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青丝白发
洁白莹润的皓腕慢慢伸过去,于是释信大师也轻声叹息。
鲜艳的血在南宫延功力的催动下急速地涌入南宫傲的身体,周围的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南宫傲,没有人留意她低垂了头,眉目间水色深重。
随着鲜血的流失,功力的催加,眼前的人慢慢的青丝变白,最后满头银发,可是,没有表情。她只是非常安静地注视着沉睡中的人,突然地觉得冷,好冷好冷。
“灵儿,带小姐下去休息。”南宫夫人坐在南宫傲床边,连目光也未曾移动一下,对身后的侍女道。
离儿重新回到了梨花别院,可是很冷,为什么会这么冷呢?她茫然地四处观望,灵儿点了蜡烛,回身的时候却见那个一向乖顺的人儿用手挡住脸,银发中蓝眸紫唇,说不出的妖异可怖。
明明是应该大声尖叫的,可是迎着那样的目光,像一口海眼,让人只有沉下去,沉溺下去,永远不用浮上来。
她迎着她的目光走过去,蓝眸中光采灿然惊心,一种引人**的潋滟迷离。
她咬着她的脖子,只有那温暖的**流进手里,流入心里的时候,寒意才会淡去。抱着小巧的丫头,直到最后一滴鲜血流尽,她舔舔唇,意犹未尽。
南宫傲天不亮就已经到了梨花别院,她睡得非常安静,怀里还抱着那个冰冷的尸体,那满头银发寂寞如雪。只是微一走近,她立刻睁开了眼睛,警觉地打量着四周,在看见南宫傲的时候,蓝眸中散出淡淡的暖意,她撒娇似的伸出双手,南宫傲扯出她怀里的冷尸,轻轻地环住了她。
仿佛是找到了想要的温暖,她拼命地挤进南宫傲的怀里,微凉的身体慢慢地也升起暖意。南宫傲没有睡,他转头看着床下一脸安详满足的灵儿,浓重的不安涌在心头。
那以后,每个人都意识到了这种转变。梨花别院的梨花再也不曾开放过,即使是六月的盛夏,别院里也永远暑气难入。
她开始不吃东西,南宫傲开始没有在意,后来强迫着喂她,也被全数吐出来。侍候她的人一个个香消玉殒,她的记忆力越来越差,而且,越来越不能忍耐饥饿,有时候,她甚至当着南宫傲对身边的人动手。
于是只有南宫傲安抚她的时候她会安静一点,温顺地对他微笑,南宫傲也用微笑回她,越微笑,越悲伤。
刚开始的时候,他经常带她出去晒晒太阳,吹吹风,慢慢地便没有那么多时间。
秋天再来的时候,梨花别院已经没有人敢进去。南宫傲用粗粗的铁链锁上她的手腕足踝的时候,她只是垂头看着,安静地沉默,却有冰冷的**打落在寒铁索上。
那以后她很少再说话,像一条被拴养的小狗,只有在南宫傲带她出去的时候,蓝眸里才会闪动欣喜的光采。
一个秋天,就这样过来。
那一天深夜,南宫傲突然从梦里惊醒,梦里的她在哭,眼泪落下来,怎么也止不住。于是便再也睡不着,披着月色去了梨花别院。
房间里的她,缩在床的一角,落寞地注视着窗外的月色。那样沉默的姿势,南宫傲心里突然就是一痛。
她转眼看着他走近,他抚摸着她如玉的脸颊,那腕间的铁索,尽管南宫傲放得很长,可是因为时日的久远,手足间结了厚厚的疥,磨破,再结,让人不忍卒睹。
南宫傲抚着她的手腕,偏过了头。
“离儿,我想了很久,我放你自由。”他抚着她的银发,语气中隐忍的哽咽:“回你的世界里去吧。”
三十五
他俯身松开她手足间的桎梏,她眼里的不安却更重。
南宫傲抱着她上马,她任他抱着,眼里的满满的喜悦,甚至抬头轻触南宫傲的唇。南宫傲用力回吻她,吻着吻着,世界便模糊了。
半个月的兼程赶路,她越来越不安,蓝眸中带着疑惑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南宫傲抚着她的发,金色的阳光抚过她的满头白发,光晕陆离中依然撩不开荒凉入骨的寂寞。
当紫雾树海近在眼前的时候,南宫傲只觉得视线模糊,可是不哭,他拍着她的脸,含笑道:“还记得这里么?”
离儿望着那一片紫雾阳光,目光中露出惊喜却交替着恍惑,她抓着南宫傲的衣袖,在他怀里,仰面看他的脸。南宫傲抱着她下马,在时隔多年以后,再次踏入那片紫雾,梨花依旧,昨日种种,似乎只在转眼。
她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白发如霜,掩去了轮廓,白衣若雪,在阳光中若临风起舞的精灵,蹁跹若仙。
那一夜,月圆。
南宫傲抱着她在林中的小屋前,准备了所有备用之物,他抱着她,静静地让月光洒到两个人的身上,留下深深浅浅的投影。
粗糙的手,抚过她的脸,黑色的伤口结疥,长出粉红的嫩肉,她抬头看南宫傲,那一刻的眼神,如针一样刺入南宫傲心里。
她望了他很久很久,然后缓缓伸手,冰冷的指尖,轻轻地,轻轻地滑过他的轮廓,于是南宫傲也沉默,良久,她开口,连嗓音都嘶哑难续:“你、要走?”
南宫傲只是轻轻地放开了手,在月下起身,负手而立:“留在这里。”
很简单的四个字,说得非常快,走得也快。他忽然很害怕,也许身后的人只一个字,一个眼神,一个手式,就会让他的理智全部崩溃在这里。
她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月下的背影,良久才伸出手低低地唤:“南宫傲。”
那样的声音,分明是很低很低的,可是急走的脚步还是停了下来,不管他怎么努力,竟是无法向前一步,突然地回身抱住月下削弱的人儿,南宫傲埋入她的怀里,有什么东西,一滴一滴,湿了衣襟。
那一晚,两人相拥而眠,南宫傲望了窗外投进来的月色。夜深了,他轻轻地放开怀里的人,慢慢起身,整理衣襟,轻轻地掠出小屋,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飞掠出了紫雾树海,而没有留意小屋前,那个依着梨花的身影,孤独地伫立。
她就那样站着,白发如雪,在月色下飘散,蓝眸映月,也冷,彻骨的冰凉。
直到月影西斜,她依然茫然地望着那个方向,似乎在等着那个飞逝的身影,再度回来。
南宫傲几乎逃也似的出了紫雾树海,怀里的余温未散,明明夜风清朗,可是夜间急行的人仍然忍不住回望了那树林,伫立良久,心,终于麻木,慢慢地不再痛。
于是树下的人一直站到天色大亮,可是这一天,紫雾树海没有阳光。淅沥的雨,洗涤着整个雾海,那金色的光,从此照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