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易看着扫落进簸箕里的那些小玩意,只闭口不言。
不过出乎曾易预料的是,苏易水并不是收回自己的产业,而是他支出银子来,于另设修行的居所。
西山是他深恶痛绝的地方。既然宫变已经失败,而他的结丹折损,影响结婴飞升,那么另辟居所潜心修便是当务之急。
曾易点了点头,然命人将自己账本全都搬来,摆在苏易水的案头,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去意。
苏易水面无表地着,然淡淡道:“我虽然忘了一段记忆,但从不怀疑自己人之道。我当初既然将偌大的产业交给你,你管理甚好,那么现在何必收回?我羽童说,当初你落难,是我救了你,你若是报恩,也该继续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吧?”
他现在说话,带了些威胁压迫之意,毫无蕴养了二十的那种淡定宽容之气。
曾易叹了口气,权当眼前的还是二十前那个臭脾气的少,不与他计较言语失,只是解释道:“我管这摊子二十,也累了,想寻个无人的地方隐居。现在底下的账房伙计都是多熟手,行事自有章程法度,就算离了我,你也管来。”
他去意已决,苏易水也不再挽留说些空洞的客套话,只垂眸请他出去了。
曾易回到『药』行,便跟冉冉简单说了那边的形,然就是催促冉冉快些跟他走。等他们回去,接上冉冉的爹娘,可以暂避尘俗一段日子。
冉冉了,也知道这是如今最好的安排。
如果她的是沐清歌,现在的处境的确危险。完全忘了沐清歌好处的苏易水,本身就是最大的威胁。
冉冉虽然重生不记前尘,可是从这两来点滴知道的事,也完全理出脉络。
再加上那个沐冉舞处心积虑地顶替自己,自然不好好相与。
可是想到离开苏易水,生之也许形同路人不再,冉冉的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钝痛感。
不过她很清楚一点,师父这些日子来对自己的宠溺,也应该都是给予沐清歌的,无他来对沐清歌是爱是恨,这里面都没有薛冉冉的事。
虽然魏纠和曾易师叔,都说她就是沐清歌,可她全都不记了,也不觉自己应该从沐清歌这个身份里继承些什么。
师父都忘了,那么他们俩便谁也不欠谁的了,也许这般,对于他和她都是幸事。
她天生不在忧伤的绪里沉『迷』太久,所以觉心里不舒服,就自动找些事来做,比如收拾行囊,然借『药』行的小厨房,再切肉摘菜,给师父做最一顿饭送去。
魏纠那话里的意思,她前世的死的跟苏易水有很大的干系,可冉冉尽量不去想前世的恩怨。
这一世,师父一直对她很好,她给他做一顿饭就辞别,了却师徒之也是应该的。
不过当徒弟的这最的孝顺也不敢明目张胆,最那一托盘精致的菜还是交到了二师叔的手里,由着她给师父递送上去。
羽童看着背着小行囊的冉冉,忍不住难过,只柔声安慰她:“你师父忘了也是一的,总想起来的。高仓他们都没有走,你何苦离开这么急?”
冉冉心知,二师叔并不知她是正的沐清歌。不然的话,依着羽童对沐清歌的成,她不对自己这么和颜悦『色』。
她微微吁了一口气,微笑道:“我许久不爹娘,也甚是想念,就别过也好回去孝敬爹娘。这碗红焖扣肉是师父爱吃的,我砂锅装的,还捂着热气,若是凉了就影响口感了,快些给师父送去吧。”
羽童点了点头,连忙端着托盘送入饭厅,可待她再出来,门口只有在北风里盘旋而起的雪花,那个爱笑的小姑娘,已经没了踪影。
虽然洗魂符甚是霸道,不过苏易水并没有觉太多的不适感。
缺失了记忆固然麻烦,可当他从羽氏两兄妹的口中补全了自己这些来的种种,突然觉忘了也是好事。
这二十的经历,乏味可陈,无聊很。大部分间里,他都是如同自我惩罚般困在西山洞『穴』里闭关。
别的不说,自愿分出结丹,的确蠢该罚!
还有近两的收徒事,也许就是在西山闭关太久,闲极无聊的产物,害他也学了沐清歌,尽收一些百无一的废物。
那几个歪瓜裂枣除了薛冉冉外,全都平庸很。他若收徒,也绝不收些浪费自己间的废物。
至于薛冉冉,她天资好也是应该的。毕竟承接了自己一半的结丹,走了仙修的捷径。虽然羽氏两兄妹拍着胸脯说,他一向很有师父的子,对待门下的弟子们也尽心尽力。但是现在的苏易水半点不到为师的成就感,只想着如何收回自己的结丹。
另外……他记自己已经开始准备进入辟谷,往常都是一天一饭,或者三日一饭。毕竟进食太多的谷米,并不利于洗涤灵脉。
可是他现在的身一到吃饭的辰就饿是怎么回事?二十的西山洞『穴』是白白闭关了吗?
不过羽童的厨艺倒是大为精进,那一碗红焖扣肉鲜咸不腻,很下米饭。清炒的甜菜虾仁也很顺口。
苏易水暂忘了辟谷大计,将几小菜吃一干二净。
这不禁让他对下一顿饭食有了期待,吃上几顿再辟谷,也不耽误太多的修为。
但是下一顿饭端上来,却让人倒足了胃口。那菜品本身食材就有些老,再加上粗糙的手法,难吃极了。比如好好的一半小炒肉,却被炒过了火,入口发硬。
苏易水夹了两筷子,立刻放下了碗筷。不过他向来懒在这些小事上申斥人,也许羽童一失手没有做好,也有可原,
可是如三日之,苏易水终于忍不住,叫来羽童发问:“你这几日的饭菜,怎么越做越难吃?”
羽童面挂羞愧:“主人,这些都是马行的厨娘做的,是我做,应该还更难吃些……”
苏易水抬头瞟了她一眼:“那日的红焖扣肉是谁做的?”
羽童老实道:“当然是冉冉了,您最喜欢吃她做的饭菜,不是她做的,向来都不愿意多夹一筷子。”
苏易水皱眉了一下,停顿了一,道:“那……就将她找回来做饭吧。”
羽童却苦着脸说:“可是……冉冉那孩子已经跟她十四师叔走了。说是回去找爹娘去了。”
苏易水到这,便淡淡道:“下去吧,今日不必给我端送饭菜了。”
原来是薛冉冉做的!前世的沐冉舞这一世倒是变吃,竟然如沐清歌一般摆弄吃喝了。
现在想来,那些菜品味道,还有几分她姐姐做的味道……
都是叫人眷恋红尘俗务的酒肉货『色』!若是早知道,他连碰也不碰,如走了也好,他正好重新捡拾起修的正道,好好辟谷涤『荡』灵脉……
可是如一天之,白日还好些,每到深夜分,苏易水总是到自己的肠鸣阵阵,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着那日他夹起片片扣肉裹着干菜和米饭,一起送入口中的滋味……
当意识到自己在无意中咀嚼,苏仙人懊恼地睁开了眼:该死!他是入魔了?怎么这么饿?
也不光是饿,还有心底一股空『荡』『荡』的说不出的滋味,就好像丢了什么重的东西,却茫然想不起来一般。
这天,苏易水干脆不打坐了,躺在久未睡过的床上静一静心神,结果翻身,在自己枕头底下发现了一个小零食袋子,上面绣着俗气的杏花彩蝶,一看就是女孩子的玩意儿。那个袋子下还绣着个圆圆如花蕾般的“冉”字。
打开袋子,里面是梅干和肉干。苏易水取了一颗梅干放入口中。因为放的间有点久,那梅干已经不如一个月前好吃了。可是苏易水含着那梅干,却吃出一股子别的清甜滋味,奇迹般地抚平了饥饿的焦躁……
苏易水慢慢闭眼咀嚼,然慢慢地睁开眼,杀气腾腾地看着手里的这只秀气的小袋子。
现在他无比确认,这个薛冉冉留不!她跟她姐姐一,就是自己飞升的魔障,不该留存于世的魔女一个!
再说蛊『惑』仙人的魔障,跟曾易师叔走静悄悄。
曾易什么随从都没有带,只跟冉冉轻装上阵,他虽然不轻身术。可是冉冉说一路也不必走太急。
所以二人一路坐驿站的车,几番辗转,先去了西山,挖了冉冉院子里的那棵小树,然冉冉整理了四大箱子的西山藏书。
二人再次出发,终于来到了巧莲夫『妇』暂居的山庄。
当巧莲说女儿已经出师,以不必再去西山的候,惊喜万分。
女儿都已经十八了,的不再耽搁了,现在回来,正好相看生。
可是冉冉却说自己现在无心嫁人,还躲避一下仇家,需在深山里隐居一段日。
这巧莲夫『妇』也知道女儿的身世可很特殊,他们躲避在别院甚久了,也总是提心吊胆,若是再换个地方与女儿隐居,也不错。
一家人在一起,总归是好的。
曾易在出莲山有一处雅致别院,并不是苏易水的产业,而是曾易盖来留作自己养老之。那山周围的村镇也少,风景秀美,气候宜人。
所以他们四人,外加服侍曾易多的两个仆从便一同去了出莲山。
冉冉将小树在自己的屋前重新种好以,『摸』了『摸』那树上的片片娇嫩叶子,一想起了苏易水带着她栽种这棵树的形。
那,她觉师父对自己好。可是现在回头一看,也许苏易水对她更多的是愧疚之吧?
那段甜美的记忆,已经在师父的脑海里被抹干净了。从以,他也大可不必再为自己而『操』心颠簸。
灵泉归位,人界与阴界平衡。从以,她也过属于薛冉冉自己的人生……
冉冉想很豁达,可是当觉脸上发痒的候,伸手一『摸』,发现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
原来有些东西,拿起来容易,可当放下的候,却需费一番功夫……
幸好的是,还有一堆人事需她『操』心。白虎和朱雀都跟着她一路来到了出莲山。小白虎还好些,整日如猫儿一般睡吃,吃睡,再不然入林子叼兔子抓鸟。
不过朱雀这几日却绪焦躁,总是停在冉冉的肩头,啄她的耳垂,催促她跟自己哼曲唱歌。连好吃的花生米都不让它消停下来。
而且它似乎型也有些不受控制,有几次夜里,再次变型硕大,一飞冲天。
就算这里人迹罕至,可如异象终究招来些居心叵测之人。所以冉冉运功在出莲山架设灵盾,虽然灵盾不如师父的法力强大,但也聊胜于无。
冉冉当初从西山走的候,除了带走了小树,还毫不客气地带走了西山几大箱子的书。
既然她是沐清歌,那书房里的藏书也都是她的。冉冉爱看书,便跟师父留了字条,很客气委婉地表示,自己带走了书,若是他还需,日再行归还一类的客套话。
不过冉冉可不打算还,就是走走场面而已。若魏纠的话是的,苏易水当初害还是沐清歌的她丢了命,他好意思回本就属于她的书吗?
所以朱雀异,冉冉查阅了一圈典籍,终于查出了原因。朱雀这般……是入了思慕春『色』的阶段。
也就是说,它想找伴侣顺便再下个蛋了。
冉冉是个好饲主,但是却不知道自己该去何处给它找个伴。所以她只简单地跟小朱雀讲了讲它现在的况,同嘱咐它一路小心,往正西南的方向飞,到达天之南陆,就到朱雀的故乡了。若是顺利的话,它应该找到自己合适的伴侣。
吩咐完,冉冉便打开了出莲山的灵盾,放那小朱雀出去。
可是小朱雀有些依依不舍,在冉冉的头顶绕了好几圈,最还是冉冉安慰它,以它可以带着孩子们来找她,它一路长鸣,直飞九重天,在云层里盘旋呼啸而去。
就在冉冉像送远行的孩子,冲着朱雀依依不舍地挥手,她的身有人冷冷道:“你难道不知朱雀的价值几何,就这么放它走了?”
冉冉猛地回头,却发现久久不曾相的英俊男人,正眼内噙着寒霜站立在了她的身。
“师……”冉冉一错愕,直觉想喊师父。可是突然想到他已经将自己逐出师门,便急急住了口,只迟疑道:“你……怎么来了?”
苏易水看出了这小姑娘的疏离,跟当初从阴界出来,急差点抱着自己哭的子简直判若两人。
想到羽童极力跟自己证明,这个薛冉冉是有多么依恋他这个师父,简直是个笑话!
冉冉看着苏易水冰冷地看着自己,默默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太执着过往,师父不记灵泉附身,两个人的亲密,倒也免了尴尬。
她清了清嗓子,小声道:“这朱雀原来也没有给我定下魂契,它当然来去自由。”
苏易水瞟了她一眼,心里有些诧异,这个沐冉舞现在竟然不似前世那么贪婪。世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朱雀,她居然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行了!
不过就算如,苏易水并没忘了自己行的目的,他冷冷道:“你带着我的结丹,回西山洗劫了一番,就以为没人找你算账了?”
冉冉有些难过,小声道:“给出去的东西,怎么往回?不是我『逼』着你献出结丹的……你以前可说过,书斋里的书,我可以随便拿取的。”
看着弃徒如忤逆,苏易水冷冷哼了一声,再次笃定自己当初的确眼瞎收错了徒弟。
冉冉心知,他若是开口讨结丹,也许自己的大半灵力就被剥离,『性』命不保存也不好说。
可是再看到他,就算明知道他是来取自己『性』命的,冉冉心底还是生出了一抹说不出的滋味。
不过先不说生死,现在已经快中午了,她的炉灶上还炖煮着排骨呢,一锅三只的盐焗黄鸡也快好了,配上几青菜,就算赴死,也做个饱死鬼。
所以她干脆无视苏易水『露』骨的威胁,顺嘴问他:“……你饿吗?我做了盐焗鸡,趁热吃,很鲜美的。”
她不过是随口一问,原也没有指望他应下。可是万万没想到,谪仙般的前任师父冷着脸,举止从容地率先朝着山间的别院走去,步履……有些急匆匆。
曾易师叔带着爹爹下山办事,有两日不回来。这三只盐焗鸡,冉冉原本打算和娘分着三日吃完的。
可是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锅鸡都有些不够吃了。
苏易水番是只身前来找逆徒算账。不过既然到了中午,她开口相邀,吃一顿也不为过。
待到了饭桌上,巧莲自然是热照顾客人,还秉承着乡下女子的习惯,客人来了,她也不上桌吃饭,只让女儿好好招待师父。
于是冉冉一口也没吃,就这么默默看着前任师父犹如黄鼠狼附,将三只鸡吃成了三副净白的骨架。
“……师父……你这是饿了多久了”冉冉的习惯一改不掉,一不小心,喊出了师父。
苏易水也是吃饱足,放下碗筷的候,发觉自己吃失态了。
不过他向来行事从容,压根不理冉冉的发问,只径直道:“你带着我的结丹,我是不放任你走的,一收拾好东西,跟我回去。”
冉冉沉默一下,小声道:“我不回去,你若是执意收回修为,请自便吧。你曾是我师父,还救我一命,你想什么,都是应该的。”
她向来不喜欢欠人,虽然给出东西再出尔反尔地回,是三岁孩童的行径,但师父中了洗魂符,也有可原。
师父现在看着她都心烦,若只是因为结丹的缘故,那就收回去罢。冉冉觉依着自己现在的灵力,虽然可受影响,但是不一定就魂飞魄散,大不了身虚弱些罢了。
苏易水没有想到这丫头这么倔,一眯起了眼睛,面『色』阴沉。依着他看,如也最简单。
只是嘴里盐焗鸡的鲜味还没有散去,想着弄死了她,以也许再吃不到这等美味,便叫人心生遗憾了……
二人坐在桌边都不说话,凝固的空气让人尴尬。
就在这,巧莲端着洗好梨子过来,摆在桌上,看着二人的神『色』,便拽了拽女儿的衣襟:“别惹你师父生气,你虽然学成回来了。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以也孝顺苏仙长!”
冉冉心里想,我上辈子还是他的师父呢!怎么不他孝敬?如今不过是忘了一段记忆,怎么整个人都变成了凶神恶煞?
待巧莲走,苏易水突然站起来,冷声道:“我何说你出师了?不尊师命下山,形同叛离师门!依照门规,当抽离灵根,废掉修为,永镇西山沉潭!”
冉冉正在吃梨,了这话差点噎着,连忙咽下道:“什么候有这等门规?我怎么不知道?”
西山是放羊的流派,以前沐清歌的门规就吊儿郎当,来苏易水的门规也不怎么周全,不话的徒弟,不过是散去修为,撵下山去。
“永镇西山沉潭”这一类灭绝人『性』的门规,她压根就没说过呀!
苏易水却一脸镇定,垂着眼眸道:“我是西山的宗主,还是你是?我说有便有!”
嗯……冉冉虽然很想说,宗主这类的也没啥稀奇,她以前好像也做过,但是苏易水拿着门规来压制她,她自然不好说什么,只跟着他先回去。
说起来,苏易水寻来这里,也是因为结丹的气息。
当他知道自己的结丹被分给了沐清歌之,曾经趁着那个沐清歌带着徒弟游街,立在人群里感应了一下,却发现那个沐清歌身上的结丹气息并不强烈,好似他的一半结丹生在树上,全都给了薛冉冉这个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