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现在发现了,斗小三的诀窍,不是悍,而是拖——那些吃青春饭的小姑娘,最害怕的可不就是时间?
孙涵涵碰巧成为了韩苏最恨的那类人:仗着自己年轻而破坏家庭。
不过何知南却并不在她定义中的小三范围内。在她看来,青年男女倘若只是恋爱,依然有着自由选择的权利,她虽然不齿,但保留着多多少少的理解。但人一旦结婚了就不一样,婚姻在韩苏眼里,有着近乎神圣的含义。
而现在,她的表姐曾诚,遇到了她这辈子最为痛恨的物种——周斌一夜未归,曾诚也一夜没睡,红着的眼睛像两个肿胀的核桃,视频电话里,曾诚从凌晨两点哭到了四点半。而第二天,洗了脸、敷了急救面膜,戴上墨镜,涂上粉底,又尽可能若无其事地上班了。
这样的曾诚,在人前坚硬,只有私底下,才露出了自己最柔软脆弱的样子——这幅情态,像极了韩苏的妈妈。
韩苏的父母结婚早,刚过领证的年龄就怀了她。韩苏高中的时候,爸爸常在外地做生意,妈妈是全职的家庭主妇。那时候网络刚普及不久,每户人家总在客厅里摆着一台巨大的台式机,韩苏才教会了妈妈在网上购物,她当时手把手教着,说:“妈,上网呢,咱就记着几个网站啊:想要和爸爸聊天,咱用QQ;买东西呢去这个淘宝,比商场里便宜多了呢;如果要看新闻,就上新浪;如果遇到问题了不知道怎么解决,咱就用百度哈。”
妈妈听得一愣一愣,找了小本子,仔仔细细地记了下来。韩苏说:“我给你演示演示,瞧,比如——怎样做糖醋里脊。你打开百度,在这个对话框里输入…怎-样-做-糖-醋-里-脊…诶,然后回车!看,是不是结果出来了!”
妈妈是十分温婉的江南女人,跟着女儿掌握新技术十分开心,笑盈盈的。16岁的韩苏一直觉得,母亲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也是最值得被爱的女人。
直到有一天,韩苏放学回家打开电脑,打开百度,无意间看到了搜索记录——
“老公出轨怎么办”
“怎样判断老公出轨”
韩苏的心在一瞬间疼得要揪起来了。
油烟机的声音,新鲜的蔬菜带着水倒入油锅里撞溅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闯进卧室,闯进韩苏的耳朵,她知道妈妈此刻在厨房里,系着围裙,低着头,竭力装作若无其事地给自己烹饪午饭。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最温柔的妈妈将所有的委屈与绝望咽进肚子里,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无奈地,在偌大又陌生的互联网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敲打出被背叛的惶恐。
而今,韩苏看着曾诚在视频里流泪的样子,带着几分与母亲相似的眉眼、与她16岁那年的母亲差不多的年龄,她恍然间像回到了过去。16岁的韩苏,除了愤怒与心疼什么也给不了母亲,而现在,她告诉自己,她要帮助表姐,给她最大的支持与抚慰。
她对着电话里的曾诚说:“姐,咱不怕哈,先冷静。咱先想好了,这个男的,如果还爱你,能挽回,我们就挽回,但他如果确实一点不爱你了,你怎么想?”
曾诚静了静,低声回答:“如果不爱了,十几年的感情。那也算了。分开就分开吧。”
韩苏听了这个答案,松了口气,看来还有救。
出轨丈夫回心转意这类型的剧本,大多有个前提,就是妻子忽然从苦苦挽留的怨妇,摇身一变变成了丈夫突然完全不认识的新人,不仅新,且还不那么在乎你。是个男人都没办法无动于衷。
因此,要想两人关系之间有所转折,首先就是让其中一方先放松下来,不要再苦苦相逼,只有自己松弛了,才不会把对方再推得更远。
韩苏想让曾诚做到的第一步,就是让那个被出轨的人,从内心上“接受分离”。
此时正是上班时间,韩苏今天不忙,抽了空就陪曾诚在微信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半开玩笑说道,单身多好啊,姐你现在这个年纪要是恢复了单身,可就是钻石女,长得又好看,多少小鲜肉扑上来呢!
曾诚也从最开始的歇斯底里情绪中渐渐缓了过来,听了韩苏的玩笑,没好气说我都多大年纪了,还小鲜肉呢!一边说着摸了摸脸,照了照镜子,发现哭了一宿,皱纹又深了,办公室里的小姑娘正好过来,聊了会儿就拉着曾诚说有推荐的医美,水光针、热玛吉一套做下来,保准一下年轻十岁。
曾诚动了动心思,韩苏也在一旁劝,说去呗,弄得漂漂亮亮的,这时候最不能亏待自己。曾诚想了想说好,班也不上了,和助理交代两句就去商场扫了一堆衣服鞋子,烫了新发型,然后去美容院预约了医美疗程,又留下来做了个脸。
等她香喷喷美滋滋拎着大包小包到家的时候,家里竟然已经有人了。
孙涵涵觉得周斌骨子里还是害怕曾诚的。否则也不至于在被惹恼的第二天,依然在下班后利利索索回家了。
可周斌却没想到他自己一夜未归回来后,见到的会是这样的曾诚:烫了新的头发,一身新裙子,容光焕发地,目光落在曾诚的手上——去购物了?
周斌不愿意承认,此刻的曾诚看起来心情颇好。
只是两人在家碰面,一瞬间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曾诚想起她上午和韩苏聊到孙涵涵,提出想要想办法敲打敲打她——以她的地位,确实易如反掌。
然而韩苏说的却是:“姐……你现在的问题不是斗小三,而是应该好好想一想,为什么小三会出现。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些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问题?”
有句俗到不能再俗的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却是极有道理。感情中的第三者就像病毒一样,只有在遇到抵抗能力低的基体才会趁虚而入,大多数的感情里,小三只处于萌芽状态,只有在两者关系之间出现缺口时,他们才会以一个“弥补”的状态出现。
而这个缺口,曾诚现在知道了,在她与周斌之间存在很多很多,否则周斌不会如此迅速地爱上另一个人,并决绝地想要推开她。
此刻,面对家中的那个人时,曾诚暂时能想到的“缺口”,是她自己的愤怒。
于是,就在周斌认为又是一场关于“你昨晚到底在哪里!”的拉锯战时,却见曾诚缓了缓脸色,对周斌笑了一笑:“今天不加班?”
周斌一愣:“嗯……”还是问了:“你做头发了?”
曾诚:“是啊,好看吧?”
然后,放下买了的大包小包,又提起一个小袋子示意他:“给你买了几条皮带,之前几个旧的我扔了哈。”
周斌还是愣着,不知曾诚玩的是哪出。
就见曾诚拎着大包小包上了楼,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问:“吃饭了吧?”
周斌说:“外边吃了,你没让家里阿姨给你做饭?”
曾诚特自然说哦我以后不吃晚饭了,今儿花花给我约了个健身私教,身材可好了!他劝我节食一阵,先减脂再增肌…
花花是曾诚的闺蜜,四十多岁的单身女人,私生活相当不羁。周斌抽了抽嘴角,暗道你这是提前适应单身了?
有了这个猜想,周斌本以为自己会十分轻松,却没想到,莫名有些沉重起来。
曾诚说完就上了楼,周斌在客厅心不在焉地看着新闻,听见楼上的水声,脚步声,过了一会儿,也斟酌上楼了。
俩人的家在将台路附近的别墅区里,卧室不小,窗边还有一个贵妃榻,曾诚正躺在贵妃榻前敷着面膜刷美剧。
周斌皱了眉头,走进来说:“你最近的花把式不少啊,又敷面膜又烫头发,整些小女生的玩意。”
曾诚头也没擡说:“我也是个女人嘛。诶诶你来了正好!”她一把拉住周斌:“你给我摁摁,我最近肩膀老疼,谁摁也不好使,还得靠你。”
结婚二十多年,周斌对曾诚一向照顾得周到,哪怕家里早就请了保姆、按摩师,但曾诚最喜欢的菜,是周斌烧的;曾诚最难以缓解的肩膀酸疼,靠得还是周斌的手艺。
年轻一些的时候,周斌会说,怎么我比专业的还管用,不科学啊。那时候曾诚还会对他撒娇,懒洋洋说:“因为,是爱嘛~”
摁了这么多年,周斌早就习惯,他走过来,坐在贵妃榻的空余地方,熟稔地给曾诚捏着,曾诚关了视频,趴在榻上接受服务,过了一会儿,冒出来一句闷闷的——
“对不起。我昨天说得那些话,只是因为冲动。”
周斌的手停了停,然后说:“没事。”
过了一会儿,曾诚翻了过来,坐起身,拉起周斌的手,一脸认真:“你……你如果要离婚,我会同意的。”
周斌一愣。
曾诚又故意板着脸说,但姓周的你可别开心太早哦。咱俩结婚那么多年,我找个靠谱的律师,咱得先算算财产,签个协议,估计还得十天半个月。
周斌接着一愣,他真没想到曾诚会主动提离婚这件事,分财产,分房子。鬼知道他这些年挣了多少钱,要是真签了协议,一分为二,这算什么?说不心疼都是假的,他的钱全是辛辛苦苦赚来的。真离婚?放着有人脉有资源的老婆不要,然后再把二十多岁的白月光娶回家吗?业内的人会怎么看他?
他不傻。
曾诚这一招是以退为进,她和周斌之间的关系要缓和,但与此同时,小三也是要斗的。而她现在发现了,斗小三的诀窍,不是悍,而是拖——那些吃青春饭的小姑娘,最害怕的就是时间。她知道孙涵涵与周斌的感情虽然热烈,但还不稳定,因此,她先将最大的现实问题摆在周斌面前,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周斌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