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演武场,花朝支开如黛,又去了一趟客房。本是想留一些线索给那位景王爷。结果一不小心又听了回壁脚。
“那位少爷这是打定主意赖在瑶池仙庄不走了啊。”
“是啊。这都第三天了……”
花朝蹙了蹙眉,走了出去。
正闲聊的是两个扫地的低等杂役,见到圣女这种平日里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见到的人物。吓得一下子趴在了地上,只剩下发抖了。
“你们在说谁?”花朝有些无奈地问。
“是……是七号房的傅无伤傅公子。”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地答道。声音抖得不像样。
再问。两人已经趴在地上抖得跟筛糠似的,竟是一点都讲不清原由。
这会儿功夫被支开的如黛已经过来了。见状,不由得微惊,“圣女。这是怎么了?这两人可是冲撞了您?”
这话一说。正五体投地趴在地上发抖的两人抖得越发的厉害了。
花朝按了按额头,将刚刚的事说了一遍,复又对如黛道:“找个明白人问一下。”
如黛忙应了一声。自去了。
不一会儿,如黛回来了。细细禀道:“因着圣女的吩咐,头一日我已经寻了郝郎中替傅公子处理过伤口了。据郝郎中说傅公子一身伤看起来吓人,其实都不过是些皮肉伤。只有肩膀那处稍稍严重一些,但处理过又用了仙庄的特效药应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按理擂台上被淘汰的傅公子应该已经要离开瑶池仙庄了,可是……他在房间里已经三天没出来了。管事禀报过圣母,圣母说不用管他,而且因为本来第一天他就被淘汰了,因此泼下来伺候的侍女也已经调走了。”说着,如黛的表情有些为难的样子。
所以才有流言说这位傅公子仗着自己是武林盟主的儿子,厚颜赖在山庄不肯走。
因为摸不清圣女对这位傅公子的态度,这句如黛没敢说出口。
但如黛不说,花朝又岂能不知,单看这些时日她都撞着两回说闲话的了。
她想了想,转身去了傅无伤住的那间客房,房门关着,也没有人伺候,房里冷清清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花朝敲了敲门,没有人应。
推了一下,门反锁着。
花朝抿了抿唇,轻声道:“傅大哥,我是花朝,你在里面吗?”
里头似乎传来一响动。
过了一阵,门稍稍开了一条缝隙,里头傅无伤裹着厚重的黑色斗篷,大大的帽兜扣在头上,将他整张脸都遮在了阴影里看不真切。
如黛在后头没有看到,花朝却是心中一跳,她看到帽兜下一小块苍白的皮肤上爬着一些有些眼熟的黑色纹路。
“如黛,你在外面等我。”花朝吩咐了一句,便推开门走进了房间。
如黛呆呆地看着圣女走进了傅无伤的房间,还将房门关上了,不由得目瞪口呆,将未说出口的男女授受不亲咽了下去……这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真的没问题吗?
还是说……圣女其实看中的是这位傅公子?
房间里并没有如黛幻想中的暧昧和缱绻。
三日没有整理打扫过的房间有些凌乱,甚至暖炉里的炭火都灭了,房间里十分阴冷。
而勉强拖着病体下床来替花朝开门的傅无伤……房门一关上就已经脱力倒在了地上,身体因为发寒而微微颤抖着。
花朝上前去扶他,入手只觉得他全身冰凉,凉得没有一丝热气,仿佛一具尸体般。花朝顿了一下,面不改色地将他扶了起来,好在她向来力气大,因此没什么困难地将他挪回了床上。
他整个人都被罩在那件带着帽兜的斗篷里,花朝扶着他躺下的时候,想顺手替他脱了斗篷,却感觉到了一丝拉扯的力量,是傅无伤死死拉着斗篷,不肯让他脱下。
他这点力气就算是平时也未必是力大无穷的花朝的对手,更何况此时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花朝无视了那一丝完全可以忽略的力气,将斗篷扯了下来。
看到傅无伤的样子时,饶是早有心理准备,花朝也稍稍怔了一下。
他穿着白色的单衣,隐隐可以看到里头白色的绷带已经乱成一团,似乎是经历过很痛苦的挣扎,而裸
露在外的皮肤从领口开始全都布满了诡异的黑色花纹,那花纹像是某种奇怪而诡异的虫子,从他的领口处一直往上,爬满了整张脸。
他的脸苍白到近乎透明,更显得脸上那黑色的诡异花纹无比醒目。
“别……别看我……”仿佛是察觉到了花朝的目光,他蜷缩着身子,有些无力地抬起手挡住脸,低低地道。
而那手上,也一样满布着那形状诡异的花纹。
看他冷得直打颤的样子,花朝拉过一旁的被子,密密实实地替他盖上。
他缩进被子里继续发抖,抖到牙齿都上下打着颤,仿佛就要被冻死了。
花朝看着他这副模样,脑袋里瞬间转过了千百个念头,最终,她抿了抿唇,无声地走到门边,将门仔细反锁了,这才转身走回床边,抬手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将滴着血的伤口送到了他的唇边。
察觉到鼻端异样的芬芳,傅无伤下意识启唇吞咽,随即他微微一僵,神智稍稍清楚了一些,意识到自己喝了什么的时候,那些深刻在他记忆中的往事又在眼前浮现,他胃中一阵抽搐,下意识想吐出来,可是那带着异香的血已经一路顺着喉咙滑入肺腑,一种说不出的温暖和舒适立刻渗透了四肢百骸。
他那仿佛被冰封住的,除了寒冷之外什么也感觉不到的身体逐渐有了回暖的迹象,他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向她。
两人四目对视,房间里一时静寂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