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愁持伞凌立,衣袂翻飞。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汇聚在她身上的天地之色太过绚烂,以至于那一张脸,看上去竟然多了几许苍白。
隔得太远,看得太虚。
几乎没有人现,她持伞那一只手,已经开始了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握不住一样!
太恐怖了!
所谓的瞬杀玉涅的虚魔伞,对只有魂珠境的她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即便是悄悄同时吸收着来自玄玉的地力阴华,可要满足完全撑开虚魔伞的魂力,还是太少,太少!
眉心处,已经隐隐有一种干枯得刺痛的感觉。
她那一枚小极了的魂珠,正在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度旋转,希图能跟上虚魔伞霸道的吸收……
可是,不够!
不够!
虚魔伞撑开的度,越来越慢,她甚至能感觉到那开了七分的伞面,给她带来的压力。
就好像一个人顶着高高的山岳!
而山岳,随时会倾覆!
她不过只是山岳之下,一颗脆弱的鹅卵!
身体之中的魂力,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魂珠的旋转,也变得颤抖起来。
上面那一条裂缝,似乎也在吟呻,好像随时会扩大!
危机,不声不响地到来!
这一刻,但凡是个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出了见愁的不对劲!
整个人如同一尊雕塑,却处于了一种近乎油尽灯枯的颤抖,嘴唇都成为了青紫色,寄居着魂珠的眉心祖窍处,更是因为那近乎丧心病狂的魂力输出,变成了半透明!
隐隐约约,那一枚虚弱的魂珠现了出来。
“糟了!”
老妪那边几乎立刻就叫了一声!
顾玲不知道生了什么,但看出来情况不妙,只看着这近乎毁天灭地的场面,吓得手足无措:“见愁姐姐!”
“哈哈哈哈!”
那一刻,一声狂笑,在这阴惨恐怖的天地间响起,带着无限的狂妄!
兴许是看见自己最大的威胁陷入了的困境,机会终于出现,潘鹤寻整个人的气势,竟然猛地往上拔升了一大截!
“一介弱质,以为拿到虚魔伞,就可以耀武扬威吗?”
“凭你也想撑起虚魔伞?!”
“做梦!”
双手如同佛掌,在冷笑出来的一刻,便结成一古拙庄严的印记,竟直直朝着张汤那薄刃银盘打去!
“战车,开五都!”
庞大的战车上,立时迸射出一道同样庞大的虚影,附着在潘鹤寻身后!
他一掌推出,那看不清形状的黑色虚影,也伸出了一只手掌,向着张汤推出!
张汤立时感觉到了一种灭顶的恐怖压力!
只是,不能退!
也——
懒得退!
薄刃银盘在身前,拼凑成尖锐的八角形状,此刻已有足足三丈方圆,好似绘制的天上星斗!
张汤双手一错,竟然旋转此盘,化作一天上满月,迎向那虚影的手印!
“哗啦!”
是流淌震颤如银的薄刃星斗盘,在张汤操控下破空而去的声音!
“轰隆!”
巨大的黑色手印立刻撞在了满月银盘之上!
“咔嚓——”
银瓶乍破,水浆迸溅!
就好似一块石头,打破了的迷幻的琉璃银镜!
潘鹤寻的手掌,或者说他背后那巨大的虚影,竟只受到了片刻的阻碍,便如捅破一张纸一般,轻松地击穿了整个银盘!
瞠目结舌!
强得爆炸!
旁人甚至还来不及为张汤捏一把汗,他整个人便已经倒飞了出去。
情势危急,他面容紧绷,直接凌空一个翻身,喊了一声“刃归”。那被撞散的无数薄刃,就如坠地的星光一样,全倒飞而回,贴裹在他身周!
他整个人,都被这银色包裹,在空中腾跃。
一如——
银龙遨游!
潘鹤寻那一个古朴凝重的手印,最终擦着银龙的边缘过去,又撕裂了无数的薄刃,砸在了下方巨大的岩浆湖泊上!
“轰隆!”
如天外巨石坠落,无尽岩浆巨浪,滔天而起!
“桀桀……”
潘鹤寻仰天大笑,眼见张汤如此狼狈,心中得意满意至极!
坤五都战车,这意外之中得来的上古法器,每每给他带来全新的惊喜!
身受重伤?
那又如何!
坤者,地也!
地面之上,唯我纵横!
这一刻,他高高地举起了自己的双臂,出一声怪异到了极点的呼号!
“起,起,起!”
“呼啦!”
原本伫立在他身后的黑影,竟像是受到召唤,澎湃汹涌起来,凶悍地向着潘鹤寻本人扑去!
“轰轰轰!”
诡异,凶恶……
就好似一大团黑色的棉絮,一下填充进一件小得过分的衣服,于是瞬间膨胀!好像要将他整个身体撑破!
“啊啊啊啊……”
潘鹤寻出了痛苦的大叫。
一道一道黑红的血纹出现在他脸上身上,竟然让他整个身体,迅炸裂一般膨胀起来!
一眨眼,一个怪物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头颅两侧生出两个新的头颅,背上肩膀上也伸出了四条全新的手臂!
竟是壁画上才有的三头六臂!
浑身遍布着黑红的血纹,双目圆睁,眼白多余眼黑,深绿的丝线盘在上面,森然可怖!
潘鹤寻整个人足足拔高了一丈!
黑影似乎是一种奇异的物质,促成了他的变化。
只是数量过于庞大,如今的他还无法完全承受,是以在暴涨到极限之后,这样的膨胀便停止了。
剩下的大部分黑影,挂在潘鹤寻的脑袋后面,像是一个巨大而臃肿的囊袋。
一眼看去,他已经几乎没了人形,与那黑影练成了一体!
目睹此情此景之人,都忍不住生出了一股寒意。
潘鹤寻三个头颅,视野一时极为开阔起来。
重伤没有了,疼痛不见了,就连那种被人围攻的恼怒也不见了!
只有强大!
要将他整个人都撑破的强大!
身后陈廷砚拿十二剑屏扇拆分出十二把金光飞剑,疾驰而来,他只随意伸出手掌,这么一挡!
“哐当当!”
十二把飞剑竟然全数颤抖起来,被一把拍了回去!
“该死!”
陈廷砚哪里想到他忽然来了这一出,始料未及之下,被这一股剧震动了身体魂力,如遭重击,险些从空中跌落下去!
“不自量力!”
潘鹤寻几乎要忍不住仰天长啸了。
太强了!
这也是他第一次试验坤五都战车的上古附身之能,只有万般的惊喜!
此时此刻,陈廷砚张汤这等小杂鱼,已经完全不重要!
他六只眼睛,齐齐转向了见愁,眸底凶光一现,竟瞬间自坤五都战车上一跃而起,朝着静止在半空的见愁,飞扑而去!
搞死这个女人,才是当务之急!
“危险!”
“见愁躲开!”
惊呼之声,夹着自心底的恐惧!
见愁当然听到了,可是根本让不开!
虚魔伞用一种疯狂的度,抽取着她身体内的魂力。
魂珠的旋转已经有一种凝滞之感,即便是暗中给了无数的玄玉,也根本撑不住这样恐怖的消耗!
七分。
七分五。
八分。
八分五。
……
越来越慢,虚魔伞撑开的度,几乎已经到达了极限!
只差那么一点点,整个伞面便可以完美撑开!
不够!
不够!
眼见着潘鹤寻那如魔似怪的身影向着自己飞来,还有那挥舞在空中的六只巨大手臂,她心底竟然冒出了一股怒意!
杀手锏!
人人都有杀手锏!
唯独她,只有一个魂珠境界,只有一破破烂烂的破魂!
到了现在就差这么一点!
退?
当然不能!
退只有死路一条!
只有杀,或许还能杀出一条活路!
既然如此,不如更疯狂一些!
她可从来没忘记过自己进入极域以来的种种遭遇!
在那一刻,她咬紧了牙关,只吐气开声,像是要将心中压抑的狠劲儿都宣泄而出一般,一声呼喝——
“聚!”
不就是魂力吗?
不就是地力阴华吗?!
她是没有,她的魂珠也没有,可整个十八层地狱,乃是极域之中最要紧的所在——
地力阴华,要多少,有多少!
空着的左手,猛然伸出!
大拇指与无名指指尖,轻轻一碰!
“轰!”
两指之间,竟电光闪烁,雷鸣阵阵!
“呼啦!”
平地一阵大风起,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了!
但是他们的神魂感知,给了他们一场巨大的震撼!
所有人都吓得说不出话来!
地力阴华!
那竟然是从火山湖中、地面之上、苍穹之下冒出的,无尽的地力阴华!
铺天盖地!
好似受到了什么感召,平日里千难万难才会从中冒出的东西,竟都跟疯了一样,朝着见愁扑去!
一时之间,目之所见,魂之所感,再无他物!
天地间,只有地力阴华!
它们以见愁为中心,疯狂地旋转,形成了一道恐怖的旋涡!
每一缕地力阴华,都直指见愁眉心!
她眉心之中那一枚小如微尘的魂珠,在这一刻,猛地自她眉心飞射而出,投入了这一片风暴之中!
何等磅礴的数量?!
何等恐怖的威压?!
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
那样小的一颗魂珠啊……
连婴儿小指头尖大小都不到,米粒萤火之光!
甚至还有一道难看的裂缝,固执地树立在魂珠表面,这是魂魄有残缺才会出现的情况,而且原本应该很纯粹的深白色彩之中,竟然夹杂着几分紫光。
这还是他们头一次看见人魂珠上有杂色!
破烂!
低劣!
浑浊!
太寒酸,也太可怜了!
每个人的魂珠都是有限的,就好似一个瓶子只能装那么多的水,如果硬要往里灌,只怕立刻就会撑破!
见愁的魂珠这样小,明显是被虚魔伞庞大的魂力需求给架在了火上!
众人都不忍看下去了,只觉得这一粒魂珠,飘荡在风暴之中,好似一叶小船,危如累卵!
潘鹤寻则是大喜过望。
“天助我也!”
“你自己找死,还省了我动手的功夫!不过架势都摆开了,我送你一程!”
话音落地,他竟猛一张口!
“轰!”
似洪水决堤,竟有一股精纯浓郁的黑气,如潮水一般喷吐而出,汇入被见愁身前拿一片地力阴华洪流之中,跟着旋涡,朝着拿一粒魂珠奔去!
“卑鄙!”
顾玲忍不住大叫了一声,气得双目红!
这分明就是落井下石,雪上加霜!
外面的地力阴华早就已经多不胜数,他竟然还往上加了一口精纯的魂力,岂不是要活生生“撑死”见愁,让她爆体而亡?!
一时之间,众人俱愤慨至极!
可在十八层地狱之外,蹭在小角落里看八鼎屏风的大头鬼和小头鬼,却是险些吓得怪叫起来,差点屁滚尿流!
太熟悉了!
整个极域不会有人比他们更熟悉这个场景了!
还记得初将见愁捡回来,跟她达成交易,看她修炼的时候……
他们两个,与见愁同在一个屋子,却无法从地上抽取半分地力阴华。
全他娘被见愁抢走了啊!
至今他们都还记得那噩梦一般的一幕!
一个人,一整个屋子,瀑布一样磅礴的地力阴华!
那种恐怖的亲和力和吸引力,还有同样恐怖的……
仿佛同时想到了什么,大头鬼小头鬼齐齐转过头来,对望了一眼,只读懂了同样的一句话:潘鹤寻,太他娘可怜了!
心疼!
心疼死了!
可怜的潘鹤寻,此刻还半点不知自己将遭遇什么。
他三头六臂,站在半空之中,狰狞着那三张一模一样的面目,狂笑不止,只等着见愁葬身的那一刻!
整个旋涡,已经完全失控!
在潘鹤寻加进去的那一道浑厚魂力的影响之下,旋涡里的地力阴华,全数□□了起来。
它们好似脱缰的野马,携裹着风雷,朝着见愁凶猛撞去!
张汤等人有心要帮助见愁,可此刻整个都天地间的地力阴华完全排斥他们的接近,甚至就连他们的身体,也被这风暴卷入。
自身难保,谈何救人?!
这一战,在此刻,彻底变成了见愁一个人的战争!
在无数人近乎窒息的屏息之中,那磅礴的地力阴华,携裹着潘鹤寻那一股不怀好意的魂力,瞬间抵达了见愁那微小的劣质魂珠!
“轰隆!”
好像大浪冲刷之下的一块石头,立刻就要被击飞出去!
然而……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那一粒魂珠,经停滞在半空之中,巍然不动!
料想之中的瞬灭和摧毁,更是完全没有出现——
无尽地力阴华,竟然全数被这一颗小得令人指的魂珠吸入!
魂珠旋转如风!
竟有一半的地力阴华,被魂珠吸入,立刻开始了疯狂的转化,可另一半的地力阴华,竟然全从魂珠那一条并不大的缝隙之中漏出!
“怎么可能?!”
三个头颅三张嘴,此刻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不敢置信的声音!
潘鹤寻都要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漏勺!
她的魂珠竟然像个漏勺!
那样磅礴的魂力,竟然有一大半都漏了出去,兜都兜不住!
“靠!”
别说是潘鹤寻了,就是无数场外等着见愁爆体而亡的那些人,也前所未有,整齐地爆了一句粗口!
极域有史以来最小魂珠!
原来是这么个“小”法!
尼玛这种漏勺一样的魂珠,怎么可能不小?
能修出这魂珠来,本身就已经是近乎逆天的事情了好不好?!
这一刻,无数人想把自己膝盖骨挖出来给见愁扔到脸上!
见过奇葩的,没见过你这么奇葩的!
难怪敢丧心病狂聚拢那么多的地力阴华,难怪潘鹤寻落井下石再添一把火,她都不惊不乱!
有这漏勺魂珠在手,再来两车地力阴华也不是事儿啊!
气死了!
无数人感觉出了一种被耍的愤怒,盯着场中见愁那魂珠的眼睛都在冒火!
色彩浑浊的魂珠,正在以一种寻常人无法理解的度,疯狂旋转。
转化之后的地力阴华,便成为了见愁自身的魂力,自微尘一般的魂珠中急跃出,初时如线,出来后却迅涨成了一道白龙,向着见愁眉心祖窍——
激射!
“砰!”
磅礴的精纯魂力,瞬间抵达,灌满见愁眉心!
苍白的面色,瞬间恢复红润,衣袍上苍蓝深红的色彩更是加了覆盖,顷刻即满!
巨大的丈宽虚魔伞伞面上,更是金光浮动,幻影飞涨,交错闪烁!
整个第二层热恼狱,此刻只有伞尖对着的那一小块天空还有色彩。在魂力重新冲涌,从见愁身体内输送到虚魔伞的刹那,这一块天空,迅地缩小!
好似一滩水洒在地上,风一吹,立时干涸!
天地间,这最后一抹瑰丽的颜色,似从天掉落的染料,砸落到伞尖,这一瞬间,那一块色彩,飞快地缩小!
眨眼之间,好似纸面上的水,被迅风干!
天地间最后一抹颜色,化作从天坠落的燃料,如一丝雨线,砸落在伞尖,掀起猛烈的狂风!
如瀑乌,尽染!
青丝化作苍蓝,摘天上红云作簪!
这一刻,虚魔伞已开到极致!
真真正正的——
十分!
危险的气机,立时化作尖锐的刀剑,架在了潘鹤寻脖子上!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吐,浑厚魂力,不仅没能破坏对方开启虚魔伞的计划,反而为她做了嫁衣!
那感觉就像是放出一把冷箭,最后捅回了自己的心脏!
恨到狂!
眼前那无尽地力阴华旋涡,正被魂珠不断转化。
原本那好似杂色的一点点浅淡的紫色,在这样疯狂且不计后果的转化与吸收之中,竟然渐渐地变多、便深!
没一会儿,整颗魂珠倒有大半成了纯正的紫色!
帝王紫!
竟有一种极难言喻的威压,从这一枚魂珠之上扩散开来,像是要压着他俯称臣一般!
这个色彩……
难道不是传说中才会出现的吗?
而且不是全紫,只是慢慢地变成全紫……
不。
不可能!
潘鹤寻目中闪过一片惊骇,更有一种蔓延的恐慌:杀掉见愁!必须要及时地杀掉见愁!
只要在这里杀掉她,不管这一枚魂珠到底意味着什么,是不是真正的帝王紫,都不重要了!
恐怖的杀意,一时在他六只眼眸里疯狂蔓延!
潘鹤寻长开了嘴,狰狞地高喝了起来,如同一头猛兽,六只手臂挥舞起来,幻化出一枚巨大的深黑色骷髅,竟然硬生生挤入那地力阴华旋涡风暴之中,攻向见愁!
见愁虚魔伞已开,哪里又畏惧他?
那种充盈饱满之感,几乎要让她整个身体为之炸裂!
在潘鹤寻攻来的那一瞬间,她亦迎风而起,双目一睁,千千万万金光汇聚眼底,持伞如电!
收!
丈宽伞面金光流溢,瞬间向内收拢!
整把虚魔伞竟好似化作一把利剑,以锋锐的伞尖,击向数丈高的骷髅!
“轰隆!”
竟然毫无抵抗之力!
仿佛金铁撞击瓷器一般,那威风凛凛的骷髅,竟在被伞尖戳中的瞬间,四散崩碎!紧随其后的潘鹤寻立时出一声恐怖的惨叫!
“竟敢坏我五都之鬼,杀、杀、杀!”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却是沙哑,仿佛在胸腔之中震动,重重叠叠,竟给人以魔音穿耳之感!
见愁眉头一皱,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眸凝金光!
在击破那骷髅之后,她持伞,度竟更快上了三分!
眨眼已逼到潘鹤寻身前!
潘鹤寻三颗头颅转过来,一齐朝着见愁咆哮,张开的口中,竟然已弥漫着一片鲜红的血色!
他六只手臂,皮肤黝黑,如同地狱里伸出的鬼爪,扑向见愁!
那一直咬在他脑后的大团囊袋般的黑影,更如活物一般,觉出了一种巨大的危机感,竟然在潘鹤寻六臂伸出的瞬间,疯狂地蠕动!
轰!
轰!
轰!
……
连成一片的响动!
只一个瞬间,那大团黑影之中,竟然伸出了百条、千条粗壮的黑色手臂,青红的经脉盘踞在手臂的表现,大掌上有着尖利的黑色指甲,带着一股腥臭的味道,在虚空之中狂舞!
何等恐怖的场面?
众人简直倒吸一口凉气!
这无数的手臂,填满了他们目之所及的虚空,带着凶悍邪神的嚣张气焰,携着一股必杀的决心,跟在潘鹤寻那六臂之后,齐齐朝着见愁轰去!
“你自掘坟墓,我岂能不送你去死!”
见愁目睹这比地狱更惨怛的一幕,心中竟无丝毫触动,一双清透的眼眸,只窥见了潘鹤寻此刻的虚弱与恐慌!
你要死,我便送你一程!
她手臂一抖,瞬间放开了禁锢的经脉,无尽磅礴的魂力,顿时山呼海啸,磅礴冲出!
“轰隆!”
才闭合上的虚魔伞,瞬间张开!
这一次,再不是先前的滞涩,也不仅仅只有它本身的一丈!
在魂力的激荡之下,它像是荒原上狂长的野草,疯了一样张开了自己的伞面,侵占着广阔的虚空!
大!
大!
大!
只在见愁再次撑开伞面的一瞬间,它已经覆盖了半片虚空!
伞面上金色的符文,也全数膨胀起来。
那些神影,仙影,鬼影,魔影——
不管是尘还是狰狞,是庄严还是诡谲,全部吸饱了魂力,如同吹气球一样阵列在了伞面之前!
满天仙佛在头顶,如云鬼魔绕身周!
那一时的场面,雄奇到了极点!
高高的火山口,抵近苍穹;血红色的火山熔岩汇聚成湖泊;整个天空,失去了颜色,化作一片虚无。
一面是潘鹤寻,一面是见愁。
一面是填满了半片天幕的黑影,伸出千千万万条粗壮狰狞的手臂;一面是收纳了整个苍穹的黑金大伞,脱手飞出,浮出漫天的金色巨影!
没有停滞,更没有犹豫!
千万手臂如同惊雷爆炸,朝虚魔伞狂轰而去!
漫天金影好似暴风呼啸,有高旷悲悯的梵呗之声缭绕,高山流水之乐长奏,桀桀怪笑伴随其中,呜呜鬼哭乱人心神!
一伞出,似共工怒触不周之山!
天地崩塌!
一时只有无尽乱炸的魂力,充斥整个虚空,无尽的金光如山倾岳倒,以一往无前之势,砸向那不人不鬼的怪物!
千万条手臂,甚至潘鹤寻那狰狞的脸,都在这一瞬间,消没了身形!
“轰隆隆!”
恐怖的撞击声,充斥着整个第二层地狱!
这一刻,天地间,再无二声!
这一刻,整个极域,为之静默!
七十二城,无数鬼修,不敢做声!
十大鬼族,百位长老,心头颤抖,站立不稳!
八方阎殿,八位阎君,齐齐睁开双目,豁然自王座起身,望向那地底深处,深邃的目光穿透层层阻碍,直达火山岩湖!
……
第二层地狱中部,两群相距甚远的僧人,已默立良久。
此刻抬起头来,向他们来时的方向,回望而去——
巨大的黑影,被彻底击溃,倒砸回了坤五都战车司南之上,消没了影踪。
三头六臂的潘鹤寻整个身体都化作了一片血红,白骨长鞭飞向空中,他却轰然消散……
没有了黑影,金光也慢慢地散去。
虚魔伞还在见愁手中。
只是那宽大的伞面,已消失在一片忽然燃起的火光之中,留在她手中的,只有光秃秃的伞架。
苍蓝底色的衣袍上,红玉绣纹依旧。
见愁只向那没有色彩的虚无苍穹,回一望,抬臂振袖,一挥而去!
宽大的袖袍,飘摇晃荡,在晦暗的虚空里,留下一道绚烂痕迹。
那凝聚在她身上的无尽色彩,竟随着她这一挥,如一汪染料般脱飞出去,洒在虚无黯淡的天际!
澄澈的苍蓝底色,立刻渲染而出。一朵一朵被烧红的云彩,亦镌刻其上,渐渐铺展开去……
从一个角落,覆盖到整个天空!
振袖间,还天地以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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