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服务生意图故意伤害思思借假救护车带走她开始,苏晓曼和程方毅就觉得事有蹊跷,如今真相大白,她终于知道,他们根本不是因为亲情,不是因为心疼思思,他们看上的,只是思思的骨髓。只要思思能就刘思诚就可以,至于思思会不会受到伤害,受伤之后会怎样,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不禁心疼得一阵发紧,她爱若珠宝的女儿,疼惜她还来不及,却被人当成一个……替补?药?她打了个寒颤,抓住林曦然的手臂,声音颤抖地说道:“走……我们走……”
她再也不想看到他们,不想看到这两个曾经称之为爸妈,却将她们母女视为草芥的人,甚至这会儿听到他们的哭喊哀求声,她都恶心得想吐。
“不要走!你不能走!”钱秀红一听苏晓曼要走,疯了一样朝她扑了过去。
两个保安一边一个拦住她,都被她抓得一脸血,可又不敢对她动手。这要不是看在她年纪大动不得的份上,他们真想一巴掌打晕了扔出去。
“放开我!”钱秀红连抓带挠,连踢带踹,拼命地挣扎着,红着眼叫道:“苏晓曼你不能走!诚诚要是没了,我们老刘家就断更绝后,我们全家都不会放过你的!”
刘长江则干脆跪着一个劲地叩头,涕泪纵横地说道:“我知道我们对不起你,可我们也没办法啊!诚诚要是再不移植,就保不住了啊!求求你了,救救我的孙子吧!”
周围的人早有人拍了照片发上微博朋友圈,这种高能热闹的大戏谁都舍不得走开,一时间将医院走廊到大厅都堵得严严实实。林曦然一看,这下好了,她们现在就算想走都很难走出去。
苏晓曼脸色苍白,转过头去,根本不想再看他们一眼。他们哭得再悲惨,那诉求中不加掩饰的歧视还是让她的心寒到了极点,在他们的眼中,只有刘思诚才是他们的孙子,若非思思跟他有相同的血缘,他们根本就不会在乎。
甚至……在他们的心目中,只怕还存着不惜以命换命的念头吧!
苏晓曼越想越后怕,那天若非程方毅挡住了那盆汤,思思若是被人带去了医院,他们是给她治伤,还是直接要取她的骨髓?难道她存在的所有意义,就是为那个孩子治病吗?
她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来,拨通家里的电话,过了好一会儿,听到话筒里出来女儿清甜的声音。
“喂,这里是思思的家,请问你是谁啊!”
“思思,是妈妈!”苏晓曼的声音都有些发抖,捂着手机,紧张地说道:“思思你乖乖在家里,千万千万别出去,有事给妈妈或程叔叔打电话,不论谁来找你都不要开门!”
“嗯嗯,我知道的!”刘思怡好奇地问道:“妈妈你在哪儿啊,好吵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呢?我今天画了一幅画,等你和林阿姨回来看呢!”
苏晓曼的眼睛热了下,赶紧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她怕女儿听到爷爷奶奶的哭喊声,更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让这个敏感聪明的孩子发现了问题。
她这边刚挂断了电话,那边林曦然已经打电话召唤了袁长峰过来,原本来做产检袁长峰想陪着,是她嫌他啰嗦没让他跟着,没想到就被人缠住,这会儿医院不光是围观的路人挤成了堆,连门口都源源不断地有拿着长枪短炮单反相机的记者赶来凑热闹。
记者们一向闻风而动,从微博朋友圈一看到有这样的大新闻爆出来,又刚好是近期最热门的人物话题,哪还顾得上时间地点,一窝蜂地赶来,冲进大厅时,正好看到刘长江在地上跪着哀求不已,钱秀红却被两个保安架着连抓带打,场面无比热闹,顿时挤进来咔咔咔地拍个不停,一边拍一边追问不休。
“请问您为什么要向儿媳妇下跪?是怕她告反诉你们诽谤要求赔偿吗?”
“你们告儿媳妇杀夫,是为了要回孙女还是要钱?”
“上次在刘浩然遗产案中你们分到遗产并未承担相应债务,对此你们有何解释?”
“请问!请问……”
刘长江和钱秀红看到大批记者赶到,起初还有些激动,想趁机借着舆论压力来对付苏晓曼,可没想到这些记者的口风一致是向着苏晓曼那边,言辞之犀利,比那个律师更加直白地戳向他们的要害。
两人面面相觑之余,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林曦然却嗤笑一声,挺身而出,“你们不好意思说吗?连下跪这种事都做出的,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你们不说,我替你们说!他们在这里下跪,不是为自己认错,是想让儿媳妇把那个他们从来都不肯认的孙女交给他们,用那个八岁小女孩的骨髓,去救他家那个小三生的亲孙子!一个患了白血病的私生子!”
“什么?要自己亲孙女就救个私生子?”
“才八岁的孩子,能做骨髓移植吗?”
“这是要孙子不要孙女啊!”
“天下居然还有这样狠心的爷爷奶奶,真亏他们说得出口啊!”
无论是围观者,还是采访的记者,一听这话,顿时都议论纷纷,望向刘长江和钱秀红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起初还有人觉得让老人下跪哀求,这儿媳也太过无礼无情,可这会儿一听这话,都开始议论起来,话锋一转,就说起重男轻女的事儿,正好这是产科,大部分都是孕妇,说起来都不愿自家孩子被歧视,哪里还有人再去同情他们。
“请问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一个记者直接把话筒递到了刘长江嘴边,刘长江却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钱秀红气急败坏地抢过话筒扔在了地上,指着那记者说道:“真的又怎样?那是我们老刘家的孙女,本来就该归我们刘家,抽她点骨髓救她弟弟,有什么不对的?你们少在这里叽叽歪歪,要报道,怎么不报她谋杀亲夫的事啊?”
向日葵追逐的是阳光,墙头草折腰的是风向。
不想为风折腰,不想为利屈膝,皆因疯不够大,利不够重。
有人将金钱视为生命,有人将血脉视为使命。
同样的血脉,只因男女之别,便判若云泥。
风起时,方知,孰轻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