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缭绕,犹如仙境。
微风吹过,雾气便流动如轻纱,散去了不少。
我吃力地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大雾……我是在做梦?
雾纱飘散,如裙裾轻扬,竟围着我萦绕起来,最后渐成素白的水袖一抹。窈窕的身影一晃,才看清那舞着水袖的,竟是琼妃。
“思言……”
我怔愣地看着她在眼前翩翩起舞,那舞姿犹如摇落花瓣,飞花轻入梦。
离上一次共舞汉宫秋月,不过数月,我却觉得恍若隔世。
一个旋身,她回过头来,向我嫣然一笑。
“我说得没错……”琼妃喃喃道,“他对谁狠,恰恰就是对谁好。对谁好,恰恰就是对谁狠。”
我一愣。
她叹了一口气:“洵王走了,我也不想呆在这深宫里了。以前浑浑噩噩,不过是为了保住洵王周全,如今我呆在这宫里,还有什么盼头呢?洛溪云,你快夺了我的恩宠……”
我失声道:“南宫思言,之后呢?之后你究竟想做什么?”
琼妃不答话,只继续舞起来,渐舞渐远。我疾步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袖子:“别走!”
她回过头来,那张脸竟成了明瑟。
我一凛,忙松了手。明瑟掩口格格笑道:“姐姐,你难道忘了当初南宫思言是如何对我们的?如今,你与她之间,怎么比我还亲厚许多了?”
我心中凄然,道:“明瑟,你是不是恨我了?”
“恨你?有点吧。”明瑟冷笑道,“姐姐,你是不是暗中做过什么手脚,或者……你曾对皇上说,不要宠幸我?”
我惊得甩开她伸过来的手:“当初皇后、林婕妤都想着法害我们,我只是不想你惹来她们的嫉恨。”
“是吗?”她嘴角勾起,嘲讽道,“那你呢?”
我哑口无言。
有些事情,根本辩白不清。可是——如果没有我,江朝曦现在钟情的,会是明瑟吗?
“不,我没有错。”我猛然抬起头来,大声道,“你爱他,可我也是同样的感受!赫连明瑟!为什么我总要处处为你考虑,为什么我总要将一切过错归结到我身上?!”
明瑟斜了我一眼,寒声道:“你问为什么?因为你入宫为妃的襄吴公主名分,以及洛家的富贵和地位,都是我父皇给的!不是我父皇,你洛家到现在还在朝堂的夹缝里苛延苟喘!”
幼年时那些惨痛的记忆,又如潮水般涌上来。母亲那空洞的眼神,爹爹临死前满身的鲜血……
我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父皇给的?”我笑得喘不过来气,“洛家的权势、地位是你父皇给的,可是洛家的死亡、苦难也是你父皇给的!”
“你住口!”
那些隐忍不发的往事,终究还是被我们血淋淋地撕开了伪装,暴露在天光之下。若说起仇恨,到底谁该恨谁多一点?
在权、欲、情的角斗场上,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
“娘娘,娘娘,醒醒!”
有人在急切地喊我。眼前的一切飞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亮光。我睁开眼睛,却因眼睛酸涩而流出了两行泪水。
好一阵子,眼睛才适应了强光,繁复层叠的承尘帐顶映入眼帘,是江朝曦素喜的鹅黄,温暖如昔。
花庐蹲在床边,见我醒来,喜极而泣:“娘娘,你可醒了,你都昏过去三天了!”
三天?
我艰难地转动目光,打量着身处的这间宫室。花庐会意,道:“这是咏絮宫,那日娘娘你在暖心殿受了伤,拔刀之后你昏迷不醒,后来皇上把你留在暖心殿整整一天一夜,听太医说你没事了才让宫女把你移回咏絮宫。”
我“哦”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胸口上果然缠着厚厚的一层白纱,还散着浓重的药味,那日行刺的场景才撞进脑海里来。
我忽想起一件事,急问:“那日行刺皇上的……哦,叫林廖的那个随从……如何了?”
花庐道:“娘娘别急,林廖行刺皇上,根本和襄吴无关。”
我惊道:“他是襄吴人,又是岳文武的随从,怎么会和襄吴无关?!”
“是这样的,林廖进了大牢之后,没怎么严刑逼供就交代了自己原本是萧王的奸细,混入襄吴做了岳文武的随从,想把行刺皇上的罪嫁祸给襄吴。”
心头疑虑重重。我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花庐道:“昨儿个皇上特意来过,说若是娘娘醒了,问起林廖的事,就这么给你回了,让娘娘不要担心襄吴会受到牵连。”
江朝曦特意来交代的?
他素来是知道我的心思的。不过,他算得也太准确了,反而总让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有什么事情,是我还不知道的。
我拧着眉头,不言不语。
花庐笑得暧昧,自顾自地道:“怎么皇上这么知道娘娘的心思,提前就把事情交代了呢?难道这就叫做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我正要让她噤声,忽听到门外有宫女轻声道:“御膳房送薰药来了。”
花庐帮我把被子掖了掖,道:“娘娘,你昏迷的时候喝不下药,所以御膳房制了薰药,闻着也有利于伤口愈合的。”
她说完,抬头对那宫女道:“进来吧,娘娘醒着呢,你们来得比平日早了些,不过真赶巧。”
宫女低头进来,将手中的薰药小心地倾倒进薰笼里。待她换好薰药,花庐道:“你们下去吧,顺便向皇上禀告一声,说娘娘醒了。”
那个宫女恍若未闻,依旧低头站着。花庐疑道:“你怎么还不走?”
那名宫女这才抬起头来,待看清她的脸,我不由得惊声道:“明瑟?”
明瑟穿着一身宫女服饰,冷冷地看着我。
花庐不知如何是好,行礼不是,不行礼也不是,只诺诺地道:“容妃娘娘,皇上交代过,除了侍奉宫女,任何人不得进入咏絮宫。”
明瑟看也不看她,只冷笑着对我道:“姐姐,你可听见了,皇上不让别人来探视你,我如果不打扮成宫女,怎么能混进来?”
我醒来之后,花庐神色如常,我还以为没有什么异样,没想到江朝曦有过这样的口谕。忆起梦中和明瑟争吵之事,我有些戒备,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明瑟淡淡道:“皇上之所以不让别人来探视你,就是不想让你察觉林廖行刺的真相。”
我镇定道:“你说。”
明瑟斜了花庐一眼。
我会意,道:“花庐,你先退下吧,我和容妃说两句。”
花庐有些犹疑,看着我笃定的目光,只得点点头,走出门去。我对明瑟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明瑟往我床边走了一步,忿忿地道:“你现在是他眼里的大红人了!洛溪云,我真是小看了你,明明刚才还在地狱,转眼你就可以翻身!”
我静静地看着她:“我只想听你说林廖行刺的真相。”
明瑟咬了咬唇,道:“聪明如你,也应该看出那天的暖心殿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吧?”
我点头,道:“有三个疑点——第一,皇上召见岳文武一行的时候,提出苛刻的和议条件,很像是故意激怒林廖;第二,暖心殿的守卫忽然都不见了,但是当林廖行刺皇上的时候,御林军却第一时间冲了出来;第三,萧王才不会培育出林廖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细作,所以林廖的供词也就骗骗不知情的人罢了。”
“你果然猜到了。”明瑟道,“林廖是皇上的人,这一切都是皇上布下的一个局,以此来陷害萧王。”
我闭上眼睛,无声地笑了。
这世上还有谁,比江朝曦更会谋算?
明瑟没说出的,我大概也猜到了。
林廖作为江朝曦的眼线,早就安插在岳文武身边。那日他随岳文武一同觐见,故意做出被皇上激怒的样子,然后开始了他的行刺计划。
江朝曦故意将暖心殿的侍卫都撤掉,好让林廖有刺杀岳文武的机会。表面上看当时的暖心殿守卫松懈,其实周围估计早埋伏了御林军。
林廖杀掉岳文武之后,再行刺江朝曦。被捕之后,他供出自己是受萧王所指使,这扰乱朝纲,弑君的罪名就结结实实地落在了萧王的头上。
“你昏迷的这三天里,南诏朝堂上发生了一场巨变。皇上连夜派兵包围了萧王府,将王府上上下下几百人都打入了天牢。”
我蹙眉道:“萧太后没有干涉?”
明瑟闲闲地道:“太后毕竟老了,这些年又不管事,如今她那里救得了萧家?若是这弑君之罪判下来,别说保不住萧家任何一人的性命,萧太后能颐养天年便不错了。”
权势遮天又如何,一朝风云突变,便如大厦倾倒,无可挽回。
可是,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不简单。
“仅凭林廖的一面之词,朝堂上下会信服吗?”
明瑟笑得很是古怪:“当然不会,不过之前已经捉到一名萧王的女细作,这个时候如果我再出面指证萧王曾想收买我,勾结襄吴并加害皇上,那么他无可辩驳。”
我记起那天江朝曦故意将明瑟留在身侧,恍然大悟:“皇上让你指证萧王?可你哪有信物?”
明瑟从怀里取出一枚玉扳指,道:“这是萧王的玉扳指,是皇上派人弄来给我的。只要我说这是萧王给我的信物,便没有人怀疑。”
那玉扳指整体通透,靠近侧里处嵌着一条玛瑙色的纹路。我怔了怔:“原来如此。”
明瑟笑得无比明艳:“姐姐,可惜这次立功的人不是你,准确地来说——你没用了。”
我静了一静,道:“你千辛万苦混进来,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是,我还要告诉你,皇上已经向我承诺——若我成了他的左臂右膀,他会册我为贵妃,萧王一倒,萧皇后也要获罪,届时我就会掌管六宫。”她捋起袖子,晃动着皓腕上的一只金玉八宝镯,“这是皇上征集了南诏国最好的工匠为我打造的镯子,价值连城,真的比几文钱一条的红丝线要好看多了。”
我抚摸着腕上那根红丝线,想起江朝曦,“哦”了一声,淡笑道:“皇上对你这么好,先恭喜你了。”
她有些气急:“你不生气?”
我摇头:“你我姐妹相称,但你似乎并不了解我,我略通药理。方才你送进来的薰药里放了白竹散,我哪里敢轻易动怒?”
明瑟脸色一白,有些惊慌。
“你从踏进这门槛的时候,就漏洞百出。”我淡淡道,“皇上要谁来出面指认萧王,自然有他的想法,我不会妄自菲薄,将自己视为无用之人。至于白竹散,体虚病者若闻了此香,情绪稍有激动便会血脉阻塞而猝死。你方才对我说的一番话,不过是为了刺激我——明瑟,你真的还不够精明。”
明瑟强笑了一声:“我不信你会爱皇上。不然,你看到皇上赐给我的镯子,为何不动怒?”
我垂了眼帘,手指摩挲着那根红线:“这根红线哪怕不值一文,在我心里也是情意万千。”
话甫一落地,我自己都觉得惊讶。以往这样的话,我是半点都不肯吐露的。不知道是否因在病中,心田又因江朝曦的情意而软了许多,才会这样直言不讳。
明瑟面色凄然,猛地拿起桌上一碗水,狠狠地泼入薰笼。薰笼里顿时滋的一声冒起一股白烟。
她冷笑着将那镯子从腕上脱下来,恨声道:“好一个哪怕不值一文,也是情意万千!你现在倒是知道和皇上扮恩爱来气我了!这镯子我还戴着做甚么,哪怕是价值连城,世间难求,他也不会记得送过我这样一副镯子!”
明瑟紧紧盯着我,忽然一笑:“我真是被你气糊涂了,洛溪云!”她往床边走了两步,“你以为皇上是真的爱你?你做梦!谁能帮皇上实现霸业,谁就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
这句话里似乎隐含了几分特别的意味,但却如游丝般隐忍,让我一时抓不住。我正想开口问个清楚,只见明瑟眸中渐渐浮出凶狠之意,顿时不敢懈怠,绷紧身体,只怕她又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出乎意料,明瑟没再纠缠,只冷冷地睨了我一眼,提步走出宫室。
没多久,花庐便走进来,飞扑到床前,问我道:“娘娘,她没怎样你吧?”
我没有回答,看向薰笼。花庐愣了一愣,往薰笼那里察看了下,惊叫道:“娘娘,这香……”我忙道:“花庐,不可声张。”
想起以前那个娇俏的明瑟,我心里五味杂陈,犹自叹了口气,吩咐花庐道:“你去偷偷地问太医讨一些解白竹散的药来,不要惊动任何人,包括皇上。”
撤了薰笼,重新换了香料,吃了些药,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才渐渐缓了下来。
又过了几日,我总算能下床走动了。
咏絮宫的份例却是不落人后的,只是每日冷冷清清。花庐安慰我道:“只不过是皇上怕其他各宫娘娘过来叨扰,吩咐各宫不准来探视罢了。”
我无声地笑了一下,心里有些发苦。
妃嫔们没有一个来探望,连江朝曦也始终都没有出现。
一日,我身上发懒,让花庐在外面候着,自己则一个人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宫室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人走了进来。我并未留意,以为是来侍奉的内侍,未想到那人走到床前,便默立不语。
我诧异,睁开眼睛,发现江朝曦站在面前,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忙道:“皇上怎么没先让宫人通传?臣妾也好起身梳洗一番。”
他着一身深紫滚金边的衮服,容色淡然,道:“路上有些耽搁,若是提前通传,只怕你左右折腾,反而扰了你休息。”
两颊烫了起来,我挣扎着想要行礼,他一把按住我:“算了。”
避无可避,我抬头看着江朝曦。他比往日更加沉默,一双浓眉低低地压着,声音有些沉:“腿上可好了?”
他不提,我几乎忘了当日遇刺之前,还被他用茶水烫伤。想了一想,我自嘲道:“皇上既然来看臣妾,为何不问那当胸一剑的伤势,反而问起什么烫伤?”
江朝曦神色不改,道:“太医早已禀了朕,说剑伤没事。而烫伤虽也痊愈了一些,但毕竟是朕造成的,不问一问,这里痛得慌。”
他说完,将手按在心口的位置。
我鼻中一阵酸涩,忙扭过头去。江朝曦继续道:“朕还欠你一个解释。”
他终于要亲口告诉我,这些天为何对我如此严苛了。心头突突跳了起来,我有些希冀,又怕听到的会让我失望。
江朝曦深呼吸一口气,道:“揭发萧王的罪行,朕改了主意,打算让容妃去做。”
明瑟说我是一枚废棋,其实也不为过。我苦笑道:“是臣妾愚笨,办不好皇上交代的事情,才让皇上转了心意。”
“不是,是容妃比你更适合做这件事。”
我有些讶然,抬眸看他。
仔细一想,此事确有古怪。
从和亲入宫的那天起,江朝曦就不是很看重明瑟,对她的宠幸也不过是最近月余的事情。之前的态度我能够理解,明瑟是襄吴真正的公主,江朝曦对她很是忌惮。可是如今对她的态度,虽说不是那般亲近,但明显比以前改善了许多,这样的转变让我很是不解。
明瑟方才还对我说,谁能帮皇上实现霸业,谁就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
难道江朝曦对明瑟,也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动心?
我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
帝王后宫佳丽三千,这是非常正常的事。若是为了这个吃味,哪里能有个尽头?
“那日在暖心殿,朕之所以对你发脾气,正是不想你再卷入两国和议的事情,所以才想赶你走。没想到,你偷偷躲在宫帷后,还是冲了出来。”
江朝曦语毕,便抿紧唇,眸中有波澜翻涌。我试探着问:“那么皇上对岳文武提出的要求,也做不得准了?”
江朝曦转眸看我:“他都死了,朕对他说过什么,自然做不得准。”
果然,岳文武的死是江朝曦的一场策划,只是为了让林廖的行刺看起来更顺理成章一些。我觉得心头稳了一稳:“那皇上不会出兵两州,只取青州?”
他“嗯”了一声,轻搂住我。我放心下来,顺势靠在他的肩头上,一时无话。
四下静寂,我和江朝曦就这样静静地依偎着,不知过了多久,天光渐暗,宫灯初点,落雪翩然落下的影子都投在窗上,影影绰绰一片。
我喃喃道:“皇上为何对富庶之地的两州不屑一顾,而非要取青州?”
他沉默不语。
我坐正了身体,认真地看着江朝曦,道:“皇上,臣妾斗胆一问,玄铁宝藏所在地,是不是在青州?”
一抹异色从他眸中一闪而过。江朝曦道:“当年洛家将玄铁宝藏藏在青州,你竟是不知道?”
我摇了摇头。母亲从未和我提起此事,我之所以得知玄铁宝藏的所在地,也是半猜半疑。
青州虽是苦寒之地,但毕竟是北方门户,也是商贸之路的重要关口。难怪江朝曦三番五次地想取青州,不动声色地将青州收入南诏版图。原来,那本就是一块足以让天下英雄为之胆寒的宝地。
我收回目光,垂了眼帘。江朝曦握了我的手,道:“怎么了,朕瞒了你,你失望了?”
他双手不同于他优雅雍容的气质。手心上有早年征战所留下的粗茧,摩挲得手心很是酥麻。我有些发怔,那只手被他握在手心,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
我摇摇头:“臣妾不敢奢求皇上事事坦诚,所以也不必失望。”
江朝曦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塞进我手中。
竟是那件羊脂白玉梳,光泽润泽,躺在手心里如一滩清水。
“齐太妃从你手里得了凤螭后,就交给朕了。”江朝曦看着我道,“现在——物归原主。”
我急急地问:“皇上不是要用凤螭得到玄铁宝藏吗?”
江朝曦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要也罢。”
“为什么?”
握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他道:“你真的想知道原因?”
我重重地点头,道:“是。”
他仰头长叹一声,道:“洛溪云,你总是嘴硬心软,你刚才的神情——朕都瞧在眼里。朕若是取了这凤螭,你大概此生都会觉得朕在利用你吧?”
百转千回,千算万算,竟没有算到他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我愣住,眼眶渐热,声音也颤抖起来:“可臣妾自回宫那日,便决定要用凤螭助皇上早日实现霸业!”
江朝曦道:“近日来,朕思量了许久,反而觉得能否能得到玄铁宝藏并不重要了。得天下者,在于帝者的仁德,在于国家的实力,从来都不可能是什么凤螭!”
我道:“皇上,玄铁矿非同小可,哪怕不是利用,只是控制起来也是好的。否则,万一玄铁矿为居心叵测之人所用,岂不是更糟?”
他沉吟,道:“有道理。”
我将羊脂玉梳放入他手里,道:“皇上若要还我,只需寻到玄铁矿再给我便是。”
“好。”
我还想再说什么,他已经用手指堵住我的唇:“好了,你能否答应朕,别再管这些事了,好吗?”
不管这些事情,只安安心心地做一个妃子?
江朝曦温声道:“于朕而言,你再不是棋子,朕也不想再利用你。”他将我的衣袖拉高,抚摸着腕上的那根红线,喃喃道:“溪云,我们从此就如尘世中的一对烟火夫妻,可好?”
我苦笑。
若要做那烟火夫妻,非得走下那巍峨皇位,走出这琉璃高墙,从此携手鲜衣怒马浪迹天涯,才有可能拼得一个与子携手白头老。
江朝曦断然不会放弃他的皇权,他的江山。我也无法去做一个普通妇人,躬身农田,平淡聊此余生。
可是我已经累了,再也不想再斗下去,只想溺在他给的温存中。
思及此,我闭上眼睛,忍着因为动作牵扯而引发的伤痛,朝江朝曦倾身吻过去。
这是我第一次吻他。
江朝曦眸中有异样的情绪翻滚,他猛然出手,紧紧扣住我,用热烈的吻来回应。
唇齿温柔,碎语呢喃,他给了我一个绵长的吻。酥痒的触感从唇齿间开始,渐渐蔓延到脸颊,脖颈,也变得急促起来。
衣服不知何时被他解开,**的皮肤被寒气一激,顿时泛起一片潮红。他笑了一声,忙把大手覆盖上去,才挽回那一点暖意。
我红了脸,任由他这样一层层剥去上衣。因为胸口包扎着伤口,所以他侧了身子,避开包扎的部位,只将吻印在我的颈后,又一路往下,激起一片汹涌的浪潮,卷住我沉溺在那一片快感中。
我闭上眼睛,享受他赐予的火热与温情,无法自拔。
一夜颠鸳倒凤,红帐香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