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至理名言:永远不要和40岁以上的男人上床!!!”
何知南想了想回复:失恋了,睡不着。
第二天她和孙涵涵半是抱怨半是炫耀自己昨晚喝多了酒,却抱着死活不能让别人当成尸体捡走的决心毅然骑共享单车回了家,半夜到家了还不算,还敷了厚厚面膜洒了薰衣草睡眠喷雾才睡觉。
说完了她问孙涵涵,是不是很有都市女郎的气场?
自爱又独立。哪怕2019年了,亦舒女主的派头依然活在每一个在大城市打拼的白领心间。但孙涵涵回复的是:呃,真的都市女郎,会一个人去三里屯灌自己酒吗?
何知南没好意思说是因为失恋。
但她上一次失恋,是一个人坐在了万泉河边,孤零零坐了一夜。坐到北风料峭吹得眼睛和脸发疼,第二天她摆着麻了的腿回宿舍,在卫生间里用凉水冲洗自己,簌簌往下落的,除了眼泪还有脸上被北风吹了一晚上的皮屑。那年她16岁。
何知南第二天和豆瓣上的那个友邻聊了一整天,知道友邻是个做金融的大叔,年过四十,微信名字叫做K。她又将自己敞开心扉,说笑话似得把自己的失恋蠢事说了一个遍,K在另外一头感慨:知南,你真是一个情痴。
感慨里带着几丝可惜,好像他的潜台词是:这么多的痴心,怎么不分给我一些?
何知南想男人果然都是这样,喜欢看女人为自己流泪。
又聊了两天,话题不由自主越来越骚,K正式约了何知南吃饭,她再次雀跃起来。等车的时候孙涵涵问她在干嘛,何知南怀着颇为激动的心情宣称自己在和潜在炮友吃饭。
孙涵涵目瞪口呆,问:“瞿一芃呢?”
何知南总算可以接受这个事实,回答:“哦,掰了。我觉得他还是特别俗气。”
孙涵涵问,怎么俗气?
何知南想了想一溜地抱怨起来,说:他不爱看电影,对艺术也没有追求,连夸赞人的用语都是“诶,这姑娘很厉害,因为她刚买了3万元的大衣。”他的脑子就像个计算器,什么东西输入进去了,都会转化成数字贮存起来,只有转化成数字了,他才有一丢丢的概念。
孙涵涵反而解释说,但是这个世界本质上就是俗气的。俗气的人了解世俗的规则,反而最后都过得比脱俗的好。
何知南也并不是真的嫌弃瞿一芃的俗气,她只是想找一个借口证明是她甩了瞿一芃。瞿一芃在她眼里哪哪儿都好,真要强行嫌弃,总不至于说瞿一芃那活儿不行吧?
但第二天,孙涵涵接到了来自何知南的微信:
“妈的,至理名言:永远不要和40岁以上的男人上床!!!”
孙涵涵没回复。
过了两分钟何知南才有些惊慌自己说错话了,可已经无法撤回。
此刻的孙涵涵正躺在40岁的男人旁边。清晨的阳关打进来,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墙上投下了一块光斑,投在周斌略微有些发了灰、疏淡的眉毛上。闹钟响后,她习惯刷一会儿手机再起床,刚打开手机就看到了何知南的微信。
当场仿佛被抽了一个耳光,孙涵涵噼里啪啦摁着键盘就怼:“妹妹你太年轻了。40岁以上的男人要睡就得睡精品,这可不是垃圾堆里翻出来就能吃的。你睡的是个胖大叔吧?”
周斌过了一会儿才醒来,从被窝里捏了孙涵涵一把,就自顾自起床去卫生间了。
两个人现在是一周见两次面的频率,似乎形成了默契,绝口不提妻子的存在。而曾诚也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对周斌低眉顺眼,温柔起来。
曾诚的思想比较老道,既然周斌已经和孙涵涵睡过一次了,那就不介意他们再多睡几次。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令周斌陷在这个“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的温柔乡里,既然妻子和小三可以两全,齐齐美美,那么周斌就不会再有离婚的动力。倘若孙涵涵还要闹,那就是自个儿沉不住气。
韩苏听了她的办法,忍不住拍掌大笑,想了一想又问:“姐啊,那如果孙涵涵也沉得住气不闹,你们就这么和和美美下去?”
曾诚说:“看你就没经验了吧,这个年纪的女生的黄金时间就那么几年,过了就要低价抛售,她如果真有点脑子,不会把黄金时光用来做小三的。”
韩苏点点头,曾诚又笑着说:“这也是点醒你呢,你可也老大不小了,在香港没有情况?”
韩苏一愣,赶紧敷衍了过去。
周斌现在仅挑了曾诚出差的时候来孙涵涵这里过夜。前几天看新闻说香港赌王刚刚得了长孙,网友热评奚贵妃这一胎可以保一年荣华富贵了。
孙涵涵当时瞪着这个评论,贵妃两个字刺眼,差点眼泪没有留下来。她觉得现在自己独守空闺,过得就像周斌冷宫里的女人一样,可不就是个“妃”?
于是周斌来了,她便寻着空隙期期艾艾说:“这个家冷冰冰的,你来了才有一点温度。”
每当这时候,周斌的表情都会在一瞬间敛起,讪讪转移话题。
有一天孙涵涵催得急了,周斌发了大火,摔破了两人买的情侣杯子,一周后才又来见她,拎了个LV的老花包递到桌面上。
孙涵涵佯装喜悦,心里却想到昨天莫妮卡的微博晒得又是一个爱马仕kelly.
孙涵涵如今冷眼看着周斌,觉得他早就过了当初追自己时那副毛头小伙子陷入案情的激情里了,现在的周斌是斤斤计较的中年人。女人的热恋期永远比男人长上那么一截,一旦男人率先从热恋的气氛里走出来,女人的脑海里回荡的来回就是那句:他好像只是短暂地爱了我一下。
何知南收到了孙涵涵的回信,知道自己捅了人家软肋,也没生气,打着哈哈说:“周律师那样的确实难找嘿嘿,身材好。”何知南昨晚去的K家过夜,本来心里埋怨他是那种睡姑娘都不愿意出房钱的小气鬼,结果K的车越开越远,出了市区。本来何知南心里还有些惶恐,拐弯抹角问K住哪里,K一边开车说“后沙峪”,接着一个油门踏进了别墅区,何知南的心情就立刻神圣了起来。
K对何知南的外表不是很满意,但喜欢她人机灵,一晚上总是絮絮叨叨炫耀些自己和富二代男友、十八线小乐手之间的破事,听着十分逗趣。又考虑到她刚失恋了就能约出来开房,一看就是个不认死理的主儿。这个年纪的男人虽然有钱,但抠门地厉害。身份摆在那里,想要带小姑娘过夜至少五星级起,还不如领回家方便。
何知南一进屋在客厅的壁炉上看到了一家三口的合影,好奇走上前去仔仔细细看起来。K见状,笑着从背后拦住何知南,就开始吻她的耳朵。何知南问:“女儿多大了啊?”
K含含糊糊说:“13岁了,可爱吧?”妻女这一阵在国外。
何知南又问:“常带小姑娘回家?”问完了觉得这句话多余了,K咕哝说别扫兴。何知南的嘴很快被堵住了。
第二天走的时候还带着几分依依不舍,何知南突发奇想查了查他小区的房价,发现竟然一平米将近10万。
她立刻给孙涵涵发了截图:“卧槽!虽然体验差,但我他妈竟然在3千万的豪宅里打过炮!”
孙涵涵无情打彩回了一个牛逼和一连串“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又听何知南说:“老婆还特好看,看照片30出头吧。”
孙涵涵来了兴趣:“你们还聊到他家庭了啊?”
结果何知南说,对啊,女儿可爱死了,夫妻俩感情特好呢,他说他也就是偶尔寂寞了出来玩一玩。昨天完事了,他就搂着我,给我一张张看他女儿照片啊,说小时候趣事,还和我说他和老婆的恋爱史。啧,一家人真幸福啊!
孙涵涵觉得这个画面着实魔幻,搂着炮友都能操出“恩爱”的人设。她不敢想象,倘若是周斌搂着自己大讲特讲和曾诚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她必定得把椅子砸到他脸上然后当场暴走。
但转念一想,又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她觉得她危险了——何知南与大叔能开开心心聊家庭是因为两人打的是炮,可她和周斌谈的却是爱,走的是心。
因为爱,所以自私,容不下瑕疵,哪怕明明知道有瑕疵,也得誓死装作看不见了。但她又混乱起来,分不清楚她到底爱的是周斌,还是周斌“妻子”的名头以及背后的一切。
倘若爱的是周斌,她是不是满足现在的状态就可以?
倘若她要的是周斌妻子那个位置,那周斌给不给呢?
……
越陷越深,孙涵涵突然发现,自从她住进这座“活力城”,很多事情就开始乱了。她不再是独立完整的孙涵涵,她开始受制于人,期待他的赏赐、期待他的光临,慢慢地变成他的附属。
正这么乱想着,周斌从洗手间出来,解了浴袍就要换上衬衫,孙涵涵冷眼看着他一颗一颗扣上纽扣,系皮带,脖子上挂了领带,然后见周斌拿眼风斜自己,带了调侃的命令:“不来帮帮?”
她不知怎么,心里冒出的话是——孙贵妃,该伺候皇上更衣了。
她挪过去,接过了领带,手指翻飞系了一个漂亮的温莎结,坏心想着一会儿要勒得紧一些。可男人永远不知道女人的心肠,此刻的周斌对眼前的一切以为十分赏心悦目,又见美人似乎带着气,起了戏弄的意思,手不安分起来。
孙涵涵重重拍开他的手,问:“周斌,你今晚来吗?”
是周斌,不是周周。
周斌皱了眉头,立刻扫了兴,想着大早上不宜动怒,耐着性子哄她:“今晚她回来了,涵涵乖,我下周来看你。”
她她她!!为什么我们中间永远有她。从透明变得越来越清晰,像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一具尸体,而自己呢,则成了一个越来越暗淡的鬼魂。
孙涵涵没忍住带了哭腔说:“下周看,下周下周又是下周。我是你的什么?藏在角落的宠物吗?猫一天不见都会挠你呢!何况人?你答应过我的离婚呢?”一边说一边紧了手里的领带,将领带结用力拉着,直直往周斌脖子戳去,带着凶猛又怯懦的气势。
周斌觉得喉咙一紧,赶紧劈手狠狠夺过领带,将身子扭向另一边,烦躁起来:“你要勒死我吗?!怎么又是这件事!你以为我好过吗?我才是夹在中间没有喘息的人!”
说完了拿了外套,又瞪了孙涵涵一眼:“无可理喻!”大步开门离去。
孙涵涵捂着被周斌刚刚夺领带时弄疼的手,气得抓住枕头一边尖叫一边撕扯起来,尖叫声慢慢化成了哭腔,喊累了,终于仆在床上嘤嘤哭了起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
孙涵涵拿出手机,愤愤地给何知南发信息:“周斌这个垃圾!”
何知南:“?什么情况”
孙涵涵揩去眼泪,脸也顾不上洗,恨恨地说:“我要报复他!要搞死他!”
何知南还是一头问号:“怎么搞?”
手机屏幕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何知南等了好久,总算等到了,那头说:
“我要狠狠花他的钱!再绿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