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个律师?”
听到她挂断电话,程方毅轻哼了一声,心底很是满意她的拒绝,将之前听到她因他而受伤的消息带来的那些负面情绪一扫而空。
苏晓曼根本没搭理他,从他突如其来地归来毁掉她现有的一切开始,这人的破坏性和危险性已经让她与过去的记忆彻底画上了句号。就算此刻无法反抗他霸道的“好意”,她也没打算再让他靠近自己的生活。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债主,还是个不可理喻的债主,如此而已。
好容易低下头的关心,被人彻底无视,程方毅的脸色又变得阴沉冷冽,脚下稍一加油,路虎在车流中几近“S”形的飚速。苏晓曼被晃得差点撞在车门上,急忙伸手抓住扶手,咬紧下唇望着车窗外,忍着腹中翻江倒海般的反胃恶心,也不愿开口跟他说话。
“到了!”程方毅猛然踩下刹车,停在了林曦然公寓楼下。
苏晓曼皱了皱眉,她忽然想起,除了在别墅和浩然地产见过他两次之外,她根本不曾说过自己现在住在哪儿,他却能如此熟门熟路地把她送到这里来,显然……他在背后,还做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
他知道她搬来林家,他知道她打算离开,所以才会用债务束缚住她,将她困在这个城市。
这个人,从来不会因为她的拒绝而改变自己的目标。
十年前如此,如今,看来他这性子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或许,这也是他能够成功的原因。然而,绝不是她现在愿意看到的。
她凝思的片刻,程方毅已经从后备箱里拿出了轮椅推了过来,拉开车门时,依旧可以看到他黑着脸一身“你惹到我”的寒气,虽然板着脸,但抱起她的动作却小心翼翼的与神色截然相反。苏晓曼这一天已经被人公主抱了N次,明知说也没用的事,干脆就任由他将自己抱下车放进轮椅里,淡淡地说了声谢谢,便慢慢摇着轮椅朝公寓里走去。
程方毅并没有上前帮忙,她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让他恨得牙根发痒,偏偏看到她一身的伤又狠不下心再说什么,索性就这么看着她吃力地独自离开,等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公寓门口,他这才转身上车,狠狠地摔上车门,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上午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他在会后一听到林超说她今天早上受伤进了医院,就当场发作了他一顿,然后就飙车来了医院。一路上,所有的恨意和怒火,全都化作了恐惧。
是的,恐惧。
那一刻,他才知道害怕。
他计划了那么久的复仇,算计了那么久的报复,最终都要落在她的身上。他想看着她后悔,看着她痛苦,看着她……但无论是哪个选项,都没有看着她受伤离开那么可怕。
他从没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得到了一切,快意恩仇之后,她已经不在,会是怎么一个结果。
就好像满腔的怒火,所有支撑他这十年来奋斗努力的仇恨,在他即将获取成功果实的那一刻,高高地跃起,却发抓到手的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而想要的那个,就在他面前,落入深渊。
如同噩梦中一脚踩空的感觉,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直到在医院门口,看着她孤零零地坐在轮椅上,他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
如果注定这个坑,十年前栽了一次,十年后还要栽进去一次,他又何必离开?
可如今,似乎正是他自己,已经将她远远地推开。
看着她依旧清丽的面容上,那完全陌生的冷漠与疏离,他才知道,他千方百计地想要得到的,终究不过是她的回眸凝望。
狠狠地踩下油门,程方毅一口气已飙出城外,顺着绕城公路直奔盘山公路,最后停在了山顶空旷之处,走出车门,便可俯瞰半山腰的那片别墅。
从回来的第一天开始,他每天早晨都会到这里来,这里有很好的视野和角度,只要配备一架高倍望远镜,就可以清晰地看到枫景山墅19号。袁长峰以为他是出来晨练,却不知道,他每天早晨看着她送走丈夫和女儿,在那个种满樱花树的园子里,美丽得像一幅画。
而他,亲手将这幅画扯得粉碎。
酝酿了十年的复仇之火,烧毁的,不仅仅地对手的一切,还有他自己的理智。
冲着空无一人的山下大吼了一声,程方毅刚发泄出憋闷在胸口的郁气,就听到手机铃声响起,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袁长峰的名字,他刚一接通,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老袁不怀好意的笑声。
“哈喽,猜猜我查到了什么?”
程方毅满腔的怒火终于找到了个发泄口,没好气地说道:“半天的功夫,你能查出多少?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没功夫听你卖关子!”
“啧啧,这么大火气啊!”袁长峰幸灾乐祸地笑道:“是不是又去碰钉子了?你说得没错,十年前的事想查本来是没那么快,不过你老哥我人面光,手头的老伙计在这一行干了十几年,正巧接过一单CASE,就跟你们有关哦!”
程方毅骤然冷静下来,深吸了口气,“你说——我听着。”
袁长峰收敛了笑意,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你知不知道,十年前,就有人接到跟我同样的单子,盯住你和她,整整三个月。”
三个月,所有去过的地方,做过的事,接触过的人。
三个月,足以让一个专业的私家侦探分析出一个人的性格喜好,生活习惯……
十年前,他不过是个刚毕业半年的新鲜人,而她还只是个大三的学生。
十年前,除了那个人,还有谁会花费如此的心力和钱财去做这样的事?
“刘浩然!——”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可床前明月光,总是不如心头朱砂痣。因为心间痣,不仅仅是痣,更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只要心还在,伤就在,每跳动一次,都会提醒你,伤口,依然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