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城的守城之战,到这一日,已是持续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
一个多月前,当大赫王获悉是钦隆统领着人马往八部发兵而来的时候,他便知道,仅凭自己和他能够完全调度的鹿山两部人马,绝无半分能够抵挡的胜算。
钦隆是狄国当朝数一数二的猛将,不但如此,此人丧心病狂,毫无人性,素有人屠之名,叫人闻风丧胆。当年从故晋手中夺走幽州州府燕郡的便是此人,入城后,士兵烧杀奸,淫,无恶不作,据说,屠城过后,晋人平民的尸体堆叠成山,最后只能放火焚烧,大火冲天,七天七夜,火才熄灭。
南王府此次派他前来,可见对这次的发兵,抱了何等势在必得的强烈欲望。
当时大赫王便立刻派遣信使向雁门求助,前后总计派出三拨,没想到半路之上,全部都被白水部王截杀。
在他最后一次发信的当天,被迫带领人马,退入他经营多年的枫叶城。
唯一的希望,就是雁门援军早日到来。
照他的估算,如果这一回神明垂怜,消息能够送出,路上大约需要十来天。雁门军队倘予以回应,立刻发兵,最快,预计也要个把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在一切都顺利的前提下,枫叶城必须坚守至少一个半月,才有可能盼到援军的到来。
钦隆领兵追到枫叶城,亲自坐镇,在城外扎营,指挥攻城。
这对于枫叶城中的军民来说,是何等巨大的威慑和压力。但怀着援军到来的希望,凭借着枫叶城的牢固,城民在大赫王父子的率领下,硬是抵挡住了城外组织发动的多次进攻。
原本,倘若就这样坚持下去,守一个半月,纵然艰难,代价必然也会惨重,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八天之前,守城进入第二十日的时候,城外停止了强攻,改在半夜时分,突然朝着城内,发射箭头裹有火油的火箭。
至少二三十万支箭头带火的箭,组成了一波又一波的箭林和火雨,沿着城池从四面八方飞过城墙,射入城中。
如今正是秋天,风干物燥,火攻持续了一夜,城内四面起火,大火蔓延,不但伤人无数,更是烧了许多民房。
大赫王在这场火攻中也受了伤,伤情不算轻。不但如此,那一夜的火攻,带来了另外一个堪称致命的后果。当夜风劲,大火蔓延开来,朝着城中的粮仓卷去。粮仓在下风口的方向。萧礼先领人奋力抢救存粮,但火势卷燃实在太快,最后抢出来的,不过十之一二。
存粮是守城的重要保证。城中的粮食原本足够军民自给,坚持三四个月也没问题,如今付之一炬;城里到处是无家可归的恐慌平民;城外借机又发动猛攻,三天之前,城门险些被破。是萧礼先和负了伤的父亲一道登上城墙,领着一干忠诚勇士浴血抵抗,加上对方似乎缺箭,无法在攻城中发动杀伤力极大的配合箭阵,最后方暂时退兵。
但显然,城外补给很快就会送到,而枫叶城的口粮却很快就要消耗殆尽,盼望中的雁门援军,在消息送到的前提下,算着时日,最快也还要半个月才能到达。
口粮紧张,大赫王受伤,人心浮动,恐慌扩散。这样下去,能不能再坚持半个月?
还有一种可能,萧礼先甚至不敢多想。那便是即便他这边还能坚守下去,谁知道援军到底何日到达?甚至,他们会不会到来?
这些天为了鼓舞士气,他对部下总是一再强调,雁门援军必会如期到达。而实际,他自己的心里,完全没有底气。
城门附近的建筑在八天前的那场火攻中烧得夷为平地。中午,萧礼先在附近临时设的一处指挥所里,正向郎中询问着父亲大赫王的伤势,忽然,他听到城外传来了阵阵尖锐的呼啸之声,顿时一紧,以为城外敌营又预备发动进攻。他迅速出来,登上城墙,远远看见敌营未动,远处缕缕灶烟升腾,应当正在埋锅造饭。
在城门附近发出喧嚣声的,不是别人,是白水部王的人,其中的领头者,便是白水部王的儿子,名叫叶金。此人带着百余人,于城门外那片早被火油烧得焦黑的空地上来回骑驰,发出阵阵挑衅的呼啸之声,看见萧礼先出现在城头,高声说道:“萧礼先!趁着昌海都尉还没到,我劝你和你那个老不死的父王及早打开城门,一起跪在地上,叫我三声爷爷,再把你的妹妹献上,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小王我说不定会去钦隆将军面前求情,饶你父子贱命!否则,等昌海都尉回来,攻破了枫叶城,到时候,你们就是跪地舔我的脚,怕也是来不及了!”
大赫王女萧琳花素有美名,乃八部第一美人,叶金从前求婚被拒,一直怀恨在心,此刻借机出言羞辱。他的随从跟着狂笑,笑声里夹杂了污言秽语,随风阵阵传上城头,委实不堪入耳。
城头上的士兵无不愤怒,纷纷往下射箭。奈何那一干人纵马躲到了一堵防御坡后,继续朝着城内大喊,言语里,除了羞辱萧家父子,更是散播恐吓。
“城里的人都听着,别以为你们当缩头乌龟,我们就不知道了,城内的粮草都已烧光!我再告诉你们,魏国援军也到不了了!钦隆将军亲自前去狙击,魏国人全军覆没,如今全都死在了半道!你们还在做梦,以为他们会来救?枫叶城守不住的!趁早打开城门,献上萧琳花,钦隆将军或还考虑饶了你们,否则,等到昌海都尉回来,到时候,你们全部死路一条!”
叶金此言,并非完全是在恫吓。
狄国大将钦隆向来自负,此番出兵之前,根本没将八部放在眼里,唯一的考虑,就是来自魏国方向的援军,但也并未过多上心。他原本计划尽快破城,然后调转方向,对付路上的魏军,将那支人马截杀在半道,送魏国一个下马威,以此开启对魏国的宣战。
不料枫叶城这里也不好啃,耽搁了他快一个月的时间,竟迟迟没能拿下,想起出兵前在南王面前夸下的海口,未免有些急躁。
此次发兵之前,他曾往枫叶城里派过细作,知道城中粮库的方位。那夜便趁着风向对,风又大,改强攻为火攻,城内火光冲天,过后,城外的大片野地之上,随风落了一层厚厚的没有烧尽的稻黍壳,从数量来看,应是出自粮库。钦隆由此判断,城内存粮已毁,知萧家父子坚持不了多久了。随后,他又获悉消息,那支雁门来的援军勇不可挡,路上竟已连破自己设下的两道关卡,如今正往最后一关行军而来。
枫叶城里的萧家父子在钦隆看来,由他攻打,是杀鸡用了牛刀。他此番出战的主要目标,是消灭魏军。如今萧家父子如同拔了爪牙的困兽,只要等到他派回去的昌海催来了短缺的辎重,拿下是必然的事。他岂肯在此空等。三天前,将攻城之事交给了麾下另外一个名叫苏鲁的都尉,统御包括白水部王父子在内的八部叛军,随后自己亲自赶去,要将魏人迎头截灭在半道之上。
枫叶城里的人马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最大的动力,就是相信魏国援军很快就能赶到。此刻叶金这个八部叛徒的言语随风送来,钻进城头士兵的耳中。虽有头领呼喝,道叶金是在危言耸听,命人不可听信。然而众人心中,难免还是感到了些恐慌,射箭的手速随之慢了下来。城外叶金那一伙人有所觉察,知攻心奏效,愈发猖狂。
萧礼先立在城头,拉弓,瞄准城外那道上蹿下跳的身影,正要将人射倒,忽然,对面远处那片平原的尽头,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排骑兵,影如游龙,又如一片投落在地的硕大的乌云,黑压压一片,朝着枫叶城的方向,正快速地铺展而来。
正午太阳当头,阳光刺目,又隔着些距离,一时看不清那一支骑兵的样貌,但对方是从狄营的后方来的,那里通过去,便是幽州。
毫无疑问,这一队新赶到的估计有两千的人马,应当就是叶金口中所提的昌海都尉的人了。
城外狄营里的反应,也佐证了他的猜测。这一支人马越来越近,迅速奔近,已是隐隐能够看见马上那些骑兵的服色,正是狄军无疑。狄营里起了一阵骚动,有人列队出去迎接。叶金一伙人扭头张望了几眼,兴奋不已,狂吼:“昌海都尉回来了!昌海都尉带着补给后援回来了!枫叶城今日必破!萧家父子,受死吧!”
萧礼先知应当很快又要有一场新的惨烈的攻防对战降临。甚至极有可能,这或将是一场关乎全城命运的最后的生死之战。
他看着远处那一支越来越近的狄人骑兵,压下心中涌出的那种近乎无力的惨淡之感,也顾不得叶金这种无耻的叛徒了,放下弓箭,提起精神,号令城头士兵立刻加紧守备,自己随即转身,沿着登阶,奔下城头,正要呼唤人马备战,竟然看见大赫王身披战甲,在七八个族人和部将的随护之下,朝着城头这边疾步而来。
大赫王的伤势不轻,这几天休战,他在卧病养伤。萧礼先没想到他此刻竟然又身披战甲出来,奔到近前,一把扶住了人,说道:“父王,这里交给我,你不用上去!”
大赫王道:“这里有我,还有你的这些叔伯,不用你管!”
他的双目望着儿子,低声又道:“倘若能够守住,等到魏人到来,再好不过。但若实在等不到,我已为你准备了一队人马,一旦城破,你不要停留,立刻带着妹妹从西门杀出,投奔雁门!”
萧礼先起初惊呆,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摇头,正要拒绝,只觉手臂一痛,大赫王已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胳膊,厉声说道:“这是我的命令!也是你叔伯他们的意思!魏人有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留着命,带着妹妹走,说不定将来,还有回来的机会!”
萧礼先望向大赫王身后的族老和部将,见众人皆是望着自己,神色肃穆,知他们已全部做好了随大赫王守城到最后一刻的准备,眼眶一热,纵然心中万分不愿,却也无可奈何。
他红着眼,低声应是。
大赫王脸上露出了一缕微笑,用力握了握儿子的臂膀,道:“你不用回来了,立刻带着妹妹去做准备!”
萧礼先咬牙,朝着大赫王下跪,深深叩首,又向众人也叩了一番,起身,见妹妹肩上负弓,恰正向这边奔来,疾步迎了上去,一把抓住妹妹的手。
萧琳花看着不远之外城门附近正在匆匆奔走忙着运送武器的士兵的身影,问道:“哥哥,是不是外面又来了狄人,他们又要攻城了?”
萧礼先低声安慰:“莫怕。倘若情况不好,哥哥带你出城,去往雁门。”
萧琳花一愣,忽然顿悟:“哥哥你什么意思?是说万一城破,你便丢下父王,带我逃跑?”
萧礼先道:“是父王的命令。你快跟我来!”
萧琳花被兄长拽着,朝前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回头,看见城墙下那正和部将安排事项的父亲的背影,眼睛一红,奋力甩开了萧礼先的手,道:“我不走!我要和父王还有这里的人,守城战斗到最后一刻!”
“琳花!”萧礼先喝道,“听话!”
“不,我不走!”
萧琳花花容苍白,神情却十分坚毅,只见她弯腰,从靴中猛地拔出一柄匕首。
“哥哥你走吧,八部将来还要靠你统领,我就不走了,免得路上成你累赘。我留下,我也能射箭!倘若真到了最后一刻,守不住了,我便自尽,绝不会落入敌手,令家族蒙羞!”
“琳花!”
萧琳花却躲开了兄长朝着自己再次伸来的手,转身便朝城门方向奔去。
萧礼先焦急万分,正要追上妹妹,突然,他听到城外传来了一片异样的嘈杂之声。马匹嘶鸣,人声惨叫,夹杂在一起,仿佛陷入了交战和厮杀。
他不禁一怔。起先还以为自己误听。凝神又听,确系无疑。萧琳花已奔出几步,也听到动静,迟疑了下,停步回头,困惑地问:“哥哥,是我听错了吗?怎么回事?”
萧礼先望向前方。城门附近包括大赫王在内的诸多部将正在疾步登上墙头。上面的一个士兵往下冲,吼道:“打起来了!刚到的那支人马在冲杀狄营!”
萧礼先朝着城墙狂奔而去,跟着众人涌上城楼,冲到墙前,朝外望去,被眼前所见的一幕惊呆了。
方才他看见的那一支来自幽州的骑兵,宛如潮水,冲入前方的狄营之后,裂成了几支分队,以极快的速度,将营所割裂,分成几片,迅速地形成了几个包围圈。
如狩猎场上的围猎,这支将近两千的人马,将猎物分隔合围成功,立刻便在各自的狩猎圈里纵马冲突,展开了冷酷的铁刃猎杀。
狄营全无防备。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是昌海都尉提早归来。
被钦隆委以指挥权的苏鲁,官居左都尉,比那个担任右都尉的昌海地位要高,闻讯不以为意,只派了手下出营去迎,自己和几个部下继续在中央的大帐内吃肉喝酒。片刻后,觉察情况不对,耳边听到外面到处都是士兵的嘶吼和惨叫声,脸色微变,正要出帐察看究竟,迎头和一个狂奔而来的亲兵相撞,人被冲得摔倒在地。
“左都尉!幽州来的骑兵,不是我们的人——”那亲兵神色惊恐,嘶声力竭地吼,话音未落,人突然扑在了帐口。
他的身后嗖地射来一箭,正插入脑后。
苏鲁大惊,和帐中的人冲了出去,赫然看见前方大营的中央,一队骑兵,宛若一柄从天降落的锋利长剑,劈斩波浪般地在大营里杀出了一条通道,正向着自己的方向疾冲而来。
领头的那人,身着狄军都尉的衣甲,面覆脸帘,手执一杆狼头长枪,纵马当先,横扫左右,那枪头所到之处,血雾蓬飞,所向披靡,待杀到近前,一枪远扫,便将附近几个举刀奔来挡在前的狄兵扫开。
以骑兵列队,对阵披挂不齐仓皇应对的步兵,完全便是不在一个等级的自上而下的残酷碾压。
此刻,那一队骑众,距离左都尉苏鲁,已剩不过几十步了。
以对方如此的冲杀速度,到他面前,不过就是几个呼吸之间的事。
苏鲁知对方是冲着自己而来的,反应过来,迅速返身,奔入大帐,也来不及披挂,一手握刀,另手抓起一面盾牌,转身才出,正要冲杀出去跨上战马,就见对方已纵马到了面前。
一杆长枪,犹如吐信的毒蛇,迎面朝他疾刺而来。
苏鲁的瞳孔骤然紧缩,一时躲避不及,猛地抬臂,举起盾牌挡在身前。枪头一枪扎入盾面,穿透而出。所幸盾牌牢固,长长枪头透入一半,终于还是卡住,停了下来。
苏鲁略松口气,立刻恶向胆边生,一边厉声怒吼,问对方到底是谁,一边趁着马上之人一时无法拔出长,枪,挥刀便要斩断马腿。
他没有战马,对方居高,又握长,枪,占尽优势,必须要将人砍下马背,他才能予以反击。不料,就在他挥臂斩马之时,马背上的那人猛地飞身而起,朝他俯冲下来,蓬的一声,整个人重重地冲撞在了盾牌之上。
这苏鲁纵然臂力顶天,也是挡不住高处飞速冲下的一个人的冲击力,手肘一弯,盾牌压了下来,那还刺在盾上的一截枪头便如匕首,扎入他的胸膛,人也被盾牌压翻在地。
此时对方已从地上迅速翻身而起,也未再试图拔回正紧嵌在盾上的枪,而是顺势抓起盾牌,竖立着,提了起来,将边缘对准了正仰面倒地的苏鲁,朝着他的咽喉,重重地顿了下去。
苏鲁惨叫一声,眼白上翻,脖颈被盾缘砸得稀烂,口鼻往外狂喷鲜血,身体痛苦地在盾下挣扎扭动,似被钉在了地上。
很快,狄营左都尉的头颅被挑在了一杆长枪之上,甩入了狄人士兵的中间。
狄兵不知这支来自幽州的骑兵到底是什么路数,仓促间被杀得没了阵型。枫叶城里的人似乎也确定,来人并非是敌,打开城门杀了出来。前后夹击,溃不成军。
不到半刻钟的功夫,狄兵便溃逃散去,原本驻扎了几万人的大营里,到处是丢下的盔甲和武器。许多埋锅造饭的地方,甚至还在烧着余火,罐里散着食物的香气。
大赫王毕竟不知对方是什么人马,不敢追出去太远,见狄兵溃散,立刻收兵。片刻后,他看见那一队骑兵也结束了冲杀,整队,从远处朝着城门方向再次疾驰而来,唯恐有诈,一边叮嘱身边的儿子仔细防备,随时准备带人退入城中,一边稍稍上前,高声说道:“多谢相助!你们是什么人?”
那一队骑兵停在了近前,只见当中那个穿着都尉甲衣的领军之人抬臂,掀起染满了血的面帘,随即摘下兜鍪,扔在地上,道:“姜含元!奉大魏大将军姜祖望之命,前来援你!”
对面一阵短暂的静默过后,大赫王突然仰面朝天,大叫一声:“苍天!”
“长宁将军!摄政王妃!”
他的声音充满了狂喜,喊完,立刻带着人冲上去拜见,又命萧礼先大开城门,迎接一行人马入内。
“将军姐姐!”
这时,城门里忽然传出一道女子的大喊之声。
姜含元正要骑马入城,听见了,停马望去,看见萧琳花从里面冲了出来,奔到马前,一把抱住了她的腿,仰面望着姜含元那张染了血的面容,喊道:“将军姐姐!竟然是你!真的是你!方才我在城头之上看见你在冲杀,我便觉着像是你了,只是不敢相信!我真的没有想到——”
她或是太过激动,话都说不出来了,哽咽了一下,眼睛一红,眼泪竟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姜含元微微一笑,伸手,待要替她擦去眼泪,看见手上满是污血,又停了一下,却被萧琳花一把抓住,自己飞快地抹了下眼睛,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将军姐姐,我可以和你一起骑马吗?”
姜含元一怔,对上她亮晶晶的一双充满了期待的眼眸,点了点头,示意她踩上马镫,自己单手一把攥住萧琳花的臂,一带,便将她整个人带上了马背,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后。
萧琳花一上去,双臂便紧紧地抱住她腰。
姜含元催马,在城中发出的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带着八部王女,纵马入了枫叶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