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父亲的声音重如晨钟,脆声打断了我的假设和猜想。
我急切道:“您要是不信,大可去工地查看一趟,我敢断定他们没有将那些可疑的填充物换下来!”
父亲面露愠色:“你李叔叔跟我一起打拼了几十年,这样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见父亲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我越发着急:“是真的,我亲耳听见亲眼看见的,怎么会有假?爸!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只见父亲身子一滞,回眼是一股冷冽的气度直奔我而来:“你说你听见了,那两个人呢?你说看见了,证据呢?”
我急得心气上涌:“我正在录视频,就被人打晕然后扔下桥了!”
父亲冷笑:“你说,光天化日之下,在我陈迈的地盘上杀我的女儿?”
我忙不迭的点头。
父亲背着手走来走去,过了一阵却还是冷笑出声:“你这叫天方夜谭!不可能!我跟你说,工程贪腐在你李叔叔手上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我心灰意冷:“爸,我差点在工地送了命”
他背对着我,声音僵冷:“谁让你自己身体没好全就跑去工地?为了证明什么?证明你比你哥哥强?”
只觉得一阵锥心的痛,似乎腿上的石膏裂开般,我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爸”
他忽然转身打断我:“好了,别说了,你好好休息,一切等你好了再说。”
话罢,父亲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去,甚至没有质疑一句廖冰的死,更加没有过问一句我的身体状况。
与许穆森为我安置的层层安保来比,父亲陈迈给予的信任和关切犹如一叶轻舟,薄凉的可怜。
父亲走后,我着实沉寂了好一阵子。
直到栗子端着刚熬的红枣汤进来,我才缓过神来。
我斜倚在美人榻上,宅子内的中央空调送出温热的暖风。
我问栗子:“先生呢?”
栗子将汤盅递到我手上,说道:“刚才还在呢,这会儿不知道去哪儿了。”
我尝了一口,觉得太甜,就顺势放在手边。
栗子见我闷闷不乐,于是就笑嘻嘻地跟我拉起了家常:“太太,您这几天不在家都不知道,王姨有了小孙子,每天乐的在那跟小孙子视频,那么小小孩儿哪能知道什么是视频啊,不过王姨开心的,一会儿说会叫奶奶了,一会儿说看见奶奶了”
栗子自顾自地笑出声:“我看她啊,都快乐开花了。”
她歪了歪头挤了挤眼睛:“太太,你跟先生什么时候要孩子啊?家里也能热闹热闹。”
我滞了滞,轻浅一笑:“栗子喜欢小孩子?”
栗子点头:“喜欢啊,小孩子软软的,一天除了吃就是睡觉,多好带啊。”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墙上暖色调的壁纸,有些出神:“那你说,每个女人都要生孩子吗?”
栗子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忽而拍手说道:“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我是在哪本小说上看见说,女人只有当了妈妈才是完整的。”
我回过眼神轻轻看着她,乌黑浓密的长发炸成马尾,面色偏暗淡,五官平凡,身量适中,一副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
栗子都懂的道理,谁又能不知道呢?
我调了调坐姿,转移了话题:“栗子点滴快完了,Robert医生是不是快来了?”
栗子一敲自己的脑门:“呀,你看我这脑子,太太,那个老外医生已经到了,我让他在会客室等着呢。”
我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所有医院该有的器械许穆森用了一个下午都给搬回家中。
至于这个Robert医生,恰好在X城参加会议,就被请来给我做几周的私人医生。
许家对我着实不错,我将这份情意悄悄地埋进了心中。
做完检查后,Robert用英语与我沟通。
“夫人的腿至少需要卧床休养三个月,在这期间一定要避免外界的冲撞,否则会影像骨骼的再生。”
我点头记下。
他继续说道:“您的白细胞数值一直偏高,考虑有感染或炎症的情况,如果是由于腿部的伤口引起的话两日就应当就降下来,两天后再给您做个全血检查。”
我说:“谢谢您,Robert医生。”
然后就让栗子送他出了门。
因回到了家,就不如像在医院那般拘谨。
我虽说还是不能动弹,但许穆森买来了轮椅,让栗子推着我每日在院里散散心。
他依旧是早出晚归,早上我会比他起的更早,守在门口与他道别才安心继续治疗。
夜里他会陪我聊天,聊公司运营和事件进程,也聊一些我们将来想要去的地方的美景,我跟他说我想去南极。
他说他也想。
这样的日子平静地过了好几日。
直到这天高飞打来电话说廖冰的家属实在不忍再用机器维系廖冰的生命,决意今日就让她安心的去。
我心中一阵锥痛,沉重地说了句:“一切听他们的。”
得此消息,我再也坐不住,觉得身子也大好了些许,不再是那么气若游丝。
从出事到现在我还没有见过廖冰最后一面。
无论如何,我得去送送她。
于是我叫来陈苏巧,将我偷偷地带出蔚山别院,身边没有跟任何一人。
“你这样跑了,不怕你老公上家法?”陈苏巧一边开着车,一边跟我说着话。
我心中沉痛,只是轻轻地回了句:“快去快回就是。”
陈苏巧也哀叹一声:“廖冰是个好人。”
我欲要落泪:“特别好的人。”
话罢,我愤愤地抓起腿上的毯子:“我一定要将害死她的人绳之以法!”
车身忽然一抖,我被毫无征兆的晃了一晃,腿部又是一阵锥痛。
我倒吸一口冷气,陈苏巧立即伸手安抚我:“对不起对不起西西,刚才有只猫窜出来。”
我咬牙摇头,示意没关系。
却听到陈苏巧说:“廖冰这事,会不会就是个意外呢?”
我一口打断:“不可能!不可能是意外!”
陈苏巧张了张口,也没接茬,而是转了话题:“前面就是了,快到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我扶上轮椅,我握着她的手,发现她已是一手的汗。
我有些心疼,说道:“巧,辛苦你了,最近老给你添麻烦。”
她佯装埋怨的耸了耸鼻子:“这会儿还不算最麻烦的,我担心待会儿回去你家许穆森估计要让我跪搓衣板。”
我笑了笑,将腿上的毯子整理平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