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已是大好了,是药三分毒,我打算给太后娘娘停用药方改为食补。”
太后听着秦莞之语神色一舒,“可真是没有想到,一个多月之前,我以为自己活不了了,如今只过了一个多月,却已是大好了,九丫头,真是多亏你了。”
秦莞唇角弯起,“太后福泽深厚,定然会长命百岁的。”
说着话,秦莞又写了一张新的方子,“按照这个上面做膳食,不忌酸甜苦辣,可多多变些花样,好让太后娘娘用的舒心些。”
陈嬷嬷见状忙笑了,接过方子一阵安排。
太后便起身道,“你随我出去走走,如今得了你的准话,我可算可以如常出门了。”
秦莞往左右看了看,又拿了一件斗篷过来给太后娘娘披上,“虽是如此,太后娘娘也要好生修养才是,万不可染了风寒,太后娘娘身子刚好没多久,可不比其他人那般康健,是极容易得病的,此番若一得病,太后娘娘可就又要受罪了。”
太后好生披了斗篷,“好好好,那就听你的。”
秦莞陪着太后出了门,到了中庭,便还看到燕绥在青石板上写写画画,太后遥遥站住,叹了口气,“幸而如今病好了,能走动了,否则小九便无人照看了。”
燕绥的处境颇为艰危,秦莞想着此事牵涉那件案子,一时未曾说话。
太后却似乎不顾忌秦莞的身份,竟然接着道,“瑾妃在世的时候,颇得皇上宠爱,她一出事,早先那些嫉恨她的便也将小九嫉恨了少,若非我护着,小九安危不保,若是他再大一些也就罢了,可偏偏他才五岁不到。”
秦莞听着便安慰道,“太后是要长命百岁的,一定能看着九殿下平安长大。”
太后笑,“你倒是会哄我,我的身体我知道,到了这个年纪,也是知天命了,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就躺下没了,唯一担心的便是小九,其他几个,都是亲娘在身边照顾大的,如今都能保护自己,小九实在是太小了,哪怕他到十岁呢,也不知我还能不能撑五年。”
“太后可以的,太后的身体底子不差,病好了,自然就会好。”
太后听着这话到底还是十分舒心,“你是神医,你这么说,我便这么信了,这几年想来还要靠你……”
“太后放心,秦莞自会尽力而为的。”
太后笑意松快,便向着燕绥走了过去,燕绥小小年纪,虽然不爱说话,性子却也是喜好玩耍的,握笔的小手冻的通红却也不愿放,太后想看燕绥写的是什么,看了半天也没看个明白,不由问,“小九,你这写的是什么?”
燕绥抬起头来,“小九也不知道。”
太后失笑,“既是不知道,你又怎么会写呢?”
燕绥便乖乖的道,“母妃。”
她这般一说,太后笑意便一滞,“哦,你母妃教的呀。”
燕绥不说话了,又低下头去写,太后便一叹,和秦莞走到一旁的小亭子里坐下,二人远远看着燕绥写写画画,秦莞看来看去,却发现燕绥好像一直在写同样的两个字,然而她看了半晌,硬是没看明白那两个字是什么,一时颇为无奈。
当着太后的面,她亦不能过分探究。
“你看,如此我怎舍得下这个孩子?她母妃在的时候,他也是很乖的,小小年纪便喜欢到我这里来玩,谁也想不到……”
秦莞垂眸几瞬,终是忍不住了,“太后娘娘,我听外间传闻颇多……”
太后看秦莞一瞬,倒也不奇怪,“那是肯定的,想想就知道,死的是宫内的宠妃,凶手却竟然是亲王,这事放在哪里,都是叫人注目的。”
秦莞颔首,而后叹然道,“真没想到,晋王殿下……”
秦莞自然不敢直问案子内情如何,只得轻叹一声做试探,话音落下,太后却摇了摇头,“其实晋王是个好孩子,那件事,定然是个意外。”
晋王是个好孩子,意外也不该发生在他和瑾妃之间啊。
瑾妃是陛下的妃子,本就该忌讳。
秦莞想知道更多,然而太后却似乎想到了什么并不愿多言,见状,秦莞也没法子再问下去,一转眸,燕绥又在地上画起画来,虽然画的线条歪歪扭扭,可仔细看过去,却能看出来是一个人形,秦莞笑道,“九殿下在画什么?”
太后看了一眼,“可能是在画瑾妃吧,当时这个孩子目睹了她母亲的死状,之后就不怎么说话了,倒是喜欢在地上写写画画,便随了他罢。”
“有太后的照顾,也是九殿下的福气。”
秦莞这般一说,太后摇头,“他本就可怜,我这点福气只怕无用。”
“如今事发没有多久,等以后会好的。”
秦莞这般说着,太后忽而道,“九丫头,我瞧着,你和燕离也很是相熟?”
秦莞不知太后为何问起此事,便道,“在豫州的时候便见过世子殿下,当时睿亲王世子殿下也在豫州,后来回了京城,也见过一两次。”
太后便笑道,“是因为燕迟才认识的?”
秦莞颔首,太后便道,“你觉得燕离和卫国公家的彭姑娘如何?”
秦莞脑海之中想到了彭华景,在她的印象里,只记得彭华景对燕迟十分尊崇的样子,她想了一瞬,到底还是摇头,“似乎,不是十分合适,彭姑娘出身武将世家,身上自有一股子潇洒利落之意,相比之下,燕离殿下就有些懒洋洋的肆意。”
太后笑意微深,“这么说来,那你觉得彭姑娘和燕迟如何?”
秦莞心头猛地一窒,眼神很快的闪了一下,“这个……我对彭姑娘了解也没有那般多……表面上看起来,彭姑娘可能更适合温文尔雅的贵公子。”
“哦?她出身武将世家,应该也喜欢掌兵之人啊……”
秦莞眸光微转,“这个,两个人相守相知,若是互补一些可能更好。”
太后笑意越发深了,“那你又喜欢哪样的人呢?你性子安静,那是不是要给你选一个话多,开朗活泼的?”
秦莞不自在的笑笑,“话太多,怕也是聒噪了些。”
说着秦莞忙道,“太后娘娘是要给两位殿下选世子妃?”
太后长叹了一声,“也该给她们想想了,不过倒也不着急,燕离那性子,只怕轻易不会让我们安排,至于燕迟,也要等他父王回来,何况他也刚回京城,若是他二人自己有喜欢的就是再好不过了。”
秦莞听着,长长的松了口气。
又说了一会儿话,秦莞只言太后如今的身子半月一次请脉都可,太后闻言答允了,只说无需秦莞定时入宫,她若有需,会命人来请秦莞,如此说好,秦莞方才告辞,将太后送回了正殿,再出来的时候,燕绥还在地上写写画画。
秦莞都要走了,却也没有和燕绥说上一句话,不免觉得有些不甘心,便停在燕绥身边轻声问道,“殿下画这么久手不冷吗?”
燕绥继续画着,硬是不理秦莞,秦莞便道,“这个人在做什么呀?”
燕绥这一下抬头看了秦莞一眼,“躺着。”
秦莞见燕绥终于说话了,唇角微弯,“九殿下画一会儿要进屋子去了哦,免得着凉了,现在天气还冷着呢。”
燕绥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秦莞便站起身来朝寿康宫外走去,她走的不快,一边看着地上的青石板,一边下意识想燕绥为何在青石板上写字,眼看着就要走到门口了,秦莞脚步忽而一顿。
太后说燕绥所画的人是瑾妃。
可她刚才问瑾妃在做什么,燕绥的回答却是“躺着”。
瑾妃,躺着,青石板——
瑾妃躺在青石板上?!
秦莞忽的回身,想要再看看燕绥所画,可等她行到了中庭,却见画画的燕绥竟然不见了,多半回了正殿,秦莞深吸一口气,只见青石板地上的水痕早已干了。
她眉头紧皱,燕绥喜欢在青石板上写字或许是有原因的,
而瑾妃好端端的,绝不会躺在青石板上。
只有她死的时候才会躺在地上!
想到燕绥极有可能画的是瑾妃出事那夜的惨状,秦莞禁不住背脊微微一凉,她站在原地踌躇一瞬,到底没有再进去,此时让燕绥再画一遍,太奇怪,且也太引人注意了。
秦莞转身继续往外走,一颗心却紧紧的揪了起来。
燕绥作画便罢了,却怎么还在写字呢?
这两个字到底是瑾妃平日里教的,还是说和瑾妃的死有关呢?
燕绥年纪小,且受了惊吓之后有些异常,他一直反复写的字,多半是十分重要的字,因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才一直写,那么,极有可能是和瑾妃的死有关!
思及此,秦莞不由后悔和太后说不必日日入宫请脉了。
一来的确没必要入宫,二来她也不喜欢入宫,可如今她忽然得了这般线索,而九殿下又是个不多言的,若不是时常和九殿下相处,只怕不会令他说什么,也无法发现别的线索来解开这个谜题,她可真是……
秦莞眉头狠狠皱了一下,一转眸,却见送她出宫的小宫婢已经奇奇怪怪的看着她,她当即不敢再露出丝毫痕迹,就这般出宫回了侯府。
回了侯府的秦莞等着太后的召见,然而就这般足足等了十日,眼看着都到了二月底三月初,宫里也悄无声息的,传闻皇后正在和太后娘娘一起决定两位殿下的大婚之日,很是忙碌,这期间京城亦无案子发生,秦莞便只得待在侯府,至多请孟瑶来侯府小聚。
孟府之事告一段落,孟洲受此番事件的影响,官位果然有了变化,由户部左侍郎左迁至户部员外郎,虽然遭到了贬谪,可负责的公务未有大变,将来亦有升迁的机会,过了这么些时日,孟瑶也已安下心来,哮症已好转许多,而孟子义夫妇的来信亦说北上的路上很是安稳,如此,孟府众人都宽了心。
到了三月初,北魏和西梁来使的入京终于打破了这般僵局,大周为大陆之上的东方雄主,除了戎敌和几个蛮族和大周为敌之外,其他几国都和大周交好,北魏和西梁更是年年遣来使入临安纳贡,本该是去年年底便来的,然而去年冬这两国皆是生出内乱,所以耽误了时辰,改为了今年春启程入大周。
三月三,上巳节,两国来使正好都到了临安城,宫中大宴,凡是三品以上官员以及其家眷皆可参加宫宴,秦莞自然也在入宴之列,然而这又和秦莞的目的无大干系,这一次能入宴者不多,胡氏拉着秦莞好生装扮了一番方才入宫。
入宫的马车上,胡氏破天荒的拉着秦莞上了自己和秦朝羽的马车,一路上胡氏都在说那北魏国太子如何如何英俊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