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翡见他没有行动的意思,有点急了,时间紧迫,哪有机会磨磨叽叽害羞扭捏,讲究什么非礼勿动非礼勿视啊,性命才是最紧要的,趁着这会儿没人守在跟前,赶紧逃命要紧。
眼下正是晚饭时分,云翡猜想劫匪可能是见自己和陆源还未醒来,便先去吃饭了,大约一会儿工夫便会过来,可是陆源还在红着脸纠结磨蹭。
云翡当机立断,一改温柔可爱的面容,凶巴巴道:“脸皮重要还是命重要?我都不介意,你扭捏什么,快点把裙子叼起来。”
这口气,简直就像是吩咐家里的小狼狗,去,把那根骨头给我叼过来。
陆公子的脸更加红得一塌糊涂,可是手脚被缚,也就只有嘴巴可以动了,无奈之下,他一狠心趴过去,低头弯腰,咬住云翡的裙子往上扯。
云翡的小腿上绑着布条,那柄匕首就插在里面。
匕首紧贴她的腿,这个高难度的任务实在是叫他羞窘尴尬得无地自容,夏天衣衫单薄,隔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白纱裤,他不仅感觉到了她温热的体温,还闻见了一股淡淡的少女体香,和她袖管里的那股味道一模一样,他心跳失了控,头昏脑涨,两眼冒金星。
云翡一个劲地催他快点。唉,他没有昏过去,已经很好了。
他咬住匕首使劲往外拽,急促的呼吸热热地喷在了云翡的腿上,她本就怕痒,再一看他龇牙咧嘴咬着匕首的样子,哪里还有那个清高倨傲,眼睛长到头顶上的贵公子模样,简直就像是叼着骨头的大狗。
她实在忍不住想笑,但是又不敢出声,硬生生憋得身子一颤,这下可好,匕首一下子碰上他的鼻子,疼得飙泪。
陆源顶着一张喜蛋脸,眼泪汪汪地看她:“你别动。”
云翡咬着唇点头,拼命忍着笑。
陆源叼着匕首使劲往外抽,可惜牙齿的力道毕竟有限,他还未将匕首抽出来,就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
“这碧烟弹就是好用,不费一刀一剑,就能将人迷倒,省了打打杀杀的工夫。”
“还是当家的计策好。陆家那几个侍从个个武功高强。若是真的打起来,咱们可不能这么轻易得手。”
“这会儿工夫他怕是该醒了吧。”
眼看有人来了,陆源急忙松开嘴,来不及将她的裙子咬下来,云翡急中生智,将右腿蜷在下面,用左腿上盖住了匕首。
房门被人打开,呼啦啦一下子进来十几个男人,清一色的黑色衣裤,乌泱泱地站在两人跟前,顿时有一种乌云压顶的感觉。
云翡紧张起来,情不自禁地靠向陆源。
可恶的是,这些人一进来,不关注陆源,全都齐崭崭盯着她,而且大刺刺地当着她的面便议论起来:
“她是谁?这小子的丫头?”
“瞧这打扮跟相貌,怎么可能是丫头,八成是他的小媳妇。”
“胡说,这小子还没成亲呢,我看是在京城的相好。”
轰的一声,厅内的男人哈哈大笑起来。
云翡又羞又气,若不是手脚被缚,简直想要跳起来打人。陆源也窘得脸色通红,但心里却又有异样的一丝甜蜜。
云翡气恼之余,心里又松了口气,看来她猜得不错,这些劫匪的目标不是她,而是陆源。她只不过有些倒霉,被捎带着劫了。
一群人正在嬉笑,突然,厅外的曲廊上响起“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不急不慢,轻缓从容。
厅内的笑声骤然停住,这些人立刻规规矩矩的站到了门口,一副恭迎圣驾的模样。
云翡情不自禁地对外看去,可惜视线被花厅的雕花门挡住,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那脚步声徐徐而来,让人禁不住屏住了呼吸。云翡生平第一次感到一个人的脚步声竟然可以如此好听,仿佛是清风里有人悠然地打着竹板,竟然生出踏板而歌的味道。
她简直都忍不住想要站起来看看这脚步声的主人。终于,门口走进来一位脚踏木屐的男子。云翡怔住了,这位劫匪,完全出乎了她的想象。
他身形颀长,身着一袭宽松的白衫,袍脚寥寥几笔画着水墨的青竹,发上别着一根沉香木簪,脚下是一双木屐。飘逸出尘的装扮,就像是一位不食烟火的隐士,周身上下,找不出一丝一毫的匪气,只觉得无比的清雅脱俗。
众人拱手施礼,恭恭敬敬地称呼他:“庄主。”
庄主?云翡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这人到底多大年纪?
从紧致光亮的肌肤上看,他仿佛是个年轻人,但一脸的络腮胡子挡住了下半边面容,又看不出具体的年龄,仿佛二十,仿佛三十,也或许四十。
他若是一个剽悍的大叔倒也罢了,偏偏又生了一双眼角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眸光流转,璀璨若星,顾盼之间蕴着一股天然的风流之意。
如此美貌的一双眼,配着这粗犷的络腮胡子实在有点不协调。云翡对上他的视线时,甚至有种错觉,他的眼睛,简直比神仙醉的酒性还要烈,多看几眼,一定会醉在里面。
他负手走过来,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你看完了吗?”
云翡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于是马上低了头。可是这会儿再装出害怕的样子也晚了,装傻或者装花痴还来得及吧。说实话,装花痴脸她最熟悉,因为以前她娘每次见到爹都是这样的笑容和眼神。
他弯腰打量着她:“奇怪,你被人劫了,居然不害怕?”
云翡马上抬起头,一脸花痴的笑:“因为庄主不像土匪也不像坏人。”
他越发觉得有趣,笑吟吟地一挑眉梢:“你是想说我长得太好看了?”
云翡心里一抽,他怎能这样笑呢?那双眼睛弯弯如月,璀璨若星,妩媚多情得简直要飘出桃花瓣来。
云翡立刻带着无比认真诚恳的表情,夸道:“庄主美若天仙,出尘脱俗。”
她心道,这幸好不是个女人,不然就是一锅祸水啊。可是,他为什么要留着大络腮胡子?桃花眼和络腮胡,根本就不搭调嘛。审美观上有点强迫症的云翡,简直手痒得恨不得拿把菜刀上去,将他的胡子剃掉。
可是貌似这句马屁拍的不是地方,他不满地撇了撇嘴:“这两个词既没有新意,也没有诚意。”
云翡马上换上更诚恳更认真的表情:“庄主,小的才疏学浅,脑中只有这两个词勉勉强强可以配得上庄主的绝代风姿。”
他摸着下巴,满意地笑了笑:“这个夸赞比较特别,我喜欢。”
云翡心里抖了一下,却依旧笑得献媚无比:“庄主英明。”
他很满意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名叫苏云。我和陆公子素不相识,因为路上走不动了,搭乘了陆公子的马车。求庄主高抬贵手放了我。”
素不相识……陆源一颗心瞬间碎成渣渣。
庄主漫不经心地挥了挥袖子上压根也没有的灰尘,随随便便地说了一句:“辛辛苦苦抓了人,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放掉呢。你有赎金吗?”
赎金?云翡赔着笑道:“庄主,实不相瞒,我是从来京城投亲的,可是亲戚搬走,我又遇见了恶人,若不是陆公子仗义相救,我此刻已经落入了人贩子之手,求庄主大发慈悲放了我们吧。”
“那怎么办?一般没有赎金的人,我们都是撕票。”撕票两个字他说得轻飘飘无所谓,仿佛说的是撕纸。
云翡却听出一身冷汗,忙道:“大王饶命,我身上还有些银子。”本来她还想说说好话,拍拍马屁糊弄过去,眼看不成了,还是保命要紧,银票什么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都交出去,只要保住命就行。
庄主瞥她一眼:“有没有十万两啊?”
十万!云翡眼前一黑,干笑:“庄主说笑了,我哪有这么多银子。”
桃花眼里立刻明明白白写了三个字:穷光蛋。他不再理会她,俯身拍了拍陆源的肩:“陆公子别怕,我只不过是想要些赎金而已,并不会伤害你。”
陆源冷冷道:“你想要多少?”
庄主淡淡一笑:“这个嘛,我会派手下人去和令尊谈,陆公子安心在这山庄暂住几日就好。”他站起身,打算带人离去。
云翡忙道:“庄主,那我呢?”
他回过身,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你既没有赎金,只好撕票。”
云翡后背瞬间便出了冷汗,急忙道:“庄主饶命啊,我虽然没有十万两,但是还有几百两啊,我这个镯子还蛮值钱的,庄主你也拿去吧。”她千辛万苦逃出京城,若是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这些劫匪手里,可真是冤死了。
他置若罔闻,抬步往外走。
云翡急忙喊:“庄主您杀了我也没有什么好处啊,不如留着我给您干活,我什么活都能干,吃的特别少。”
庄主慢悠悠踏着木屐缓缓而去,就在云翡快要绝望的时候,他突然开口扔下一句:“山庄里一下子多了这么些人吃饭,厨房里倒是缺个人手。”
云翡赶紧感激涕零的谢恩:“多谢庄主不杀之恩,我一定拼命干活,报答庄主。”
庄主扭头,对一个矮胖的汉子道:“庆山,好生照顾陆公子。这个叫什么苏云的小丫头,先使唤着看看,不顺手的话,就埋到树下当花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