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南为我请了国内打离婚官司最有名气的大律师。
从深圳飞过来,姓朱,喜欢人叫他朱大律。
周卓为我们腾出一间无人的办公室。
我们三个在见承光之前先行沟通一番。
朱大律操着一口香港普通话,身形纤瘦,文质彬彬,年纪在四十岁上下,一坐下就问我:“您和袁先生是否有夫妻之实?”
我明显感觉道身侧有一把刀“嗖”地飞过来。
于是忙咽了咽口水,紧张地道:“没有!绝对没有!”
那刀子又“嗖”地一下飞走了。
朱大律在电脑上“啪啪”地打下一连串字,自言自语道:“OK,这样就可以证明你们毫无感情基础,这个很重要”
他又抬眼:“你们有金钱往来吗?“
我冷汗一摞摞地往下掉,用余光瞥了几眼尊神,忙说:“没,没有,我就在他公司上了两个月的班,月工资四千,还在卡里。”
身后有人冷笑。
“很好,没有金钱往来,事情就会更简单。”
朱大律继续敲字,空隙间问道:“你们在结婚前有明确地探讨过由于一些原因,所以协议结婚这类的话题吗?”
我蹙眉想想:“只说过,相互试试之类的话。”
“有人听见吗?”
我苦思冥想,忽然想起在西双版纳,酒店的餐厅里,承光曾动人的求婚。
还有餐厅经理上来为我们拍了合照。
那时我记得我明确地表示过,我愿意试试看。
于是我和盘托出,眨着眼睛,讨好似地朝身侧的尊神望去。
他不理我,我好不踏实。
朱大律“唔”了一声,问道:“易先生,有办法把那位餐厅经理请过来吗?”
易南这才懒懒抬眼,简介地“唔”了一声。
朱大律会心一笑,继续道:“袁先生有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你动过粗,或者说过不太礼貌的话?”
我想了想,忙指了指易南:“有啊!有此在地下停车场,易南能帮我作证。”
朱大律期待地望过去,不等问,易南便点点头。
朱大律更加成竹于胸:“最后一次禁锢你的人生自由,同你一起被绑架的那名女子可否出庭作证?”
我忙点头:“她十分乐意。”
朱大律利落地将笔记本电脑一合:“那就没问题了。”
于是我们三人起身,周卓适时地推门进来:“袁承光那里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过去了。”
这是承光被捕后的第一次见面。
我有些局促不安。
易南在走廊里偷偷地拉了我的手。
我们从重案组的办公室一路步行去临时看管处。
就像是跨过了千山万水,步履维艰,
唯有偷偷拉着易南的手指头才能略有安慰
那间会面室我有些熟悉。
在看管处的一楼,前后都是铁门,庄重又森严。
由于承光涉嫌重案,还未彻底脱身,所以出来时带着手铐。
我抬眼望到他,那样爱干净地人,居然胡茬都冒了出来。
双眼茫然地望着地面。
一步一步机械地朝我们而来。
他身后的狱警按了按他的肩膀,他才重重地坐下。
未等他坐稳,朱大律便迫不及待地展示他的专业性:“袁先生,您好,我是姚小姐的律师,本次由我”
“闭嘴!”
承光忽然怒吼,扬起右手,指向我:“我只同她说话!”
我的身子一抖,下意识地朝易南靠过去。
易南单手将我护住,承光的眼睛死死地盯过来。
朱大律见状,锁眉回头,压低声音道:“看来袁先生情绪不太好,会谈不到有利的条件,要不然让姚小姐先行同他聊一下,我们再进行调解?”
“不行!”易南严词拒绝。
我抿唇想了想,垂眼下去:“我可以先跟他谈谈。”
“穗岁”易南担忧地望着我。
我双眼含泪,带着半分浅笑说道:“没关系,他不是别人,他是承光啊放心吧。”
易南和朱大律终于退出这间会面室。
除了前后两名狱警铁面无私地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再没有其他人打扰我和承光。
承光似乎也在等这样一个时刻。
心无旁骛的两个过客,相视而坐
“穗岁”他的声音适时地在空**的房间里响起,像是加了重低音的混响。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我的心一痛,抬眼望过去,承光正双眼无神地瞅着面前窄窄的桌面。
“我记得你问过我,是否愿意放下一切,同你离开南海,过简单快乐的生活”
我的眼光顺着他一启一合的唇一点一点地变得模糊。
我是问过他。
那时我还在幻想,若我真的如此重要,那么我堵上未来,带他离开这个漩涡。
那么他还是清晨微醺的那束满怀希望的光。
“可是你拒绝了”我回应他。
承光猛地抬头:“我马上就可以出去,出去后,我答应你,离开南海,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我什么都不要了,你不要同我离婚,好不好?”
我听到他近乎哀求的声音,心中筑起的石墙在一点一点的溃落。
我皱紧了眉头,压抑着心痛,问道:“承光,为什么非要去爱一个不爱你的人呢?”
他良久地看着我。
似是穿越四季春秋。
迟迟不答话。
又过了半晌,才哀哀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飞蛾会扑火呢?因为飞蛾向明,终其一生都在追求光亮”
他哀哀地抬眼,哀哀地笑:“我也不是非要爱你不可,只是,爱不了别人了”
他带着疯狂的落寞和绝望,眸子里闪着模糊的水色。
他说:“我也不是非要爱你不可,只是,学不会爱上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