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妩踮起脚尖,将嘴唇送到他耳边,低声祈求道:“妾身实在站不住了不知殿下可否送妾身回去?”
郢王表面不动声色,但唐妩能感觉到,他浑身都僵了起来。
唐妩乘胜追击,下一秒,就跟没长骨头一样的靠在了他身上。重量突然降临,郢王便只好以拳为杖,托住了她的身子。
唐妩看着他规规矩矩的手,心里实在急的不行。
她不相信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不解风情的男人,竟宁愿当个拐杖,都不愿握一握她主动送上来的腰肢。
此时郢王站的位置正好背对着众人,后面的楚侧妃还没瞧清楚怎么回事,就见郢王主动搀住了那个小狐狸精。
楚侧妃深吸了一口气,这样的画面,她真真是看不得。
为了让郢王回过头,她示意许儿放开了连诗音的嘴。
没了桎梏,连诗音连忙匍匐上前,大声道:“殿下!妾身能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前些日子,妩妹妹拿了包药给我,让我去下在殿下的茶水里,可那药是禁药,我实在不愿,才只好半夜偷跑到了安善堂去找侧妃做主。殿下若是不信,去她的房里一看便知。那禁药,就藏在了枕头下面!”
连诗音的表情悲痛欲绝,真是一丝一毫的心虚都见不着。
楚侧妃一听这话,佯装怒道:“你这招式一次不够,难不成还要陷害妩妹妹两次?”
“妾身绝不敢欺骗殿下和侧妃,若是唐妩的枕下没有那药,妾身任凭处置。”说完,她还朝地面狠狠磕了几个头。
等再抬起的时候,额角都破了皮。
楚侧妃嘴角勾起,她等的就是这番话。
只要连诗音敢说,她就敢确定,唐妩的枕头下面,一定有猫腻。
有了足够的由头,楚侧妃为难道:“殿下,这”
郢王回过头,黑漆漆的双眸对上了她的视线,轻斥道:“侧妃可还记得刚刚曾说过的话?”
经过郢王这么一提醒,方才她指认连诗音有罪的话,就如同是寒风中的冷刀子,噼里啪啦地往她脸上刮。
楚侧妃咬了咬唇,半响才道:“妾身明白该如何做了。”
殿下的态度可谓是十分明显,再多说下去,也只会讨了嫌。
看样子,那狐媚子的枕下到底有没有那药,他是根本就没打算追究。
随后,郢王唤来了曹总管,交代了几句话,就带着还在挪着碎步的唐妩,离开了东次间。
唐妩的戏演的倒是足,这一路上,就没见那条腿用过力。郢王走的稍微快一点,她就跟着喘。
最后郢王将她扶到了榻上,然后坐到了她身侧。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意思仿佛再问:“闹够了吗?”
唐妩与他对视,直到见到他眉眼间漾出的一股笑意,她才缓缓坐直了身子。
她是耍了小聪明,但也知道得有个度,郢王明显已经看破了她的小伎俩,她再装下去,那就是矫情了。
她匆匆下地,倒了一杯茶水,端到了郢王面前,柔声道:“妾身谢过殿下。”
郢王接过茶杯,晃了一下,“怎么,一进这屋子,你的腿就走得动了?”
唐妩脸一红,即便他着语气依旧低沉,她也还是听出了他的调侃之意。
唐妩跪在他脚边,仰起小脸道:“妾身有罪,实在不该当着殿下的面謾辞哗说。”与其继续鬼话连篇,还不如老老实实认了。
郢王道:“那你何罪之有?”
“妾身的脚其实刚刚就好了,但为了引殿下来这儿,才不得不故意在殿下面前撒了慌”
郢王听完这话,伸手便捏住了唐妩的下巴,微微上挑。
他有个直觉告诉她,她并不简单。
如果她今日被验出了暗香,那也算合理,但验出的是姜花,这便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并且,他近日来已不止一次地在郢王府附近见到承安伯了。
有些原委,他稍一打听便知。
承安伯是什么名声,又常去那些地方,这些查起来,实在太容易了。
“你与承安伯,是什么关系?”
承安伯三个字一出,唐妩瞬间大惊失色,她实在没想到,入了郢王府,她居然还能听到他的名字。
郢王见她脸色煞白,便已猜到了几分。
唐妩心脏突突地跳,就快要喘不过气。她深知说谎无用,因为凭郢王的本事,但凡他想知道的事,就没有能瞒住的。
可若是直说,她也无法预料那会是个怎样的下场。女子被男人看了足心,与被扒光了衣服有何区别?
况且,一旦沾上承安伯这三个字,她说的话,还会有人信吗?
唐妩还未开口,泪珠子就已是到了眼尾。
“承安伯,是曾去过一次院子里,大妈妈不敢忤逆他,只好叫妾去伺候他。妾身在院子里的那些年,从未接过客人,在进去之前,大妈妈只告诉我进去唱一曲即可。可妾身没想到,那人竟不是来听曲的妾身身上本就污点重重,唯独一桩,是从未打算与人说,但妾身实在不敢欺瞒殿下,也不愿欺骗殿下。”
她大喘了一口气,继续道:“那日,院子里的姐姐褪去了我的鞋袜,将我的一双腿,隔着屏风,交到了承安伯手里。被他把玩了许久我喊了好几声不要,但没人管我死活。后来妾身实在受不住,便踢翻了茶水”语毕,唐妩便坐到了地上,跪都跪不住了。
她双手捂住脸,想着,接下来的福祸,便再也不是她能决定得了。
她感觉到郢王站起了身子,在居高临下的位置注视着她。
想必,他那副温润如玉的脸上,此刻该是堆满了厌弃吧。
她甚至有些后悔,就这样将自己交代了。
直到她闻见他衣袖之间若有若无的墨香,她都不敢想,他是要将她这个罪人扶起来。
郢王抬起手,用略有粗糙的指腹轻拭了她的眼角,然后道:“你不想见他,本王便永远都不会再让你见到他。”
“那殿下会不会觉着,妾身这身子已经不干净了?”唐妩追问到。
郢王摇头,说他不会。
唐妩的呼吸越来越艰难,她在那个院子里呆了太久,被驯化的久了,她甚至有些受不住别人对她好。
她很难再去相信这些“好”,因为她知晓,男人的怜悯,施舍,总是很轻易地就能曾予一个可怜的女子,但可惜根本不会长久。
随即,她站起身子,脱去了外纱,挽起袖子,露出了手臂内侧上耀眼的红痣,“殿下,这是妾身的守宫砂。”这般举动,带着怎样的暗示,郢王看的一清二楚。
欺霜赛雪的肌肤上落上一颗鲜红的痣,像皑皑白雪里的一只红梅,刺眼,夺目。
唐妩怯生生地望着他,那双如麋鹿般清透的双眸有多诱人,怕她自己都不知。
就连郢王这样将儿女情长置之度外的人,都不禁怔住。
这是他头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双眼,不止能含情,能含水,还能含住钩子,无声无息地勾住了他的怜悯,和他的情-欲。
郢王轻笑了一声,这般女子,即便他上辈子坐拥三宫六院,也是不曾遇到过。
他的手覆上了她献上来的手臂,轻轻摩挲,眼底多了一丝暗色,“算计我?嗯?”
其实这话还真是被他说着了,唐妩乃是青楼出身,你若让她管宅子她可能管不好,但若让她施展媚术,她定能屡屡得手。
再羞涩的身子,也挡不住一个大胆的灵魂。
从他扶起她那一刻起,唐妩就再也没想让他走。她就是个千娇百媚的妾室,那些大家闺秀的矜持,她做不来,也学不来。
慢慢地,她把将手掌滑进了他的衣袖。细细软软的指尖,夹在他小臂与大臂的交界处来回摩擦。
唐妩的脸颊一片绯红,她一边咬着唇,一边用另一只手去解他的腰封。
这时,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是楚侧妃的声音。
“殿下可是在里面?妾身有要事禀告。”
郢王顿住,晦暗不明的眼神转向了门那侧。
可惜唐妩不懂适可而止这四个字,她竟趁这时彻底解开了他的腰封,媚声唤了一声殿下
这声耳语,与外面那小心翼翼的敲门声,瞬间重叠。
郢王回过头看她,只觉得自己的冷静自持到了尽头,喉结上下滑动,呼吸低沉不均。
她像是荒沙之地中一口清丽透彻的泉水,而他恰好是干渴到极致的濒死之人。
他想饮上一口,十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