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具体的细节还得从过春节之前说起:
那天单位不忙,我呆着呆着,突然就有了一个深刻的感悟,我算是看明白了,人啊,就是那么回事儿,就是不能深接触。别管是谁,深接触了没好人。尤其是长得还不错的男的。我再直白点说吧,尤其是汪宁。那天在克俭小区,我两只眼睛完全不够用,一边要时刻关心着天朗和孙莹莹,还有专门来找茬的李博,可以说是心惊胆战,就怕出点意外,局面失控;另一边我还盯着汪宁,我想看看这狗子对孙莹莹到底什么态度。我心里面已经打好主意了,他要是再对孙莹莹表现出一点点,对,哪怕是一点点触动,同情,或者怀念,那就七天刑期改成无期,我就跟他就完蛋,我再也不惦记他了,我就对他死心!结果你猜惊不惊喜,开不开心:他一直看着孙莹莹,并且那一双扑簌簌毛茸茸的眼睛呀,好像十三岁的敏感少女在生理期前看了悲伤的欧洲文艺电影,他随着情节的发展,随着每一个台词而心潮澎湃,情感泛滥,他还善于表达呢,他对孙莹莹何止是触动同情怀念?他最后眼圈一红,潸然泪下,低下头去,一个转身,提前离开了——瞧把他给文艺的!
后来我是这么跟张阿姨说的:“我跟汪宁的事儿反正你一直都有数,我也算没瞒过你。我现在跟你正式说明一下哈:我也不判他刑了,我跟他以后就算完了。”
张阿姨从小红书上抬头,看了我一会儿:“……哦。第几次说这事儿了?”
我:“这回是真的。”
张阿姨挑着眉毛:“行吧。”
我:“这人就当我不认识,从没交过。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起他。”
张阿姨:“总是你先提起他的。”
我怒:“反正我就不想要再听到他的名字了!”
杨哥从外面急匆匆地过来:“洋洋,赶紧把这个表格给对面派出所送去,给汪宁。”
我:“我不去你自己去!”
杨哥不明就里被我吼了,一边往外走一边喃喃自语:“这孩子怎么了?上火了吗?上火去泡点**喝呀。”
我坐在桌子上气得抱着双手翻白眼。
张阿姨开心地快笑出声来了:“洋洋呀,不跟他见面那不可能,门对门办公,总有事情得一起办,不可能不提到他。”她眉开眼笑,“爱莫能助,爱莫能助呀。”
我看着她,跟她解释一个她好像自己都忘记了的局面:“你不要快结婚了就春风得意的,你不要得罪我,也不要阴阳怪气,你得弄清楚你到底是跟谁一伙儿的。你想过没有:你姑娘还不总在国内,费半天劲回来一趟,到现在还在太原隔离呢。跟翟大爷结婚办喜事儿,你不得靠我帮你忙前忙后的吗?”
我说到这里,张阿姨在半秒钟之内把自己的笑容吃进嘴巴里,把手柔软地搭在我的手背上,语重心长,推心置腹:“我想到了,不理他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哦?……那不便宜他的话,应该怎样?”
“你看哈,你现在就是吃醋了。”张阿姨看着我。
我一下子从桌子上蹦下来:“我才没有呢!”
张阿姨:“不用嘴硬。”
我:“行。那我应该怎么办?”
张阿姨:“呵呵,这还让我教你吗?你得让他也吃醋呀。”
我:“咱单位一个杨哥,一个胡世奇,你觉得我跟谁凑一凑会让汪宁吃醋?”
张阿姨:“你不要把视野局限在这两个人身上。对了,你今天晚上的联欢会不是要上台跳舞吗?”
“对呀。”
“全街道和派出所的人都来,你就赶紧抓住这个机会表现自己。”张阿姨说,“你把自己捯饬得仔细一点,妆化得浓一些,好好跳,显摆自己!我告诉你,任何一个单位的联欢会都是年轻女同志展现自己的最佳时机,台下坐的,你以为都是平时接触的同事什么的,谁结婚没大家都知道,可是谁家没个适龄的单身亲戚?不一定你就被什么人盯上了,就给你介绍对象了!”
我看着张阿姨,一时没说话,我觉得她说得还真是对,我完全没想到呀,可是接下来她就下道了。
“另外你再想想,咱街道主任在下面看节目不?不到四十,名校毕业,长得还挺帅的,你怎么知道你跟他没机会?区长要是过来串门慰问呢?五十出头,长得不行,但是官儿大呀,你又怎么知道你跟他没机会呢?”张阿姨撇着嘴吧摊着手,越说越流畅。
我简直哭笑不得:“打住!你能不能教人一点好?主任和区长都有家有室的,你让我跟他们有什么机会!!!”
张阿姨慢悠悠地:“你看你,跟我说话越来越没大没小的了。我就是举个例子说个事儿,就是你要把握自己上台跳舞的机会,你要把自己的年轻美丽都展现出来!无论在座的都是什么萝卜白菜,你要给汪宁创造一种危机感,你得让他知道,你在他之外还有很多的可能性,那他就开始吃醋了。不管你们成是不成,反正你也算报复回去了。你说阿姨跟你讲的对不对?”
我看着张阿姨,沉吟良久,我没合计我自己的事儿,我脑袋里面想起来夏天秋天的时候,她参加了不少我们社区里给长者办的传统文化活动,广场舞大赛就不用说了,念诗会,合唱团,书法比赛她都去了,张阿姨是行政干部出身,根本不会用毛笔,脑袋里面更是没有几句古代诗词,她最多就是用拖布沾了水在地上写个“安全生产,人人有责”什么的,但是她每次活动把自己打扮得特别隆重,全是一整套一整套的唐装旗袍香云纱,老头子们别管是离异丧偶还是老伴健在的都明里暗里地瞄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就是她展示自己的机会呀,翟大爷也就是这么对她死心塌地的吧?
此时的我不得不心悦诚服地点点头:“行吧,我再听你一次。我现在对汪宁反正也抱定这个必死之心了,我等会儿就把妆化好了,把舞跳好了,我让他也吃一把醋!我看看他能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