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夏回到家没多久后,陆续收到了两箱苹果,三箱柳橙汁,她扶着门一脸疑惑:
“我没有买这些啊。”
配送员递给她一支马克笔,解释道:“是一位姓班的客户下单的,请在这签个名。”
“哦,好。”
配送员帮忙把东西放到家里,林微夏在关上门之前低声说了句谢谢,她穿着兔子棉拖一瘸一拐地走在客厅里,然后单腿跳到沙发上。
门铃再次响起,林微夏再次开门,是从工作室剪完片子的门紫,一进来,看到客厅里堆满一箱又一箱的水果和柳橙汁,震惊道:“你怎么一下子买这么多吃的?”
“不是我买的。”林微夏回答。
门紫愣了一下,看向她的伤口一下子明白过来,语气揶揄:
“哦,原来是他买的。我早说了你有轻微夜盲症,别去参加那个夜跑,你非要去。”
门紫说着说着眼尖地发现林微夏手指上的银戒开玩笑道:
“哟,我们夏夏就是厉害,稍微招招手再怎么**不羁的班少不还是你的狗。”
林微夏指了指自己的伤口,苦笑:“没有,你不要这样说他。我也没有随便招手。”
“错了错了,是我说错话了。”门紫立刻道歉。
“你今晚在我这睡啊。”林微夏问她。
门紫打了个哈欠,坐在她旁边弯腰一把抱起盛夏,说道:
“是啊,明天我们一起在家点火锅外卖吧。”
门紫是这样,放着她自己那的三室一厅不住,经常不定期地过来拜访,但林微夏也由着她,毕竟自己性格一向孤僻,有个主动热情的朋友挺好。
“好。”
夜已深,林微夏洗漱完躺在**,浴室里传来门紫洗澡时哗哗的水声,她褪去手指上的银指,认真端详。
是一枚极素的戒指,但形状很好看,林微夏认真看了一下,感觉有点像莫比乌斯环。
其实这枚银戒她戴着有些大,林微夏起身拉开桌边的抽屉,找出一个红绳串了进去,她打算以后戴在脖子上。
弄好以后,林微夏发信息给班盛,指尖在对话框里写字:
【谢谢你的苹果和柳橙汁。】
没多久,班盛回了信息,一贯的不着调,毫不客气地回了她。
Ban:【不客气,小瞎子。】
一连上了好几天的课,林微夏不是上完课在图书馆,就是抽空去给宋以航做定期的心理治疗。
她和班盛时不时地会联系,但他最近好像很忙,林微夏也自觉不去打扰他。
倒是收到邱明华的信息,他说自己这周三生日,请了一大帮朋友,借了亲戚家在巨鹿山下的一套房子,还跟林微夏说宁朝也会过来,让她也来,毕竟很多都是她熟悉的朋友。
刚好在一旁的门紫耳尖地听到了“宁朝”两个字,立刻示意让林微夏放扩音,她放下切牛排的刀叉,热络地问:
“帅哥,我是夏夏的朋友,介不介意带上一个我啊。”
“那当然,一听声音就是美女,欢迎欢迎!”邱明华说道。
门紫和邱明华贫了两句嘴后,林微夏把手机重新贴回耳朵里跟邱明华聊了几句。
刚好邱明华的生日离得近,林微夏和门紫吃完饭后逛了一下商场,各自买好了给宁朝的生日礼物。
回到家后,林微夏推开门,盛夏滴溜着一双葡萄眼冲了过来,她脱了外套,弯腰一把把小狗抱在怀里,然后两人一大一小坐在沙发上。
林微夏正想倒水喝,瞥见客厅里堆得跟小山一样高的纸箱,拿了一把裁纸刀割开箱子从里面拿了一瓶柳橙汁。
她喝了两口后,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拨打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起冰冷的嘟嘟的接听声,林微夏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饮料瓶。电话响了二十秒后,终于被接通,听筒那边传来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
“喂。”
林微夏开口:“是我。”
电话那边传来很轻的笑声,低低淡淡的,牵动着她的呼吸,他说:
“知道。”
“邱明华生日你去吗?”林微夏问。
班盛握着手机,头仰靠在沙发上,抬手按了一下眉心,喉咙沙哑:
“不一定。”
“噢,那你好好休息。”林微夏虽然心底失落,但还是叮嘱道。
“嗯。”
周四,京北全市开始大面积地下雪,早上推开窗,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望无际的白。林微夏掰下窗边的一块冰,放在掌心静静地等着它融化。
邱明华的生日在下午三点开始,林微夏一天都在家里温书复习,中午煮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吃饭的间隙,玄关处的门铃不断响起。
是她的快递。
林微夏起身去开门,签收了快递之后把它放一边,然后继续边吃面边看综艺。
中午休息了一个小时后,林微夏开始化妆,换衣服。
林微夏对着镜子描眉,涂口红,最后她挑了顶绿色的贝雷帽配黑色的短款棉服,清冷中带了一丝俏皮的味道。
临走时,林微夏视线停在桌边的箱子上,想了想,她还是拆掉了那个快递,把它塞进里包里。那是她从香港托人买的膏药。班盛在的生物医学工程学院规模较小,几乎每个人都配了导师制。
班盛在专业方面一向拔尖,成绩傲人,很快被导师看上进了实验室,一起跟导师做项目。
听邱明华说他忙得脚不沾地,经常泡在实验室里跟项目,整个人没日没夜地熬在那里,颈椎都弄得不太好了。
林微夏记挂着班盛,想着万一一会儿他出现在生日会上,刚好可以把这个膏药给他。
林微夏一下楼,便看见门紫的车一早停在她家楼下,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门紫今天打扮得很漂亮,妆容明艳,松垮毛衣配牛仔靴,利落中又透着妩媚。
因为今天下雪,交通多少有些堵塞,等她们到达邱明华生日宴会的时候,已经晚了半个多小时。
邱明华的生日会搞得很热闹,客厅里飘满了白黄气球和彩带,成打的酒杯摆放在长桌上,一帮年轻的男女窝在沙发上喝酒聊天,另一帮人则在后院架上了烧烤架。
雪已经停了,太阳从云层缝里钻出来,洒下白蓝两种透明的光圈,十分好看。
门紫刚踏入后院,一眼便瞥见宁朝在烧烤前边烤着肉边同一位留着长发长相斯文的女生在说话。
她抱着手臂倚在门框边上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两个人。
宁朝用钳子利落地将五花肉翻了个身,撒了一把孜然上去,发出滋滋的响声。他笑着抬头回旁边的女生,感觉有一道视线黏在自己身上,斜着脖子回头看了一眼,收回视线继续做自己的事。
女生走后,没一会儿,换了个人影落在眼前,宁朝继续烤着肉,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都不看就知道是谁。
这姑娘上次第一次见面,他就记住了她身上用的香,像是寺庙里烧得最烈的一炷香,带着红檀木的味道。
浓烈,呛人。
“宁sir,好久不见啊。”门紫笑着同他打招呼。
宁朝停下手里的动作,钳子按在肉上面,终于抬头看她,说出来的话却欠揍得不行:
“怎么,找拷啊?”
这句提醒像一盆冷水迎面朝门紫泼来,她想起自己那边被宁朝用皮筋捆住被扔在走廊里引得路人围观的狼狈场景。
一想到这,门紫就气得牙痒痒,半晌扔出一句:
“傻狗。”
宁朝哼笑一声,也把没搭理她,把烤好的五花肉,茄子全都放到烤盘里。
另一边,林微夏坐在院子里一张藤椅上,把礼物交给邱明华后,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没一会儿,李笙然姗姗来迟,她一过来,场内的人都VanyVany的喊她。
她手里挎着一只鳄鱼皮的包包,打扮得盛气凌人。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谁也没先说话,也自动把对方当空气。
宁朝端来一盘烤豆角,还有一些女生爱吃的藕片,飘香四溢,林微夏笑着说谢谢。
李笙然整个人靠在躺椅上开始旁若无人地抽烟,丝丝烟雾从红唇里飘出来,她手里夹着烟,开始自顾自地同林微夏搭话,说道:
“你和柳思嘉还有联系吗?”
林微夏正在剥一个绿色的橘子,淡淡回道:
“我们会互相写明信片。”
李笙然呵了一声,掸了掸指尖的烟灰,说道:“班上这么多人,她只跟你联系了。”
两人聊了两句后,话题又冷却下去。
林微夏继续剥她的橘子,果皮的汁水瞬间黏在手心,不太舒服。门紫从烤肉区跑过来,说道:“夏夏,借一下你的镜子。”
“好。”
林微夏抽了两张纸巾擦了一下手,打开放在一边的包,她从包里拿出绿色的小镜子,但因为包里塞的东西太多了,抽出来的一刹那——
“啪”的一声,一叠红色包装的膏药贴掉在地上,正好掉在李笙然脚边。
李笙然手里还拿着烟,她看了一眼,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她盯着那包膏药看,眼神变得相当复杂。
林微夏淡着一张脸弯腰去捡那包药,然后塞回包里。
橘子剥到一半,不断有人进来,一听到声响,林微夏下意识地望向门口,会期待是不是班盛来了。
“邱明华,他来吗?”林微夏问道。
邱明华丢了颗蓝莓进嘴里,酸得他一个激灵,应道:“你说班爷啊,他刚说忙完了,会过来。”
林微夏暗自的关心和在意都落入李笙然眼中,她悄无声息地折断了手里的烟。
傍晚时分,突然起了一阵狂风,导致烧烤区那边的白色烟雾直直地朝她们这边吹过来,一行人边咳嗽边躲开。
林微夏走向院子外面,她站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面出神地望着远处。
“你凭什么觉得在伤害他以后还能回到他身边?”李笙然出现在她身边,语气尖锐起来。
林微夏也没被李笙然激怒,出声回答:
“我只是希望他过得好。”
李笙然“呵”了一声,她最看不惯就林微夏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直接走到她面前,语气嘲弄,但说来的事实又很残忍:
“那你知道他这两年怎么过来的吗?他出事的时候是我一趟一趟飞过去看他的,那个时候你在哪?”
林微夏答不出来,漆黑的眼睫颤了一下。
李笙然这种人像那种狠厉的刽子手,一笔一笔地给她放冷箭,直直地朝人心口扎过去:
“你不会以为他锁骨纹的蝴蝶是因为你吧?哈,你不知道我的英文名叫Vany吗?Vany在希腊语是蝴蝶的意思,我从十岁就叫这个英文名了,不信你去问他。”
“他那个纹身,我陪他去纹的。”
“上次施离拿他的打火机,我送的。”
林微夏慢慢抬起眼,眼睛也不敢眨,原来是这样。
第一次看见他锁骨那个燕尾蝶纹身时,她确实心里起了不敢想的想法,他纹那个纹身,会不会是因为她。
李笙然的咄咄逼人,像是一场无声的宣战。林微夏的手指蜷在掌心,用力一握,指甲陷进皮肉里传来的痛感忽然不觉。
那种无力力感又上来了。
两年可以改变很多,她不得不承认,一直嫉妒,在意李笙然一直陪着他。
她是缺席者。
经年已过,他很可能,早就忘了。
每个人都在向前走,只有她停留在原地。
内心像是有层层海浪袭来,不停地翻涌着,水灌进她的耳朵,湿了眼睛,嘴巴,身体越来越沉,已经不能呼吸了。
林微夏看向李笙然,脸上的苍白被疏离和冷静取代,她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银戒,语气沉静:
“那恭喜你们了。这枚戒指请你帮我还给他。”
李笙然神色错愕地看向她掌心的那枚属于班盛的戒指,被一根红线缠着。她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拿,不料摊开的掌心握住,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林微夏再次开口,笑了一下:
“想了想,还是我亲自还给他比较好。”
反将一军。
李笙然愣在原地,整个人的表情都是蒙的,林微夏双手插兜,冷着一张脸擦着她的肩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生日宴会现场。
人走后,李笙然站在原地,她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那枚戒指,班盛他妈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他从不离身的戒指。
他视作比命还重要的戒指。
班盛竟然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