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过半,酒局正酣,我也懒得跟许穆森多说半句话,于是拿出手机刷刷朋友圈。
也不知道是谁敲了敲红酒杯,内厅一下变得安静无比。
我抬头时刚好看见许董事长举杯笑的很开心,说道:“今日感谢各位莅临,为我们家老赵庆生!”
原来是赵书记生日,我在心里恍悟。
许董事望了一眼身边的妻子,满眼都是宠溺。
我在想,这样暮年情深的样子,可真好。
“这是第一桩喜事。”
桌上有人附和:“那第二桩呢?”
许董事长会意一笑,将眼光直直地投向了我:“第二桩,就是我们家有这么乖巧能干的儿媳!”
话音未落,整桌人都开始恭喜。
我见到父亲脸上愉悦的神色,和所有人喜笑颜开的表情有些恍然,一时也不知道该拿捏个什么样的表情。
就这么成儿媳妇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
正在我晃神的空档,耳畔传来低沉的声音:“你答应我的事!”
我咬了咬唇,手捏着裙角踌躇着要不要站起来发表一些什么言论。
抛开许穆森这个人怎么样,这样包办的婚姻我的内心是十分排斥的。
我也想拒绝,可当我起身到一半看见父亲警惕地望向我,眼光里像是含着锋利的刀刃,心中一紧,脑海里是殡仪馆外哭得声音嘶哑的妈妈抱着我说:“你要替乔木好好地有尊严地活下去!”
如果是哥哥,为了大局着想,为了集团能够解决资金困难,联姻也不算是什么不能接受的大事吧。
他一定会同意的。
想到这里,我只好缓缓又坐回去。一双眼睛看着杯中茶水,脑子里面乱哄哄的。
“不!”
身边的许穆森突然起身,声音低沉的像是一枚惊雷炸的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了下来。
“我不可能娶她!”
“你给我坐下!”许董事长厉声呵斥,许穆森纹丝不动:“什么事我都可以答应你们,唯独这件事不行,不可能娶这个女人!”
他手指向我,像是指向了超市里无人问津让人厌恶的物品。
我有些窘迫和委屈,一时间竖立的重重心墙有些摇摇欲坠,我抬眼环视了一下桌上在座各位的眼神,几乎全是震惊和怜悯。
震惊是迈集团千金被人嫌弃。
怜悯是迈集团千金当众被被嫌弃。
“穆森,听你爸的话,坐下,叔叔伯伯都在呢,有什么事,回去说。”赵书记的声音听起来温婉,却有一种摄人的力量。
“你再不坐下,那家人的安置房,很有可能分配不到了。”赵书记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许穆森紧握的拳头突然松开。
就在气氛僵到极点,连我这个老江湖也不知该怎样缓和的时候,内厅的门倏地被推开,众人目光纷纷被吸引去。
一个穿着灰白条纹西装的年轻男人站在那里,不好意思的鞠了鞠躬:“各位长辈,我迷路了,迟到了,真是不好意思。”
路思杰到了。
赵书记恢复嫣然笑脸招呼道:“路博士到了!”赵书记环视众人:“他就是那个十五岁就发现了一颗行星并且命名的少年天才,来,快入座。”
随着路思杰的到来,似乎也没人再注意许穆森,他僵了片刻便颓然坐下,而后宴席又恢复如常,众人焦点被很好地转移到了那个少年天才的身上,仿佛刚刚只是一幕排练好的戏,没人放在心上。
月下寂静无声,诺大的庄园里笑语频频显得突兀又有生气,直到午夜,这场不简单的饭局才散了场。
我和许穆森再也没有过多交流,倒是散场后路思杰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要蹭我的车:“原来你就是迈集团的千金,陈乔西,久仰大名。”
我不自在地加快了步伐,高跟鞋踩在青石路面发出清脆的声音:“早就听说市研究院花重金挖了一名科学家来做新的航天项目,原来是你。”
我没功夫看他,他却自己跃到我的眼前:“是啊,是不是年纪轻轻大有作为?我可是天才。”
我愣住,看着他的鼻眼,假笑了两声:“是吗?那麻烦这位天才给我让让路,我很困,要回家睡觉了。”
饭局后高谈阔论的长辈们似乎比我们这些小年轻都要精神充沛,闹着去了庄园的另一侧要打通宵麻将,于是最后到达停车场的只有我,路思杰和一脸冷漠的许穆森。
廖秘书在车里一直等着我,路思杰也巴巴地凑上来陪着笑脸:“我来的时候是司机送来的,回去没人接,太晚了我也怕麻烦人家。”
说着话他就不见外的拉开车门。
我白了他一眼:“我们也不顺路,你就不怕麻烦我?”
路思杰打着哈哈笑道:“你是我姐夫的前女友,麻烦麻烦是应该的。”
我瞠目:“薛成恺给你说什么了?”
路思杰坏笑:“什么都说了。”
他像个八爪鱼一样舒坦的坐到了后排,我没兴趣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于是坐到了前排,没等跟廖秘书说话,就听见轰隆的油门声从我们身旁略过。
他也开着黑色的玛莎拉蒂,跟哥哥的车型一样,四根排气筒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
我看着许穆森的车影消失在路灯的簇拥中后才缓缓开了口:“先送路博士去…”
“西荷苑!”路思杰抢道。
“嗯,西荷苑。”我疲于重复却还是重复了一遍。
廖秘书低声说好,缓缓启动了车子,在夜色中匀速又迫切的飞奔着。
“等了我这么久,你不困么?”放下路思杰后,我调低了座椅,歪着头看着廖秘书的侧颜。
她提唇浅笑:“不困。”
“冰冰姐你简直太厉害了,我印象中无论你忙到多晚,第二天还是最早的一个到公司的”我伸手动了动倒后镜上挂着的一串sonyangel:“你这么拼,晚上回家的时候会不会很落寞?”
“会。”廖秘书想都没想就这样回答了我。
“我也会。”我垂下睫毛,脑海里响起了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
我在想,等忙完了手里的项目,一定要好好给自己放个假,去菲律宾的长滩岛住几天,白天看朝阳,夜里听风浪,一定很惬意悠闲。
当时我并不知道,当我再次来到我神往的长滩岛时,我左手捏着化验报告单,右手握着离婚协议书。
一切都像是舞台剧一样,按着我预想的方式在长滩岛宽阔的海边结了尾,却经历了一种我完全没有预想到的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