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火炉轰隆隆地响着,滚烫的石锅蹿着火苗,沸腾而出的香味弥漫着整个狭小的店面。
服务员利落地端走上一桌吃剩的碗,抓了一张油腻的抹布飞速擦着桌子。
“两位吃点什么?”
阮思娴看了一眼墙上的菜单,说道:“酸辣的花甲粉丝,多加点花甲哦。”
服务员又看向傅明予,说话声音却没那么干脆了,“您呢?”
傅明予淡淡道:“跟她一样。”
“好嘞!”服务员抬头朝火炉那边吼,“两份酸辣花甲!”
自从傅明予跟着走进来,阮思娴便能感觉到四周的视线渐渐集中在他身上。
小店喧闹拥挤,充斥着烟火气息,而傅明予气质矜贵,面色淡漠,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完全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倒像是店内墙角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的电影的画风。
阮思娴也没想到他真的进来了。
十分钟前,撒谎被抓包的阮思娴表情平静内心却十分尴尬地看着走到她身旁的傅明予,听他问道:“不是吃了吗?”
阮思娴僵硬地说:“加餐。”
傅明予望着店内的环境,问:“要不要换个地方?”
阮思娴心想我都排队这么久了怎么能换呢,现在就算是米其林餐厅就不能把她从花甲粉丝的魔力里拽走,“不要,我就想在这里吃。”
说完,她想故意问:“傅总,一起吃吗?”
十几块钱一碗的东西,傅明予怎么可能吃。
况且这里的环境……反正说不上多干净。
然而没想到他却点了点头,“嗯,好。”
于是他就在阮思娴身旁安静地站了十分钟,等店家叫号,他便跟着一起走了进来。
阮思娴觉得自己又给自己挖坑了。
她都能吃的东西,傅明予怎么不能吃了?
谁比谁高贵还是咋的?
但是两碗冒着热气的花甲粉丝端了上来时,仔细闻着,花甲的腥味和醋的酸味十分冲鼻。
阮思娴看见对面的傅明予明显皱眉了。
果然还是下不了口。
阮思娴直接拿起小碗,盛了点汤,喝下一口,故意表现出一股大快朵颐的表情。
“真好喝。”
她看向傅明予,朝他扬扬眉,“傅总,动筷子呀,可好吃了。”
她就不信傅明予真会吃这玩意儿。
果然,傅明予虽是坐着,却离这桌子小半米远,拿纸巾擦了擦勺子,也学阮思娴的样子盛了小半碗汤。
但是端起碗时,他还是没能下口。
整个碗里充斥着一股劣质的香料味道就算了,上面飘浮的油又是什么东西?
他抬眼,对上阮思娴狡黠的目光。
放下碗,他决定转移话题。
“十一月公司将开始全国巡回飞行学员招生,你想去吗?”
“我去干什么啊?”
“宣讲。”
阮思娴“哦”了一声,挑出一颗花甲吃。
“我只是个副驾驶,宣讲都是机长去吧。”
“没关系。”傅明予说,“有女飞行员宣讲会吸引更多女生报名。”
阮思娴突然抬头问:“怎么,你还想再招点女飞行员啊?”
“我从来没有考虑过飞行员的性别。”他目光缓缓在阮思娴脸上流连一圈,嘴角有隐隐笑意,“当然,如果是你这样的女飞行员,我不介意多招几个。”
阮思娴呵呵笑,“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傅总?”
傅明予没说话,把桌边的一个瓶子推到阮思娴面前。
“干嘛?”
“你多加点醋。”?
想象力这么丰富怎么不去写小说?
阮思娴把醋放回原位:“不好意思,我从来不吃醋,吃了会吐。”
傅明予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却依然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
阮思娴看了他几秒,从包里拿出消毒湿巾,仔仔细细地擦了一双筷子,递到傅明予面前。
“傅总,吃呀。”
傅明予接过筷子,顿了顿,说:“我不吃花甲。”
“这个简单,小阮为您服务。”
阮思娴笑眯眯地把他的碗拉过来,仔仔细细地挑起了花甲。
虽然知道不怀好意,但是看见她垂下的睫毛扑闪,鼻尖沁着一点汗,嘴角弯弯扬着,傅明予还是笑了。
几分钟后,傅明予碗里的花甲全跑到了阮思娴碗里。
阮思娴把碗推回去,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啦。”
傅明予“哦”了一声,“我也不吃粉丝。”
“……”
“傅明予你找茬是吧?”
“我吃粉丝会吐。”
“好,很好。”
阮思娴拍手鼓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陪皇帝吃饭呢。”
直到阮思娴吃完面前的花甲粉丝,傅明予也没动筷子。
但却在她搁下筷子前去付了钱。
一共三十六块,傅明予给了老板一张一百的。
“不用找了。”
“嘿嘿,您吃好。”
老板借过钱,笑开了花,心里却想有钱人真他妈会找情趣。
傅明予回头朝阮思娴招手。
“走了。”
阮思娴有点撑,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才缓缓地起身。
此时的步行街依然很热闹,行人来来往往,脚步却很悠闲。
五光十色地霓虹灯和嘈杂的音乐声交相辉映,路边有摆地摊的女孩在叫卖,一声声地拉缓了时间的流逝。
“刚刚多少钱啊?”
阮思娴问。
“你要给我钱?”
“对啊。”
“不用。”
傅明予继续朝前走。
阮思娴落后一步,在他身后撇撇嘴。
几十块钱的花甲粉丝被他说出了一股请了满汉全席的却又毫不在乎的装逼感。
可是下一秒,却听他带着笑意说:“你都说了我是养猪场的。”
——那哪儿能收你钱呢。
阮思娴原地憋了憋气。
两秒后,她还是没忍住。
“傅!明!予!”
傅明予回头淡淡道:“怎么了?没吃饱?”
阮思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才忍住没当街打死傅明予的。
是涵养吗?
是家教吗?
不,是法治和谐社会限制了她。
阮思娴的脚步快到几乎快小跑起来,但傅明予追上她轻而易举。
“好了,不逗你了。”他拉住阮思娴的手腕,“说真的,巡回招生你去不去?十一月十一号启动,第一站就是你的母校。”
阮思娴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注意到他说出了“母校”两个字。
“不去!双十一我只想趁着打折买你条命!”
“哦?”
傅明予神情依然平淡,说出来的话却不堪入耳,“你想让我把命都给你?太快了点。”
“……”-
[阮思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阮思娴]:是女娲妈妈一时疏忽忘记给他捏脸了吗?
[阮思娴]:是胚胎发育的时候一不小心忘了发育一下脸吗?
阮思娴一连串吐槽发出去,卞璇回了个打呵欠的表情包。
[卞璇]:又是傅明予?
阮思娴正在打字的手顿住。
编辑框里刚写了一行字——“傅明予简直就是个大傻”
她面无表情地删了这行字。
[阮思娴]:不是,看剧气的,绝世大傻逼。
[卞璇]:哦,我还以为又是你家傅总呢。
[阮思娴]:?
[卞璇]:不然能把你气成这样的还能有谁?
[阮思娴]:你。
[卞璇]:招呼客人去了,886-
四天后,阮思娴飞行时间到达上限,照例休息,她提前就约了司小珍一起去郊外的小镇玩,司小珍对这种事情最积极,提前就订好了酒店。
然而就在阮思娴准备东西的时候,又收到了来自飞行部的消息。
明天上午例会下午培训。
行,生活生活,生下来就是要干活。
阮思娴浑身写满了认命地去了世航。
她一边打着哈切,一边和周遭的同事打招呼。
嘴还没闭上,四周的人突然安静了一些。
阮思娴根据直觉看过去,一行人疾步朝电梯走去,为首的又是傅明予。
其他人似乎瞬间就虚化了,阮思娴盯着傅明予,心想你千万别过来惹我不然我真的不能保证我会在公司给你面子。
半分钟后,电梯门关上,四周的气氛又松了下来。
好,你今天保住一命要多谢了你目不斜视的习惯知道吗?
到了会议室后,飞行部经理迟迟没来。
阮思娴坐在靠窗的位置,撑着太阳穴往窗外远眺做眼保健操。
这一眺就眺到了郑幼安身上。
阮思娴眨了眨眼睛,清醒了几分。
她怎么在这里?
和她有同样疑问的还有傅明予。
他站在窗边打了个电话,收回视线时,瞥见了在楼下机库站着的郑幼安。
“她怎么在这里?”
柏扬上前道:“今年公司三十周年庆以及世界航展已经开始筹备,她是摄影师。”
今年世航三十周年庆与世界航展撞期,将统一筹备,加之ACJ31新机型入列,本次活动非同小可,宣传部从年中就划分专门小组筹备,傅明予从头到尾盯了下来,直到这个月进入收尾工作,他才放松了注意力。
然而这并不代表他对剩下的宣传工作毫不关心。
世航一直有固定合作的摄影团队,多年来从未交过让人不满意的答卷,这使得世航每年的宣传画面十分气派,在各类影像展览中独领风骚。
有了上次的招生宣传照片后,傅明予以为宣传部已经很清楚郑幼安的风格并不适合航空业。
但即便这样,他们竟然也擅作主张换了摄影团队。
傅明予半眯着眼,抬手将衬衫上的袖箍解下来扔到桌上。
“啪”一声,柏扬眉心也不随着皱紧。
跟着傅明予工作了两年,他知道这是他极度生气的表现。
“把宣传部经理叫过来。”-
下午六点,结束培训的阮思娴揉着肩膀走出来。
在公司里坐一天真的比在驾驶舱坐一天累多了。
同行的几个同事叫她晚上一起吃饭,她答应了,但是在这之前,她得去一趟卫生间。
16楼是飞行部,相对其他部门,人较少,卫生间也很少有人问津。
阮思娴一边看手机一边推门进去,还没经过洗手台,就听见某隔间传来一道极怒的女声。
“傅!明!予!有!病!吗!”
是谁?!
是谁?!
阮思娴竖起了耳朵,想知道究竟是谁!
在傅明予的地盘!
说了一句大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