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不出三日,英国公府就派了小厮进宫来传话,说英国公夫人感染风寒,奄奄一息,恳请韩妃娘娘回家探亲。
韩妃对这位继母一直以来都是敬爱有加的,现在家中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韩妃根本就没来及的多想前些天的事儿,立即就答应了。
“陛下,家里来信,说臣妾的母亲病危了,臣妾能否今日就回去”韩妃对着成远帝道。
“爱妃快快请起,家里出了事,定是要早些出的,你等等朕,朕陪你一起回去。”说着,成远帝就转身就去更衣了。
与韩妃想的不同,成远帝从殿内出来的时候,并不是龙袍加身,而是一身便衣。
韩妃转念便想到了成远帝以帝王的身份回去肯定是不方便
现下看着他这一身过为低调的便衣,不由得生出一些感动。
成远帝的样貌虽不及潘安,也绝对算得上风度翩翩,仪表堂堂。
否则,韩妃当年也不会喜欢他。
韩妃在宫里这些年,早就看出了帝王的多情与绝情。所以成远帝今日的此番作为,倒是让她有些自内心的感激。
韩妃上马车时,久违的主动拉了一下成远帝的手,并在他耳旁小声道:“茵儿谢陛下。”
成远帝回头一笑,还亲了一下韩妃光洁的额头。
韩妃以为成远帝是真的特贴她,成远帝却以为韩妃与他这是心照不宣。
回英国公的一路上,成远帝的手就没老实过,纵然是“老夫老妻”,但因为在马车上,又好似多了一些别样的韵味。
若是平时,依照韩妃的性子,肯定是不许的,但是那天也不知怎的,竟半推半就地让成远帝在马车里,好一顿揉搓
到了英国公府后,成远帝因着不能接近病患所以留在了正厅,而韩妃却是赶紧推门进了柳氏的屋子。
屋子里熏着醋,好几个丫鬟忙前忙后地在伺候躺在床上的柳氏。
柳氏面色苍白,眼神涣散,就连平时细心保养的唇部,都生出了些许皲裂。
虽不是亲生的母亲,但是韩妃看着这样的柳氏,心里还是万分难过。于是韩妃上前握住了柳氏的手道:“母亲,您坚持一下,茵儿带了宫中上好的药材回来,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柳氏看着韩妃在她身旁掉眼泪,不禁愣了愣,但是片刻后,到底还是颤颤巍巍的举起了身边的茶杯道:“茵儿,一路上辛苦了,你如今身份尊贵,却还叫你赶回来看我这老婆子,真的是咳咳快,喝喝点水吧。”
韩妃看着柳氏有气无力地举着那茶碗,立即拿过来,一饮而尽。
柳氏拉着韩妃的手,硬是从小时候说到了长大,整整说了一个多时辰。
可惜那时的韩妃一定不知,就这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已经够成远帝和韩嫣生米都煮成熟饭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因着成远帝不能久留,于是韩妃和景熙帝早早就启程回宫了。
一路上,韩妃一直闷闷不乐,她一是感叹命运无常,二是担心万一自己也到了这一天,景之会不会难过的不吃不喝。
这样悒悒不乐的表情,落在成远帝的眼里,却成了吃醋的表情。
成员帝抬手摸了摸韩妃的耳垂,“茵儿,你能这样大度,朕很是欣喜,不过你放心,哪怕是嫣儿以后进了宫,位置也绝不会大过你,毕竟,你在朕心中,独一无二。”
嫣,嫣儿?
说完这番话,成员帝也没看韩妃一脸不解的目光,而递给她了一袋不知从哪儿拿出了吃食,继续道:“看,这是嫣儿买的糖丸子,说是送给景之的。”
韩妃木讷的接过来
“你们姐妹感情这样好,朕当真是有福气”
韩妃一开始听的云里雾里,不过最后,却终于听明白了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韩妃盯着这袋子糖丸子惨笑,她说的么,病入膏肓的人怎么会有力气拉着她说了一个时辰的话不停歇
原来,竟下了如此大的一盘棋。
韩妃回宫后,回想起刚刚还在安慰柳氏的自己。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痴儿,合着别人都在演戏,只有自己竟然当真了。
想要韩嫣入宫,与她说一声便是,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那样的皇帝,真当他是她心中的宝贝,舍不得撒手么?
那日后,韩妃不但对成远帝闭门不见,且身子却是每况愈下了。
韩妃和成远帝堵着一口气,怕他以为自己还想要他那不值钱的宠爱,硬是挺着连太医都没叫。
韩妃想着,柳氏病的那样逼真,八成是真的感了风寒,自己回去这一趟,除了给人搭了一桩姻缘外,竟然还白白过了一身病气。
真是晦气。
只是韩妃没想到的是,当日夜里她就病了,而病的时候,只有年幼的三皇子一人在旁边。
她突然感到天旋地转,好似有一股血一直在往头顶涌着,这样的感觉没过多久,韩妃就知道自己怕事中了招,不行了。
她用最后的力气,将三皇子叫到旁边,语无伦次地说着她想说的话。
“皇儿,母妃不用你替母妃报仇,母妃只求你好好活着”
“如果有一天,你坐上了那个位置,不论是否国泰民安,你都别小瞧了这后宫。”
韩妃突然病逝,这宫里除了闵后以外,皆是一片哗然,舌桥不下。
成远帝听闻后,迅地跑到了韩妃宫里,见了她最后一面。
“怎会这样?茵茵儿?太医呢,给朕宣太医!”
这时,有个姓王的太医突然跪在了成远帝面前。
“臣有罪,请皇上责罚,请皇上责罚啊!”
成远帝眼圈颇红地看着他道:“你说。”
“前些日子,韩妃娘娘突然找人要挟臣的妻儿,要臣给她配一副药,臣一听那药是无解的剧毒之药,臣当时就拒绝了,可臣的妻儿在那些大汉手里,臣不敢不从可万万没有想到,韩妃娘娘管臣要的这药,竟是要给自己服用啊!陛下,臣是死罪啊!”
说着,王太医开始不停在地上磕头,整个屋子里都回荡着头盖骨撞击青石砖的声音。
成远帝怒斥他:“胡说!韩妃整日在宫里,哪里会有机会威胁你的妻儿!”
可惜,陷害韩妃之人,早已经把这一切都编排的天衣无缝。
经过盘问,韩妃派人威胁太医的日子,是韩妃生辰那天晚上。
取药,是韩妃和成远帝出宫的那天。
服毒,是今日。
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韩妃生辰前后,宫里宫外确实进进出出了很多人,而出宫那天,成远帝因一直和韩嫣在一起,他也不知中途韩妃是否离开过
成远帝紧紧皱着眉头,思考着前前后后。
这时候,闵后突然又跪在景熙帝面前。
“陛下,臣妾有罪,说来还是臣妾的错,臣妾当初出那主意的时候,没想到茵妹妹会这样的果决”
闵后刚一开口,成远帝就挥退了殿内的所有人。
成远帝面露痛苦之色,“你说茵儿当时不愿?”
闵后一边哭一边答道:“陛下,茵妹妹嘴上是连连答应的,但是陛下也知道,茵妹妹对陛下一直以来都是用情至深的”
用情至深。
成远帝双手掩面,哪怕他是这天下的主宰,却也会因为主宰不了生命的流逝而感到万分痛苦。
随即,成远帝哑着嗓子喃喃自语道:朕说茵儿这几天为何一直不肯见朕,原来是和朕怄气
出了这事,成远帝也没法责怪任何人,他扶起了跪在他身侧的皇后,缓缓道:“既然如此,就给韩妃以贵妃的制度下葬吧还有,那英国公府的二小姐,就不必进宫了”
英国公府的二小姐进不了宫,这是她早就算到了的,但是以贵妃的制度下葬,她确实是没想到,毕竟,她还给韩妃加了一宗挟持太医妻儿的罪
闵后面露犹豫,“陛下那王太医那事”
成远帝无心再和闵后继续说下去,不耐地挥了挥手,“好了,你告诉他,嘴闭严,空缺的院使之位就是他的了”
成远帝率先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闵后却将手覆上了韩妃还未凉透的脸颊上,“韩茵,你妹妹亲手害死了你,还是本宫帮你报的仇呢,本宫对你这般好做了鬼,可别忘了找她报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