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阮微微一笑:“母亲以前搜来的孤本里有说过这种镯子。”
赵瑾这才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过这东西到底只能算是暗器,我还是更中意那把宝剑。”
蒋阮伸出手指抚摸着镯子光滑的表面,眸光陡然深沉。上一世,蒋权曾经为蒋素素寻来一只类似的镯子,当时蒋素素日日夜夜都戴着它,蒋阮羡慕的紧,可终究没有勇气向蒋权说一句自己也想要一只。只能假装自己腕上的银镯子也有这样的机关,偶尔摸一摸,骗自己说都是一样的。
如今想来,倒像是不真切的一场梦。手里的血月镯模样比蒋素素那只更好看,且能装的针更多,丫鬟还解释里头的针射出去后会经过细小的天蚕丝线拉回来,又有剧毒,放在她的身边,倒是极为合适。不过,蒋阮摇了摇头,将镯子放了回去。
“姑娘可是觉得不好?”那丫鬟本来瞧见蒋阮的脸色,是喜欢这件镯子的很,眼下她这番动作却令人诧异。
“我没有那么多银子。”蒋阮微笑道,只能忍痛割爱了。
“我也是。”赵瑾依依不舍的看着悬挂在壁上的宝剑:“希望能说动我爹。”
两人相视一笑,再看了会儿楼里的东西,便下楼去找林自香二人。
待她们走后,一直跟在她们身边解释的丫鬟走到房间后面的墙壁处的青瓷狮子头按了一下,一道小门打开,旁边竟是一个雅室。隔得如此近,厅里的对话不难听得一清二楚。
“主子,”那丫鬟恭敬道:“蒋家小姐看中的便是这只血月镯。”说罢将托盘呈上来。
坐在雅室中的男子“嗯”了一声,头也不回道:“收起来。”
“是。”丫鬟又静静退下了。
男子走到窗前,淅淅沥沥的小雨让京中的一切变得朦胧,却遮蔽不了人的视线。片刻之后,楼下,蒋阮几人上了马车,马车滚动着车轱辘,慢慢的开走了。
……
这一日与董盈儿出门选生辰寿礼,到了最后蒋阮却什么都没买,董盈儿好奇的问:“你就这样空手回去?”
“我没有银子。”蒋阮笑的温软。
不想侯门小姐的日子也这般难过,董盈儿三人俱是有些同情她,想资助她些银子,又怕令蒋阮自尊心受损,只得安抚了几句。不过看蒋阮这般模样,联想起她自幼母亲离世父亲冷落的身世,心中对她的怜悯更深了。
蒋阮倒是毫不在意其余三人看她的目光,坦然的与露珠回府去。回府的路上,露珠问:“姑娘,真的什么都不买?”
“哪里有银子?”蒋阮还是那一句话:“如今身无分文,买些廉价的物品反而会令人笑掉大牙。”
“姑娘就不该买那么多陈粮,至少留下一半啊。”露珠撇了撇嘴,掀开马车的帘子朝外看了看,道:“说来也奇怪,这雨迟迟未停,竟是一连下了十几日了。”她想了想,道:“奴婢心里想,要是这雨一直不停就好了,姑娘买的陈粮拿出去卖,定能大赚一笔银子。可是这样的话京中又会多许多流民。”露珠皱起眉:“真令人为难。”
蒋阮心中失笑,那些陈粮她根本没打算卖,露珠想要赚银子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不过蒋阮暂时不打算告诉露珠这些。她道:“老夫人的寿宴我也并非没有礼物送,慧觉就是最好的礼物。”
露珠眼珠子转了转,嘻嘻一笑:“姑娘说得对,这个礼物可比什么都要大,奴婢真是迫不及待等着那一天到了。”
待两人回了府,府里下人见蒋阮回来手中空空如也,有多嘴的便去妍华苑禀告了此事。蒋素素道正与夏研说话,听闻此事道:“不过是一个穷光蛋,想必是没银子买东西了。”
夏研点着她的额头:“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好好写完一百个寿字,此番得了你祖母的欢心,你父亲心中也会舒坦些。”
“我知道。”蒋素素有些不耐烦:“只是不知道蒋阮送些什么,要是什么都没准备就有好戏看了。”
夏研笑了笑:“不管她备下什么贺礼,费尽什么心思,都不可能讨得到老夫人的欢心。”
“为什么?”蒋素素问。
“有谁会喜欢一个天煞孤星?”夏研眸中闪过一丝阴狠。况且蒋老夫人向来信奉鬼神,每年都要出一大笔香火钱,这样的人,对鬼神之事极为忌讳。尤其是近来蒋府连连出事,就算蒋权不是蒋老夫人的亲生儿子,但为母子这么多年到底也有一两分真心,作为蒋府的老夫人更不可能看着蒋府有遭祸的危险而坐视不理。蒋阮这次,想必是在劫难逃了。
蒋素素瞧着夏研的表情,心中猜到几分,试探的问:“娘已经有了办法?”
夏研慈爱的将她搂在怀中,摸着她的头:“你只要知道,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和超儿,别让娘失望就好。”
蒋素素依偎在夏研怀中,美丽的眼睛瞪得很大,其中的恨意令人不寒而栗。她道:“我知道,娘,祖母寿宴的那一日,我真迫不及待的想要等它到来。”
一晃十日很快过去,这一段日子以来,蒋府都过得极为平静,好似之前那些事情将晦气都用尽了,风波之后渐渐安稳下来。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蒋府前段日子的频繁生事,令府中银子开支巨大,如今用度困难,管家的蒋夫人夏研便提出节省开支,将几个小姐的月银减少了一半多。下人们的银钱不可缺少,省的府中生事,于是只能从主子们身上苛减。
蒋素素与蒋俪自然不在乎几个月银,平日里也有蒋权偶尔的补贴。蒋丹与蒋阮却没有亲戚送礼补贴家用,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平日里也要打赏,一时间过的便极为艰难。
雨水一连下个不停,阮居本是临时腾出来的屋子,房顶年久失修,竟也开始漏雨了。雨水顺着房顶上的破洞滴落在屋中,屋中潮湿的不行,露珠从外头找了个铁桶放在漏洞处,虽说暂时不会滴的到处都是,漏洞处刮来的冷风也足以令几人感到寒冷了。
紫苏走进来,愤愤不平道:“奴婢前些找宋婆子,问她找几个人来为姑娘修一修房顶,那婆子却推说最近府上都在为老夫人的寿宴忙碌,竟是抽不出空。今日是寿宴,想来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可那婆子仍是推辞。”即使紫苏向来好脾气,说起此事时,也不免有了一丝怒容。
“想来是得了那边院子的吩咐。”蒋阮浑不在意:“不必放在心上。”
“果真是想要将姑娘活活冻出病来么,”连翘怒道:“实在太过可恶。”
露珠想了想:“不若奴婢去外头寻个工匠,这么一直破着也不是办法。”
“哪里有银子去请工匠?”蒋阮淡淡一笑,夏研将府里小姐的月银减下大半,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谁。怕是希望没有银子去买寿礼,甚至连好一点的材料也买不起,今日在蒋老夫人的寿宴上当着众人的面送不出礼来,丢了脸面才好。她们如今倒是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了,只是这举止落在蒋阮面前,还是觉得有几分可笑。
露珠气馁:“真教人为难。”
“不必麻烦,反正今日过后,自然有人来修。”蒋阮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梳妆吧,想来客人也都到了好些了,就算二妹在前面待客,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能一直躲在屋里。”
连翘与紫苏对视一眼,眼中俱是笑意。连翘道:“奴婢们一定将姑娘打扮的美美的,将二小姐比下去!”
……
花厅中,夏研正领着蒋素素与众位夫人小姐说着话,今日来的都是女眷,且都是朝中有些地位的。庶女不能出来待客,便由当家主母和嫡女一起接待众位夫人。
蒋素素身穿一件霜白色月季花织锦裙,身披软罗薄烟纱。长发梳的极别致,斜斜插着一只白玉簪,腰间配着的香囊散发出淡淡的兰花香气,整个人惠心纨质清雅秀丽。她今日未曾戴面纱,整张脸也不知用了什么灵丹妙药,疤痕好了许多,上面覆盖了厚厚一层脂粉,将疤痕彻底掩盖住。瞧着也算是白皙,不过因为脂粉太浓,虽也娇美可人,却不如平日里清丽如仙。
太史夫人笑道:“这便是二小姐吧,如今出落得越发可人,再过几年,不知多少提亲的人要将门槛踏破了。”
蒋素素一愣,俏脸上顿时飞上两朵红云,低着头走到夏研身边,似是被方才夫人的话说的有些娇羞。
侍郎夫人生的一张略微刻薄的长脸,眯起眼睛道:“不过前段日子听说二小姐落水了,如今可好?”
在座的夫人小姐自然是听过花灯节那日玲珑舫上的事情,想起蒋素素当时的情景,看向夏研母女的目光又是不同。
夏研闻言,心中恶狠狠地将这没有眼色的侍郎夫人骂了一通,面上却是笑了笑:“劳夫人费心,素素只是受了些惊吓,如今无事了。”
侍郎夫人却不依不饶道:“那府上二少爷怎么样了?听闻科举不佳,还被人割了一根指头,哎,年纪轻轻要承得住失败,像我家那两个,考的也不是很好么,成日里还是没个正行。”高侍郎府上两位少爷是与蒋超一同考试的,都考了贡元。
夏研面上虽含笑,手里的帕子却几乎被绞断了。这个侍郎夫人向来说话都这么刻薄,蒋素素年纪小,掩饰情绪尚且不如夏研,只恨不得上去堵了侍郎夫人的嘴。
厅中其他人都有些尴尬,气氛冷凝时,一脸笑意的总兵大人府上的辜夫人笑道:“说甚么科举呢,状元郎的娘亲可不就在这儿?”说着便朝坐在一边安静不语的柳夫人看去。
柳夫人自来到之后便有些拘谨,这些上等人的圈子她并不怎么熟悉,好在柳夫人本身也是个读书人的女儿,倒不至于失礼。此刻听辜夫人这么一说,有些赧然:“夫人不用打趣我了。”
“怎么能算是打趣?”夏研跟着笑:“辜夫人养的一个好儿子,那一日状元郎的风采全京城都知道了。”她说的真诚坦率,仿佛是真心为柳夫人高兴:“状元郎这样的风采,不知日后哪家女儿有这样的福气嫁给状元郎。”
提起柳敏,柳夫人的拘谨少了些,听了此话也跟着笑了起来。
辜夫人却似刚想到了什么:“说起来,府上的大小姐比二小姐年纪更大一些,可有定亲?”
“这倒没有。”夏研一愣,探究的看向辜夫人:“夫人问起这话是何故?”
“无事,”辜夫人笑笑:“只是从未见过府上大小姐,有些好奇罢了。”心中却自有思量,辜易自从花灯节后就经常在府里说起蒋家大小姐,辜易是家中最小的儿子,几个哥哥都要么已经成家要么也订了亲,辜易如今年纪也不小,蒋家也算的上高门,若是蒋大小姐人品性情都是不错,也不是不能考虑。就因为这件事,辜夫人才爽快的赴了蒋家老夫人的寿宴。
枢密使家的小姐好奇道:“蒋小姐,怎么不见你姐姐呢?”
蒋阮也是蒋府的嫡女,也应当出来见一见诸位夫人的。
蒋素素面上闪过一丝为难:“大姐姐平日里不怎么出来,许是这里没有熟悉的人罢。”语气中竟含着几分敬畏。
这样的神色落在众人眼中,自然又有另外一番意思。众人不禁想到蒋阮自幼送到庄子上,礼仪规矩全然不懂,如今又怕见生人,一个畏手畏脚的小家子气少女便出现在众人眼前。再看看蒋素素不安的模样,在场的诸位夫人小姐甚至想着莫不是这蒋府大小姐颇为凶厉,否则这嫡出的二小姐瞧着如此紧张?
正在众人心中思绪纷呈的时候,只听得厅外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姑娘慢些,小心摔着了。”
“再慢下去,就该是我怠慢客人了。”回答的是一个轻柔的女声。紧接着,众人眼前出现了一道红色身影,一屋子莺莺燕燕中,这样的鲜红色尤为耀眼。
蒋阮穿着一身海棠色梅花竹叶八幅裙,长发挽得很松,随意插着一只同色的海棠雕花钏,这颜色实在是很鲜艳了,因此便没有戴更多的首饰,简单又艳丽,在一众人中,格外显眼。当然又或许,显眼的并不是因为她鲜亮的衣衫。
她今日不施脂粉,只涂了一点浅浅的胭脂在颊上,衬得那玉做的皮肤晶莹可人,一步一步自厅外走来,笑容清浅,虽然年纪尚小,竟自有一番百媚千娇。
诸位夫人都吃惊的看着她,心想着山野来的蒋家嫡女哪里有一点不妥,瞧这模样,可不像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美人!
蒋素素见着,狠狠地绞了一下手帕,她不明白蒋阮在庄子上长养着,养着养着倒比过去更出众了。从来提起蒋家,众人只知道她蒋素素的名字,可是自从蒋阮回来后,一样一样,蒋阮全都将她比了下去,连她最引以为傲的容貌也讨不了好。她心中骂了一句狐媚子,蒋阮年纪轻轻,偏偏举手投足都有成年女子才有的风情,教人看着便生厌。
待蒋阮走到前面来,辜夫人才笑道:“你就是蒋阮?”
“蒋阮见过总兵夫人。”蒋阮笑着与她行了个礼。
“你如何知道我是总兵夫人?”辜夫人诧异。
“听闻总兵大人铁血英武,与夫人伉俪情深,我瞧见夫人腰间的香囊绣的非花草而是盾牌,便就妄作猜想。眼下看似乎是误打误撞了。”
辜夫人笑道:“原来如此,蒋夫人,你这个女儿可真是蕙心兰质。”她见蒋阮态度大方,风仪不凡,又冰雪聪明,心中存了几分喜欢。唯一不好的便是容貌太盛,如今小小年纪就出落得如此动人,待年岁再大一点,想来更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容貌太盛却也不是什么好事,恐生事端。
她这样想着,厅中其他夫人已经对这个突然走出来的蒋家大小姐议论起来,蒋阮与她们一一行礼,她笑容温和,也不知说了什么,竟与诸位夫人相谈甚欢,很快便讨了许多人的欢心,连最刻薄的侍郎夫人见了她也冷不下脸来。
蒋素素只怕没有将牙咬碎了,心中自然气恨不已。说了一会子话,彩雀和杜鹃扶着蒋老夫人来了。众人皆是起身行礼,蒋老夫人笑着应了,一派精神矍铄,倒是没有一丁点前些日子在病床上的虚弱。见了蒋阮,蒋老夫人的眸中划过一丝深意,彩雀扶着老夫人在厅中正座上坐下来。在场的夫人便纷纷送上寿礼。
嬷嬷令下人收到一边,蒋权带着蒋俪蒋丹也到了,蒋超也跟在后面。瞧见蒋老夫人,上前一步道:“孙儿恭祝祖母长命百岁,富贵安康。”
他眉眼飞扬,穿着一身蓝色直辍衫,整个人清爽又开朗,再无前几日阴郁模样,不知情的人便对之前的传言有些疑惑,蒋超从身后拿出一方凳子高的小木箱呈上去:“孙儿给祖母送的寿礼。”
众人都有些好奇的看向那木箱,蒋老夫人笑着令彩雀打开,彩雀依言打开,从里头小心翼翼的抱住一尊白玉菩萨来。这菩萨雕的活灵活现,眉眼生动,仿佛跟活的一般,最珍贵的却是用一整方白玉雕成,浑然天成,想来也价值不菲。大家都啧啧称奇,蒋超道:“孙儿一件这菩萨,便觉得面熟的紧,仔细一看,这不是祖母嘛。孙儿就买下来了,只愿菩萨庇佑,祖母安康。”
一番话说得讨巧至极,蒋老夫人笑骂:“什么像菩萨,净浑说!”
蒋俪在一边发出一声几不可见的嗤笑,蒋超在讨好蒋老夫人这件事情上,办法真是信手拈来,专挑漂亮话讲,偏生蒋老夫人就吃他那一套。
有蒋超在一边开头,蒋素素也站起身来,撇嘴道:“哥哥将礼物送的那样好,素娘真是没脸拿出自己的东西了。”
“妹妹可别这么说,”蒋超挠了挠头:“我的礼物一向不如你。”
“快别争来争去了,”夏研笑道:“素素,将你的寿礼拿出来给祖母过目一下。”
蒋素素便令身边丫鬟呈上一个檀木小箱,箱子做的也精致,蝴蝶打开箱子,与蜻蜓一同将箱子里头的东西展开来。
那是一卷巨大的双面绣,上头绣满了一百个寿字,单且不论那刺绣,就是这份心意与坚持,也是令人震惊的。
蒋素素低着头,谦逊道:“素素绣的不好,时间仓促,只能绣成这般模样,祖母不要嫌弃。”
那刺绣绣的精致,花纹颜色搭配鲜艳又端庄,字迹也是一丝不苟,针法一眼看去瞧不出一个错处。就是拿在整个大锦朝来说,也是上上品了。蒋素素确实有才,刺绣这一项上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京中一绝。这份孝心和谦逊,顿时令在座许多夫人都赞叹起来。
蒋老夫人也笑了:“素素这份心思,可比你哥哥用心多了。”
蒋超嘿嘿一笑,也不说话,蒋素素看向蒋阮:“大姐姐,你与祖母的礼物是什么?莫不是藏起来了,快让咱们开开眼吧。”
有了蒋超和蒋素素珠玉在前,众人都把目光投向蒋阮,只想看看蒋阮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蒋阮微微一笑:“我的礼物,暂时还不能拿出来。”
众人有些微微失望,蒋素素问:“为什么?大姐姐,不能让素素看一眼么?”
蒋阮温柔的拒绝:“不能。”语气却坚定。
蒋超笑道:“大妹妹不会是忘了为祖母准备礼物,所以才这般说的吧。上一次在外祖父家中不也是这样吗,还是娘帮你准备的。”
他像是无心说出的话,夏研忙道:“超儿!”打断他的话,众人却已经思量起来,想着到底是没有生母在身边教导,虽然模样好得很,可是人情世故却是弱了蒋素素些。
“让大哥见笑了,”蒋阮笑道:“不过说起来,今日外祖父一家怎么未来,难不成因为我忘记准备登门礼物,便连祖母的寿宴也不参与了?”
此话一出,蒋超脸色一僵,夏研也愣住了。的确,蒋老夫人的寿宴,作为亲家的夏家却一个人都未来,即使不来也应当支人带个话送份礼,可是从开头直到现在,确实没听过夏季人的消息。夏家人自然不可能是因为蒋阮没送登门礼物才不来的,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众人猜疑的目光令蒋权顿觉颜面无光,瞪了一眼夏研,夏研忙道:“你外祖母最近身子不好,府中实在操劳,所以就未来赴宴。”
蒋阮恍然大悟:“对了,上一次去外祖父家,外祖母不是吐血晕倒了么,竟还未好?”
夏研忙顺着她的话道:“是啊,病情一直未好转。”
“如此,”蒋阮突然对着夏研行了个礼:“外祖母卧病在床,母亲心中担忧至极,却还得为祖母操持寿宴,还将寿宴办的如此漂亮。实在是蒋家的福气,蒋阮真是愧疚。”
她说的感激,夏研却觉得芒刺在背。蒋阮这番话就是说她自家老娘卧病在床还有心思操持寿宴,乃是不孝。今日她在诸位夫人面前言笑晏晏,哪有流露出一星半点的忧郁,怕是现在诸位夫人都在心中思量吧。
她瞧着面前笑的温婉的少女,心中暗暗咬碎了牙。忽而一笑:“无事。”想到等会儿会发生的事情,夏研便心中快意。
蒋老夫人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正在此时,厅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喝声:“哪里来的妖怪!”
众人侧面,便见一青袍黛帽的中年道士出现在厅前,背着一个包袱,手持一根桃木枝,神色严峻。
夏研愣了一愣:“虚空道长。”然后便对众人抱歉道:“前几日请这位道长前来为蒋府做一场法事,不想今日到了。”
虚空道长已经走了进来,蒋权见着他倒也客气,道:“好久不见了。”
“一晃六年。”虚空道长对他行了个礼:“大人一切安好,贫道也就放心了。”
蒋老夫人皱了皱眉:“你弄得这是什么乌烟瘴气的东西?”竟是十足的不客气。
蒋权道:“母亲,这位道长是儿子的一位故人,六年前也曾到过我府上的。”
在场诸位夫人从来都未见过虚空道长,此刻听蒋权这么一说,皆是放下心来。
蒋阮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那神色冷峻的道士,待听到“六年前”时,唇边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贫僧此时前来,本是受夫人所托前为府上祈福,”虚空道长道:“不过贫僧方进来便看到府上黑气笼罩,恐有妖魔生事。”
蒋老夫人面上呈现微微怒容:“将这人给我赶出去!”
“母亲!虚空道长是高人。”蒋权却拂了蒋老夫人的意。转头对着虚空道长急切道:“道长所言可是真的?”
“贫僧从不说谎。”虚空道长捻着胡须:“且那妖魔就在府上!”
他在厅中走了一转,目光逐渐落在蒋阮身上。
众人见状,皆是屏住呼吸,只听虚空道长道:“虽然贫僧不知姑娘何许人也,不过贫僧敢断定,府中黑气皆是这位姑娘所致。”
“不可能。”夏研一愣:“她是我们府上的大姑娘。”
“大姑娘?”虚空道长道:“六年前送到庄子上那位,不想竟然这般大了,那就没错了。”
“道长您这是什么话,”蒋素素道:“我大姐姐怎么会是妖怪。”
虚空道长却是对蒋权道:“大人,贫僧不是六年前便与这位小姐算过一卦,教她不要再回府上,否则必起大祸,大人就算心软,也不能自取灭亡啊。”
众人都未曾听过这一段,心想难怪蒋权要说这道士是故人了,六年前就与蒋阮算过一卦么?
夏研却摇头道:“可她毕竟是老爷的女儿,老爷怎么忍心与她从此分离?道长可还有什么好办法?”
蒋阮听着,笑容有了一丝讽意,夏研这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蒋权与她有多父女情深,若不是王御史那封折子,只怕蒋权真恨不得将她长长久久放在庄子上,只当没有她这个蒋家小姐吧!
“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蒋超道:“道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夏研有些为难的看了蒋阮一眼,似乎十分难开口。
虚空道长见状,道:“贫僧算过蒋府大小姐的生辰八字,实乃天煞孤星之名,克夫克母,一生克尽亲眷,且会为家人带来血光之灾。是天生的妖魔命格。”
天煞孤星!
此话一出,众人登时惊了一惊,不自觉的看向蒋阮的目光就带了畏惧,即便她再长得貌美如花,在众人的眼里也与妖魔无异。
众人各异的眼光中,唯有蒋阮不为所动,仍是静静的,静静的站在那里。片刻后,她轻轻笑起来。
“你笑什么?”一直幸灾乐祸的蒋俪问。
“我笑多亏虚空道长,蒋阮才知自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这话说的有些不明不白,众人都不解的看向她。蒋阮道:“虚空道长既然能算出我的命格,六年前离开,六年后功力大进,应该能有破解这命格的办法吧。”
虚空道长一愣,摇头道:“小姐命格太硬,如贫僧这样的法力实在无能为力。”
蒋阮摇头道:“道长此言有理,不过依道长所言,我克父克母克亲眷,但在庄子上过了六年,倒是不曾克了什么人,除了自己身子虚弱了些,庄子里的人反倒是日子越过越好了,这是何解?”
这话有些其他的意思在里面,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平日里往来应酬颇多,又哪有听不出来的道理。夏研状若无意的摸了摸自己的鬓角,虚空道长立刻道:“那是因为庄子上的人都非小姐亲眷,不过是些农人下人罢了。”
“原来如此,”蒋阮恍然大悟,含笑道:“所以我刚才庄子上回了蒋府,蒋府就总是生出些莫名其妙的事端?”
“正是。”虚空道长点头。
“那应当是先克的最亲近的人才是啊,”蒋阮看向蒋权:“是以我先克死了母亲,照这样说,我回府首先应克的是父亲才对,怎么……竟是二哥和二妹呢?”
蒋权听到蒋阮这个说话,心中便已经有些不痛快。虚空道长顿了顿,道:“这个……贫僧也不知。”
“原来道长也有不知的事情。”蒋阮含笑道:“母亲,你认为我是天煞孤星吗?”
“自然……自然不是,”夏研擦了擦泪:“不过阮儿……”她说不下去,只神情哀戚至极。
“父亲,也觉得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吗?”蒋阮看向蒋权。
蒋权直视着她,只觉得蒋阮虽然含笑望来,那双美丽的眼睛却像是浸过寒冰一般,令人心里生寒。他的眼前恍惚了一下,仿佛看见赵眉形容枯槁的躺在床上冷冷的质问,心中一慌,顿时生出一股闷气,冷道:“你想害了整个蒋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