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蓝眼里,除了夏川,大概人人都脑子中过弹,就是这么耿直。
这群人里首当其冲的自然是看上了丹尼斯的德国佬杰拉德,用深蓝的话来说,大概是他前三十多年的人生过得太过规矩严谨,想给自己找点儿乐子,而巧的是,丹尼斯这人本身就是个乐子。只是苦了丹尼斯,自打被杰拉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之后,天天都过得那么刺激心脏……
其次就是林顿教授。
要说真实年纪,林顿教授其实不算太大,但是模样已经直逼六十多岁了,一下子跳过了十多年的时间,提早迈入了夕阳红的行列。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为了夏良他们这几个朋友耗了小半生的时间,生生错过了像丹尼斯一样出门去撩骚的最好年华,把自己给熬成了一个大龄待嫁单身汉。尽管这单身汉生活富足,学识渊博,为人幽默风趣,还是个讲究的小资派……
“所以教授为什么嫁不出去?”已经把自己嫁出去的丹尼斯开始咸吃萝卜淡操心,有事没事就琢磨着教授的终身大事。
“大概因为嘴不够甜?”他这么猜测着。
夏川他们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谁说那些姑娘们只喜欢嘴甜的。”
“那还能是什么?”丹尼斯道,“难不成是个注孤生的体质?”
丹尼斯这话说出来没多久,教授就在某个午后的聚会上,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宣布:“我想我找到愿意和我共度一生的姑娘了。”
到这里,众人都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然而教授没多会儿,就对夏良道:“身为我最好的而且还醒着的朋友,约个时间我先带那姑娘见一见你?”
众人:“……”
教授的想法其实挺简单的,那姑娘毕竟大家都没见过,这里几个小辈也不是各个都是自来熟的性格,贸然带来参加聚会并不是很适合,所以先带给夏良看一眼。
然而深蓝和丹尼斯这两个脑子有点儿直的货想法却出奇一致:你把夏良这种长了张祸害脸的朋友带过去,那姑娘转头就得跟着夏良跑!是不是傻!
夏川和杰拉德虽然没开口,但也确实冒出过这种想法,多少有些担心。
谁知教授说的那个姑娘还真没转头跟着夏良跑,依旧和教授相处得很好。两人时不时约出去散步、看电影、听歌剧,年轻人情侣喜欢做的事情他们也喜欢,过得十分惬意。
一个月后的周末聚会,教授如约把那个叫做布兰琪的恋人带到了众人面前。
那是一个看上去和教授差不多年纪的女人。当然,看上去差不多,就意味着她应该比教授实际要大很多,但是两个人对此都毫不介意。布兰琪看起来优雅而大方,年龄在她身上只加重了这种韵味,连每一丝皱纹和挽起的银发都显得十分温婉漂亮。
整个聚会期间,教授叫起她来,都喊的是“姑娘”,叫到最后,布兰琪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笑道:“多大的人了,还叫姑娘。”
教授一本正经道:“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姑娘。”
深蓝捂着牙冲夏川道:“谁说教授嘴笨来着,比我甜多了。”
夏川瞥了他一眼:“哦,你还知道?”
这是又一年的冬天,距离丹尼斯和杰拉德在一起刚好一年。似乎每一个这样寒冷的季节里,总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让人从心底里感觉到温暖。
“距离圣诞夜还有不到一周,我买了一车圣诞树,回头给你们拉来。”杰拉德喝着红酒说道。
他们这小团体人不多,房子却不少,夏川家、外祖母家、杰拉德的诊所、丹尼斯家以及林顿教授家,统统都需要放上一颗圣诞树,每年买的人都是直接拉一车回来,看起来颇为壮观。
每到最后这一周,他们总是四处流窜的,给你布置完给他布置,忙得不亦乐乎。因为房子多,树也多的缘故,他们往往每年都要忙到圣诞夜的那一天,而后凑在一起大吃一顿。
今天的圣诞前最后一周依旧如此匆匆而过,转眼就到了圣诞夜。
入夜的时候,天不负众望地下了小雪,星星点点地落下来,轻而飘忽。街道上的商店大多已经关了门,但都无一例外留了橱窗下几盏温黄色的小灯,玻璃上喷绘了红绿相间的手杖和檞寄生,还有夸张的圣诞老人脸。
众人已经到了个齐全,忙里忙外地准备着圣诞夜的礼物和大餐。
夏良穿上深灰色的羊呢大衣,围上了藏蓝色围巾,拎着一个纸质手提袋站在门口:“我先过去,过会儿回来。”说完便出门上了街。
他要去的是杰拉德的诊所二楼,那里有安遥和加德纳的病房。
这是每年圣诞夜的老传统,他袋子里拎着的是两双带着厚实白边的圣诞袜,里头装着两份礼物,那是两张刻录好的光盘,记录着生活里的各种片段,有关于夏川和深蓝的、有关于他自己的,还有关于林顿教授、丹尼斯他们的。
睡着的人看不到、听不到的世界,他来替他们记下,他们所爱的人,他替他们去看。
杰拉德的诊所和夏川他们所住的地方只隔着两条街,并不远。一路上有五六个路过的小孩子冲他唱了圣诞歌,而后又笑闹着跑了,生机勃勃的,是个让人愉悦的好兆头。
夏良到病房的时候天还没黑透,他身上落的雪花洇进了大衣的肩头,留下一点深色的痕迹。
不知为什么,他推门的时候心里莫名跳了一下,让他顿住了一下手,很快他又自嘲地摇头笑了笑,重新握住门把手,推门进去了。
和之前的一千多个日夜一样,屋里的两张病床安静极了,雪白的被子鼓着,露出人形的痕迹。各种仪器都在静静运转,没发出什么特别的声音。一切似乎都一如往常。
夏良转身,正要轻轻地关上房门,突然就听病床的方向传来了极为细小的一点动静,如果不是他耳力超群的话,根本注意不到,那像是皮肤擦过布料的声音。
他整个人猛地僵住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连关门都不知道怎么关了。
他保持着那个姿势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几乎一个世纪那么长,而后缓缓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传来声音的那张床铺,眼神里是满满的难以置信。
就在他不敢相信甚至不敢靠近去查看的时候,他清晰地看到,安遥躺着的那个病床上,雪白被子的侧面突然多了条缝隙,一根苍白纤瘦的手指从里头微微露出了一点指尖……
窗外的雪突然变得大了许多,铺天盖地的洒落下来,却又在楼下昏黄街灯的映照下显得有种莫名的温暖。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安遥动了。
他一直在等着的人,终于醒了。又能笑着睁开眼,好好地看看这个世界了。
他始终相信这个世界很温柔,或许会在某天送他一个礼物。显然,他没有信错,在圣诞夜这一天,上天果真给他包了一份大礼。
既然一个已经有了要醒来的兆头,那么另一个,想必也不会再睡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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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里,两个番外都更完啦~基本就告一段落了。我要打上已完结了,下篇文见!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