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云涡匆匆走到偏僻处,才将藏在袖管里的指条掏出来。她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全是字体清秀的蝇头小楷,一看就是景宸的笔迹。
只见纸条上写:“凤凰尾羽其实是监视你们的法器,你用我赠予你的朱红道珠,蘸水写符,便能暂时消解尾羽的法力两个时辰。戌时三刻,御花园假山旁的小拱桥旁相会,不见不散。”
接着,那纸条下面还附了一个仙符。
云涡将那仙符记下,然后唤出咒火,烧掉了纸条。她念了个隐身诀,找到一处有水池的宫苑,忙按照景宸所说,掏出朱红道珠蘸水写符。只见那仙符发出一道金光,将云涡笼罩其中。
只是过了一小会儿,云涡立即感到后脑一阵轻松。看来,是仙符起了作用,将尾羽的力量暂时屏蔽了。
云涡一身轻松,才记起去观察四周的情况。这处宫苑应该是什么妃嫔所居吧,看上去金碧辉煌,贵不可言。她忍不住就往宫室的方向走了两步。
正想着,忽然一个娇俏的声音传来:“当心点,小心烫。”
云涡心念一动,忙将小轩窗打开一条缝。只见宫室里的大**躺着一名华服少女,少女似乎得了病,脸色苍白虚弱。可就算如此,病容也掩饰不去少女的绝色容貌。
一名宫女正在给少女喂药:“公主,喝了这个药,你就病愈了。”
公主?
云涡睁大眼睛,这位病少女莫非是月曦公主?
月曦公主一把将药碗打翻,哭喊道:“我死掉算了!要嫁给蛇魔族,活着还有什么趣儿?”
说着,她伏在枕头上痛哭出声。宫女们轻声安慰她,却也无济于事。云涡在窗外看着,叹息一声,扭头走开。
世间可怜人千千万,可惜她救不过来每个人。
如此,也只能等待公主出嫁当日,观察出蛇魔族的破绽吧。否则,现在心软只能坏事。
云涡怀着这样的心思,一路走到了御花园。这处皇家园林里有许多小拱桥,但是假山却只有一座。
时间差不多,但她没有看到景宸的影子,正在奇怪,忽然听到头顶上有些动静。云涡抬头一望,顿时惊喜,原来景宸正坐在假山的一块石头上,笑眯眯地看她。
这么多天了,她还是第一次看他这样毫无芥蒂地展颜轻笑。时光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候她和他还是同门师兄妹,一同接受师父教导。
“师兄,你来了。”云涡跳上假山,“你约我出来,是想要对我说什么?”
景宸笑了笑,轻轻地将云涡的手拉住:“跟我走吧。”
云涡惊了一下,很快摇了摇头。
“师兄,不是说好了的,要解决蛇魔族吗?”云涡摇头,“我不能跟你走!”
“傻瓜,今日凤凰让你当领舞的时候,我就证实了心中猜想。他们还是怀疑你的。”
云涡还是拒绝:“不,我要亲眼看看蛇魔族的真面目。”
“你不走,是为了蓐收吧?”景宸道,“蓐收外表风流,内心却执念很深。他对你再宠爱,也会对你痛下狠手。你别忘了天书的预言。”
“天书预言我可能引来量劫,但也预言了我可能拯救天下啊?师兄,你为什么不乐观一点呢?”云涡眼角泛起泪光,“在你们心里,我是不是彻头彻尾的祸端啊?”
景宸一怔,随即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对不起,云涡,是师兄失言了。一切没有定论,你是可能拯救天下。”
“师兄,如果你是我,当年你会怎么选择?”云涡问。
景宸顿了顿,才明白她说的是藏匿魔心的事。他想了想,苦笑道:“我也会和你一样,将魔心藏起来。”
不然,魔心被毁,魔族覆灭,新神无法诞生。这直接导致的后果是,蓐收和玄武陨灭后,无人接管神位,天崩地陷,寰宇毁灭。
“师兄,乐无双呢?”云涡鼓起勇气,问景宸。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看到乐无双,心里犯了不少嘀咕。
景宸目光黯然,仰头望着明月,长叹一声:“她在照顾其他族人。”
“照顾?”云涡觉得这个词不太妙。
景宸点头:“我和乐无双复活了一部分族人,但是……他们的生魂被损毁,根本无法像活人一样生活,平日里就像你所看见的,木呆呆的。所以他们需要人对他们发号施令,需要一些细节上的照顾。我和乐无双合计了一下,带领族人找了一块僻静地方,偷偷开垦了块荒地给他们生活。”
云涡心里难受,默不作声。这一切,其实都是她间接导致的。
“我不怪你,你也是无心之举,再说一切都是命。”景宸忽觉失言,忙安慰她道,“云涡,你既然不肯走,那你真的要面对蛇魔族了?”
云涡重重地点头:“嗯!我要利用仙情决来对抗量劫。”
“可是你不能完全操控仙情决。那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一股神力。你看,只是‘决’,未成‘诀’,你只能动用一小部分。”景宸奇道,“再说了,这和量劫有什么关系?”
云涡道:“假如蛇魔族诞育的新神是善神,我我会把仙情决给蓐收,让他不至于神力衰弱而死。”
景宸仰面躺下去,笑道:“得了吧,蛇魔族诞育出的新神,十有八九是恶神的。”
“为什么?”
“你也不能说仙族当初屠杀魔族是为了一己私欲。”景宸解释,“明明知道是恶神,会祸乱天下,而且还会取得神位,仙族能坐视不管吗?天书预言恶神将取代白虎、玄武两神,也是一种警示。”
云涡下定决定,笃定道:“我有办法。”
“你有?”景宸更是惊讶。
云涡从百宝袋中摸出无念珠,道:“用仙情决炼出善念,注入到无念珠中,然后形成善念珠。这样就能让恶神转变成善神了。”
这是她在龙山得到的启发,她成功地将念珠中的恐惧感染了虺龙,那她也能将善念传递给蛇魔族诞育的新神。
景宸一跃坐起,认真看着无念珠,面露激动神情,却很快颓丧下来。
“云涡,还是那个问题,”他道,“你只是个小妖仙,虽说活了两万多年,但是你没有正儿八经地修炼过,目前你无法操纵仙情决的全部力量。你目前掌握的部分能力可能会感化一条龙,但不可能感化蛇魔族的新神。”
“我知道谁有这个能力。”
“谁?”
云涡盯着景宸的眼睛:“风七月。”
“他?”景宸反问,“他不是潜伏在月老阁里的……桂花仙吗?他是桃花灵魔,也曾经陷害过我。”
云涡道:“风七月的修为已经有两万年以上,他上次将我的仙情决炼成了迷情诀。他一定有驯服仙情决这股力量的法子!而且,他有机会复生。”
景宸沉默良久,才问:“你能保证,风七月复生之后不会站在蛇魔族那边,和我们作对吗?”
“不会!”
“那你能保证,风七月会毫无保留地帮你炼出驱动仙情决的诀语吗?”
“我保证。”
“我帮你。”景宸扬起那张清俊的脸庞,“云涡,你告诉我接下来怎么做。”
云涡惊喜连连,道:“风七月的一半元神封在不死地的伽蓝木里,只要拿回那块木头,我用仙情决的力量来培育,就可以将他复生。”
景宸想了想,道:“去不死地容易,有好几条路呢,只是我要走,就得避人耳目,不能被三神发觉。”
云涡细细思量了一番,觉得有道理:“我把善念珠的事和蓐收说了,但是他不同意。所以,不让他知道也好。”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同意么?”
“为什么?”
景宸揪过一根假山上长着的狗尾巴草,细细地在手里揉着:“因为失败的几率太大,所以有些事根本连试都不用试了。”
“既然你知道极大可能失败,那为什么还愿意帮我呢?”云涡问。
月光下,景宸的脸庞白净如瓷。他眸光温柔如水,轻轻地回答道:“因为,是你。”
因为是你,所以为你做任何事都可以。
因为是你,所以就算天地颠倒,乾坤尽毁,也愿意为你所驱使。
云涡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扭过目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偏偏明月在此时踱入乌云,月亮地顿时暗了下来。
一片黑暗中,耳畔只有他均匀平静的呼吸。
那样近,那样暖。
琉璃瓦发出细微的咔擦一声。云涡用眼角的余光瞥见,景宸在慢慢靠过来,眼神比刚才更加热烈。
“景宸,”云涡纹丝不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冒险炼善念珠吗?”
景宸身子一滞,不动了。
“是为了蓐收。”云涡垂下眼睫,将下巴搁在曲起的膝盖上,“他守了这天地很多很多年,我不想让他被新神接替的时候,还要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
四周安静极了,偶尔有宫人成群结队地路过,也是裙角轻扫草丛,没有惊扰到假山上的这对男女。
云涡转过目光,在黑暗里看景宸。他的脸上都是失望和痛苦,看得她的心被一阵阵地揪疼。
可是那段年少时的情愫,在忘川里的时候就已经被消融殆尽了。如果要她为北冥仙族偿命,她会毫不犹豫地舍身。但要她算清楚和景宸之间的情债,那真的是一笔糊涂账。
“师兄,我记起了前世的记忆,师父说我是你命中的情劫呢。”云涡苦笑着道,“可是谁是谁的劫数,谁欠谁更多?”
景宸正过身体,目光里的热度冷了下去。他的声音很冷很僵:“我宁愿我是你的情劫,以我之情,渡你仙途。”
云涡惊讶,怔怔地看着景宸。夜风拂过衣衫,拂过绿树,发出簌簌的轻响,但云涡觉得这样大的风声都遮不住胸腔中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明月从乌云背后飘出,重新洒下一片月辉。云涡不敢看景宸,飞快地道:“师兄,谢谢你,我该走了。”
“别动,有人来了。”景宸忽然道。
云涡心头一紧,忙稳住身形,慢慢藏到一块石头背后。她往半空中望去,果然明月映照出宽大的翅膀黑影。那黑影乘着夜风迤逦而下,直往假山这边飞来。
看那身段,必定是凤凰无疑了。
云涡心头狂跳,想要念一个仙诀逃走,却被景宸用眼神制止了。眼下这种情况,使用任何仙力都是要被凤凰发现的。
她几乎绝望了,自己屏蔽了尾羽的监视来到这里私会景宸,凤凰肯定是来抓她回去的。
完了。
云涡躲在那块石头后面,一动也不敢动。夜风卷了个漩涡,便是凤凰稳稳地落在景宸面前。
“神君深夜至此,有何见教?”景宸变动了一下姿势,以后背挡住了云涡藏身的那块石头。
凤凰的仙衣向来都泛着一层华彩,如今她却一反常态,加了一件黑色的披风,让她的脸色比以往更加白皙,额间的一抹红焰更加灼目。
“我这次来,是和你说声抱歉的。在神策宫的时候,我不了解北冥族人的情况,想着要编入鬼仙队伍里,冒犯你了。”凤凰紧紧挨着景宸坐下,散发着香味的头发恰好紧挨着他的胳膊。
景宸八风不动:“不敢,哪里称得上冒犯。如果北冥族人复生后没有大碍,我也会主动要他们加入鬼仙行列,为花薛大人效力的。”
“这么说,你是愿意亲近我凤凰神派了?”凤凰笑得千娇百媚,两只手搭上景宸的肩膀,轻轻将尖而俏的下巴搁上去,“我有法子让他们完全正常。不就是把生魂补好吗?这对于凤凰神派来说,小菜一碟。”
云涡藏在假山后面,看凤凰整个身体都快要压到景宸身上,不禁咽了口吐沫。这,这是什么情况啊?
凤凰不是喜欢青龙吗?
云涡细细想了一遍蓐收的态度,忽然发现自己想岔了方向。很可能景宸的出众气度和不卑不亢,从一开始就吸引了凤凰!
她正处在震惊中,忽然听到景宸道:“神君,我身负血海深仇,罪孽深重,不值得神君错爱。”
凤凰笑容一僵:“得了吧,不过是你的说辞。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景宸沉默。
凤凰继续问道:“她有我美吗?”
景宸仍然不答。
凤凰噗嗤一笑,道:“我能知道她是谁吗?”
景宸霍然起身,就要跳下假山。凤凰吃吃地笑道:“你不说,这是怕我为难她?”
云涡蹲在假山后面听到这一段,心里紧张得要死,生怕景宸一不留神将她的名字说出来。正捏了一把汗,她忽然听到景宸道:“无可奉告。”
“你如此袒护她,我倒是真的嫉妒了呢。”凤凰掩口而笑,“景宸,你越是这样,我越是对你感兴趣。”
变态!
云涡在心里忿忿然地痛骂。她偷偷捡起手边的一颗小石子,决定扔到路上弄出点动静,好让这个突然**的凤凰收敛几分。
然而小石头捡起来了,方向也瞄准了,她却在这个关键时刻脚滑手松,那小石子调皮地蹦到凤凰的身后。
凤凰猛然回头,厉声问:“谁!”
云涡捂住嘴巴,大气也不敢出。好在一只大鸟恰好飞落,高高地站在假山顶部的石头上,喉咙里咕咕叫着觅食。
“是只闲鸟罢了。”景宸淡淡地收回目光,“神君,仙凡有别,天庭更是有天规,严禁低阶仙族和高阶仙族通婚,更何况神君是神族,景宸更是高攀不起。”
说着,他起身,夜风灌满了他的袍袖,衬得他仙子飘举,恍若足踩祥云,几乎要乘风归去。凤凰一时间看得呆了。
景宸作势要离去,凤凰这才急了:“你敢走?”
“有何不敢?”景宸回头,面上浮起淡淡笑意。
凤凰气急败坏:“再有天规天条,也不是一点口子都不能开!否则,你以为蓐收如何能娶你家师妹当侧妃?”
景宸动作一僵,神色有变。
凤凰终于看出了端倪:“你喜欢的人,不会是你师妹吧?”
“不是!”景宸一口否认。凤凰反而吃了定心丸,得意地笑了起来:“刚才问你十句,你都跟闷葫芦似的。现在才问了一句,你就急着否认。看来你喜欢的人真是云涡!”
云涡两眼一黑,后背密密匝匝地冒出冷汗。这次是彻底完了,明日凤凰以权谋私,不把她扒层皮才怪。
景宸被凤凰说中心事,反而不着急了,寒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希望神君不要为难我师妹。”
“我不是花薛,不会为了一个小妖仙计较。不过景宸,你师妹已经是蓐收的侧妃了,你也该放下执念了。”凤凰不紧不慢地道。
景宸冷笑:“是蓐收的侧妃又如何?天规不允许低阶仙族和神族通婚,我师妹迟早能想通这个道理。她,也不过暂时是蓐收的人罢了!”
云涡一呆,明白景宸这话表面上是向凤凰示威,其实是说给她听的。
月老阁里的朝夕相处,十几岁来的青葱岁月,到底还是铮铮在心。他终究还是放不下,不忍放,不肯放。
凤凰急了,道:“景宸,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蓐收快要到大限了,天庭才允许他破例纳云涡为侧妃!蓐收死了,你有什么资格和云涡相处?整个天界都会唾弃你们的!”
云涡只觉得鲜血往头顶上涌,太阳穴里嗡嗡作响,只有凤凰的那句“蓐收快要到大限”在脑海中盘旋。
她木然坐着,身体不停地发抖。难道,难道整个天界都认定蓐收命不久矣吗?
云涡终于明白蓐收为什么不相信她能救他了。以天庭合众之力,都挽救不了蓐收,她可以做到吗?
景宸也震惊了,动作顿了顿,道:“神君,量劫在即,我不想将精力放在儿女情长之上。”
“正因为量劫在即,才要及时行乐。”凤凰款款起身,媚态浑然天成,“不然,谁知道有没有命活下来。”
最后的尾音,多了一丝悲伤。
久久的沉默之后,凤凰再次开口。
“我可以让你成仙,不是低阶仙族,而是位尊权重的仙君,如何?”凤凰试探地问。
景宸轻轻一笑。
“谢神君,”他道,“但我志不在此。”
景宸说完,没有再迟疑,转身飘然离去。凤凰眯着眼睛看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神色中多了一丝寂寥。
云涡坐在石头后面一动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探出头去,才发现假山上空空如也,凤凰竟然不知何时也离开了。
她头重脚轻地从假山上下来,走到玉华池边就委顿下去,瘫在岸边,怎么起都起不来。
玉华池旁绿草蓁蓁,一股清新水气弥漫在水面之上,五六盏铜制水灯冒出水面,照亮了一块块的碧波。明明是心旷神怡的景象,云涡却开心不起来。她一想到要失去蓐收,心里就闷闷不乐。
“不行,我一定要炼出善念珠。”云涡下定决心。
世间都传说,要得到战神之位,就必须杀死战神。就连天书都已经预言了,蓐收会被取代!
但她偏偏不信!她要炼出善念珠,让蛇魔族的新神放弃杀掉蓐收!
思及此,云涡旁顾左右,她发现宫内此时已经落了钥,所以没有什么人打扰。她当下盘腿而坐,从百宝袋中掏出了无念珠。
无念珠透明如露水,放在身前也不过像一颗晶珠一般。
云涡念了个咒诀,那枚无念珠立即分成两颗。
“没办法,先做个尝试吧。”云涡将那颗小无念珠放在身前。她接着回忆起月老教过的内容,隐约记起了炼制新诀语的内容。
云涡平心静气,气沉丹田,试着启用了仙情决的六部情决,开始将《存善经》慢慢融入到一种新的诀语当中。
她慢慢感到四肢很是温暖,应该是仙情决起了作用。云涡开始放心大胆地加快了速度,然而就在这时,仙情决的力量游走的速度忽然加快了!
云涡一凛,不敢掉以轻心,忙努力压制。可是那股力量犹如吸水的棉花一般,迅速膨胀起来,她几乎要控制不住。
不!
不能放弃!
云涡干脆铤而走险,运足内力,猛然将《存善经》注入到诀语当中。然后她伸出两指,按在太阳穴上,瞬间将炼制而成的善念诀取出,猛然注入到那枚无念珠当中!
无念珠立即变成了淡淡的豆沙绿色,似乎有一股力量在珠子里温柔地游走着。云涡明白自己成功了,心头一喜,却噗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糟了!
仙情决开始进行反噬了!
云涡暗自后悔,这股力量在她这里一直很温顺,她就麻痹大意,以为真的可以予取予求。结果,她低估了仙情决的能量,引起了暴动和反噬。糟糕的是,她目前是仙体,没有办法承担全部的神力。
就在云涡痛苦之际,头顶上方忽然飞来一道白影,伸掌就往她后背上拍去。云涡回头,看到蓐收坐在她身后,面色肃然,墨发因为使用大量神力而在半空中发散。
“不!快停下!蛇魔族发现有神君在高辛国使用神力,就会提前戒备啊。”云涡出言阻止。
蓐收咬牙切齿地道:“比起这个,我更不愿意失去你!而且,我已经瞬间做了结界。”
“蓐收,我没事。”云涡趁着黑暗,伸手抓了把泥土,将刚才被鲜血染红的草丛盖上。她努力调整内息,终于压制住了仙情决的力量。现在,这股力量慢慢平息下去。
蓐收也发觉到了这一点,慢慢停止神息输入。云涡努力打起精神,笑道:“神君,你看,我全须全尾的……”
“为什么要炼制善念珠?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蓐收一把将她抱住,“万一神力暴动,你就连元神都不剩了!”
他将她搂得那样紧,那样牢,云涡几乎喘不过来气。她迟疑地抱住他,才发觉他的后背在微微发抖。
“蓐收,我真的没事,只是一点小波动而已。”云涡故意轻描淡写,站起来轻盈地旋转了两圈。
蓐收这才松懈下来,让她坐到自己身旁:“没事就好,下一次你绝对不能做这样的傻事。”
他收起结界,测算了一下北冥仙地方向的魔气。还好,刚才的一番作法,并没有引起魔气暴涨,也就是说,蛇魔族没有发觉到异样。
云涡站起来,一下子扑到蓐收的怀里,不管不顾地道,“蓐收!我求求你,就让我用仙情决救你吧!我能控制住这股上古神力,我也能炼出最精纯的善念珠,只要能救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蓐收皱了皱眉,将她紧紧抱住:“我说不行就不行,这会伤了你。”
“我想用善念珠化解量劫!”云涡从他怀里抬起一双朦胧泪眼,“为什么前世你不肯信我,这一生你仍然不肯信我?”
“别说了。”提起前世,蓐收的声音有些喑哑。
“我不怕!我使用仙情决的时候,它从未伤过我!说不定这股上古神力,只认我一个主人呢?”云涡央求道,“就连师父也赌我能阻止量劫,你怎么就不敢赌呢?”
蓐收定定地看着怀里的少女,她眼里盛满星光,也有他的倒影。她是那样急切地望着他,就像飞蛾在扑火前那样奋不顾身。
她手里捧着一只微微颤动的善念珠,很漂亮的绿色。这样纯净自然的,代表善念的绿,蓐收记得九重天之上,没有哪位上神或者上仙能够炼制出来。
也许,她不可能是祸端,而真的是天命选中之人,注定会化解量劫?
思索良久,蓐收才郑重地答应道:“好。”
“你答应了?”云涡惊喜。
蓐收点了点头:“既然你执意要做,那我也不拦你。只是你先和我说说,你为什么要这样执着?”
“为了……不让新神祸害人间!”云涡道。其实,她只是感化新神,让他不要伤害蓐收。
为什么取得战神之位,就非要杀戮呢?她真心想让新神能够建立一种新秩序,不让战神之位的更替充满鲜血。
可是这些都不能说出口,她不能让蓐收察觉到自己是想要帮他。他高高在上,自信心那样强烈的一位上神,会被她的真正动机所激怒。
“你有几分把握?”
“十分!”
云涡心虚了一下,在没有风七月的指导下,她不能贸然去启用仙情决所有的力量。可蓐收好不容易才松了口,她不能退缩。
“我决定先炼出一只小善念珠,试着看能不能感化一只恶兽。如果我成功了,我就启用全部的仙情决之力,去炼制更多的善念珠。”云涡语气坚定。
蓐收沉吟了一下,道:“好,就听你的。不过,一旦你失败了,就立即收手,再也不要提这件事!”
云涡心头一松,激动得几乎要流下眼泪:“蓐收,谢谢你。”
“傻瓜,你都不知道利害轻重。仙情决的封印已经被你打开,你下次再启用的时候,就会非常危险!”蓐收低声嘱咐道,“我送你的簪子呢?为什么又不戴?下次你可记得,只要启动仙情决,你就一定戴上我送你的白玉簪,那簪子可以保护你。”
白玉簪已经无数次保护了她,只是最近越来越奇怪。那簪子在感受到危险的时候,会猛然长出利刃。云涡私底下曾经拿那簪刀试了试,削铁如泥,估计是蓐收送她的一件上古兵器吧。
“我记住了。”云涡笑道。
“现在跟我回去。”蓐收一拉云涡的手。
云涡没动,伸出双臂,笑道:“难得有这么一处清净地,有清风明月相伴,我不想回去。蓐收,陪我好吗?”
蓐收微微一笑,道:“也好,原本是想和你说件事,既然你喜欢这里,我就在这里和你说吧。”
“什么事?”
“等我。”蓐收神秘兮兮地和她说完,然后转身融入到黑暗中。
云涡坐回河边,望着水光想着心事。正想得出神,一盏荷花灯忽然晃悠悠地飘了过来,飘到她的脚旁,怎么都不肯离去。
云涡诧异,将那盏河灯从水面上拿了起来。她回头,看到蓐收从远处分花拂柳地向她走来,到了跟前,笑眯眯地问道:“还记得吗?”
许多年前的花朝节,她和他在河边放河灯。
他们都许了愿望,并将两只河灯放入水中,看那一双河灯如同鸳鸯相伴,不知道有多开心。
后来,有个胖姑娘的河灯掺和到两人的河灯中间。蓐收不悦,使了仙术把姑娘的河灯沉到水底。
想起往事,云涡抿唇一笑。
“记得,我不曾忘。”她道。
蓐收牵了她的手,引她去看放在地上那河灯,笑道:“这里面有一张彩笺,打开看看。”
果然,那小小的烛火旁边,搁着一张小笺,散发着淡淡幽香。
云涡打开一看,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一首词。
“枕前发尽千般愿。
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砣浮。
直待黄河彻底枯。
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她一字一字地默默读着,感觉那每一个字都烙进了心里。
耳畔,是他的低语:“云涡,嫁给我吧,就用人间的婚嫁礼俗。”
云涡一转头,抱住了蓐收。
“我答应。”
这一刻,她的心是欢喜的,也比以往更加有勇气。
蓐收,你若剩百年可活,那我就与你相依百年;你若剩一月可活,那我就陪你一月;你若剩一刻可活,我便陪你一刻!
答应你伉俪之邀,便赴你白头之约。你死,我绝不独活。
云涡怀着这样的心思,将头轻轻地靠在蓐收的肩膀上。
“蓐收,我困了。”
“那睡吧。”他轻轻地在她耳边道。
云涡将头靠在蓐收的肩膀上,慢慢闭上眼睛。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抬起头来,发现蓐收靠在旁边的树干上,已经睡去了。
蓐收的脸是那般俊逸非凡,一如她此生在天宫里初见他的那一刻,那样夺目,让人转不过目光。
他天生一股清贵风流气质,平常时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杀气。如果不知道他是白帝之子西方战神,几乎都要将他认作陌上闲游的富贵公子。
可是云涡心里清清楚楚,他不是人间的公子,正在经历天劫,没有百年富贵可以享受。
胸中又一股剧痛袭来,云涡忙伸手捂住胸口。她偷偷地抹去嘴角溢出的一缕鲜血,取出蓐收送她的白玉簪,插到发髻上,顿时感到一股仙力从头部流遍四肢百骸,那股剧痛也减退了不少。
“蓐收,为了你,我不怕死。”云涡再次将头靠在蓐收的肩膀上。这一次,她的目光比刚才更加坚定。
云涡渐渐沉睡,陷入到一片温柔的梦境中。恍惚中,她感觉到有人将她轻轻抱起,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等到再次醒来,天光已经大亮。
云涡刚恢复意识,就听到一阵鸟雀啁啾。望着雪白的窗户纸,她恍觉天色早已大亮。
“你醒了?”花薛的声音响起。
云涡忙坐起身,看到花薛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她淡看他一眼:“你的老朋友来了,还不快起。”
“谁?”
“自己去看了不就知道了?我只负责喊你起来。”花薛没好气地道,将一块巾布扔进水盆里,激起小小的浪花。
云涡忙起床梳洗,然后坐在妆奁前,用牛角篦子一下一下地梳着头发。眼前的铜镜里,映出一张灵秀动人的脸。那根白玉簪还斜斜地插在发髻上。
梳到第三下,她猛然看到铜镜的底座旁放置着一张彩笺。云涡将彩笺拿起打开,看到那句“枕前发尽千般愿”之后,脸顿时烫热起来。
是了,昨晚上她答应了蓐收,以后要共同携手走下去,不惧风波困苦,不畏仙路坎坷。这不是梦,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
云涡小心翼翼地将彩笺放在袖中,将头发随意挽起一个发髻,才恍然记起,她昨晚上在湖边睡着了,自己的壳身还不知道怎么安置呢!
“我的壳身呢?”她回头问花薛。
花薛白了她一眼:“在外面!昨天是殿下抱你回来的,壳身也是他给你领回来的。真不知道你的心是怎么长的,要是给你上古法器,你估计也能弄丢吧?”
说完,她哼了一声,摔门而去。
云涡急急忙忙地梳洗完毕,查看了下百宝袋,发现昨晚上修炼出来的善念珠还在,就匆匆走出门去。
恰好有人在此时开门,差点撞到她身上。云涡定睛一看,居然是萤月。
“姐姐!”萤月比以前长高了不少,少女稚气已脱,多了娇媚和脱俗。她神采奕奕,一把将云涡抱住,眼角漾出激动的泪花。
对于云涡来说,不过是分别了数月。而对于萤月来说,足足分离了十几年之久。
“萤月!”云涡适才记起,景宸提起过,萤月和白旭都会来到这里与他们会合。
她向萤月的背后张望,问道,“白旭呢?”
“姐姐,我在这里!”白旭在门外伸出头,向她做了个鬼脸。云涡看清楚是他,才哑然失笑道:“你想吓唬姐姐,还早呢!你最开始就是个小鬼头,都没有吓到姐姐,现在更是不可能!”
白旭有些唏嘘,道:“是啊,最初……我是高辛国的一个小怨气鬼,多亏了姐姐将我救出来。”
他原本就生得俊朗,如今在峨眉山一番历练,已经变成了一个俊美挺拔的小修士。
“对了,景宸师兄一大清早就匆匆离开了,到底是为了何事呀?”萤月突然发问。
云涡知道,景宸定是去不死地找伽蓝木了。但她此时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可能有族人需要照顾吧。”白旭攥紧拳头,忿忿地道,“没想到蛇魔族这样可恶,杀了北冥仙族还吃了他们不少魂魄。害得他们虽然复生了,却跟个活死人没有什么两样。”
云涡想起这个,心里更为景宸感到难受,低着头默不作声。萤月看出两分端倪,忙道:“姐姐,别说这个了,凤凰神君让我把你的壳身给你领来。”
说着,萤月回身拍了拍手,那名北冥少女从树后出现,机械地往这边走来。云涡附身到这具壳身上,道:“看时辰不早了,我得赶紧去前院练舞了。”
白旭面露犹疑,道:“姐姐,你真的要炼善念珠吗?”
云涡一呆:“你都知道了?”
“蓐收殿下已经将你的想法告诉了青龙和凤凰,现在前院没在排舞,都在议论这个呢。”
云涡有些紧张,忙向前院冲过去。白旭和萤月忙追上去:“姐姐,等等我!”
她不敢停步,匆匆穿过月洞门,就看到蓐收、青龙、凤凰、花薛、天尧站在前院中央,仙徒们在旁边肃然而立,壳身们则列队站在一旁。看上去,他们在激烈地议论着什么。
见云涡过来,凤凰挑了挑秀美的长眉,道:“云涡,你仙力不足,仙情决这股上古神力,你是驾驭不了的!”
青龙也语露不屑地道:“你大概不知道吧?其实这股上古神力曾经流传到几大神派手里,都不能驾驭!只有司情仙君将这股神力炼成了‘决’的状态,才暂时存放到了月老门。你刚刚飞升成仙,只能拿这股神力打打普通的妖怪。若是想对付蛇魔族,痴心妄想!”
花薛轻蔑地哼了一声,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表情已经能够说明一切。
蓐收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里无波无澜,似乎已经料定到这样的结局。
云涡眉头一拧,一股怒气冲上心头。炼制善念珠,是她要去冒险,这些上神不曾尝试,却总是轻言她会失败。
失败了又如何?她会想别的法子!
“诸位神君,诸位同侪,皇上,我云涡已经决定的事,就没有退缩的道理!”云涡目光炯炯,上前一步道,“今日无论你们同不同意,我都要去炼制善念珠。”
花薛冷笑一声:“你这是自寻死路。”
“是自寻死路,但我心甘情愿。”云涡坦然道。她柔柔地看了蓐收一眼,目光里带着决绝和坚定。
蓐收淡淡一笑,向其他两神道:“好,既然云涡已经决定这样做,那就让她试试吧。”
“蓐收,别冲动!”青龙上前一步。
凤凰也皱眉道:“云涡只是一个小妖仙,她怎么能行呢?”
蓐收正色道:“你们都不知道,云涡在两万年前就已经和我说过,她要想出两全之策!当时仙族刚愎自用,以为凭借仙力和神力就能扭转天道,可结果呢?造成的后果是,情况越来越糟糕!眼看新神诞生后就要成为恶神,要毁天灭地,不如就让云涡试试看。”
“如果不是云涡藏匿了魔心,魔族早就被我们剿灭了。”花薛一指云涡,“她才是祸端!”
“算了,花薛。”凤凰伸出手,将花薛的手按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其实你心里也清楚,不怪云涡。”
“师父!”
“天命在上,我们无可抗拒。”凤凰仰头望着晴空,语气有些哀怨,“如果当初没有仙魔大战,魔心就不会生出那么多怨气,即将诞生的新神也不可能变成恶神。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错了。”
云涡听得有些发怔:凤凰这是,终于承认仙族们当初的错误了么?
“不管如何,试试看吧。”凤凰转过那张绝美面容,唇角微弯,“事先说好,要是你失败了,我可要重重地罚你。”
云涡道:“好!”
说话间,白旭和萤月也跟着跑过来。萤月抱住云涡的胳膊:“姐姐,我支持你!”
白旭也道:“姐姐,要不然先找只温顺点的妖兽练练手得了。”
“温顺点的?”花薛冷笑,“你们大概是不知道如今人界的情况!”
花薛往半空中一点,立即出现了一块浮光镜,镜中慢慢浮现出清晰的画面。
“这就是现在的人界,你们看看吧。”花薛沉声道。
云涡睁大眼睛看着浮光镜,镜中显出湖水之上涌动着一股黑色的浮烟,无数行人仿佛被人追赶,在疯狂地四散逃开。
就在这时,水中忽然伸出一根巨舌,将桥上的行人卷入湖中。凡人们尖叫着四散逃开,还有人不慎失足,从岸边滚落在水中。
“量劫来临,人界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花薛恨声道。
云涡心头一沉,想到了另一件事。
皇宫里风平浪静,其实并不是没有妖兽攻击,而是因为天尧布下了很厉害的道局?
云涡看向天尧,天尧面色沉重,寒声道:“如果不是有道局相护,皇宫只怕早就是一片废墟了。”
“岂有此理!这妖兽在哪里?我们结队去杀了它!”萤月压抑不住愤怒。
花薛上前一步,将浮光镜收起,道:“因为即将诞生的新神是恶神,所以妖魔气息弥漫到人界,已经妖化了许多草木虫鱼。你们要杀,杀得完么!你们要挑个温顺点的,挑得出来吗?”
说着,花薛示威地看向云涡:“为了不引起蛇魔族的警惕,你不能使用任何仙力。如果你现在说害怕,还来得及。”
对于仙徒来说,要杀一只妖兽不在话下。可难的就是,不能使用仙力去杀,完全依靠善念珠。
云涡淡然一笑,道:“不怕。”
“你!”花薛咬牙,“你可想好了,造成任何后果,都是你来承担。”
云涡点头。
蓐收抬手,为她正了正发髻上的白玉簪,低声道:“我送你的簪子有辟邪的作用,有它就不怕。”
云涡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点了点头。
青龙负手而立,望向东边天空,道:“如果我没有算错,距离这里最近的妖兽应该在……南华宫。”
天尧脸色剧变:“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青龙反问。
天尧低垂眼睫,笃定地道:“我虽然转世为人,但神力还剩了一些,不可能有妖兽突破我设下的道局。而且南华宫是闹鬼,并不是有妖物侵入。”
“怎么说?”
“十几年前,我宠爱过一名妃子,封她为庄妃,赐居南华宫。很快,她怀了皇嗣,我高兴之余封赏全宫,也给她晋了位份。谁知道好景不长,庄妃在生产之际患上血崩,孩子生下来就……没气了。”天尧越说越伤感,到最后,尾音几乎低得听不到。
云涡心里有些迟疑,看天尧这笃定的神情,南华宫真的只是闹鬼,没有妖兽?
青龙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是闹鬼?”
“从那不久,南华宫里就不断地传出婴孩的哭声。皇后曾经规劝过我,让我请来法师化解怨气,可是我不忍!那是我和庄妃的孩子,我怎么能驱走他?”天尧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朕是皇帝!万人之上的皇帝!难道还保不住自己的孩子吗?我就让他住在南华宫,反正他从未害过人!”
眼前的天尧完全抛却了皇帝的威压,变得激动易怒。他不过是世间一个普通的父亲,正在心疼自己的孩子。
可是,这反而让云涡觉得天尧有些陌生。记得当年初见天尧,他从龙狗化为人形,面对千军万马不惊不惧,那份气度可薄云天!可是如今的天尧,不可能再超凡脱俗了。
“天尧,你在人间生活久了,世俗气太重。”蓐收阔步上前,唇角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该睡会儿了。”蓐收话音刚落,天尧便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蓐收回头,淡淡地道:“青龙,你就是罗里吧嗦的,直接醉晕不就得了?还废话那么多!”
青龙冷睨他一眼:“咱们现在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那又怎样?”蓐收回头,向云涡招了招手,“走,去南华宫,试试你的善念珠到底管不管用。”
云涡点了点头,跟在蓐收身后步出宫苑。萤月和白旭在身后道:“姐姐,你要小心啊!万一扛不住,一定要使用仙力。”
云涡回头向这对小活宝笑了笑。其实她心里明白,就算被妖兽杀死,她也不能使用仙法。否则被蛇魔族发现高辛国搞猫腻,情况将会更加糟糕。
出了宫苑,十几个宫女列队走过来,人人手上都捧着托盘,盘中装着各类宫内用物。但因为蓐收一行都使用了隐身咒术,所以宫女们对他们视而不见。
就这样在皇宫里走了一刻钟,蓐收忽道:“南华宫到了。”
云涡抬头一看,心中暗暗吃惊。只见宫门上一块阔气十足的黑底金字的宫匾,上书“南华宫”三个字。宫门朱红,巍然高耸,从明黄色的鸳鸯瓦墙头望过去,可见绿树茂密,楼阙林立,好一个气派!
“不是说庄妃和那个孩子死后,这里就没住人了么?”云涡喃声道,“南华宫像是经常被打扫似的。”
不仅如此,就连脚下的宫砖也像是定时洒扫过,没有枯败的落叶,没有累积的尘土。
青龙皱起俊挺的长眉,向宫门推出一掌,朱红宫门猛然开启,一座华美精致的院落映入眼帘。
“进去吧。”青龙道,“我们会在南华宫周围布下结界,万一你使用了仙术,结界可以防止仙气逸出。”
云涡点头,从百宝袋里掏出善念珠,看到珠子上漾出一圈玉色的光纹。这是法力还存在的表现。她的心定了定,抬步向宫门里走去。
“等等,我有话叮嘱。”蓐收一把将云涡拦住。
青龙忍无可忍地深呼吸一口气,道:“蓐收,你不罗里吧嗦的,怎么这个时候婆婆妈妈的?”
蓐收淡淡一笑:“云涡是我的侧妃,我只对她一人罗里吧嗦的。”
青龙撇嘴,花薛气得翻白眼。
云涡脸上一红,往蓐收那边靠近了一些。他身上散发出好闻的佛手柑,是那样清甜美妙,让她安心。
“你给我记清楚,”蓐收在她耳边轻声地道,“要是打不过,趁早喊我。”
云涡心头微暖,嘴上却道:“才不喊你呢。”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膀,作出一番轻松姿态,快速上了台阶,向蓐收挥了挥手,就关上了那道宫门。
说来也奇怪,宫门刚刚阖上,云涡就忽觉一股低气压从脚心冲向头顶,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她仰起头,看到原本清朗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光线顿时黯淡下来。
云涡全身戒备,向正中央最大的宫室靠近。只是越靠近,她就越觉得胸口痛楚起来。
昨天修炼善念珠落下的内伤还未痊愈,云涡施了很多咒术才没让蓐收发现。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捂住胸口休息。
就在这时,宫室里忽然传出了一阵婴孩的哭声:“哇哇,哇哇,哇哇……”
云涡太阳穴突突一跳,忙运气定神,将胸口隐隐的痛楚压下去,然后抽出傲来剑,走到宫室门口。
那婴孩哭声更大了,声声如同擂鼓,回**在宫室里。
云涡听了半晌,道:“十年了,你也该长大了,怎么还是个婴孩?”
话音刚落,那哭声顿时停歇。
门后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姐姐,你是来杀我的吗?”
云涡微微一笑,心神定了定。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个灵体早已不是襁褓婴孩的形态。
“不是。”云涡回答。
“那你是来超度我的吗?”
“你真的不是妖,是魂?”云涡疑问道,“魂有冤屈,就会逗留人间,可是你为什么不肯离开呢?”
门后静默了半晌,那个孩童声音才恨恨地道:“我本该是这高辛国的皇子,无奈却成了孤魂野鬼,我不服!”
“可你逗留在这南华宫,又有什么用呢?”云涡问。
“父皇经常来看我,我也就这点期盼了。”孩童的声音老老实实地道。
云涡留意到,门后的孩童说话时,门缝里不时飘出一些阴气。她笑了笑,道:“你父皇托我带些吃的给你,你把门开一下,好不好?”
“什么吃的?”
“是我亲手做的一些小点心。”云涡伸手在善念珠上用了一个障眼法,那颗善念珠立即变成了一块糕点。
宫门吱呀一声开了,门缝里伸出了一只小手:“姐姐,你给我吧。”
云涡将变成糕点的善念珠递过去,那扇宫门又关上了。她故意等了一小会儿,又问:“好吃吗?”
“好吃。”孩童回答,“姐姐,我困了。”
云涡笑了笑:“那姐姐回头再来看你。”她假意往后退了两步,忽然一掌推开宫门。只见宫门打开,无数黑色阴气顿时涌了出来。云涡目光凌厉,唤出一条锁妖链抛到半空。
半空中回**着孩童的叫喊声:“姐姐,我不是妖!你要干什么?”
锁妖链在半空中幻化出一张大网,将整个宫室都笼罩其中。云涡跃到半空,高声道:“别骗我了,你就是妖!”
“我不是,我不是!你欺负一个死去的婴孩,你没有良知吗?”宫室里发出孩童的怒吼,同时伴随着婴孩的哭声。
云涡一笑:“《淮南子》记载,九婴是能喷水吐火的凶兽,它的声音如同婴儿啼哭,有九头,故称九婴!你伪装婴孩已经很久了,凶兽九婴!”
话音刚落,宫室砰然破碎,无数块巨大的碎片四散迸开。云涡一提手中的锁妖链,链子猛然收紧。一阵尘雾散去之后,链子里赫然捆着一只乌黑色的巨兽,巨兽的九个头在半空中乱舞!
九婴!
“妖孽!”云涡大吃一惊。
九婴发出桀桀的笑声:“想用这根链子锁住我,也太可笑了!小仙子,这是你自送上门来的!”
说着,它其中一个头向云涡咬去。
云涡忙飞升到半空,躲避开那张血盆大口。她皱着眉头,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进攻。九婴更是得意:“你不会还在想,你那颗珠子为什么没用吧?”
“你看出那是珠子了?”
“小小障眼法,能骗得住我吗?我早就捏碎了!”九婴发出可怖的叫声,“你居然想用善念珠来驱散我的凶煞,未免也太可笑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九婴一怔,随即大怒,浑身用力,便将锁妖链挣得粉碎。云涡来不及反应,被它的尾巴扫到,猛然摔到了宫苑的角落里。
胸口又发出一阵剧痛。这一次,云涡眼前冒着无数星星,差点晕过去。她强撑支着身体,然后颤抖着手摸了摸发髻上的白玉簪。
奇怪的是,白玉簪每一次都能救她于水火之中,这一次却没有任何反应,就连结界也没有释放。
九婴的尾巴长着许多毒刺,被尾巴扫一下,后背火辣辣的一阵痛。云涡摸了摸后背,衣服已经破了,还沾上了血迹。她略施咒诀,便将那破掉的衣服补得光滑完整。
绝对不能,让蓐收看出她受了伤。
云涡从踏进宫门的那一刻起,就在心里发誓,从这里走出去的时候也要全须全尾,不能让蓐收担心。
“死到临头,你居然还有心情补衣服?”九婴见状,发出轻蔑的笑声。
云涡拍了拍手掌,语气无谓地道:“因为很久以前有人告诉我,就算死,也要死得漂亮。何况是你死还是我死,都没有定论呢!”
“可笑至极!”九婴发了狂,向云涡狂奔而去,将她逼到角落里。
云涡眼疾手快,从百宝袋里掏出一枚善念珠,伸手就扔进了九婴的嘴巴里。整个动作流畅至极,快得没有一丝破绽。九婴猝不及防,一不小心把将善念珠给吞了下去。
它连忙咳嗽起来,想要将善念珠吐出来。云涡笑道:“没用的,善念珠已经融入到你身体里了。”
“你、你怎么会……”九婴难以置信。它记得它明明把那枚伪装成糕点的善念珠给捏碎了!
云涡笑道:“我就知道你会使诈,所以留了个心眼!最初隔着一道门,我递给你的是糕点,真正的善念珠才没有递给你呢!不亲手把善念珠喂给你吃,我怎么放心呢?”
九婴绝望地发出一声怒吼,想要再向云涡扑去,却感到浑身涌起一股灼热之感。它低头看自己的身体,赫然发现原本乌黑的皮肤,却在此时全部变成了油油的玉色!
煞气迅速从它身体里逸出,消散在空中,只有星星点点的黑色粉尘落了下来。九婴在原地疯狂地挣扎,巨大的爪牙将身下的土地抓出无数道深沟。即便如此,它也没能抵挡得住善念珠的效力,身体渐渐变小变矮。
最后,九婴变得只有小猪那般大小,在地上哼哼唧唧地乱转。
云涡睁大眼睛,她成功了!
云涡念了个咒诀,将碎裂的锁妖链重新连在一起,打算将九婴捆住。然而凑近了一看,她却发现九婴的眼神都变得可怜兮兮的,完全没有凶煞之气了。
善念珠有化去煞气的作用。只是云涡没想到,这化煞的能力也太强了,居然化得干干净净,一丝儿也不剩。
为了防止再出意外,就算九婴可怜兮兮,云涡仍然将它绑得结结实实,然后拖出了宫苑。
刚打开宫门,蓐收便迎了上来,先是快速地打量了她几眼,才道:“还好,这次没受伤。”
云涡有些心虚,面上仍然笑意飞扬:“不过一只妖兽而已,轻轻松松。”
青龙瞅了一眼她身后的九婴,愕然道:“九头怪……这是九婴凶兽?”
“是,我用善念珠化去了它的凶煞。”云涡坦然道,“这下,你们该相信善念珠的作用了吧?”
花薛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算你运气好。”
“不是我运气好,而是善念珠的作用。只要我用仙情决这股力量炼出更大更强的善念珠,就能防止新神化为凶煞。”云涡的语气十分自信。
花薛表情有些不自然。
蓐收将她的手牵起来,温柔地抚摸着:“好,就依你,你这几天也不必练舞了,专心修炼仙情决吧。”
他的动作牵扯到云涡背部的肌肉,引起了一阵剧烈的痛楚。云涡强忍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嗯!”
回到住处,众仙徒得知善念珠奏效了,纷纷来恭喜云涡。他们七嘴八舌地道:“云涡,那九婴是出了名的凶兽,居然能被一颗珠子给化去凶煞,太神奇了!”
“以后你教我这个仙诀,可以吗?”
“不要脸,这是月老的独门秘术,能传外人吗?”
“你才不要脸,都什么时候,量劫!还在乎这些迂腐门规。”
云涡笑了笑:“如果你们想学,我会教给你们的。只是我先要将这股力量炼成成熟的仙诀,才能教给你们。”
仙徒们自然是感激不尽,纷纷道谢。只有林居意问道:“成熟的仙诀?云涡,你的意思是,你还不能完全控制‘仙情决’这股力量?”
云涡忙摆手:“不是,只是口诀尚未熟悉。”
林居意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云涡暗地里吐了吐舌头,生怕自己露出了破绽。现在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股力量还没有完全被驯服。
和他们又说了几句,云涡明显感到精神不济。她远远向蓐收望去,只见他正在和天尧说着什么,大概是解释这几年南华宫闹鬼的事情。
不能,不能让他发现自己受伤了。
之所以没有躲开九婴尾巴的那一击,还是因为她强行运行仙情决而受了内伤,行动不便所致。如果蓐收知道了这一切,必然会让她收手。
“我先去修炼,你们等会儿和殿下说一声。”云涡忙和仙徒们告别,然后快步离开。她不敢去宫室,便去了宫苑的后方。走到一处假山背后,她再也忍不住,喉头微甜,她张口便吐出了一口鲜血。
云涡惊呆了,没想到自己的内伤居然严重到这种程度。
体内仙情决的力量,如同刚刚醒来的虎仔,在四处抓挠涌动着。云涡忙捂住胸口,扶着石头坐下。
“哎呀,这怎么有一摊血?”花薛的声音响起。
云涡悚然睁开眼,正看到花薛站在自己眼前,正伸脚拨了拨泥土,将面前的血迹掩上。
她笑得很有深意:“我得把这血盖好了,不然让蓐收殿下发现了,可又要心疼你了。”
云涡脑中电光火石,从早上第一眼看到花薛为止,到现在她笑吟吟地站在自己眼前,似乎其中存在着某种逻辑。
“你在白玉簪上动了手脚?”云涡失声问道,“所以,白玉簪这次没能保护我!”
花薛伸手,抚摸了一下云涡发髻上的白玉簪。手指所到之处,立即泛起了一圈圈的波光。须臾,那些波光渐灭,花薛才道:“好了,封印解除,白玉簪现在又可以保护你了。”
“你!”
“你去向蓐收殿下告状啊,现在白玉簪没有封印,你没有证据就扳不倒我。”花薛得意洋洋,“大敌当前,凤凰殿下不会允许有内讧发生。”
云涡皱了皱眉:“扳倒你做什么?没意思!我只是好奇,你居然能够动蓐收殿下的宝器。”
“那是因为我是最了解他的人!云涡,你算什么!”花薛捂住胸口,气愤难平,“我和他青梅竹马,我明白要如何封印才不会被他发觉。云涡,你行吗?你只是做出一番可怜相,让他疼惜你,爱护你。太可笑了,我了解蓐收的一切,就是不懂他为什么会钟情于你!”
云涡看了她一眼,疲惫地闭上眼睛:“我不会去告你状,只是花薛,你明白你在做什么吗?如果今天我被九婴杀死,就没人能够炼出善念珠。万一新神是恶神,你要如何解决?”
“杀了新神。”
“杀了之后,谁来支撑西方天穹和北方天穹?天穹崩塌,万物毁灭,你又如何自处。”
花薛语塞,猛然抱住她的双臂:“别把自己说得那样伟大!云涡,我就是讨厌你这幅救世主的姿态!我想不通蓐收为什么要把白玉簪这样重要的东西给你,想不通!你大概还不知道这白玉簪的来历吧……”
云涡心念一动,默默地看着花薛。花薛却不说话了,只愣愣地看着云涡。
“什么来历?”
花薛摇着头,站起身连连后退:“你不配知道,我不会让你知道!”
云涡拧了拧眉头,忽然出手如电,趁花薛心神震**之际,一把揪住她身上雪白的羽衣,施以灵力。那灵力发着蓝光,蔓延如渔网,转眼间就捆住了花薛。
花薛死命挣扎:“云涡,你放肆,胆敢冒犯我!快放开我!”
“花薛大人太过健忘,大概不记得我如今已经修得仙身,和你平起平坐,算不得冒犯!”云涡逼近花薛,目光灼灼,“白玉簪到底是什么?”
“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花薛冷冷地看着她。
云涡料定花薛是这种态度,这白玉簪背后有什么惊天的秘密,她必定不会轻易说出。
只是云涡现在很好奇,花薛的仙龄应该比她长,怎么随随便便就被她的灵仙索给困住了呢?
“花薛,你的羽衣为什么褪尽浮华,成了雪白色?”云涡问。
花薛恨声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她拼尽全力,释放出一股强大的罡气。云涡无意和她有过多纠缠,干净利索地收了灵仙索。花薛却因为运力太过刚猛,脸色煞白,腿脚也虚软了许多。
“花薛,你的灵力真的退步了很多,你到底怎么了?”云涡紧紧盯着她血色褪去的嘴唇。
“和你无关!”花薛说完,便转身飞离,白色身影如弧光一闪,转眼没了踪影。
天边云卷云舒,没有一丝痕迹。
云涡叹气,刚刚这一场纠缠,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她走回原地坐下,闭上眼睛,开始运气于丹田。经过一番调整,体内这股躁动总算渐渐平息下来。内伤和后背上的伤势,也都舒坦了不少。
云涡站起身,望了望天色,打算回前院。刚走了两步,她便听到身后的宫墙之上发出一个奇怪的声音,似乎有重物噗通一声摔倒。
“谁?”云涡循声望去。
灌木丛里一阵嘈杂,接着便陷入安静。云涡没有感应到妖气,上前拨开草丛,发现居然是萤月。
“姐姐……”萤月抬起手臂,擦了擦脸上的脏污,“我不是跟踪你,我只是想喊你吃饭而已。咳咳,真的只是吃饭而已。”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显得有些心虚。
云涡眯着眼睛看她,问道:“白旭在哪里?”
“白旭?我不知道啊,他没有躲在墙后面。”萤月一脸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却不知道说漏了嘴。
云涡伸手刮了她的鼻梁一下:“还骗我呢。”说着,云涡扬声道:“小白,给我出来,不然揍你了!”
话音刚落,白旭就跃上墙头,轻轻地跳落在地。他不悦地捅了捅萤月:“真是的,连撒谎都不会。”
然后,白旭看着云涡责怪的眼神,惭愧地道:“姐姐,我们……不是跟踪你,就是担心你,没有其他的意思。”
“为了不让我发现,连咒术都不用。说吧,你们刚才都看到什么了?”云涡紧紧地盯着两人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萤月迟疑地道:“我们就远远地看到,花薛为难你,不过后来看你把她绑成粽子,也十分解气!”
“对,我们只看到这个。”
云涡摇头道:“你们两个小鬼,连撒谎都不会。如果你们真的只是看到花薛欺负我,为什么不帮我?”她抚住自己的胸口,“你们看到我吐血了?”
萤月眼中含泪,颤声道:“姐姐,你就告诉蓐收殿下吧,别修炼善念珠了。”
“是,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白旭想说出“死”这个字,却又咽了下去。
云涡轻轻笑了笑:“不用劝我,我已经决定了。”
“姐姐!”
“如果你们向任何一位上神透露半个字,我就不会再做你们的姐姐!”云涡眉目中浮现不可摧折的坚定,“我不能看着蓐收陨灭,必须要用这种方法救他,你们明白吗?”
说到最后一个字,她声音哽咽。
白旭红了眼眶,一言不发。萤月终于落了泪,攥住她的手指,轻轻地摇着,似乎是一种央求。云涡看着两人可怜兮兮的表情,笑了笑:“你们不说话,我就当你们答应姐姐了。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姐姐……”萤月声音颤抖。
云涡抬手摸了摸萤月的头发:“别说这个了,咱们也好久没见面了,今晚就好好聊聊吧。”
她是真的有点思念以前的时光了。
那段时光里,风里飘着清甜的桂花香,夜色里有荧荧的绿光和白光,景宸在树下练剑,师父在翻看司情簿,检查纰漏……
这些细细碎碎的点点滴滴,当时不觉得珍贵,如今回忆起来,徒留感伤和感慨。
很快就要踏上征途,这段时光,大概再也找不回来了吧。
“好,咱们今晚对酒当歌,不醉不休!”萤月忙抹了泪,强笑道,“就是不知道姐姐你酒量如何,别喝两杯就醉了!”
“那倒不会,我在蓐收殿下身边一段时间,怎么说也练出了些酒量。”云涡笑道。
当夜,他们坐在一起,喝光了两坛流霞酒。
不过,云涡觉得自己真的是说了大话。她喝下第五杯就醉了,梦里像铺了一层松软的云朵,那样舒坦那样软绵,她几乎不想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