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将军又从怀里摸出一根烟来,隔着两个卫兵看着被捕小胡子:“你们郑博士身体还硬朗么?”
他说这句话时候口气淡淡,好像只是闲话家常一样,可不知为什么,那小胡子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十分激愤表情,仿佛熊将军刚刚不是寒暄,而是问候了他家女性长辈似。
熊将军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点点头:“哦,那我明白了,看来郑博士身体是不怎么硬朗了。”
他有些忧郁地抬起头来,吐了一个形状十分蛋疼烟圈,磨磨蹭蹭地感慨说:“唉,大家都是老头子啦,你看看我,再看看郑清华,我们都是晚上点钟太阳——把全中国时区都跨过去了,还不该退休退休,该消停消停,蹦跶个什么劲呢?”
归零队员们训练有素,一个个表情木然地站一边,端枪端枪,抓人抓人,对这句话充耳不闻。
熊将军感觉还没说舒服,就拍打着旁边一个紧张地端着枪年轻卫兵肩膀,说:“你看看,郑清华那个人哪,我总觉着他好为人师,可是又不适合当老师,早跟他说过,他不听呀,非要去给一帮小青年当精神导师,结果怎么样呢?”
年轻卫兵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能分出一半精力,手还扣枪上,人转过头来,准备聆听老领导高论。于是老领导高论说:“结果就培养出一群整天只会想入非非、老子娘都不认识傻孩子来嘛!唉!”
不知是谁错觉,总觉他这句话话音落下,不远处好像有人嗤笑了一声似。弄得外围几个卫兵吓了一跳,风声鹤唳地紧张了半晌。
不小心笑出来人确是苏轻,他本人不知从哪里搞来一身旧砖头颜色外衣,包身上,整个人就像个大壁虎一样扒窗外,看上去和背景融为了一体。
他一路跟着那位卫生间里换了身衣服人出来,意外地跟到了楼上会议室。亲眼看见了对方狙击了那位急匆匆上来劝熊将军转移队员。
苏轻有些意外——任凭是谁,这么一个紧张环境里,脱离自己岗位,跑到会议室来,都会叫人觉得十分可疑。苏轻冷眼旁观,归零队总部警报声响起那一刻开始,无论是核心成员、机动成员、守卫人员还是各部门其他成员都有严格规章制度。
关系重大国家安全问题,这么一个敏感时候,表现出一点点可疑之处,就可能给自己和其他人招来灾祸,按理说,怎么会有那么一个奇葩勇闯会议室呢?
苏轻决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地认为,对方是不怀好意。
他皱起眉,把整件事情用简单语言抽象出来,就是“一个不怀好意人,被另一个不怀好意人打死众人面前,然后第三个不怀好意人企图趁着这个乱子,做掉那位老将军”。
就他试图理解整件事时候,突然听见一声巨响,苏轻险些被从墙上甩下去,把他吓了一跳,扒那里仔细一看——感情是那第三个不怀好意人暴露之后,“自爆”了。
并不是过去中东那帮恐怖分子老黄历——背着个炸药包冲向目标物,把自己变成一个长腿炸弹,显然比起那些“革命先烈”,这位人体炸弹造型时髦,携带方式便捷。
因为他是从体内爆破。
地板砖都被爆炸给掀了起来,会议室墙上多了个大窟窿,可奇迹般地,人没事。
就爆炸发生刹那,地板往上突然升起一个巨大透明罩子,几个卫兵不防,惊慌失措下被透明罩子“缴了枪”,然后这个罩子眨眼间就抵达了会议室屋顶,坚定地撑住了建筑,阻隔了爆炸伤害范围。
苏轻看得直咂舌——这才是发达国家水平啊……他骤然发现这归零队里好东西实是太多了,简直往外捞都捞不过来。
很大一部分男人,从很小时候就会表现出对机械兴趣,苏轻也一样,他围观得十分心痒难耐,再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顿时悲从中来。
然后他忽然注意到那位曾经开枪打人“不怀好意者”二号动了,二号本来站很远一个角落里,就众人还没从爆炸余威和不知怎么升起防护罩里回过神来时候,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转身离开了。
苏轻心里一动,没有多想,立刻跟着他走了。
就他离开以后,熊将军一边喷云吐雾,一边往他藏身地方瞄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笑容。爆炸声惊动了很多人,秦落是第一个带人赶上来,片刻,胡不归也上来了,可他并没有过来查看,只是远远地向着熊将军看了一眼。
只见熊将军张开左手虎口,右手食指和拇指抵左手食指指尖和第二个关节处,左手拇指搭右手拇指根部,看起来就像个大写英文字母“B”。
胡不归点点头,大步离开。
这些地下工作者接头一样小动作,苏轻是没有看见,他和他被追踪者一起小心翼翼地躲着归零队总部监视器和警报器,速地转移,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效仿自己,躲进了下水道里。
苏轻只想泪流满面,他嗅觉比一般人要敏感好多,这些日子没办法了,底下待了不短时间,现简直觉得连周围空气都带着一股馊味,就算他不算洁癖,可也没有脏癖,实不想再重温旧梦。
可那位下去兄弟一头扎进去,好像一时半会还真没有要上来意愿,苏轻蹲了一会点,期间躲过了好几批搜查人员,终于决定舍身为革命了,一咬牙一跺脚也跟着钻了进去,要把下水道坐穿。
至此,跳出来几个混进总部内内奸,四个被机动巡查小队击毙,一个自爆,地上工作已经临近收尾。程歌也找到了,他拼完了那个巨难拼图以后,终于觉得肚子饿了,从卫生间里自己溜达了出来。
已经闹腾了大半天。归零队核心成员和熊将军一起去了紧急备用会议室。
胡不归这才拿出了一个大文件袋,把里面东西一一排出来:“我们这一段时间,从各个途径,都接到了不少线报。”
文件袋里有录音,也有纸条,甚至有录像,所有内容都归结成七个字:下一个目标,四号。
胡不归单独把苏轻给录音器放了另一边,十指交叉,胳膊肘抵桌子上。秦落立刻反应过来:“我知道了,除了那天我街上接到录音器,其他信息都没有包含‘杀死四号’这个信息。”
秦落说完以后,就意识到自己居然大庭广众之下说话了——即使座都是熟人,她还是不可抑制脸红了。
方修摇摇头,觉着这位同事要是没有社交恐惧症,该是反应多一个人才啊。
胡不归说:“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得到任何一个与苏轻有关有价值信息,我相信对方也是,他们很难想到苏轻也介入了这件事,或者说即使预料到,也很难估量他会如何介入。”
熊将军砸吧砸吧嘴,微微坐正了些,眯着眼看着胡不归,对“苏轻”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方修皱皱眉:“那我们假设后这个录音器上信息是准确,也就是接近真实信息是‘杀死四号’,而其他都是多多少少为了蒙蔽我们而散布……”
胡不归摇摇头:“不能说是散布,他们也想得到,我们有自己线人和谍报人员。所以‘目标四号’消息是准确,隐藏就是‘杀死四号’这个关键性信息。”
话说到这里,场几个人都不傻,立刻想明白了——如果程未止是那个四号,杀了他实是一大损失,熊将军丝毫不以为意地接过来,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知识分子命,就是比我们这种只会扛枪大老粗强啊。所以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嘛,小胡啊,你看看下礼拜什么时候有时间,组织同志们以这个为专题,学习一下嘛。”
胡不归直接忽略了他:“三号赵一菲死,程歌失踪,都是他们做烟雾弹。”
“而真正目标是熊将军?”许如崇后知后觉地推了推眼镜。
胡不归没言声,只是从文件袋里拿出了另一份东西。
苏轻毒气室一样下水道里待了整整一天一宿,那位异常有耐性仁兄才开始行动了。正值凌晨,归零队总部全部运营早已经恢复正常情况,连程未止守卫也松懈了不少。
一道人影悄悄地接近了六楼贵宾室,他手插兜里,按下了一个小小仪器,特殊频率波发了出去,程未止门口守卫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监视器屏幕立刻碎了。
这个时间,正是人一天中疲劳时候。
他一路顺畅,然而就轻而易举地就撬开程未止房间门、正要推门进去时候,突然觉得不对劲——这好像有点太过容易了。
就他这刹那犹豫里,楼道里尖锐火警再次山呼海啸地响了起来——缺德跟踪者苏轻,往警报器传感器里塞了一个点着烟头。
“着火”地点立刻被封死,然后苏轻转身就跑,一脚踩碎了紧急撤离通道机动门开关,彻底封死了道路,捡起灭火器,往自己脸上拉了一个面罩,悄悄地顺着墙根溜过去。
程未止房间门自动开了,里面露出一个黑洞洞枪口,被火警惊吓到那位潜伏者——或者叫他何永康,被枪口顶往后退了一步,缓缓举起双手——只是一只手是攥成拳头。
苏轻也跟着慢慢地退后,把灭火器放一边,心想这回归零队倒是很给力么。
当他跟着这位后潜伏者进地下道时候,就想明白了,乌托邦这是一个相辅相成“AB”计划,每一个人都是任务执行者,每一个人都是幌子,所谓四号即是熊将军,又是程未止。
他本来有些担心,看来原来是自己杞人忧天了。苏轻自嘲地露出一个无声笑容,发现原来自己低估胡不归这个倒霉鬼了。
方修冷冷地说:“把手伸平,上举。”
脚步声响起,被苏轻封上以防他逃跑紧急出口被人工打开,秦落带人从另一边出现了。
何永康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笑容,伸开手掌,方修瞳孔立刻缩了一下:那是一个拇指大小棕色仪器。
何永康低低地说:“波是一种神奇东西,有能让人昏迷,有能让人死亡,它甚至能和人体产生共振,刹那间震碎你体内所有器官,那种感觉……嘣。”
方修把枪口抬了抬,脸上肌肉绷紧了。
何永康却不看他:“一、二、三……场有二十多位精英人员,我觉得很值得了。我们……”
他似乎想感慨一下,就此时,众目睽睽之下,异变突生。
何永康手腕被穿透了,波动仪脱落,被方修眼疾手地抓手里,秦落和他配合无间,一个枪托砸上了何永康脑袋,直接把人打晕了:“马上给他套上放核磁服,别让他体内芯片爆炸。”
她说完,这才低下头去——看清了打穿何永康手腕东西,竟然是一块糖。
秦落和方修面面相觑,方修点点头,小声说:“每个出口窗口都看起来,搜。”
然而他们把整个六层搜了个底朝天,也一无所获,终于,天已经完全破晓了,秦落和方修才无奈带人撤出。
这时,一个人才从被一开始“震倒”仿真程度极高假人守卫里爬出来,短时间内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竟然把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
苏轻扒拉开盖身上制服,笑了笑,悄悄地钻进了“程未止房间”,觉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他打算换一种走法,程未止危机解除,肯定会一定时间里离开归零队总部,他决定跟着老教授蹭吃蹭喝几天,然后一起混出去,安全系数高,还能和老朋友叙叙旧。
然而当他走进去时候,苏轻才发现,里面已经有一个人等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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