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秋。
为了庆祝香港回归,南海市各处都挂满了国旗。
有人穿着新潮的红色尼龙外套,露着雪白的大腿穿梭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
更多的人,还没有那么时尚,露着红色秋衣的边,套着一件分不清是脏污还是做旧的灰土色夹克。
秦画就是在那时候出的事。
她那年刚满24岁,刚从香港坐轮渡回到南海,提着高档礼品,直奔青衣小巷去看望自己的高中老师。
她青春靓丽,打扮得像是画报女郎,所以惹得南海街头许多人都侧目于她。
她是那时鲜少上过大学的女孩儿,还是在香港上的大学。
她的父亲是英国人,严格意义上来说,秦画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血儿,只是眉眼深邃得恰到好处,除了美颜明朗,倒没有那么异域风情。
那样的她,十分受欢迎。
原本是一次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访亲。
却成了她命途的终局。
还没等秦画走到目的地,就被一群便衣警察拦住了去路。
他们当着她的面打开了她手中的礼品盒,奶粉袋子里竟然装着毒品。
秦画被吓得不知所措,怎么都不承认是自己运毒。
到公安局后,她回想起在轮渡上,有个西装模样的男人曾撞倒过她,东西会不会是那时候被塞进去的?
可是民警按照她提供的线索找遍了当日轮渡上的乘客,都没有那个模样的西装男人。
于是秦画被正式以运毒罪起诉,又因证据不足,只判了三年。
那三年里,她遭受了非人的待遇。
在监狱里被殴打,被凌辱,还被人抓着头发逼她吃过屎和尿。
她在无数个日夜凄厉地哭醒,她从不知监狱里的女人也可以那样恐怖。
她曾无法坐下,因为一坐下就会撕心裂肺地疼。
所以秦画的恨,是从那时候萌生的。
她说,命运待她从来不公,是故意将她变成了怪物。
所以此时此刻,大厦将倾,日夜将倒的时候,秦画干脆卸下所有面具,撕心裂肺地朝易均扑过去:“就是你!你就是当年轮渡上的那个男人!”
“是你毁了我的一生!易均!我同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三番五次的来害我?”
秦画此话一出,易均面部表情更显复杂。
半晌,他浑厚的嗓音低低传来:“我害你什么了?”
秦画血红着双眼,穿着精致的旗袍跌坐在满是高级香氛的宴会大厅里。
“是你,调换了我手里的东西,才让我被抓起来”
“我是冤枉的”
易均上前半步:“你是说你之前坐牢的事情?”
秦画抬起血红的眼,冷漠一笑:“别演戏了,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1997年10月15日,香港到南海的第一班轮渡上,你穿着深蓝色的西装,头发三七分开,手里拿着一袋子货物,你在甲板上故意将我撞倒,然后将毒品调包到了我的袋子里”
“是你让我受尽非人虐待,是你毁了我的一生我当时才24岁啊”
秦画哭了起来,哭声响彻屋顶。
我们众人皆望向易均。
关于那档成年旧事,除了易均和秦画两个当事人,再无人可知。
易均眉头紧锁地看着这个近乎癫狂的女人,他说了一句让她的世界轰然倒塌的话。
他说:“小画,1997年,我还是一个近视700度的人,一定带着眼睛,撞到你的那个男人,他戴眼镜吗?”
易均惨淡地笑了笑:“我是2005年,才做的近视手术,没多久,就在袁山和你的婚礼上遇见你了”
易均恍悟:“怪不得当时,你看到我时眼神都顿了顿,后来你告诉我是你对我一见钟情,原来那个时候你就将我当作了必死的仇人啊”
易均似乎全然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局,仰头笑了起来:“我想过一万种你恨我的可能,却没有想过,原来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误会?”
“小画啊你到底对我,还有多少没有说出口的误会?”
秦画的哭声陡然而至。
她半晌才摇起了头来:“轮渡上的男人没戴眼镜他没戴眼镜”
秦画忽然站起来,走进几步去看易均,眼神随着此起彼伏的情绪摇摆不定:“不是你?不不不,是你,你们长得太像了!”
易均否认:“小画,我易均虽然不算白手起家,远游集团做到现在有袁家的功劳,但绝不是个知法犯法的人,那个陷害你的人,不是我!”
易均很少正面回应什么。
但一旦开口,便掷地有声。
秦画开始陷入自我怀疑。
我知道,她开始动摇了。
恨了那么久的人发现恨错了。
那是一种信仰崩塌的感觉。
就像喜马拉雅山顶忽然长出了植物。常年冰封的山川顷刻倒下。
“不!那你后来,后来为什么要阻止我和袁山的婚姻?是你告诉袁巧巧我坐过牢不是么?是你故意让袁巧巧那个女人拆散我和袁山的不是么?”
她的眼底再次充盈满血丝:“是你看上了我的美貌,想要霸占我,所以故意设局,让袁家抛弃我!”
她咆哮道:“还有我的孩子!”她指向秦晚宁:“是你趁我睡着将他交给袁巧巧那个毒妇!才害得他在那次火车事故中失踪,使我们母子分离的不是吗?”
“你口口声声说接受我!接受我的一切!可你还是送走了我的孩子!你还害得我再次流产!你还让我再无怀孕的可能!”
“这些都是你做的,不是么?你敢承认么易均?”
“你对我做了这么多肮脏的事情,还渴望我跟个狗似的衷心于你?”
“笑话!”
“做梦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