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西地处高原,到了三月底春日方才姗姗来迟,而到了四月的时候天气才明显的暖和起来。
既然天气暖和了,秦莞便又在园子里新种了些花木,又将冬衣收起来,并请西临城令夫人元氏等贵夫人儒王府办了一场春日宴,秦莞到底是京城来的,将京城宴饮的规矩搬到朔西,虽然不算什么,可大家都觉十分新奇,一来二去,整个西临城都知道睿王王妃兰心蕙质,优雅雍容,再加上她善医之名,又颇得了几分妙手仁心的名声。
不过几月功夫,秦莞已经习惯了王妃的身份,更习惯于打理王府内外诸事,不仅如此,秦莞不但保持着晨起散步的习惯,还多了骑马等活动,表面上看起来她是想强身健体,可实际上却是为了以后打算。
燕迟领着朔西军,如今又有了自己的小朝廷,如此必定是扎眼的,朝廷不知何时便会发兵,朔西军迟早有一场硬仗要打,秦莞没打算次次都随军,却也不想每一次燕迟出征她都留在府中,因此,她心底暗下决心,若真的有随军那日,无论深夜奔袭多远,她的体格也一定要坚持得住才好。
四月初十,赤风原大营基本落成,燕迟往赤风原去了四日,期间周游,楚非晟,肖澄等人,带着三万兵马到赤风原驻扎,如此忙了几日,等燕迟再回来的时候,东边的哨营也一应妥当,如此,朔西高原之上所有的布防都准备稳妥,再加上燕迟在建州和黔州联络的粮草从雁行山南边入了朔西,一时朔西军便连补给都提前一步解决了。
等燕迟再回来的时候手头便得了空,这一日,燕迟一早便同秦莞起了身,直言道,“今日天气暖和,我带你出城走走,免得你在府中闷坏了。”
秦莞来了西临城之后,打理王府,交际应酬,还没出过王府几次,更不提出去玩乐了。
一听燕迟这话,秦莞也生出几分雀跃来,二人用了早膳,待车马齐备,便一同出了王府。
王府的马车有特别标识,一走上大街百姓们便认了出来,一时路上的百姓都自动让在两旁,并跪地行礼,口中高呼“睿王千岁”,人人皆对睿王殿下崇敬万分,马车里面,秦莞听得笑意微深。
有个皇室血统的出身,再加上过人的能力,燕迟想要受人礼拜并不难,难的是百姓们跪的心甘情愿满是感激。
朔西之上耕地不多,收成更是惨淡,可税赋却和南边无二,燕迟在朔西多年,深知百姓苦楚,此番朔西自立,他下的第一个命令便是削减赋税,如此,不论是西临城内城外的百姓皆是感恩戴德。
马车沿着城中主道缓缓朝着城门而去,走到城门口,便见城外排着长长的队伍,许多百姓正等着进城,见睿王府的马车到了,便又是一阵山呼礼拜,燕迟看了一眼马车之外道,“这些日子来西临城的百姓不少,许多人都想在此安家,倒也是好事,朔西之上部族众多,从前许多人不敢来西临,亦心有排斥,如今却是大为不同。”
秦莞倾身靠在燕迟怀中,“这都是你的功劳。”
燕迟笑笑,等马车离开城门一段距离方才掀了窗帘,帘络掀开,秦莞不由轻呼了一声,“上次来西临的时候,这旷野之上还是一片枯败,如今却不同了。”
朔西虽多山岭,山岭之上却不比南方葱茏,尤其到了冬日,一株一株掉光了叶子的树看着格外的萧瑟,而她来的时候四野之上俱是积雪层叠,虽然过了几个月,可她还没出城过。
如今层雪早就化了,枯木树枝上苍翠欲滴,四野之上草木茂盛,不知名的野花四处盛开,竟是比秦莞在京城外面看到的还有春意盎然,而西临城地势开阔,一眼望去,原野漭漭接天无际,便又是一种全然不同的风光,秦莞兴高采烈的望着窗外,“冬日的朔西是雪国,如今春天到了,倒也生机盎然,且这里地势阔达,实在叫人胸怀也广阔起来。”
燕迟听着秦莞的话,面上只带着温柔的笑意,上次带着秦莞见了战场之残忍,他本还十分担心,可秦莞却好似没事人似的,他留心了几日,这才松了口气,而如今,秦莞所见皆是生机,他便不愿将朔西之上的匪盗粗蛮讲给她听。
马车渐行渐远,没多时便到了一处山脊之下,燕迟指了指山脊之上道,“朔西之上少有能玩乐之地,唯一的一处圣湖也颇远,这山上有一处寺庙,香火还算鼎盛,算是踏春游玩之地。”
秦莞自然不是非要去风景名胜之地的人,听燕迟这样说忙道,“我正想求个平安符呢!你怎不早点告诉我?”
燕迟笑,“此前太冷了,我只愿你好好待在府里,地龙烧的暖暖的,出来便是受罪。”
燕迟不愿秦莞出来,可他却来回的跑,秦莞一时心疼不已,二人一边说一边上了山脊,没走多久,秦莞便听到了一声钟鸣声,今日并非什么佛诞之日,因此寺中并没有多少人,燕迟早有交代,马车便停在了佛寺侧门,等下了马车,亦有一个面黑的和尚在门口候着,见秦莞二人下了马车,便给二人施了一礼。
秦莞看了一眼门额,只看到了灵岩寺三字,待进了寺中,便发觉院子占地不算大,只佛堂十分齐全,秦莞看了一圈,先去拜地藏菩萨,“我还不知此处有庙宇,既然如此,我们在此给父王,还有我父亲他们供奉长明灯如何?”
燕迟只有答应的,“都按你说的办。”
秦莞不仅要给亲生父母供奉灯盏,还要给秦逸夫妇供灯,此处无人知道京城的事,倒是能明明白白立个牌位了,秦莞打定了主意,又每个菩萨都走了一圈,等走到观音像跟前,燕迟便忽然低声道,“西临城中的妇人来此都是为了拜观音,听闻拜了观音像之后便可得子……”
秦莞微愣一下,笑意一深,她面上虽有两分羞怯,却还是老老实实的拜了三拜,又闭眸心中默念了几句话方才起身,又等白樱递上香火,恭恭敬敬的上了香才作罢,转了一圈,转到了寺中主持处,这主持早知秦莞二人身份,听秦莞说要求个平安符,便知她的意思,当下颇为肃然的写了个符文又念经加持了一番方才给了秦莞。
秦莞心满意足,出来便给燕迟挂在了身上。
秦莞本是不信这些的,可见到了战场的血腥,她便也成为了祈愿之人,若是无用便罢了,可若有用,那便是求之不得,燕迟从前身上也没有这些东西,可秦莞给的,他却要珍之重之。
“这寺中有五色素斋极好,我们用了素斋再回去。”
燕迟早有打算,秦莞自然从之,等到了厢房,斋饭早已备好,五色素斋皆是用寺中僧人采的野菜做成,味美清香,秦莞用的很是愉快,二人用了午膳,这才慢悠悠出了寺门,回城的路上,秦莞欲骑马,燕迟见状,只好拉了她共骑,此时日头已经西斜,暖融融的阳光落在二人身上,燕迟刻意放慢了速度,便是万分的悠然惬意。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西临城而去,出来走小半个时辰的路,回去的时候硬是走了半个时辰才到,然而快要走到城门口,两匹快马却从城门之中冲了出来,燕迟忽的勒马,眉头一皱,只因那当首之人竟然是古凌!
古凌也第一时间也看到了燕迟,当下勒马翻身而下,“拜见殿下,拜见王妃!”
燕迟蹙眉,“免礼,出了何事?”
若非大事,古凌不会随便离开城外北营。
古凌站起身来,“殿下,蒙州方向似有异动,朝廷表面上一直未曾西征,可是我们北边哨营的兄弟巡逻的时候发现了两个坠马而死的人,若是寻常百姓也就罢了,可这二人身上带着刀剑,且一看便是十分精良的刀剑,末将怀疑,极有可能是探子,北边山岭极多,这二人因迷路失足才出了意外。”
这么一说,燕迟的目光也迅速沉了下来,他翻身而下,又一把将秦莞抱下来,“让白枫送你回去,我去北营看看。”
秦莞本是想自己先回去的,可是忽然想到适才古凌所言,不由道,“不如我也同去?”
既然是因为发现死尸才有的猜测,自然就勾起了秦莞的好奇心,而世上没有人比她更会查验尸体了。
燕迟如何不知秦莞的心思,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只是路远,要累着。”
秦莞眼底一亮,“不怕,我坐马车!我们快些……”
说完这话,秦莞忙不迭上了马车,古凌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望着燕迟,燕迟收了笑意道,“我去看看,若是不成,咱们还得靠王妃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