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听方思远说“聂仁衍是因为感冒加重引起发烧,正在楼下挂水”之后,叶昭一直有点心不在焉,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像是在纠结什么事又像是略微松了口气。夏之铭看他那样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嗯?”叶昭抬眼看向他,因为喉咙的问题,原本的单音节变成了气声。他顿了一下低声道,“没,我只是在想我们是怎么得救的。”
“哦!这个啊!”罗小晨一条胳膊露在外套外,绑着一层消毒绷带,另一只手隔着被子一拍大腿,“我是醒的最早的,救护车到的时候,我基本上就醒了,当时我们三个都躺在山下停车场旁边的一块软草坪上,旁边就是咱们的车。我看到方思远他们过来了,就把车钥匙摸给他们,让他们帮忙把车开回去,然后就跟你们两个一起跟着救护车被运到医院了。所以说其实我早就活蹦乱跳的了,但是被一群小护士押着,非让我住院。”他又朝夏之铭努了努嘴,“这家伙昨天半夜醒的,不过膝盖上的伤口发炎了,行动不太方便,也被押在这儿了。”
夏之铭点点头:“我晕之前听到了一声虎啸,隐约看到一个带翅膀的影子掠过来,还想着这下完蛋了,谁知道醒过来居然就好好躺在医院了,劳资果然命不该绝!”
方思远默默吐槽:“祸害遗千年嘛。”╮( ̄▽ ̄")╭
刚说完就被一旁木头轻削了一下脑袋。
“说什么呢,声音太小,来,大点声,我好听清楚点。”夏之铭掏了掏耳朵,冲方思远挑眉道。
方思远一抖,把板凳又朝叶昭那儿挪了两步,讪笑:“呵呵呵,没,我只是跟叶哥说说详细情况。”他转向叶昭道:“我们当时是因为收到了一条短信,头儿的手机上发过来的,上面写了具体的地点,让我们赶紧过去,但是没说是因为什么事,我们当时还纳闷呢,因为一般有急事,头儿根本懒得发短信,都直接一个电话挂过来的。结果我们赶过去一看,就见你们三个并排躺在那儿,我都懵了,幸好罗哥后来动了……”
夏之铭斜了他一眼:“你不会以为我们挂了吧?”
“……”方思远摇了摇爪子,“我以为灵异了,都那什么了,还、还能发短信。”
“……”夏之铭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跟他计较,然后冲叶昭道,“由此可见,后面那怪物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应该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至少是跟先前那个浑身黑雾的家伙属于对立面,不过那怪物也忒好心了点吧,把咱们送到了山下不说,据小方同志报告,据说还给你盖了件外套。”
小方同志炸毛:“说了不要叫我小芳!有损我威武雄壮的汉子形象!”
木头从头到脚缓缓打量了他一眼,表情越发木然。
方思远:“……”
“外套?”叶昭讶然。
“嗯。”夏之铭点点头,“据我分析是因为你把衬衫拖了绑在腰间,大衣的领子不够高,所以……那怪物怕你感冒?”
外表看上去真-威武雄壮的罗小晨举爪:“大概因为我看上去最不容易感冒,而且穿得最多,所以,那家伙把我的外套扒了,盖在了你身上。”
叶昭无语:“……”他想到自己对那怪物身份的猜测,更是有种要扶额的冲动。
罗小晨脸上有蛋蛋的忧桑:“下次见到他,我想找他谈谈人生。虽然我里面还穿了件针织衫,而且晕过去了感觉不到冷,但是,他其实可以考虑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嘶~对啊!”他说了一半,突然一拍腿道:“正常献爱心一般都是拿自己的东西献是吧,他为啥不用自己的衣服?!看!这绝逼是条重要线索!”
“……”方思远再次默默吐槽,“重要线索会哭的。”
“不对!”夏之铭敲了敲额头,“我之前怎么忽略了这么明显的事情呢!你们看,方思远收到了从我手机上发过去的短信,不可能是我们三个人昏迷中还能摸起来发条短信再接着晕,目前最有可能是那个最后插手的怪物干的,我的通讯录里只记了名字,没标注任何关系,他是怎么如此巧合地调出方思远的号码,把短信发到他手机上的?他的名字可不在通讯录最前面,连通话记录最近一通也是叶昭,如果换做是我的话,一定是先找电话簿里从称呼看关系亲近的人,没有的情况下,我可能会挑最近联系人发过去,我相信很多人也会这么干,所以按常理来说,他应该发给叶昭啊……除非——”
“啊!”方思远也反应过来,“对啊,除非他知道这个联系人发了也没用,也就是说他很可能知道叶哥是谁,这样解释的话,或许也可以延伸一下,他之所以发给我是因为他知道联系我有用,或者说,他也知道我是谁?”
夏之铭打了个响指“啪”的一声脆响,“小子,你抢了我的话。”
罗小晨再次举爪:“认识你们也认识叶昭……所以,难道是因为他唯独不认识我,于是就选择扒了我的衣服?”
“……”叶昭看了他一眼,心说:如果是我想的那个人的话,那么,他认识你的。
原本叶昭还只觉得,自己先前做的那个梦,很有可能是因为被最近发生的事给搅得有些混乱,才会看到那怪物变成了聂仁衍。况且,梦嘛,本身就有些匪夷所思。
只是,受了那个梦的影响,他总不由自主地把那怪物和聂仁衍联系在一起,再听夏之铭他们这么一说,简直可以确定大半。
夏之铭还在吐槽罗小晨:“不,就算认识你也会选择扒你的。”
罗小晨:“……”太过分了!
木头突然插了一句:“他不用自己的外套可能是怕被认出来。”
“一件外套而已。”罗小晨道,“撞衫的多了去了,标签上难道还写着名字吗?”
方思远摇摇头:“一件外套信息多了去了,再跟刚才咱们分析的那些联系起来,一查一个准。现在来看,认识头儿又认识叶哥不稀奇,认识头儿又认识我也不稀奇,如果同时知道三个人……”他转脸看向夏之铭,“头你知道的有多少?”
夏之铭想了想,道:“嘶——不少啊。”
方思远:“……擦!”
“真不少。”夏之铭挠了挠腮帮子,“叶昭跟我从小就认识了,我出差又总带着你俩……”
大概是因为心里那个猜想的可能性越来越高,叶昭突然间不想让他们再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了,便开口道:“对了,我的衣服在哪里?”
“我拿回去了。”低沉的声音响起,答了叶昭的问话。
叶昭猛地抬头朝病房门口看去,只见聂仁衍走了进来,身形依旧高大挺拔,大步匆匆,三两下便走到了叶昭床边,除了干裂的嘴唇和略微苍白的脸色,丝毫看不出一个高烧的病人样。
“你终于醒了!伤口疼么?”他在人前还算比较克制,没蹭头也没蹭脸,想伸手把叶昭捞进怀里,但是想了想上次叶昭差点把他肠子捅出来的一手肘,还是作罢,只是倾身过来把叶昭身上的被子拉高了点,道:“那几个小护士太难缠了,劳资想把水滴的速度调快点都不让,分分钟在旁边盯着,眼珠子都不转一下。”他借着帮叶昭调整身后枕头的姿势,顺势把手掌覆在了叶昭的背上,不动了。
“还好,可能是麻药的劲还没过去。”叶昭瞄了他一眼,也没挣脱开,随他这么覆着。
“哟!这麻药效力很持久嘛。”罗小晨指了指自己绑着绷带的膀子道,“要不让小护士给我也来点儿呗。”
在这里,除了叶昭,就聂仁衍跟他最熟,只听他嗤笑一声,懒洋洋道:“应该让小护士给你灌一壶,从上麻到下,连生理问题都一次性解决。”
罗小晨:“……”
叶昭朝罗小晨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夏之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盯着聂仁衍,心里紧了一下。他垂眼想了想,然后抬手敲了敲聂仁衍的胸口。
被敲的聂仁衍一脸享受:“怎么了?”
“……”叶昭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皱眉问道:“我出门之前你不是吃了药了吗?烧没退?你是不是又为了显示你体质好,所以刚退了一点就乱来了?”
聂仁衍愣了一下,然后两手指天,一脸严肃道:“我发誓,这次绝对没有洗澡不穿衣服在家裸奔。”
叶昭:“……”
方思远望天,装作神马都没听见,木头……木头一直都木着一张死人脸,看不出变化。
倒是夏之铭接了话茬:“你一直发着烧?”
聂仁衍手指还指着天花板,一脸郑重地望着叶昭,所以没反应过来。
叶昭点了点头冲夏之铭道:“嗯,昨天早上发现烧得很严重,让他吃了颗药去睡了,我出门就是去药店买酒精打算给他物理降温的。”
“哦。”夏之铭想了想,又看了眼聂仁衍,终于收回了那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恢复了一贯的样子,吐槽道:“不是说禽兽不会发烧么……”
聂仁衍掀了掀眼皮,扬起一边嘴角,特别欠抽:“谢谢夸奖。”说着,放在叶昭背上的手掌不易察觉地摩挲了两下。
叶昭:“……”
就在几个人聊着天的时候,楼下突然一阵嘈杂,走廊里响起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救护车特有的笛声透过窗玻璃传进来,似乎不止一辆,很快便先后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