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第一次感觉到对那疯人院似灰房子强烈不舍之情,简直是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陈林走了。他本来不是没脾气人,急了也什么事都办得出来,可这会觉得自己身上背负着一个沉甸甸任务,就开始学会忍气吞声起来。
不过一味忍气吞声也不是办法,他心里觉着陈林他们这帮蓝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总觉着还是回灰房子里踏实——起码里面,他也算是饭厅一小霸,也有个小山头,发展出了一小撮反四型同盟,使用简单工具,就能和几方恶势力周旋周旋。
这个姓陈,又是读心术又是磁力项圈,谁知道他十八般兵器还剩几个没亮相呢?科学这玩意存,有时候也挺坑爹。
除了蒋岚欲言又止之外,看得出来,以史回章为首那两个人都不同程度上对陈林有很大敌意,史回章杀他小灰,绝对是泄愤。
苏轻有些诧异,心说难道是因为史回章他们太废物,三个人打不过一个陈林,不然有什么梁子为什么不能名正言顺地说出来呢?
他想着,就忍不住伸手假耳钉上摩挲了一下。
片刻,里面传来胡不归声音:“我不知道这个蓝印是什么意思,你小心一点,不要触怒他,他状态不稳定。”
苏轻一愣,抬头仔细打量着自己前边走陈林——发觉他走路时候步子迈得很大,有点急,却略微有些踉跄。
程未止说过,即使蓝印身体和精神因为型能量系统存,要比灰印强悍得太多,不大会像灰印那样因为分辨不清自己情绪和外来情绪而失控,也并不代表他们就能完全不受影响。
蓝印即使有完整能量系统,却并没有完整陈代谢能力,过一段时间就需要外力干预下对身体进行清理。苏轻忽然想起陈林自己说过一段话:“一旦长时间不经过清理,我们整个人就会处一种非常不稳定状态里,就像是第一次执行任务,因为不适应而产生精神紊乱灰印一样,印记会变暗,眼睛里会充血,还会……很难对自己行为负责。”
印记变暗,眼珠充血——可不就是陈林现状态么?苏轻打了个寒战,只觉得肚子里胆囊翻了个身,苦胆把五脏六腑都给泡了。
加三缄其口默默无声地跟陈林身后。
陈林带着他穿过一片林子,一路到了个“别墅小区”,从外面看上去,风景相当不错,基本小别墅各自带着小院子,零散地分布那里,苏轻注意到那些小别墅房顶颜色是不一样,分为有红蓝黄绿四种,他们经过第一幢别墅房顶是绿色,苏轻特意抬头看了一眼,看见门牌位置上写了个“史”字,心里就明白了——这片别墅区就是蓝印们住地方。
这待遇简直是天差地别,和那灰房子疯人院群落比起来,那就一个是总统套间一个是鸽子棚大通铺,一个是美帝一个是海地。
苏轻探头往那院子里看了一眼,发现院子里有一个狗窝,看着挺大,还疑惑,难道是内有恶犬?
正这时,不知是不是听见了动静,狗窝里爬出了一个……人。
苏轻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站那,都忘了继续往前走。
爬出来是一个女人,苏轻认出了那是一个灰印,因为他能看到她锁骨下印记……还有她没穿衣服。
她一抬头,目光正好和苏轻对上,就像发了疯一样地拼命想向他扑过来,嘴张得大大,却发不出声音,苏轻只能通过她夸张口型,辨认出她说“救救我”。可是紧接着,她就寸步难行了——因为她脖子上像狗一样被栓了一条链子,链子长度刚好够她从“狗窝”里爬出来,低头喝到一边放一个食盆里水。
苏轻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伸手要去拉别墅铁门,就他手指要触碰到铁门时候,陈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了下来,忽然低低地说:“这里有指纹识别系统,不是主人不得入内,你想尝尝被电击滋味?”
苏轻伸到半空中手指蜷缩起来,捏起一个拳头形状,死死地咬着牙——好像这样就能给嘴上安个把门似。
陈林侧过身来,淡淡地看了一眼把铁链子拽得哗啦作响女人一眼,嗤笑一声:“不然你觉得你能把史回章怎么样?”
苏轻原来也不觉着自己是个好人,他只是个小混混,并且坚定地认为“好人”是句骂人话,谁当好人谁是傻缺。
他还是大爷时候,听说过一个故事,他爸一个朋友儿子,见过几次,也是个败家子,苏轻还和对方一起玩过,觉得是个和自己很有共同语言那么一个小人渣。有一天这个小人渣出去,和他一帮朋友们喝酒,喝大了城里飙车,把人给撞死了,是个民工小孩。
结果怎么样呢?怎么也没怎么,他老爸有钱有关系,上下打点一番就没事了。那对民工夫妇也不止这么一个孩子,收到了一大笔钱,就忍气吞声销声匿迹了。
事情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以后,他们家为了给他压惊,还请了他们一大帮人吃饭。席上那小子大放厥词:“没事,你们别跟着瞎操心,像咱们这样人,这点鸡毛蒜皮疙瘩,算事么?能拿钱摆平事都不是大事。”
那时候苏轻算是“特权阶级”,靠着投了个好胎,处食物链上边,他觉着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公理,谁提公理谁身上缺件。
于是他从未像现这样渴望过“公理”,也从未像现这样,这个狭小、病态、畸形世界里,作为一个弱者,那么愤怒,那么……无能为力。
苏轻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句特别不符合他个人风格话——这个世界本来是没有公理,公理只存弱者怨恨和自我安慰中,以及强者良心里。他这个没良心人,突然只能怨恨境地里,懂得了什么是良心。
苏轻意识到陈林把自己带回来是什么意思了,他身份和那个女人没有什么不一样,住灰房子里,他是“工具”,来到蓝印地盘,他是“宠物”。
他嘴里充满了铁锈味,不小心咬破了嘴唇——苏轻回过神来时候,一拳已经冲着陈林脸挥了出去,被陈林轻而易举地攥住了手腕。
苏轻拇指情不自禁地去摩挲自己中指上隐藏戒指——这东西可是霹雳贝贝道具,蓝印这帮祸害,就该天打雷劈。
胡不归声音忽然急切地响起来:“别!苏轻,别冒险!你不会控制电戒,给他造成致命伤概率很小,别触怒他!”
“你想打我。”陈林微微歪着头看着他,他眼镜往下滑了一点,充血眼睛就清晰地浮现苏轻面前,“你一直盼着我不得好死,我感觉得到。”
陈林捏着苏轻手腕手力气忽然增大了,苏轻拇指情不自禁地松开了中指戒指,被他一把按墙上,脊背撞得生疼。
陈林恶狠狠地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到后几乎有些尖利得刺耳。他伸出手指轻轻地捻过苏轻下巴,然后毫无征兆地又放开了他,笑声戛然而止:“你别急,我也觉着我有一天会不得好死。”
铁链子动静耳边响着,空气里凭空增添了一种阴森味道,苏轻没有勇气再回头看她一眼,只是沉默地跟上陈林,轻轻揉着自己被捏出了淤青手腕,低着头,清亮眼神变得有些凶恶——蓝印,他心想,吃得进拉不出东西,迟早都得被排泄物逼成疯子。
陈林住地方,屋顶是红色,陈林打开门,把苏轻推了进去。苏轻一个趔趄站住了,这才打量起这个小院子。
房子很大,院子也不小,可是看起来长时间没人打理过,荒草丛生,透出一股荒宅死寂。院子里有一棵树,树底下有一摊东西,走近了,苏轻才看见,那是一只大猫尸体,管有些溃烂,可还是看得出,猫尸体断成了两截,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生生撕开。
被什么东西……撕开。
苏轻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陈林,陈林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打开屋门以后对苏轻说:“你进来。”
苏轻没动,指着猫尸体问:“这是你养?”
陈林笑了一声,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诡异,苏轻呼吸越来越急促,感觉到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连呼吸都打起颤来。
胡不归他耳边小声说:“苏轻,镇定一点。”
苏轻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灰房子里程教授,回想着田丰撕心裂肺嚎哭,回想着史回章院子里,那活得像狗一样女人……我要镇定一点,他麻木地脑子里重复着这句话,镇定一点……
然后他迈出一步,膝盖一软,差点跪地上,咬紧牙关才稳住了,从陈林身边走进去。
别墅大门他身后合上,他到了一个没有人气一样屋子里。陈林说:“二楼左边那个房间,你可以用。”说完就不再理会他,径自走了。
苏轻客厅里站了一会,发觉陈林真是一去不复返了,这才舒了口气,擦了一把汗,以一种面朝黄土背朝天造型爬上了楼梯,本来就不怎么样心力交瘁了。
他到了陈林指定房间里,一进门,就知道这里曾经是住过人,木质桌子上还有指甲抓过痕迹,苏轻勉强自己不去想“这里以前人跑哪去了”这个恐怖悬疑问题,惴惴不安地走进去,胡思乱想了一下午,一直也没听见陈林动静,被过期三鹿浇灌过五脏庙再次要求滋润,他这才爬起来,到冰箱里翻了翻,找到了一块匹萨,这回没看生产日期,省得给自己添堵,抓起来就吃了。
吃饱喝足,他房间翻腾起来,屋子不算太大,不过自带卫生间,有书架,还有个衣橱,苏轻从里面拎出一件衣服,身上比了比,发现还算合身,只是稍微有点肥大,估计是以前人留下。
他翻腾了一大圈,累了,就钻去卫生间把自己一身血跟泥洗了洗,换了身干净衣服,肩有点宽,于是袖子长了,他就卷起来,坐椅子上,拿了本书架上书,等死熬时间。
熬到了半夜,陈林仍然没动静,苏轻忍不住睡过去了。
第二天,陈林仍然没有什么动静,第三天……第三天晚上,就苏轻开始有些放松下来时候,陈林招呼都不打一声地到了他房间里。
充血眼睛已经变成了赤红,一把掐住苏轻脖子,把他按桌子上,苏轻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脖子就被迫扬起来,随后身上衬衫猛地被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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