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谁又希望,自己被爱的理由,是因为“足够实用”
北京已经供暖了一个多月,秋恣宁将羽绒服扔在车里,背上相机,又见盛以晴身上只裹了一件薄薄的紧身毛衣,将身材凹地玲珑,顺手从后座里将自己的围巾扯了过来,牢牢系在她脖子上,一脸嫌弃:“小心感冒。”
盛以晴正盯着手表发愣,被秋恣宁这么一勒,缓过劲来,扯了扯嘴角调侃她,“有点男人那味儿了!”
“死!”她轻轻推了推她头,过了会儿又说:“我和你说,要是这男的真敢出轨,咱俩弄死他,然后我们一起过!我养你!”
盛以晴嗤了一声:“我才不用你养,我收入不少,也是富婆。”
秋恣宁很高兴,“哎,你说说看,我们俩富婆,无敌了!”
行李箱放在车里。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两个人走的安全通道,而没有坐电梯。
7层很快到了。
落日的余晖撒在楼道的窗户里,窗户外灰扑扑而宽阔的马路、巨型又敦厚的建筑,是她熟悉的北京。楼道很安静,正对的两户人间都关着门。
两个人轻声轻脚靠近盛以晴家门前,手握在门把手上,正要解锁,这才发现门没锁,只是虚掩着的。
房间内安安静静,时隔两个月回家,家里的变化却不大,像是一直有人妥帖收拾,客厅的灯开着,电视也开着,声音很低,却没有人,她低下头,只见玄关处摆了两双拖鞋。
盛以晴看了秋恣宁一眼,秋恣宁点点头,两个人推门,蹑手蹑脚入内。
沙发上明显有过活动的痕迹,茶几上放着被摘下来的手表,以及那条颜色明艳的围裙。盛以晴怔怔看着,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身后的秋恣宁拿着相机果断咔咔摁了快门,拍下物证。
这才发现,卧室的门虚掩着,她们弯腰偷偷靠近,只有些微昏黄的光从里面透出,而被窝里裹着两个人,睡着了,男人只露出一个的后脑勺。他一只手环绕着怀里的人,紧紧依靠在一起。
盛以晴心一凉。
还真的,抓奸在床了。一时间只觉得双腿发软。
秋恣宁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握紧了她的手,悄然架起相机,给了盛以晴一个眼神示意:“上!”
一时间,愤怒绝望与伤心统统涌了上来,所有的情绪汇在一块,她心一横,跳上床,猛地扯开被子。
一旁的秋恣宁见状,赶紧对着床一阵猛拍,却没想到闪光灯没关,而室内太暗,咔咔几声快门摁下,闪烁的灯光一下将床上的人惊醒。
只听床上的人“嗷”一声坐起来,巨大的动作将盛以晴绊倒,再接着,两个人一起滚在床上,秋恣宁只管着拍照,嘴里不忘指挥:“扯他被子,露出脸来,要拍有脸的。”
而床上依然乱成了一团,男女扑腾在了一起,盛以晴的作战力惊人,见男人防守,干脆拽了枕头一个劲就往男人头上砸去。男人被砸得嗷嗷乱叫,又听见秋恣宁说要拍脸,不知道对方来意,愣是不敢把脸露出来,一个劲扯着被子,往被子里缩去。
盛以晴见他这样,认定了陈撰就是心虚,心里来气,手也越发不留情。
秋恣宁眼疾手快拍了几张,见了这单方痛殴得画面只觉得不对,猛然想起来:“还有一个小三!小三呢!你找找小三!”
盛以晴一愣,又开始掀被子,也就在这时候,一个巨大的抱枕从床上滚下,瘫在了秋恣宁的脚边,秋恣宁一愣,见这抱枕圆鼓鼓的,一米多长,可不就是刚刚被窝里那个形状?
这,这……
她正要提醒,就听被窝里的男人忍无可忍,从一头钻了出来,扯着被子将盛以晴一裹,用力压在了身下,极度不耐烦问道:“他妈的你们到底是谁啊?!”
这声音?
盛以晴一怔,不再挣扎,叫了出来:“俞悦?!”
“啊?”
又听“啪”一声,一下灯光大亮,陈撰忽然出现在身后,一只手环着一打刚买回来的啤酒,另一只手还摁在电灯开关上,他目瞪口呆看着床上一脸凌乱的盛以晴和俞悦,又看了看秋恣宁:只见俞悦正手脚并用骑在一坨被子上,宛若如果来佛,而被子下镇着的一个头发凌乱状如泼猴的女人。就在一边,另一个女人一手拿着相机,另一手揪着一个一人高的人形抱枕…
他愣了半晌,等认清了每一个人的脸,这才问道:“你们……在干嘛”
俞悦嗖一下跳开,瞪着盛以晴和秋恣宁,“你问她!”
眼见事情败露,盛以晴火速反应了过来,将枕头往边上一扔,又狠狠踹了俞悦一脚,神色如常道:
“抓贼。”
客厅的电视关了。灯光大亮。
围坐在一起的四个人,都有几分尴尬。盛以晴和秋恣宁在沙发上端坐,居高临下看着地毯上并肩而坐的两个男人,北京的暖机开得热烈,陈撰和俞悦都是夏天装扮,两个大男人短袖短裤,俞悦手里还紧紧抱着方才那个一米多长的娃娃,神色竟莫名有些委屈。
从这个角度看起来,宛若一家三口。
原本的几丝尴尬转成了愤怒,她瞪着陈撰:“你们俩什么情况?”
陈撰却只是低头看着手表,过了会儿,眯着眼问:“所以你手表为什么显示的地址还是深圳?”
盛以晴心虚,为了抓奸,她甚至托人改了个程序,导致ip地址始终显示在深圳,好在她扯谎面不红心不跳,淡定继续:“坏了。这玩意质量不好。”
“哦?”
秋恣宁见状,迅速夺回主场:“所以你俩弯了?谁的掰的谁?!”不等人回答,又看向俞悦:“还是你本来就是弯的?”
俞悦被揍的地方还是疼的,凉凉瞥了秋恣宁一眼,往陈撰身上一靠,故意气盛以晴一般:“你他妈说谁弯的呢?!”
陈撰立马推开他,诚恳看着盛以晴:“我和他不熟。”
“不熟?都睡到一个床上去了。”盛以晴冷笑,又指着陈撰怀里的半箱啤酒,厉声质问:“一个在床上等着,另一个去买酒,夜夜酒池肉林寻欢作乐是吧?你还敢问我手表的事?刚刚是谁偷偷把手表摘了?!”
陈撰闭嘴了。
“一个月前三更半夜也心率加速过一次!你说你们在干嘛!”
秋恣宁跟着摇摇头,目露嫌恶:“啧啧,深更半夜,一男一女还能谈情说爱说爱,两个男的….估计不谈只做了…”
两个直男闻之色变,赶紧挥手撇清:“我靠,没那么狂野没那么狂野。”
“那心跳加速什么?”
“…球赛…”陈撰抓了抓头发,“我们俩前面打了个赌来着…所以搞紧张了…”
“看球赛把人看到床上去了?”
俞悦解释:“那我实在困不行了,昨晚我俩跑去阿那亚看日出,我开的车,一晚上没睡。中午饭还是我做的…”
“去海边看日出?!?!”
陈撰摸摸头,有些羞耻:“这个怪他他白天做了好几杯咖啡,我们都睡不着的那时候你估计睡着了…所以没看到定位…”
“不是,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陈撰继续皱着眉头反驳:“我和这男的真没多熟,是他一直粘着我……”
俞悦一听,哟一声:“你老婆不在就叫我俞悦悦,老婆在了就叫我这男的?!”
陈撰脚踹他:“你滚边去,欠揍了又?”
盛以晴觉得自己要被这俩货气疯了,蹭一下站起,瞪着陈撰:“他妈的出轨的是个男的你不早说?搞得神神秘秘你知道我怎么想的?!”
俞悦跳起来:“卧槽你给我解释清楚什么叫做出轨?!就这么一个男的,我看得上他吗?!”
“你可闭嘴吧你。”陈撰作势又要揍俞悦:“就你这驴,每天找我搞这搞那,不是新调了酒就是新发明了菜,又骗我帮你弄这弄那,不是柜子坏了就是灯坏了…一到周末就折腾我,害我没法去深圳…”
俞悦嗷一声,“那上上上周,我不是给你炖了鸡汤做夜宵赔罪了么上周我不是替你把两个家都收拾了吗?还有上周我可是给你做了一周的饭补偿还陪你运动来着…”
盛以晴越听越不对劲,不得其解,“不是,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陈撰依然一脸坚定:“我和他不熟。”
俞悦闻言,冷笑一声:“反正睡过了。好几次了。”话音刚落,就被陈撰踹了一脚。
秋恣宁凑近了问俞悦:“你这么细皮嫩肉的,真的喜欢女人?”
盛以晴也好奇了:“所以你那个岁岁…是男的?”
陈撰嗐一声,猛地将俞悦怀里那个抱枕拽过来,不顾俞悦挣扎,将抱枕虔诚奉到盛以晴面前:“是女的!这是他前女友,他就一舔狗,每次睡觉都得抱着它。”
秋恣宁露出刮目相看神色瞥了一眼俞悦,看向盛以晴怀里的玩偶——
是淘宝里常见的定制人偶。软乎乎的身体,只在脑袋的地方,印有一张女人的大头照片,照片上的女人……
秋恣宁又忍不住瞥了一眼俞悦。
说实话,她死活没想到,俞悦这样的大帅哥,竟然会喜欢上一个颜值平平的女人。
秋恣宁脱口而出:“你喜欢这个类型啊?”
却没想到俞悦冷冷睨了她一眼,没有搭腔,仿佛极不喜欢别人评论他的女友。
盛以晴连忙将娃娃递给俞悦,庆幸方才没有摔坏。
盛以晴抱胸看着这对狗男男,怎么看怎么暧昧。陈撰义正言辞,一边贴近盛以晴,一边瞪着俞悦,“总之,你的岁岁不知道在哪里,但我的晴晴现在回来了,你死了这条心。”
俞悦冷笑:“有种你以后别吃我做的饭。”
陈撰闭嘴了。
“最后一次机会!”盛以晴看不下去了,“解释一下你俩到底什么情况?”
陈撰清清嗓子,拉着盛以晴的手,“还是得说明一下,我和他确实不熟。而且,自从上次他说要和你结婚起,我就特烦这小子。”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他住在你家的。”俞悦看着盛以晴,“后来有次中午饭做多了,想来找你,结果发现这男的在你家。那行呗,反正他也算个人,我就把一盒啤酒鸭还有一盒新蒸的米饭给他了。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陈撰想到那碗啤酒鸭,咽了咽口水,面色沉痛:“我也不想理他,我本来想扔了,但确实那天有点饿,然后,就,味道还行,咳…还行…”
那是陈撰长这么大以来,吃的最香的一顿。
“结果,他当天晚上来找我,问我打不打篮球,打完篮球以后,问我什么时候再做一次啤酒鸭……”俞悦瞥了一眼陈撰。
“那也不能怪我。我搜遍了周围的外卖餐厅,死活没找到差不多味道的。那那我只能找他啊,而且我觉得他怎么说也算是半个情敌,我知己知彼嘛……”
“结果你还发现我不仅会做啤酒鸭,还会做川菜、湘菜、卤菜、西餐、面点,于是,你不是找我打游戏,就是找我打篮球、看足球…到后来,差不多每天都厮混在一起,反正住着,门都不锁了…”说到这里,俞悦看着盛以晴,无情揭发:“从一开始,就是他主动的。”
陈撰拧了拧眉心:“别说了。是他勾引的我!”
“所以,就因为这个,你搞得神神秘秘?!”盛以晴看着陈撰,实在无语:“你知道我多生气么?我差点误会你。”
秋恣宁补充了一句:“还千里迢迢赶到北京捉奸了。”
“你傻不傻,我怎么可能喜欢别的女人?”陈撰赶紧辩解,又看了一眼俞悦,低声念了句:
“主要是,咳,确实有点丢脸。我也不想和他关系那么好……”
俞悦哈一声:“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嘴上说着不要,身体比谁都诚实。”
“你想死?”
……
四个人闹到了大半夜,总算误会解除各回各家。陈撰替盛以晴将四件套换了,两个人洗了澡,并肩躺在床上。盛以晴忽然问道:
“我是不是应该去学一学做菜?”
陈撰一愣:“怎么这么说?”
“如果这次的人不是俞悦,而是别的女生,那你是不是就会心动?然后,真的出轨了…毕竟你因为他,好久没来深圳找我…”
“非要说的话,俞悦确实是一个对我而言很有用的人,他能替我收拾屋子,时刻陪我,做饭也特别好吃….我承认,如果他是一个女人,对男人而言,一定是充满诱惑力的。”
“你会喜欢这样的女人?”盛以晴瞪他。
“不是喜欢…”陈撰遣词造句,“是他…好用…男人喜欢这样的女人,不是被吸引,而是看上了她的实用性。”
“我知道,有句话叫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
“但这样的感情不健康吧?”陈撰笑了笑,伸手臂揽着她:“心和胃没有关系。如果一个男人是因为你会做菜、会做家务才和你结婚,那么,你们在一起的后果,就是你不得不为他做一辈子的菜和一辈子的家务。你希望这样?”
盛以晴一愣,当然不希望。
总有女人们习惯在爱情里强调自己的工具性,比如贤惠、比如能干、比如吃苦、比如节约……仿佛不具备这些,也就不具备被他人爱的理由一般。
但爱情是什么呢?
盛以晴也不知道,但至少,她也不希望,自己被选择的理由,是因为她足够实用。她希望她被爱,只是因为她是她自己。
夜很深了,两个人都困,陈撰侧过脸来,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含笑:“不要想着学做菜。反正,我们有俞悦。”
两个人没有说话,直到临睡前,盛以晴忽然说道:“对了,你的申请结果什么时候下来?”
陈撰愣了愣:“怎么了?”
“如果拿到offer了,就去读书吧!”
陈撰以为自己没听清,坐直了问她:“什么意思?”
“你表明了你的态度,我也想表明我的态度。我之前说不能接受异地恋,是因为那个人不是你,也是因为我自私,舍不得付出。但我现在反悔了….虽然你说一个女人被爱不应该是因为她有用,但被你深爱的我,也需要做些什么,来告诉你,我是值得被爱的…”
“所以?”陈撰笑起来。
“想出国就出国吧!不要为了我牺牲自己的梦想,我们在一起,应该是为了让彼此都变成更好的自己。不就是两年异地么?”盛以晴看着陈撰,一脸坚定:“我保证,我不会出轨!”.
第二天上午,盛以晴比往常迟了半小时才醒,一声尖叫后,快速洗漱收拾,背着电脑步履匆匆下楼,跑得太快,以至于在小区的门口差点撞到一个女人。
女人一身简单打扮,黑色羽绒服搭配牛仔裤,手里拖着一个lv的行李箱,两人对视一眼,盛以晴赶紧道歉。
女人点点头,往单元门内走去。
实在有些面熟。但却死活想不起来这女的是谁。
进了地铁,刷卡,片刻后——
“我靠?!”
她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这他妈不是俞悦抱枕上印的那个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