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申柔向来与夏家二奶奶俞雅不对付,妯娌间关系极差。自然不想夏俊过得好,申柔思量着,与其便宜了夏俊,不若便宜自家兄弟。申柔娘家还有个侄子,如今年纪正和蒋阮婚配合适,若是成了,那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申柔兀自打的好算盘,看着蒋阮的目光便有些异样的狂热。天竺皱了皱眉,蒋阮微微一笑:“这位就是夏大夫人吧。”
“正是。阮儿,没想到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申柔热络道。
“大胆!见了郡主竟不行礼!”天竺冷着脸喝了一声,吓了申柔一大跳。
蒋阮温和道:“无事,夏大夫人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想来是方才太过激动,才忘记此事。不妨事的。”
这一答便令申柔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当初蒋阮在祠堂之事时众人可都看的清楚,眼下旧事重提,打的却是夏家人的脸。
夏研脸上也挂不住,夏娇娇更是气炸了肺,然而想起临行前祖父的嘱咐,便又生生忍了下来。
夏研突然弯下腰,用帕子捂住嘴干呕了两下,琳琅忙过来轻轻拍了拍夏研的背,道:“夫人可是又不舒服了?”
夏研摇头:“许是屋里太闷了些,胸口有些发堵。”她笑了笑:“娇娇,大嫂,阮儿,不如咱们去园子里转转,外头空气新鲜。”
蒋阮瞧了瞧窗外,正是大热的天,万里无云,这时候出去倒真是不怕晒出痱子来。然而她笑笑道:“好啊,正好,我也想去园子里走走。”
申柔和夏娇娇是客人,自然也不会拒绝。三人便一起起身,朝夏研园子里走去。平心而论,虽外头炎热,但由于夏研怀了身子不敢用冰,只得在院子里做文章。院里干净整洁,隔半个时辰就有人用井里打上来的冰凉的水洒在石板上,加上丛丛树荫,倒也凉爽。的确比屋里通风的多。
几人走着走着,便走到院子里小池塘旁边的凉亭中。那凉亭是夏研最得意的手笔,夏研曾有京中才女之名,入了蒋府后院子都是自己亲手打整的,凉亭就在小池塘旁,取夏日“荷塘月色”之景。夏夜凉风习习,满池荷叶翠绿,莲花娇艳,月光如水,景色风雅至极。当初这凉亭修好之后,蒋权十分喜爱。时常夜晚与夏研二人在凉亭小酌,端的是一对恩爱眷侣。
蒋阮心中无声冷笑,这地方是蒋权和夏研情意缱绻的地方,然而当初却也是赵眉的伤心之地。蒋信之小的时候曾经有一次出了天花,赵眉几天几夜衣不解带的守着蒋信之,蒋信之醒了之后问父亲在哪,赵眉心中酸楚,寻得蒋权却是在和夏研饮酒作乐。彼时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只看着蒋权与夏研笑的快活,越发觉得自己娘亲眼泪的刺眼。蒋阮瞧着那凉亭,微微一笑,道:“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赵眉带着年幼的蒋阮来到妍华苑时,正听到春风得意的蒋权对温柔婉约的夏研吟到这一句,眼中的温柔和情意是她们母女二人从未见过的。
夏研微微一怔,笑起来:“阮儿,你爹也最爱吟这两句诗呢。”
申柔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要我说,姑奶奶可真会享受,这般的好去处,咱们府里却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夏娇娇适时的插嘴:“那自然是,姑姑可是从前的京城第一才女,自然是寻常山野女子比不上的。”夏娇娇总认为蒋阮是庄子上长养大的,小时候又是养在不通诗词的赵眉身边,自然是个不懂文墨的。蒋阮只做未曾听到,依旧浅笑盈盈,夏娇娇见状,愈发心中恼火。
夏研却猛地有些伤感起来:“说起来,一晃都十多年了。当初姐姐还在的时候,也曾夸过这亭子好看。阮儿,如今你也这么大了,转眼也快到了说亲的年纪,你在庄子上长大,恐怕无人教养你规矩,娘想着为你找个教养嬷嬷来身边好不好?”
蒋阮偏头凝视着她,忽而笑道:“母亲这是说哪里的话,难道太后娘娘身边的教养嬷嬷不是嬷嬷么?”
夏研一愣,倒是未曾想到这一层,一时间有些语塞。然而开了个头就不能不继续下去,便一手抓住蒋阮的手,温柔的劝道:“娘知道你是个好的,也是个聪明的。可宫里的教养嬷嬷教你的是宫里的规矩,你日后也是要嫁人的,自然要学学为人妇的规矩。”
蒋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夏研被那双浅笑的眸子一看,心中竟有几分慌乱。她蓦地瞪大眼睛,高声道:“阮儿,你做什么!”
紧接着,夏研的身子猛地往后一退,倒像是蒋阮狠狠的推了她一把一般,恰好又正对着凉亭的台阶,便听得一声响,夏研重重的摔落在阶梯之下。
“啊!”的一声惨叫,夏研下身顿时染红一片,衣裳都被血迹浸湿了。
“蒋阮!”饱含怒气与惊吓的声音自对面传来,蒋阮抬头一看,蒋权、夏诚和叶离就站在凉亭对面。蒋权的目光阴毒愤怒,好似要将她吃了一般。
蒋阮抚了抚手上的镯子,唇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好啊,这就来了。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大夫!”蒋权匆匆上前来,瞧见夏研身下一片血污,当下不顾还有别人在场,抬手就朝蒋阮狠狠扇过去一巴掌。
“啪”的一声,直听得众人耳里都是心中一跳,蒋权下手极重,只见蒋阮白皙的脸上出现五个清晰的手指印,瞬间红肿了起来,唇角溢出一点血迹。
蒋权一愣,他急怒之下出手,没料到蒋阮竟然站着不动,硬生生的受了这一巴掌。夏娇娇眼中浮起一丝快意,闻讯赶来的叶离却是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蒋阮从怀中掏出帕子拭去唇边血迹,面色淡淡道:“父亲可消气了?”
当着天家人的面出手如论如何都是不敬的,蒋权一时语塞,瞧见地上奄奄一息的夏研,顿时又怒从心头起,指着蒋阮鼻子骂道:“孽女,心肠竟如此歹毒,光天化日之下便敢谋害嫡母!简直丧心病狂!”
夏诚跟在叶离身后,瞧见眼前画面自然也是快慰无比,他心中本来就气恨蒋阮当初算计夏家独孙夏俊的事情,如今见蒋阮吃瘪,自然高兴。竟不顾自己亲生女儿的安危来。不过这般场景,当着叶离的面,他自然也要说几句客气话,便假意劝道:“亲家,阮丫头恐也不是故意的,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是啊,”蒋阮轻轻开口:“父亲怎么不问问母亲,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又怎知我就是故意将母亲推下去的,不过父亲要是还未消气,我倒是愿意再让父亲打上几巴掌。”
她语气说的不辨喜怒,一双美丽的眸子中竟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仿佛刚才挨的一巴掌只是错觉。夏娇娇本想看蒋阮狼狈的模样,却没想到即便到了现在,蒋阮仍旧平静从容,不由得心中暗自咬牙。叶离探究的看向蒋阮,这样的女子,喜怒不形于色,是否太过特别?
蒋阮这样一说,便显得蒋权方才的举动有些太过鲁莽,更让叶离身边的下人心中不由得起了思量,这蒋家嫡女好歹也是太后亲封的弘安郡主,怎生在府里地位这般低下,听蒋阮的意思,平日里都是蒋权的出气筒么?蒋权这不是在打皇家的脸面?
蒋权恼怒,本想再打上一巴掌,可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动手,只得喝道:“还敢狡辩!”
蒋阮微微一笑:“父亲怎么不问问母亲?苦主可就在眼前呢。”
闻讯赶来的丫鬟婆子正要将夏研抬走,闻言便停了下来,夏研心中也是暗恨,蒋阮这话说的妙。以夏研平时和气大度的面子,定然只能说蒋阮不是故意的。可若说了出来,岂不是给了蒋阮台阶下?夏研思及此,便痛苦的呻吟两声:“好疼……”
这么一来,丫鬟婆子再也不敢耽搁,连忙抬着夏研回屋。
蒋权见此情景,也顾不得其他的,连忙跟上去。夏家人自然巴不得看热闹,叶离也留了下来。人都齐了,蒋阮自然也不会落下,天竺经过蒋阮身边的时候,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蒋阮脸上的伤,蒋阮对她摇摇头,天竺便低头只做不知。
待几人到了夏研的屋子,夏研在屋里,请来的稳婆就在里面,不时传来夏研的尖叫声,直听得众人心惊胆战。二姨娘听说此事,带着蒋俪过来幸灾乐祸,蒋素素和红缨也赶了过来。蒋丹倒是呆在自己院子里不曾出来。
红缨瞧见蒋阮脸上的伤,之前又听下人说蒋权打了蒋阮,倒没想过伤的这么重,吓了一跳。瞧见蒋权神情焦躁的模样,忙走过去轻言细语的安慰。在红缨的安慰下,蒋权神情稍好了些,可望向屋里的目光仍是十分担忧。毕竟是他真心爱过的女人,便是心痛焦急也不是装出来的。
蒋素素自然也怒不可遏,这些日子虽然瞧着脾气收敛了许多,见了蒋阮也不像蒋权那般劈头就是一巴掌,眸光中却是狠毒和怨恨。
蒋俪和二姨娘是最高兴的,蒋俪对蒋阮道:“大姐姐,你怎么能这样推母亲呢?若是弟弟就此没了,母亲该有多伤心啊。”
蒋权一听这话,对蒋阮的愤怒又多了几分。待这时,屋门突然开了,神情疲惫的稳婆走了出来,琳琅和翡翠瞧见蒋权,二话没说就双双跪下,哭着道:“老爷,夫人小产了。”
蒋权如遭雷击,后退两步,恍惚道:“什么?”
那稳婆也歉意的摇头:“大人,老身实在无能为力,是个小少爷。”
蒋权回过头,怒视着蒋阮,突然扬起巴掌,就要再次重重打下来,嘴里咆哮道:“你这个杀害自家兄弟的逆女!”
“啪”的一声,这一次却是没打在蒋阮脸上,天竺不能出手,最后关头便是自己挡在蒋阮面前,替蒋阮生生受了那一巴掌。
蒋权大怒:“你算个什么东西,来人,把这个刁奴给我拖下去杖毙!”
“够了吧,”蒋阮冷冷开口:“父亲,事情还没弄清楚,你就要当着八殿下的面草菅人命么?”
她这么一点叶离,叶离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然而叶离是个最注重名声的人,当下也只得做明察秋毫之态,道:“没错,蒋大人还是将事情弄清楚了再做决断的好。”
“大姐姐还要说什么呢?”蒋素素瞪大眼睛,如今她美貌更甚于从前,也比从前聪明得多,不再一味只用美貌,她眼眶通红,似乎在强忍着泪意,然而声音终究哽咽,道:“大姐姐难不成要说,母亲自己弄掉腹中骨肉的么?”
美人楚楚可怜,叶离温声劝道:“蒋二小姐还是莫要太过伤心了。”
蒋阮反问:“这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老爷……”却是夏研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走了出来,她整个人摇摇欲坠,面色惨白如纸,方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色衣裳,越发显得人憔悴无比。她看着蒋权,慢慢跪了下去。
“研儿,你这是做什么!”蒋权快步上前,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夏研看着蒋阮,哀哀的哭泣起来:“老爷,妾身自从入了府,姐姐去世后,自认为府里开枝散叶,不曾做过无德之事。阮娘回来后,妾身也是诚心相待,时时惶恐着哪里做的不足。妾身自知后母难当,从来都小心行事,谁知……”她拭去眼泪,恨声道:“若说其他的妾身忍了就罢了,可自古以来孩子都是娘亲的命根子,阮娘犯了错,妾身可以原谅,妾身肚里的孩子却不容原谅。本来家丑不可外扬,可阮娘她竟然还想污蔑妾身,妾身实在忍不下去了。既然今日殿下也在,求殿下和老爷为妾身做主,替妾身无辜枉死的孩儿讨一个公道!”她嚎啕大哭起来:“老爷,那是咱们的孩儿啊!”
夏诚也怒意盎然:“亲家公,我好好的女儿嫁到你们府上,没想到过的竟然是这种日子。既然如此,你若是今日不能讨个公道是非,我便将研儿接过去,夏侯府也不是养不起研儿!”
“就是,姑奶奶多好的人啊,”申柔也煽风点火:“天可怜见的,竟将孩子也丢了,回去娘知道了此事,不知道有多伤心哪。咱们家老爷还说,过些日子就能当舅舅了,谁知,哎。”
夏娇娇也唯恐天下不乱,道:“没想到蒋大小姐竟是这样的人呢,蒋府的规矩都是死的么,咱们夏府里都知道,女子都是要孝敬母亲的呀,这样谋害嫡母的事情,便是大锦朝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蒋权瞧见夏研如此本就十分心疼,待听到夏家人的声讨更是头大如斗,只恨不得当初赵眉生下蒋阮之时没将她掐死,这才如此祸害蒋家。一想到那个未出世的男孩儿,蒋权更是心痛不已。
蒋素素低低啜泣起来,蒋俪还想说话,被二姨娘拉了一把,也不做声了。
红缨本以为夏研是没用那绸鱼丝不会小产了,今日却又听得夏研小产的消息,欣喜之余还有狐疑,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离看向蒋阮,蒋阮淡淡道:“既然母亲口口声声要讨个公道,那本郡主就讨个公道给母亲吧。”
“阮娘,你为何要如此害我?”夏研怒道。
“我害母亲?”蒋阮微笑:“难道不是母亲自己服了小产的药,然后嫁祸与我?”
“我疯了不成?”夏研惊异道:“我怎么会害自己孩儿,害你与我又有什么好处?”
“自然有好处了,”蒋阮淡笑:“失了一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却能够嫁祸与我,母亲再挑拨几句,父亲势必大怒,若传了出去,蒋阮一生尽毁,若是要送官,那就得有命偿命。大哥身在边疆,得了我的消息必然心神大乱,出了意外最好,蒋府偌大的家业,可不就落在二哥手里。母亲若是再顺藤摸瓜,查出我和五姨娘有什么瓜葛,顺势找几个‘人证’,五姨娘恐怕也难逃一劫。”蒋阮笑的温和:“母亲,这样一笔买卖,怎样都是划算的,不是么?”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蒋阮这一番话可谓是赤裸至极,连一丝一毫的掩饰也不屑有了。世上能大胆说出事实的人很多,可连遮羞布也未曾留下一片说出事实的人,那就少之又少了。
夏研呆怔了片刻,才似受了奇耻大辱一般的伸手指着蒋阮道:“你……我从未如此想过!”她惶急的看向蒋权:“老爷,妾身从未如此想过!”
蒋权轻声道:“我自然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他转向蒋阮,面上闪过一丝恼羞成怒:“孽女,竟然如此不知廉耻!”
“蒋府的小姐可真是胆大,”夏诚道:“老夫今日实在看不过眼,来人,把这个毒害嫡母不说,还出口污蔑的毒女给我拿下!”
“谁敢动手!”蒋阮高声道。她红衣似火,双眸却像淬了冰的利剑,那一瞬间的冷意竟让周围人都颤了颤,只觉得似乎看到地狱中索命而来的恶鬼,眸中尽是刻骨森然。
她不怒反笑,看向夏诚道:“夏侯爷,若论家事,你姓夏,如何管到蒋家中来,若论国事,见了我,你该称一声郡主!你我二人品级不相上下,难道你想打太后娘娘的脸面,轻视皇家的尊严!”
质问一声比一声严厉,竟堵得夏诚哑口无言。蒋阮轻飘飘的看向叶离,道:“既然八殿下在此,就是代表天下的尊严,八殿下可否愿意做个见证?”
叶离温和道:“自是乐意之至。”这出戏看到现在,他实在看不出蒋阮还有什么反败为胜的可能。然而面上却维持一派公正,看一只小蚂蚁在火海中挣扎求生,不是也挺有趣的?
“你想如何?”蒋权厉声问道。
“父亲如此不信任我,我也无话可说。我以为是母亲自己毒害腹中骨肉嫁祸与我,我请八殿下带人搜查院子,只要找出那令人小产的药材,那就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夏研几乎要笑出声来,蒋阮自以为聪明,可她哪里有致人小产的药,便是将妍华苑搜个一干二净,也什么都没有。她紧紧盯着蒋阮,不放过蒋阮一丝一毫的表情:“那若是没有呢?”
“那我就认下所有罪责,请父亲将我送官处理。母亲,这样可好?”蒋阮道。
“好。”夏研咬牙道:“一言为定。”
夏诚皱了皱眉,本能的感觉到有些不对。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况且如今又没有别的办法。蒋素素走到叶离面前,盈盈拜下身去:“求八殿下做主。”
叶离身手搀扶起蒋素素,之前他也未曾认真打量过,此刻美人近在眼前,一举一动皆是勾魂夺魄,偏生面容又生的楚楚可怜,叶离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惊艳之色。语气也不由得软了下来:“本殿责无旁贷。”说罢便命令自己身边侍卫头领:“你们下去查,给我搜仔细了。”
蒋阮瞧着那两人,心中有些作呕,道:“为了以示公平,烦请带上我与母亲各自的贴身丫鬟,不止查母亲院里,连带着府里所有人的院里都查一查,可好?”
叶离一愣,笑了笑:“自然好。”
侍卫们很快就出去搜查,厅中的气氛却越发显得紧张。夏娇娇躲在申柔身后,目光中尽是幸灾乐祸,只要想到蒋阮等会就能被官府的人来捉走,名声尽毁就忍不住露出一丝快意的微笑。蒋素素站在叶离身边,不时的抬头看一看叶离,叶离安抚的冲她笑一笑,端的是一副郎情妾意的画面。
蒋俪便咬碎了牙,暗骂蒋素素狐狸精,自己母亲小产了却还有心思勾引男人。
蒋权轻声安慰怀里的夏研,却忽略了一边红缨哀怨的目光。二姨娘瞧着红缨的肚皮,想着若是这一个也掉了那才是好。
夏诚一直死死盯着蒋阮,蒋阮越是云淡风轻,他心中越是不安。他堂堂一个侯爷,这么多年却是对一个小姑娘起了忌惮之心,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可是当初在夏家祠堂的时候夏诚就见识过蒋阮的手段,如今再过三年,蒋阮心机更比那时深沉不少,他怎能不怕?
时间静静的流逝过去,没过多久,便见叶离的侍卫搜查完毕回到厅中,琳琅和天竺都跟在后面。叶离问道:“可曾搜查出了药?”
“回殿下的话,不曾。”侍卫头领答道。
夏研闻言,眼泪立刻掉了下来:“阮娘,如今你还有何话要说?”
“还说什么,自然是拉去送官了,”夏娇娇立刻开口道:“这等蛇蝎心肠,殿下可一定要为姑姑和死去的表弟做主啊。”
“孽女,如今你可承认了自己的罪过?”蒋权大喝一声。
蒋阮微微一笑,夏诚注意到琳琅面色惨白,心中“咯噔”一下,还未出声,便听得天竺冷冷道:“老爷,虽然不曾在夫人院里搜出致人小产之药,却在夫人院子里搜出了这个,烦请老爷看上一看。”说罢双手递了过去,夏诚一愣,接过来一看,那正是一件衣裳和一双天青色的皂靴。
在府里发现衣裳和皂靴本没什么,可蒋权将那东西一抖开,登时气的脸色铁青。只因为那衣裳本就宽大,那鞋子也足足比蒋权大了好几寸。蒋家男子自小便是文臣世家,身材瘦削,这衣裳却分明是为壮实之人准备。蒋超和蒋信之都不适合,府里也没有其他男人。不仅如此,衣裳的领口暗处还绣着并蒂莲。
因着是在暗处,平日里穿着绝对看不出来,可出现在这里,就是令蒋权觉得奇耻大辱,他大怒道:“贱人!”猛地将那东西摔倒夏研脸上。
夏研愣了愣,看清楚后也是大惊失色,连忙道:“老爷,妾身从没做过这种东西,老爷,这是阮娘的污蔑!”
“母亲真会说笑,”蒋阮淡淡道:“自从母亲怀了身子后,平日里不让别人打扰,我还从未踏入过妍华苑一步。就是方才这短短的时间,也是和父亲站在一起,母亲说是污蔑,我还想问问母亲,我是用何种方法,在母亲眼皮子底下将这东西,塞入母亲的闺房?”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是一笑:“再说母亲缝制的衣裳,父亲最是清楚不过了,是不是母亲缝制的,父亲难道看不出来吗?”
蒋权已经气得浑身发抖,自己妻子的绣技,他自然一清二楚。是以刚才在看到衣裳鞋子的时候,才会如此确定,那就是夏研的手笔没错!就算蒋权平日里再如何偏爱夏研,对蒋阮凉薄,可任何一个男人,在得知自己妻子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时候都不会无动于衷。蒋权现在对夏研只有愤怒,哪里还有平日里的一丝温情?
夏诚见此情景,怒视着蒋阮道:“你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蒋素素也哭着跪下来:“父亲,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您怎么能怀疑母亲?”
蒋权俯视着这个他最为疼爱的女儿,三年家庙的清苦生活,蒋权本就对蒋素素有几分愧疚,自从蒋素素回府后又变得极为懂事乖巧,眼下见她哭的好不可怜,心中也有些软和。
可蒋阮出手,从来就不会给人留有余地。她朝天竺使了个眼色,天竺便冷冷道:“二小姐,奴婢们还在你院子里搜出了些特别的东西。”
琳琅的脸色越发惨白,几乎要晕了过去。蒋素素皱了皱眉,天竺便从侍卫手里接过一个布包的东西扔在众人面前。
那布包的东西上头血迹斑斑,一股极大的腥气传来。被天竺这么一扔,布包一散,里头的东西便掉了出来,正是一团囫囵的血肉模糊,瞧着便令人有些作呕。
“这是什么?”夏研一怔,本能的觉得那布料有些眼熟。
“死胎。”天竺本就是做杀手的人,浑身都是冷冰冰的,配上这么句阴森森的话,屋里的人便无端打了个冷战。
蒋阮微笑:“母亲,如今你还要说是我推的你么?分明是你早已服下小产的药,将弟弟放到二妹屋里,回头再来污蔑我。”
“胡说什么!”夏研有些着慌,她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急切问道:“素素,这是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素素眸中闪过一丝恼怒,没料到蒋阮这么一折腾,竟将这东西翻了出来。当着叶离的面,蒋素素只得娇怯怯道:“这是紫河车,娘,素素听人说吃紫河车能养颜,您也知道当初我掉下山崖……可这绝不是什么弟弟,是素素从药铺里买的。”
“紫河车?”申柔捂住嘴,瞧向蒋素素的眼神瞬间就变了。紫河车是多血淋淋的东西,没想到这个侄女瞧着柔柔弱弱,却是吃的下这令人作呕的东西。
蒋权也有些失望,蒋素素在他心中从来都是仙子一样纯洁不食人间烟火,是他的骄傲,如今却是这般令他颜面扫地。叶离神色也有些异样,蒋素素心中恼火,面上只做的更加委屈。
“老爷,您听见了吧,这是紫河车,不是什么妾身的小产。”夏研忙不迭的解释,余光却瞥见一边琳琅脸色惨白的模样。琳琅为何如此害怕,几乎要崩溃的模样,夏研狐疑的停下来,心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
不……不可能,她重新去看那地上的布包,那褐色的布料怎么如此眼熟,就跟当日她小产的时候,琳琅包起那死婴的一模一样……。
“啊——”夏研惨叫一声,竟叫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她崩溃的去扯自己的头发:“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娘,你怎么了?”蒋素素见此情景有些着慌,忙去拉夏研。可夏研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蒋素素,连连后退,仿佛看一个恶魔。
“娘,你怎么了?我是素素啊?”当着叶离的面,夏研如此,蒋素素有些受伤。
夏研却又是崩溃的去揪自己的头发,蒋素素吃的紫河车,姐姐吃了紫河车是弟弟身上的!这事情说出来荒谬的无以复加,又令人毛骨悚然,可!偏偏还是事实!
蒋阮微微扬起唇角,这才是她的目的,夏研一生疼爱蒋素素,若是知道自己腹中骨肉却是成了女儿从药铺里买回的紫河车,会不会从此成为午后梦回的噩梦。
善恶终有报,天道有轮回。
夏研突然发疯,所有人不知所措的时候,从外头突然来了一个中年男子,这男子背着个药箱,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门外的丫鬟拦都拦不住。那人见了夏研,大骂道:“你这个黑心肠的妇人,竟愚弄与我!拿灌了铅的银子糊弄我!不行,你要与我去见官!”
露珠眨了眨眼,忙拉住那人,问道:“这位先生,您拉着我家夫人做什么?”
“呸,”那男子怒不可遏:“这人前些日子小产,是我为她接的生。她不让我将此事说出去,还说重金酬谢,可我回家后买东西去铺子里才发现,那银子竟全是灌了铅的!”
“胡说!”蒋素素大怒:“谁收买的你让你污蔑我娘,小心我拉你去官府理论。”
“哼,”那人也不是好对付的,兀自冷笑一声:“你便是不信,大可去京中的宝芝堂,当时是我为这妇人开的方子,有几味要只有宝芝堂才有。宝芝堂买卖都记录在册,你去查一查,便知是谁说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