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怔了怔,突然明白了他话里隐含的意思,顿时脸色绯红。
耶律彦沉着脸,很霸道地牵了她的手便朝着隐涛阁走去。
一股奇异的暖流从心里涌了上来,他掌心里的温度,从她的指尖传遍了全身,她受宠若惊地想,他应该是有些喜欢自己的,不然不会来梅馆找她,更不会将她带回到隐涛阁。
这个认知迅速地愈合了她心上的伤口,她觉得方才自己在湖边痛哭实在是不应该,这点小小的磨难算什么,比起嫁给老皇帝在宫里暗无天日的生活,现在难道不是幸福地飘在云端么?想起老皇帝浮肿的脸和色眯眯的眼,她打了个寒战,立刻紧紧地握住了耶律彦的手。
她再次坚定了自己的信念,爱我所爱,无怨无悔。为心爱的人付出再多也是应该,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她坚信自己一定会走进他的心里。想到这儿,她浑身又充满了力量和希望。
夜风旖旎,夏夜的后花园花香弥漫,一闪一闪的萤火虫调皮地绕着人飞,蛐蛐藏在草丛里低声鸣叫,他牵着她的手,虽然一言不发,但她觉得已经足够,这就是她想要的岁月静美,与子偕老的画卷,她贪心地想,这一刻若能绵延成一生的光景,该有多好。
走到隐涛阁的门口,慕容雪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沈幽心的话,好似给隐涛阁造了一个符咒。
耶律彦毫不犹豫地将她扯进了大门。
张拢再次目瞪口呆,天哪,王爷竟然亲自去梅馆将夫人给拉了回来。这情景怎么那么像那些生了别扭的小夫妻,丈夫去娘家接回娘子的戏码。
慕容雪再次回到这里,俨然没有了第一次进来时的欢欣雀跃,更没有攻城略地的胜利感,沈幽心的话在她心里种下了刺,此刻看着他的卧房,她甚至生出一抹排斥来。这本该是另一个女人的地盘,她是个入侵者。
看着那张床,她心里很别扭,觉得冥冥之中,有个女人在冷眼看着她,在指责她霸占自己的地盘,在妄想着取而代之。她胡思乱想着,突然身子一晃,被耶律彦打横抱起,扑在了床上。
夏日的衣衫薄得恰到好处,她慌乱而无力地抵挡着,不是不想要他的抚摸和亲热,只是潜意识里在抗拒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卧房。
“怎么了?”他挑起了她的下颌,不悦地蹙了蹙眉,“不愿意?”
“不是,我有些头晕。”她不敢说实话,因为上一回说起不想住竹馆番邦美人睡过的床而惹怒了他,此刻若是说出她心里的想法,一定又会惹他生厌。
耶律彦看着她,眸光深邃犀利,犹如可以剖开心扉的利刃,慕容雪躲闪着他逼人的目光,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鹿,让人怜爱到了骨子里。
他最终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将她的唇堵上了。
两人虽然做过更为亲密的事,但这却是耶律彦第一次吻她,慕容雪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是觉得眼前一片金星飞舞,仿佛有一幕星光璀璨的画卷。她越发头晕目眩,这种沉醉的感觉,是因为酒,还是因为他的吻?
她情不自禁地抱着他阔而结实的背,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他。
翌日阳光斜照到了床头,才将慕容雪晒醒。她动了动身子,吸了口气,觉得腰身都要断了。
丁香和佩兰等在外头,听见她醒了,赶紧进来帮她梳洗。
慕容雪坐到铜镜前,一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便羞红了脸。那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样子,简直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丁香和佩兰昨晚上发生了什么。
她觉得自己在丁香、佩兰面前已经完全没了小姐的尊严。
吃过已经不算早的早饭,她突然想起来昨天答应过沈幽心要带她出府去见见谢直,于是便吩咐丁香:“你去叫管家备车,等会儿我要出门一趟。”
丁香问:“小姐,你要和沈姑娘一起出门?”
慕容雪点了点头,带着佩兰到了客舍青。
沈幽心一早起来,早已望眼欲穿,但也不好意思去催,只得在屋里度日如年地等待,见到慕容雪进来,她赶紧迎了出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惊喜和期待。
这份神情,慕容雪实在是太熟悉了,因为在宫里,她就是这样盼着见到耶律彦一面。
此刻的沈幽心,真的像极了当初的自己,所处的境遇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明明有着心上人,却被情势所迫,要嫁给不喜欢的男人。热心快肠的慕容雪,觉得自己帮沈幽心,好像就是冥冥之中在帮助另一个自己。
“妹妹,我们走吧,车已经备好了。”
“谢谢嫂子。”
沈幽心今日格外美丽动人,米色裙衫只在裙角用金线绣出起伏的鱼尾波纹,轻移莲步的时候,仿佛是一道道荡漾的金波,袖口领口分别用绿松石串成如意吉祥纹,雅致而贵气。因为要去见谢直,眼中那闪亮的光芒和脸上兴奋的神采,简直让她整个人都在泛着光。
慕容雪情不自禁地想,这样的美人,怪不得成熙王动了心,连自己都会被她的美色所动。奇怪的是,有这样美丽的表妹,耶律彦为何无动于衷?他不是说他喜欢端庄高贵的女子么,沈幽心明明就是这样一个完全符合他标准的美女啊,可是为何他不喜欢呢?
她实在是猜不透他的心思。
慕容雪从自己的头上摘下来一朵金丝芙蓉绢花,插在了沈幽心的秀发上,笑嘻嘻道:“你的衣服太素净,插朵花才更明艳好看,要将谢直迷得死心塌地才成。”
沈幽心羞涩地笑了,带着倩儿和慕容雪一起出了王府。
木管家已经将马车备好,除了车夫和丁香、佩兰,还有四个下人随行。
慕容雪上了马车,吩咐木管家去灵山寺。
沈幽心奇道:“嫂嫂是要去上香么?”
“我昨日下午让人去给谢直捎了个信,让他今日去灵山寺。你总不能在沈府门口和他见面,万一被你大哥发现可就不妙了。再者,王爷不许你出府,当然更不会同意你私会男子。咱们去寺院上香,偶遇了谢直可不是我们的错,你说是不是?”
沈幽心噗地笑了:“嫂嫂真聪明,考虑周全。”
慕容雪俏皮地笑道:“回头王爷若是问起,你可别说漏了嘴,咱们要统一口径。”
“嫂嫂放心。”
灵山寺是个规模不大的寺院,恰好离慕容麟的新居很近,上回慕容雪回门的时候,路过此地,从马车里扫了几眼,记住了这个名字。
车马到了寺院门口,慕容雪下了马车,和沈幽心一起走进寺院。
这里香火本来就不旺盛,又加上今日并非初一十五,前来上香拜佛的人极少。寺院不大,有闹中取静的意味,大雄宝殿之后是一处放生池,池边种着菩提树,阳光从葳蕤的枝叶间落下,映在静幽幽的池水上。
慕容雪和沈幽心走到菩提树下的时候,一位站在放生池前的男子转过身来。
慕容雪怔了怔。当她初次听见谢直这个平凡普通的名字,又得知他是沈幽心乳母的儿子时,脑海中勾勒了一个腼腆谦卑的男子形象。然而,当这个男子转过身来,她才知道,怪不得沈幽心会喜欢他。
这真的是一个卓然出众的男子,俊美清贵,一如世家公子。
慕容雪惊艳之余,一股遗憾油然而生,为他的身份。原本她从未体会到出身的重要,当她嫁给了耶律彦,当她知道自己连住进隐涛阁的资格都没有时,才无比深刻地明白有些东西是先天给予的资本。谢直和她一样,即便再完美,在世人眼里也无法和沈幽心并肩。
沈幽心羞涩地说:“嫂嫂,他就是谢直。”
“我知道。”慕容雪莞尔一笑,低声道,“你和他聊,我去前面上香,等会儿过来寻你。”说着,便留下了倩儿和佩兰,自己带着丁香去了前面的大雄宝殿。
殿内静悄悄的,香烟袅袅。菩萨宝相庄严,俯瞰红尘。慕容雪先在功德箱里捐了些钱,这才恭恭敬敬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地祷告:“菩萨保佑,让他今生今世都只喜欢我一个人。”
许愿完毕,她叩了三个头,起身之后,突然又觉得这个愿望许得不大精准,他只喜欢她一个人是不够的。于是,她又重新跪下来,再次双手合十,念念有词道:“菩萨,刚才的不算,重来一次。”
她吸了口气,一字一顿道:“求菩萨保佑,让他这一生一世只有我一个女人。”想了想,又补充道:“女儿除外。”
“噗。”神像后突然传来一声闷笑。
慕容雪吓了一跳,从蒲团上爬起来,只见后面走出来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