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两人惊骇,心道这都是什么鼻子啊,隔着房门竟然都能闻出什么东西来!屋外突然安静了下来,袁喜有些纳闷地看向何适,见他面上也露出些迷惑来,正打算开口问他怎么办,就见他面色一变,紧接着就手忙脚乱地开始把餐盒往一起装,嘴里低声急道:“快点,赶紧藏起来!”
话没落地,门就被大力地推开了,袁喜被惊地一跳,差点连手里的餐盒盖子都给扔了。门口挤了好几个人,都探着脑袋惊讶地望着屋里的两个人,视线从两人身上转到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餐盒上又再转回到两人脸上,众人的脸上便都换上了愤愤地表情,叫道:“师兄!果然是你!太没义气了吧!自己躲在这里吃爱情套餐?”
说着几个人一拥而入,在袁喜的目瞪口呆中把餐盒里的东西分了个一干二净,吃完了还有人意犹未尽地问袁喜:“师嫂,还有么?不会就带这么点来吧?”有人凑到袁喜面前问她是否还有什么姐妹之类的,只要有袁喜的一半手艺就行,他立马把她娶回家。还有人更实在,在袁喜面前自我展示了两圈,然后直接问袁喜觉得他怎么样?要不把何适甩了跟他吧。
袁喜哭笑不得,何适更是气得瞪眼睛,上去捶了那个孔雀开屏的家伙一拳,气哼哼地拉着袁喜往外走。袁喜回头喊:“哎——,我的餐盒!”何适回身去给她收拾餐盒,见每个格都空了,就连盛粥的那层都干净了,忍不住笑骂道:“我靠!这谁吃的?怎么比狗舔的还干净?”
众人哄笑,七手八脚地帮他把餐盒重新摞起来,何适拿了东西又拉了袁喜出门,袁喜听见身后众人的起哄声,有些不好意思,问何适:“你干吗去?”
何适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送你回去啊,顺便再去吃点东西。”又问:“哎?家里剩的还有么?不会都带过来了吧?”
“应该还有,我出来的时候皮晦还在呢,”袁喜笑道,又想今天真是考虑的不周到,应该多带些来的,那样让何适在同事面前也有面子,便有些歉意地对何适说道:“今天真该多带些来的,就带了那么点,你同事们会不会挑理?”
“就那一帮饿狼?你做多少都不够他们吃的,再说了,咱家也没那么大的锅啊!”何适笑,摁下了电梯又对着袁喜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别说做不了,就是做了也不能做给他们吃。”
袁喜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问:“为什么?”
电梯下来了,何适一边拉着袁喜往电梯里走,一边回头低声笑道:“我吃醋!”
两人说笑着从电梯里出来,袁喜一抬眼便看到了老徐正好从门口往电梯这边走过来,于是偷偷地拉了拉何适的衣袖,小声笑道:“嘿,你老板可过来了,你这算不算翘班?要不要躲着他?”
何适顺着袁喜的视线看过去,在看到老徐身后的那个身影时,面上的表情一时有些僵硬,像是有片刻的犹豫,这才拉着袁喜的手又继续往外走。老徐也看到了袁喜他们,也不禁怔了怔,下意识地回头看了身后的女子一眼,然后就微皱着眉询问地看向何适。
何适不自然地笑了笑,和老徐打招呼:“老徐,你们回来了啊,我先送袁喜回去,一会再回来。”
袁喜这才注意到老徐身后还跟一个年轻的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岁,个子瘦高,留着一头干练的短发,浓黑修长的眉毛几乎斜飞如鬓,衬得眼睛很有精神,眼睛不是那种常见的杏核眼,有些细长,尾梢稍稍往上挑了些,带得整个五官都跟着生动了起来。
在袁喜打量着那个女子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着袁喜,片刻之后,女子的嘴角上绽放出一丝笑意,这笑容被她的嘴角缓缓推上去,顿时让她的眉眼更加光彩起来。
这可真是一个眉眼飞扬的女孩子,袁喜忍不住想道,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看起来有些眼熟的样子。
那女子把视线从袁喜脸上移开,冲着何适笑道:“何,不给介绍一下么?”
何适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偏过头看了袁喜一眼,手里不自觉地把袁喜的手握的更紧,然后又看向那个女子,犹豫了下便沉声说道:“这是袁喜,我的女朋友。”
袁喜笑了,大方地对那女孩子笑了笑,说道:“你好,我是袁喜,呵呵,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是Ella吧?何适和我提起过你,你比照片上还要漂亮。”
那女子明显地愣住了,不光是她,就连旁边的老徐和何适也是一愣。袁喜暗暗地回握了一下何适的手,转头冲他笑道:“我没搞错吧?”
看着袁喜脸上灿烂的笑容,何适那根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起来,他忍不住也笑了,说道:“嗯,没错,这就是我和你提起的在美国时的同学,Ella。”他转过头,又冲着老徐和Ella说道:“有机会再聊吧,我还得送袁喜回家,老徐,我的那部分差不多了,回头你再看看吧。”
老徐嗯了一声,拉了Ella往电梯那里走,袁喜被何适牵着手往外带,在几人错身而过的那一刹那,袁喜忍不住转头,正好和Ella打了个照面,看到了Ella亮晶晶的眼睛,挑高的眉梢,还有她嘴角上的一抹含义不明的笑意。
这个场景,还真是搞笑!袁喜自嘲地笑笑,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新欢见旧爱?可谁是新欢谁是旧爱?
刚下了楼前的台阶,何适便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对着袁喜,脸上全没了刚才的镇定,有些急切地说道:“袁喜,你听我解释。”
“能不能找个人少的地方?”袁喜扫望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口气轻松地问。
袁喜这个反应,让何适心里更加忐忑起来,忙把双手扶上袁喜的肩,说道:“袁喜——”
“别着急,有话慢慢说。”袁喜说,冲着何适笑了笑,眼睛眯弯弯地,笑容很甜,她若无其事地把何适的手拉下来,笑道:“你的车呢?咱们去你的车上说吧。”
何适看着袁喜的笑容有些呆,这样的袁喜陌生而又熟悉,像极了很久以前他做了什么错事被她揪到了情景,她会用手抵住他凑近的胸膛,笑眯眯地对他说:“何适同志,美人计是没用的,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记住了么?好吧,那就从头开始交待吧!”
那时的她,总是让他又爱又怕。她弯着眼睛笑的样子,她抵在他胸前的手,让他在后来的日子里回忆了无数次,每次梦醒的时候,胸口仿佛都还留有着她手掌的温度。她的手是暖的,不管冬天里多么寒冷,她的手都是暖暖的,她会用双手紧紧捂着他的手,会弯着眼睛对他笑,那笑容就像现在的这个一样,有些娇憨,又带着些调皮,很甜,让他从心底都泛出了一波波的甜蜜来。
坐进何适的车里,袁喜用眼角瞥了何适一眼,说道:“何适同志,党的政策是——”
话才说到一半,何适突然闷声笑了,他低着头笑了半天才停了下来,抬头见袁喜正瞪着自己,猛然间伸手强行揽过袁喜的肩膀,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待了好久后才深深的舒了口气,嘶哑着嗓子低声说道:“袁喜,这才是你,回来这么久,总算又见到了这样的你,知道么?袁喜,我几乎都快绝望了,我不敢说,可是我心里真的很害怕,怕以前那个总爱傻笑的、迷糊又倔强的丫头被我谋杀了,只剩下了一身疲惫的女人,只会对着我淡淡的笑,用笑容掩饰着她的心思,掩饰着她所有的喜怒哀乐,我怕,袁喜,怕再也找不回原来的那个你。”
四年啊,多少寒暑好少风雨,他也会怕,怕人虽在,却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她,怕情还在,爱却早已经走远了。其实他并不是无知无觉,其实他什么都知道,从第一天早上她不自然的遮掩,到后来她对那个男人的只字不提,从张恒和皮晦的话里话外,到她时常游离的眼神,他都明白。他义无反顾地回来了,可是她却彷徨了,而他,却什么也不能问,只能去默默地等待,爱着她,守着她,耐心的等着她回头。
而现在,她终于回归了,虽然他不知道让她突然改变的原因是什么,可是她又一次向他敞开了心扉,只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袁喜也沉默了良久才从何适的怀里挣扎出来,用手抵在他的胸前,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似笑非笑地说道:“何适同学,转移话题还是没有用处的,党的政策一定要记清。”
何适眼圈还有点红,温和地看着袁喜笑,轻笑道:“我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袁喜努力把脸绷得紧紧的,瞪着眼睛说道:“严肃点!交待问题呢!”
何适脸上的笑容却更浓,看到袁喜的模样忍不住伸手去揉她的头发。袁喜拍开他的手冲他呲牙威胁,何适又笑了笑,一边把车发动了往外开一边说道:“你不是都知道她是谁了么,呵呵,袁喜,你什么时候学会说瞎话了?我这里都没有她的照片,你在哪里看到的?”
袁喜轻哼了一声,说道:“那让我怎么说?我觉得自己够有风度了啊,起码还称赞她漂亮。幸亏我聪明反应快,不然第一次交锋肯定会败得惨不忍睹。”
“交锋?”何适失笑出声,转头看了袁喜一眼,笑着问:“你当这是打仗么?还第一次?呵呵,以后不会有了,我早都把话和她说清楚了。”
袁喜也忍不住笑了笑,觉得自己的比喻是有些搞笑。也许与从小的生活环境有关,她的性子大多时候是偏向于平和的,看问题的角度也比同龄的女孩子更全一些,在同一件事情上经常会从对方的角度再看一下,所以明白从何适的角度来考虑瞒着Ella回国这事是情有可原的,毕竟是曾经交往过的女友,还曾搞到过订婚的地步,换成她是何适也不知道该如何向自己交待。关系摆在那里,怎么说都会带着三分的暧昧。可明白是明白,总归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又不禁暗自佩服自己,还真是称得上大方得体,一点没丢面子。心道要是换了皮晦那样的,就算不急也是拍屁股就走了,哪里会还和人家笑着应承说你好。
“那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袁喜问道,关键的就是这一点。
何适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说道:“她是国庆前回来的,因为是老徐的直系师妹,再加上老徐这次接的项目催得太急,她也就留在这里帮老徐的忙。袁喜,我从来没想过要骗你,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本来打算见面时候告诉你她来的事情的,电话里说不清楚,反而会让你多想。”
袁喜想了想,又轻声问道:“她是为了你回来的?”
“她说不是,”何适抿了抿唇,说道:“她说她是回国来旅游的,因为她从小是在美国长大的,还没有回来过,所以一直想回来看看,正好最近刚辞了一个工作,也有时间,便回来了。”
袁喜笑了,回国旅游?然后就为了帮一个师兄的忙就留了下来?这也能叫理由么?“你信么?”袁喜问。
何适沉默不言,只是表情专注的开着车,过了许久他才轻声说道:“我信,也只能信。袁喜,也许我这样说了你会不高兴,可是我不想瞒你,一点也不想。对于她,我心里是有着歉意的,她从没做错过什么,是我在孤单寂寞的时候接受了她的感情,然后又在意识到自己只能爱你一人的时候义无反顾的离开了她。从她的角度来说是我对不起她的,我是个品质恶劣的人。所以我就算知道她说的是谎话,我也不想去揭穿她,给不了她感情,我只能给她尊重,她想留下就留下吧,因为我自己明白我的心现在有多坚定,所以我并不怕出什么问题。她待些日子自然就会死了心,她也是一个很明理的女孩子,早晚会想开的,所以,我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太过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