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是在一间极尽奢华的房间醒过来的,身上穿着贴身的短襦,已经被打理干净。伤口也都得到了妥善的处理。
房间里燃着香炉。幽幽的香气随呼吸进入鼻端。这宛如噩梦一般的熟悉香味让她知道,之前的一切并不是噩梦,她是真的回到瑶池仙庄了。
“圣女。您醒了。”在她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便有仙侍恭敬地捧了水来。
花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仙侍是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很是乖巧的模样,此时被她这样打量。也只是默默地垂首,耳根微红的模样倒有几分可爱。
“清宁你太蠢了,圣女身上还带着伤。你这样让她怎么喝水啊。”另有一个仙侍打扮的少年从门口窜了进来。嘴里抱怨着,便直接窜到花朝床边,小心翼翼地伸手将她半扶了起来。拿枕头垫在她身后,然后又一把抢过清宁手中的茶杯送到花朝唇边。讨好地冲她一笑:“圣女,您喝水。”
如果说清宁只是清秀的话。那么眼前这个正对她笑得一脸讨好的少年便是秾艳了,虽然那笑容带着十足的谄媚。但那样谄媚的笑容出现在那张令人惊艳的面孔上,便令人生不出半点恶感来。
……只是这算什么?争宠?
花朝垂下眼帘。就着他的手喝了水。
一杯水很快见了底,她动了动唇。声音有些嘶哑:“再来一杯。”
之前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快被放光了,现在极度缺水。
那相貌秾艳的少年便手脚麻利地又倒了一杯水来,递到她唇边,那动作一气呵成,根本容不下清宁插手,急得清宁眼泪都快冒出来了。
花朝一连喝了几杯水,才缓过劲来,然后她才看向眼前两个少年仙侍。
“禀圣女,我叫莺时,他叫清宁,我们是圣母拨来伺候您的人。”莺时十分乖觉地后退一步,弯了弯腰,恭顺地道。
“莺时?”
“是,我是三月里出生的,所以家里人便替我取名为莺时了。”莺时伶俐地解释。
莺时这样伶俐,倒显得一旁的清宁有些笨拙了起来。
花朝点点头,并不打算要说什么,只道:“我知道了,出去吧,平时不经传唤不要进内院。”
莺时闻言,一下子垮了脸,他有些失望地想说什么,到底没敢,和清宁一同默默地退了下去。
花朝仰面躺在床
上,怔怔地出了一会神,到底因为身体的虚弱和疲惫,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花朝身上的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且能够自己下地走动的时候,已经入了冬。
因为拒绝了清宁和莺时的贴身伺候,姑姑很快又调了几个婢女来,最终花朝只点了一对双胞胎贴身伺候,那对双胞胎姐姐叫如烟,妹妹叫如黛,长得一模一样且赏心悦目。
晨起,被伺候着洗漱过后,她坐在妆镜前,任由如烟和如黛替她妆点。
脸上被花暮划花的地方只剩下浅浅的一道痕,如烟小心翼翼地敷上香膏,抹匀,见花朝盯着脸上那道疤看,她放轻了声音,安慰道:“用粉就能盖住,已经不易察觉了,且圣女您的体质异于常人,最多再过两三天,便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花朝没有开口的欲望,她们也习惯了她的冷淡,一时屋子里安静无声。
敷了香粉,上了胭脂,画了眉毛,涂了口脂。
花朝静静地看着镜中那个面目有些陌生的宫装女子,忽然有些恍惚,青阳镇里那个名叫花朝的女孩仿佛已经上辈子的事情了。
“圣女圣女……”外头传来莺时雀跃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的死寂。
如黛偷觑了花朝一眼,见她脸上平板无波,并无不悦之色,这才起身对外头斥道:“大早上的瞎嚷嚷什么,惊扰了圣女你有几条命来抵罪?”
“圣女,外头下雪了,今年冬天的头一场雪,好漂亮,你要来看看吗?”莺时脸上却是一点惧意都没有,只探出头露出一张令人惊艳的脸来,笑容可掬地道。
下雪了?
花朝起身,提起宽大沉重的裙摆迈出门槛,缓缓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的梅花已经开了,一簇一簇艳丽的红色花朵衬着满天飘飞的白雪,美得令人唏嘘。
花朝伸出手,一片晶莹的雪花落入她的掌心,然后被她掌心的温度融化,变成一颗小小的水珠。她收回手,拢在宽大的衣袖之中,微微仰起脸,任冰凉的雪珠落在脸上。
那些融化的雪珠自她的眼角滚落下来,晶莹如泪。
许久,她才轻声呢喃了一句:“已经入冬了啊。”
并没有人回应她的话。
众人只恭敬地着头,仿佛连看她一眼都是亵渎。
不过,在所有人都低垂着头的时候,却有一个人例外,那个名叫莺时的仙侍正一脸好奇地望着站在雪中的花朝,心里默默道了一句,这位传说中的圣女有点奇怪呢。
莺时年纪小,来瑶池仙庄也晚,但是瑶池仙庄里的老人都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前任圣女,这可是圣母放在心尖上的人儿,她一回来,之前那位圣女便被送入了虫窟,据闻罪名还是以下犯上,冒犯了这位圣女大人。
这位圣女大人性情十分冷淡,说她难伺候吧,她从来也没有什么要求,也从不打杀下人,之前那位圣女大人身边的下人可是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上一批的,性情之酷烈令人发指……但是说她好伺候吧,她却从来不搭理他们,连说上一句话都懒。
看着看着,莺时的眼里闪过一道异芒,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站在他身旁的清宁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悄悄侧头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