断地缩小。
待它缩小到极致之时,便是自己身亡之时!
生,或者死?
一切,都在这短暂的一念之间——
这或许是比先前梁听雨身上生的诡变,更奇异、更诡谲的一幕!
隔岸台上,两柄鸳鸯钺在出现那鸳鸯图纹之后,便有了相互之间玄妙的感觉。它们共同出颤动的鸣响,又在颤动间,迸射出更明亮的光辉!
那巨大的球体,便在这种共鸣之中,疯狂地朝内压进!
“砰!”
只听得一声爆炸般的巨响!
被困其中的见愁,似乎终于失去了所有的抵抗之力,巨大的球体一下朝内碾压而去!
可这一瞬间,既听不到任何一声凄惨的叫喊,也看不到半点溅开的鲜血,更不用提梁听雨预想之中的模糊的血肉与碾碎的白骨了!
这一瞬间,竟只有一股浓墨,如狂潮一般,喷涌而出!
就仿佛梁听雨所控制的那巨大球体之中,藏着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这样无穷尽的墨!
在球体被挤爆之后,这墨便疯狂地涌了出来。
漆黑的墨潮,一时将场中这一片狭窄的地方笼罩。
它遮挡了梁听雨那两柄鸳鸯钺的光芒,让他们在墨气的包裹中,显出几分颓然的黯然;它也吸收了苍穹上投下的天光,让整个白银楼处于一片怪异的阴影中。
一股沉沉的阴风悄然吹过,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心里莫名冷了一下。
疯狂翻涌着的墨潮,仅仅出现后片刻,便迅疾无匹地朝着后方退去。好似长鲸吸水一般,出现得有多快,消失得便有多快。
“呼啦”地一下,它们往回缩拢,便重新凝聚成了一道身影!
“哗!”
场中所有人在看清这一道身影的瞬间,终于忍不住,齐齐出了一声不敢置信的惊叹!
那竟然正是见愁的身影!
翻涌的墨潮已经消失不见,一身月白长袍的她,此刻面色苍白的一片,就连垂在身侧的手指都有些隐隐然的颤抖,显然是没有从方才梁听雨那一击之中讨了好处去。
可观察细微之人,却敏锐地现了,除却右手割鹿刀,她左手之中竟还握着一柄奇怪的长剑。
剑长三尺有余,通体漆黑。
可剑身上却满布着蜂窝眼一般的孔洞,密密麻麻,完全数不清有多少。整柄剑的形状,显得极为古怪。
而且此剑的材质,也极为少见,竟少有人说得出这到底是石还是玉。
奇了怪了,她不是有刀了吗?
这剑是……
不少人心里纳了闷,但聪明人已经猜到了此剑的作用所在——方才那一幕,是何等的惊险刺激?
明明眼看着囚笼合拢,里面的见愁几乎必死无疑了。
可关键时刻,她竟然化作了那一片狂涌的墨潮,化作千千万万道,以一种完全不像是人的方式,逃出生天!
如此奇诡之术,众人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而此刻,见愁手中出现的这一把同样奇诡的剑,只怕就是此术的关键。
一时间,就是梁听雨那幽暗的目光,都不由投注在了此剑之上:“早听闻崖山大师姐见愁,另辟蹊径,独独以一柄巨斧为武器。没料想,今日斧头没有看到,反倒是见识了剑。只不过,你又能苟延残喘到几时呢?”
谁都看得出来,刚才危急之间,见愁动此术,已经耗费了极大的灵力。并且在刚才的交手之中,她表现出来的孱弱,让梁听雨相信,此刻的自己,要战胜见愁,完全不是难事!
她有少棘大尊之力在身,今日若不能“留下”见愁,哪里还有资格当这祭酒?!
双目中,那一片深沉的漆黑更重,就像是宇宙最初的长夜,透不进一丝的光。
梁听雨双手手指轻轻一扣,那一击不成后飞舞于空中的鸳鸯钺,便重新飞回了她的手中,并且流转着一股柔和的光芒,此明彼暗,此暗彼明,冥冥之间竟仿佛有一种奇异的感应。
这是一种熟悉的危险感觉,见愁顿时觉得棘手了起来。
她身体的反应,甚至比大脑的反应还要快上那么一线!
只在梁听雨起手再次袭来的瞬间,她整个人便再次腾跃而起,同时周身窍穴打开,任由空气里的微风,流淌过自己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让那一股韵律与自己手中的吞风剑相互应和。
仿佛此剑,已经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
于是,这一刻,连她自己也消散在了这样的风中,化作连天的墨潮……
这是她昔日在极域面对生死危机时候领悟的一招,堪称奇诡非常,依靠的便是见愁感悟自然这一份能力。
在当时深巷的对战中,或是在极域第十八层地狱那一场交战中,这一招都有出奇制胜的效果。
可在此刻,这般的奇术,竟只能成为一种狼狈躲闪的手段!
梁听雨从来不是什么善茬儿。
在判断出见愁无法抵挡之后,她的攻击,便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砸落,手中鸳鸯钺,起起落落,光芒一道亮似一道!
往往这一钺才从她手中激射而出,另一钺已经横在了见愁脖颈之间!
太凶,也太险!
见愁不得不一退再退,在数度交手之后,竟然如同先前的梁听雨一般,被逼退到了隔岸台的边缘!
只差三步,便会从这百丈高台之上坠落!
“砰!”
重重的一脚顿在隔岸台老旧的岩石上,见愁的身形又一次从墨潮之中凝聚而出,只靠着这样的一顿足,险险将自己去势止住。
但此刻的她,面色已然惨白到了极点。
在外人看来,梁听雨密不透风的攻击打得她毫无还手之力,而接连使用吞风剑动墨潮,更让她面临极大的消耗。
很显然,如此状态下的她,已经完全没有力量抵挡梁听雨的下一招了!
“不过如此了吗?”
嘲讽的声音,就从见愁身前响起,隐隐约约之间似乎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失望,梁听雨手指扣着两柄鸳鸯钺,目视着见愁,眼底一片的冷血。
“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没有使出的杀手锏……”
杀手锏?
见愁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凝在对方的身上,一动也不动,看上去仿佛并没有陷入生死的危局,也并不惧怕即将生的一切。
梁听雨就这么注视着她,也感觉着她平淡中蕴蓄着难言沉默的眼神,一时竟感觉到了一种熟悉。
于是,忽然笑出声来。
“你的眼神,让我想起了我的过去……”
“……”
梁听雨无疑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但见愁对她的故事,其实一点兴趣也不感。可偏偏,她脑海中有一股弦,莫名地震颤了一下。
这一刻,她没有接话。
梁听雨一身的黑袍,并不好看的眉目,因着那一道鲜血疤痕的映衬,看上去甚至有点狰狞的味道。
可这一刻,她唇边的笑容,却重新变得温柔了起来。
甚至,带着一点点似有似无的,轻纱似的惆怅。
“鸳鸯钺,鸳鸯钺……”
“不是鸳鸯魂,不成鸳鸯钺!”
“你知道吗?我杀我夫君,取他精血与魂魄炼制此钺时,他看我的眼神,跟你特别像……”
有些粗糙,甚至带着几道伤疤的手指,便如同抚触情郎一般,从鸳鸯钺光滑如水的刃面上划过。
一道浅浅的波纹,立时荡漾了开去。
于是,鸳鸯钺上那两道鸳鸯图纹,霎时大亮,万千血色的光影,眨眼便汇聚到了一起,凝成了一道身着道袍、手捧丹炉、眉目清俊的男修虚影,痴痴地望着梁听雨。
这一瞬间,见愁忽然感觉不到半分温度。
她望着终于展露出最后杀手锏的梁听雨,也望着这个从鸳鸯钺中现身的陌生男修,脑海中,那一句诗,忽然就冒了出来。
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可她遇到的人,为什么总是反着来呢?闹了半天,原来是另一个“谢不臣”。
见愁也慢慢地笑了起来:“那可真是很巧了,你也让我想起我的一位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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