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婳被他这幅样子磨地想起了很多旧事。
还是很多她不愿回想的旧事。
她用尽身上全部的力气与他拉开了距离,她凝视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沈越,我都放下了,为何你就是不肯放下呢?”
沈越最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
她可以和他吵,可以恨他,可以怨他,可是她唯独就是不可以放下他。
沈越被她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逼的心痛不已,无法呼吸。
半响,他低声喃喃道:“可我放不下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婳婳,你能不能对我公平些”
萧婳本不想再旧时重提,但听到他嘴里提到了公平,她实在是觉着荒唐好笑。
“公平?好,那我今日倒是想好好问问陛下公平二字该如何写。陛下若是真心对我,为何要在我真心真意对你的时候策划着起兵攻打东央!”提到这事,萧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你明明知道!那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你在要他的命的时候,就没想过那无异于是在要我的命!”
这是萧婳第一次在沈越面前,将自己最真实的情绪都暴露了出来。
沈越死死地攥着她的手,不叫她松开,“婳婳,在我们南疆,女子嫁与谁便会冠以夫姓,我我已把你当成我的妻子。”
萧婳不说话,眼里扑簌簌地流了满脸。
谁要当他的妻子!当他的妻子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沈越舍不得看她哭,便抬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可我最后并没有出兵啊,婳婳,你以为我改了军令是为了谁?又或者说,你以为萧桓死在了谁的手上?”
萧婳双眸瞪圆,抬头去看他。
确实,她从未想过,消失了那么久的萧桓到底去了哪里。
“婳婳,是我出尔反尔,亲手杀了他。”沈越自嘲地笑了笑,“然而我没继续出兵的代价,是我最后还是丢了邠州,打了败仗。”
萧婳并不会说出那种邠州本就是东央的话,胜败乃兵家常事,一向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试想他那时如果真的出兵攻打东央,恐怕
根本没有今日的东央了吧。
她跌坐在床上,久久未语。
她双手掩面,痛苦道:“那你为什么要囚禁我,为什么要杀了知一,为什么要迎娶新后,为什么不让我见鸿儿”
萧婳小声的啼哭,像一记记鞭子一样抽打再沈越身上。
这阵阵的呜咽声,似倾诉,似泄,似不愿原谅他
他怔怔地看着她,除了能将她抱紧些,他也不知拿她该如何才好。
不是所有的事,他都能给她一个圆满的答案。
如今他回头看,他也说不清,当时的自己,究竟为何要那样做。
他心疼地拍着的萧婳起伏的背,哑声道:“婳婳,我从没有迎娶过新后。你说你心仪的另有他人是我不甘心,才对你那样说。我当时只是想着,只要我立了新后,你总该低头来求我了,可却未曾想到,你根本不在乎”
这件事,是沈越最不想承认的事。因为这事不止证明他了荒唐幼稚,甚至还听起来有些悲惨。
“至于你那婢女,她确实是死于乱箭之下但却不是我刻意下的命令。”
“不过我也承认,我只对他们说不能伤及你的性命”
“婳婳,朕知错了,你跟朕回去,行吗?”
沈越断断续续地说了好久,久到天都快亮了。
平心而论,其实萧婳是不希望他解释这些的,因为解释了以后,她能感觉到,她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终究还是软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默默地问了自己好几遍。
她还能原谅他么?
沈越临走时,不但抱着萧婳不撒手,还有些用力地咬了咬她的肩膀。
“婳婳,我不求你马上原谅我但这个期间,你能不能不要选驸马,也不要和那‘内侍’厮混,你要是有需要我来行不行。”他在她耳畔轻语。
萧婳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好不容易缓和的情绪再次被他气的起起伏伏。
她有个屁需要!
最后,沈越依旧是被萧婳推出了殿外,连外套还都没来得及穿。
————————————————
沈越回去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
他生怕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萧婳会与别人生米煮成熟饭。
就在此时,他的目光突然飘到了在一旁自娱自乐的泓儿身上,突然间计从心起。
萧婳能狠心地把他从屋内推出来,总不能将这小崽子也退出来吧。
没过几日,也就是在他处理完堆积如山的政务后的隔日夜里,他蹑手蹑脚地将沈泓抱在怀里,悄悄地又上了马。
“你不是管朕要母后么,那你自己可要好好努力,然后把你母后找回来。”沈越冲着怀里还熟睡着的沈泓道。
清晨天还未亮,萧婳就被蹬醒了。
萧婳刚睁开眼,半梦半醒之间,她又被蹬了一脚。
她看着四周也没人,吓得浑身一激灵。
她跳下床,一把掀开这有一处鼓囊的诡异被褥。
她甚至都举起了一旁的茶壶
可这一掀开,萧婳便傻眼了。
这刚刚给她蹬醒了的小东西,居然是她日日魂牵梦绕的泓儿。
就在萧婳呆住的那一刻,这小家伙牢牢地抱住了他心心念念的娘亲大腿儿,并且使劲地冲萧婳抛着媚眼。
“娘,泓儿想你。”一字一句,口齿清晰。
萧婳跌坐到榻上一动不动,像是被人点了穴。
过了好半天,萧婳轻轻地抱起泓儿,整个神情都变得温柔起来,“泓儿,你再喊一次,再喊一次。”
沈泓乖巧地喊了好几次,让萧婳暖的整个人都飘飘欲仙起来
可萧婳不知,这句话,沈越已是教了泓儿无数次。
景阳殿突然多了个三岁大的孩子,是怎么都瞒不住的。
傅兮不到中午就赶紧跑来通风报信,但还没等研究出来结果
曹操就到了。
当景熙帝站到景阳殿门口时,萧婳都吓傻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皇兄解释,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
站在旁边的傅兮自是知道怎么会事的,一边捏着景熙帝的掌心,一边与萧婳对着眼神。
景熙帝一掌拍在桌上,疾言厉色道:“萧婳!你长本事了!连朕都敢骗!”
萧婳胆颤心惊,颔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难道你觉得,朕会容不下你的孩子?”景熙帝道。
语气中,不难听出有些低落。
这小东西虽是沈越的儿子,可也是他的亲外甥。
他也已为人父,他若是早知道
就根本不会叫他们母子分开这么久。
萧婳也知道自己欺瞒皇兄实在不该,但她实在不知如何开口解释,笨嘴地说了几句“不是的”后,接着又连连向傅兮散个求助的眼神。
六只眼睛眼睛交汇的尴尬期间,沈泓却在地上一晃一晃地走的无比悠闲自在。
他先是抬头看了看萧婳,后又看了看景熙帝,最后将目光定在了傅兮的身上。
傅兮本就喜欢孩子,见这孩子正望着自己,心里一喜,就在正准备将这孩子抱起去哄哄景熙帝那张臭脸时,就见这小东西突然冲着傅兮的肚子说了一句。
“咿有个弟弟。”
他这一声“弟弟”,直接将傅兮喊的愣在当场。
由于这沈泓的指向太过于明确,所以傅兮的心脏就这么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
扑通扑通。
民间常有这种说话,说有些孩子的七窍关的晚,总是能看到些成年后看不到的东西
若真如这小豆丁所说,那会不会真的
“你给我宣太医,给我宣太医。”傅兮似想到些什么,一把拽住了景熙帝的手掌。
吴院使前阵子到了日子就会被皇后招来,早已是轻车熟路。就在他还纳闷最近怎么消停了的时候,这不,又来了。
吴院使如往常一般,先将帕子盖到傅兮手上,再缓缓道:“娘娘深呼吸,放松”
人失望的次数一旦多了,就不敢再随意希望起来了。傅兮强迫着不要多想,不要多想,但心脏依旧是感觉蹦到了嗓子眼儿。
过了好半天,吴院使终于开了口。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月份虽浅,但确实是滑脉无疑。”吴院使对自己的医术还算是颇有信心,便也没像其他太医那般含糊其辞。
傅兮对吴院使的医术很是信任,所以在吴院使说出滑脉的那一刻,傅兮便红了眼睛。
她来来回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喜极而泣。
毕竟,傅兮曾是真的以为,她不会再有孩子了。
萧婳见傅兮真的诊出了身孕,便在一旁赶紧插话道:“恭喜皇兄,恭喜皇嫂。”
景熙帝瞥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
“你这时候倒是不装哑巴了。”
萧婳见她这三哥哥的语气变了样,就知道他是不稀罕和自己计较了。随即,她便厚着脸皮拽了拽景熙帝的衣角,呲牙卖着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