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眠棠却说:“我们赶着那么多的羊来,实在太扎眼。恐怕官兵今日要来找寻我们了。若是不变装,我们岂不是要麻烦了?”
昨天她跟羊贩子闲聊时知道,这里私贩子多极了。
在官兵的眼里,这些私贩子却招人喜欢得如肥美的羔羊。
自从吴太后垂帘听政以来,巧立名目收取苛捐杂税。尤其是西北地界,腐败盛行,正经的生意人根本赚取不到钱。
羊贩子们都是本地人,时时按年节打点官兵,一般他们在买卖的时候都无人来搅闹。
不过待得赚了钱银后,外地的客商无一例外要被刮油。连罚金和补交的税钱,加上恐吓坐牢敲得竹竿很可观,相当于白白走了一趟。
眠棠可不想白白替他人作嫁衣,所以赶着天不亮出发,而且要变一变装束才好。
在银子和胡子之间,似乎就变得好选多了。
刘琨和两个镖师不再犹豫,各自剃掉了胡子,一时间脸儿上光秃秃的,互相看着,觉得自己的爹妈都不能一眼认出了。
眠棠笑嘻嘻地道:“这样一来,就万无一失了。”
果然待天见亮时,就有官兵在道路上设卡盘查客商,离得老远就看见,阻拦人的那几位,都在江边的牲畜市里见过,只不过那时他们是便服,挨着羊贩子们,将钱银都看得仔细。
现在则是换上官皮抓人,此乃入关必经之路,果然十拿九稳。
待看到眠棠梳着长辫子,穿着棉布襦裙坐在一头小毛驴拉的马车上时,官兵们拦住询问。
听闻大姑娘是准备入关投奔婆家时,那几个差役们都仔细打量了下眠棠。
他们并没有认出眠棠就是昨日牲畜市的小子。毕竟那么好看的大姑娘,跟那个黑着脸,穿着羊皮袄子的私贩子也挨不上啊!
他娘的,那个小子也够油滑的,因为那小子磨磨蹭蹭,一直迟迟不交易,他们就等不及就吃酒去了。原想着喝完酒,睡一觉,再去按住他们。
可是他们半夜突袭,去搜查车马店,那个小子居然不声不响地走了。若是按住了那个小子和几个大胡子,可是油水丰厚,所以他们一路快马赶到此处,一门心思在寻找着脏脸小子呢!
这里是入关必经之路,又是日上三竿才通闸,不怕他们提前逃走。
眠棠虽然有长围巾遮住了口鼻,可看着露出的眉眼,就能猜出这个是绝色的美人。
官兵们平时的无聊爱好,就是给过往俊俏的姑娘媳妇搜身,仔细验看身上可曾带了不相宜的东西。
如今一看到这么标志的大姑娘坐在车里,那些个好色的兵卒们就有些蠢蠢欲动,瞪着眼叫眠棠下来搜身。
眠棠微微皱眉,正想偷偷捅破自带昨日寻来的牛膀胱,弄些腥臊味道熏人时,身后等待检查的车队后面突然起了骚乱,据闻是有人动手打人还抢东西。
一时间官兵们纷纷往后跑去,也顾不得检查眠棠,只挥挥手,让她先走了。
再说那车队后打人的人,看见涌过来的官兵,黑着脸就是一拳击倒,看着那马车走远了,才掏出令牌道:“西北军特差办案,哪里敢来阻挡?”
这令牌唬得那些差役们诺诺称是,再不敢阻拦他们。
范虎收起了令牌,看了看身后一个个脸上挂着丧气的手下,什么都没有说。
柳姑娘太折腾人了,若不是他打着十二分的精神,这一路就要跟丢了。只求上苍看他八十老母的情分上,保佑他平安完了这差事,从此以后便解甲归田,告老还乡……
就这样,眠棠一行人终于有惊无险地入关,赶了一段时间路后,终于到了西州地界。
结果还没等回转陆家,刘琨就看见镖局子里的人一个个骑马在官道上狂奔,其中一个,还是二爷陆慕。
刘琨急忙出声喊二爷。
那二爷起初没认出刘琨来,待得听见声音,狐疑勒住了马回头看。不过他也是看了半天,才发现这脸儿光的跟鸡蛋似的老货……居然是刘琨!
当下二爷气得破口大骂道:“刘琨你是疯了不成!将柳丫头带到哪里去了?我大哥发现她没了,急得都快磕死在我爹面前了!”
陆慕不同于耿直的大爷,为人鬼道得很,那嘴也能说,如今在气头上自然将刘琨骂得狗血喷头。
柳眠棠从马车里伸出脑袋喊道:“二舅舅,今天风大,你再多说几句,就要灌满嘴的沙了!”
陆慕转头一看,看见笑嘻嘻的眠棠时,简直是长出了一口气,飞身下马跑到马车前,一把将眠棠拉拽下来,上下郑重看了一遍,确定是他的外甥女无疑后,这才带着哭腔道:“你这丫头,当真是个不体贴的,怎么这么长时间不往家里送信?”
眠棠看着一向跟她亲近的二舅舅,眼睛里也蓄满了泪水,却只道:“说来话长,待我回家了,再仔细与您说。”
于是两边的人马汇聚在一处,便朝着西州进发了,如此走了一天,终于走到了西州的城门时,眠棠的心里也是缓缓长出了一口气。
陆羡因为受伤的缘故,车队一路走得不快。他也是快到了西州地界,才发现一直躲在马车里的竟然不是眠棠。
这给大舅舅急得没法子。可是既然到了家门口,总要报信去。于是他只能先见了父亲。
老人家最忌讳大喜大悲。陆羡不敢告知父亲他找到了眠棠那个孩子,又将她弄丢了。
所以偷偷跟二弟陆慕说了一下。
陆慕可知道柳眠棠主意大,他觉得既然有刘琨跟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儿。
可是过了几日后,还不见消息,陆慕心里也没底了。
陆羡觉得不是办法,决定亲自回去沿着来路找眠棠。可是却被他的夫人全氏拦住了,只说他家二姑娘陆青瑛马上就要说亲了,对方的家世好,马上那位公子的母亲要亲自过门看看。若是他此时离开,不能亲自接待,岂不是怠慢了人家?
陆慕这么一听也有些犹豫。陆羡看着来气,便直说自己去就行,让二弟好好在家款待未来的贵婿。
陆慕觉得大哥的语气不对,有嘲讽人的意思,于是便起了些口角,只说人又不是自己弄丢的,就算爹知道了,也赖不到他的头上。
结果两兄弟越说越上头,都动了真气。这吵得专注,却被不知什么时候拄着拐杖走过来的陆武听个正着。
这下子,眠棠的事情算是漏了馅儿。两个兄弟一并跪在了陆老太爷的面前,老实交代了实情后,一个不落都挨得拐杖。
不过陆老太爷也知道,老大受了重伤,身子骨不禁折腾。所以问清楚了来龙去脉后,便让老二陆慕带领着人去找眠棠。
老太爷当二儿媳妇的面儿,将话说得很清楚,只冲着老二道:“别在那将脏的臭的,都往老大头上扣。当初要不是你先认识的仰山那帮子人,老大和眠棠能陷进贼窝子里去?你如今倒是好,趁着你岳父全老三的东风,混得人模狗样,就不管你当初惹出的祸来了?告诉你,找不回眠棠。你们房里的二丫头就可以告诉她未来的亲家,她爹死在外头了!若真是成亲时,孙女婿也省了多敬一杯茶!”
陆老太爷就算在病中,也是陆家的主心骨。陆慕两口子被骂得灰头土脸,再不好拿女儿相亲的事情推脱。
于是陆慕就这么出城去寻找眠棠了。
没想到,天助他也!
没走出一天的功夫,就这么在半路上碰见眠棠了。
当他们回到陆府的时候,正好晚上吃饭的时候。
两房人凑成一大桌,正陪着老太爷吃饭,只是老爷子有些吃不下,他们也不好没心没肺地大口吃,一时间厅堂有些沉闷。
这时,就听门口的小厮喊道:“老爷!二爷和柳姑娘回来啦!”
一家老小听闻了,一个个都有些面面相觑,疑心自己听错了。
陆老太爷居然不拄拐杖,踉跄疾步走了出去。
等到看到了二儿子身后的眠棠时,老爷子的胸膛剧烈起伏,慢慢地定在原地不动了。
而眠棠看见,久久未见的外祖父,眼泪一下子也是夺眶而出。扑过去一下子扑倒了外祖父的脚边,哽咽地喊了一声:“外祖父……”便不能再言语了。
可是陆武老太爷却并没有伸手去扶着她,而是猛地举起手掌,似乎是要打她一巴掌。
老大陆羡在老爷子的身后看得心惊,只想快走几步护住眠棠,让那巴掌落在他的身上。
陆老太爷是练过铁砂掌的,如今虽然上了年岁又病重,可是气愤之下,手上也带着气力,眠棠那娇柔的身子骨,禁不住这个。
但是蒲扇大的巴掌快落下来的时候,老太爷的手腕却一反转,那一掌啪的一声,落在他自己的脸上。
老爷子使得气力甚大,那声音刺得眠棠觉得耳膜都发烫。
她立刻起身扶住了被自己打得摇摇欲坠的外祖父,哽咽道:“外孙女不懂事,您老人家尽是出气好了,打自己作甚?”
可是陆武却猛地一甩她的手,不再言语,只气哼哼地挥手叫来老仆,接过拐杖径直去了自己的书房去了。
眠棠知道祖父在恼着自己,自然不敢多耽搁,也不得跟舅妈和两房的表兄弟姐妹们寒暄,只一路跟在陆武的身后,也来到书房门前。
等进了屋子,眠棠也不多言语,只跪在了祖父的书桌前。
这书房还是老爷子年轻时却为了完善自我,达到文武全才的境界,特意请人布置的。
书桌上摆放着的笔墨纸砚,皆是上品,乃是外租父在各地闯荡时,自己一件件收集上来的。书桌后的书架上摆满了书,都是大部头的,老爷子几十年来也未翻动过,连折页都没有,虽然偶尔蒙尘,但在老仆还算勤快地掸拂下,依然崭新如初。
老爷子从书架上随手拿起一部厚厚的书,板着脸,坐在书桌上垂下眼看,虽然翻书页有些太勤,似乎一目十行,但似乎又看得十分投入,瞟都没有瞟书桌前跪着的眠棠。
眠棠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看到外祖父翻看的书的封面是“匡谬正俗”四个大字,乃是颜师古撰训诂书,非常深奥的一本书,以老人家的的造诣怕是连序言都看不明白。
眠棠守在一旁,也不敢提醒,外祖父选的书不知是信手而取,还是另有深意,总之还是先让老爷子消气才好。
于是,眠棠说道:“外祖父,外孙女不懂事,这些年来未有只言片语,让您老人家担心了。”说到这,想到外祖父对自己的疼爱,和自己一人在外的苦楚,忍不住嘤嘤地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陆武便忍不住心疼起来。他这辈子只有一个女儿,疼爱异常,可惜遇人不淑,早早离世。眠棠长得酷似母亲,每当看到眠棠,陆武便会想起女儿。
陆武想到这,长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那本厚厚的书,让老仆将刘琨找来道:“我且问你,她瞒着她的大舅舅又作甚去了?”
刘琨可不敢在老镖头面前诳言,当下老老实实将柳眠棠倒卖物资的事情说了出来,临了到最后,还不忘夸赞一下眠棠道:“我们家的姑娘就是聪慧机智,叫个一般人,都想不出等子财路……”
还没等刘琨说完,陆老爷子“啪”一声猛拍桌子,冲着眠棠训斥道:“老大说你失忆了,全忘了仰山时的事儿。我还以为此后你行事会收敛一些。想不到你纵然记不得事,胆子依然不小,行事如初,长此下去你就不怕自己惹来滔天大祸?”
刘琨看陆武训斥眠棠,忍不住心疼柳姑娘一下,在一旁劝慰道:“老爷,也不能这么说,她也是为了全家人……”
陆武摆了摆手道:“是谁要她养全家的?她姓柳,又不姓陆!既然是客,何须她来养主人家?我陆武就算饿死,也不需得我的外孙女舍命去换钱!你此去赚的钱,且都收好,若是敢拿出一分一毫,信不信我一拐杖下去,打死你个不孝的!”
眠棠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绢帕子,低声道:“既然是客,外祖父为何张嘴就打死?难不成您府上开的黑店?要弄些人肉包包子?”
满陆家上下,也就是这个柳丫头敢跟他顶嘴,还说得头头是道的。这一点,臭丫头也是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陆武被外孙女顶嘴,气得说不出话来,起身还要去打,被老仆和刘琨死死拦着,刘琨如今脸上没胡子,表情倒是能看得一清二楚,只长吁短叹道:“我的柳姑娘啊!你这是要气死你外祖父?还不快些道歉?”
眠棠乖巧跪好,冲着陆武道:“外祖父一向疼我,我知道外祖父才舍不得打呢……眠棠知错了,以后再不敢了,外祖父你莫要生气……只是我父亲当初花了陆家不少钱,这些个父债女偿,我总得要还清的……一时心急,便走了岔路……我错了。”
陆武的圆眼睛等了半天,总算是不需要用人按了。他看着在下面老实跪着的柳眠棠,长叹一声,挥手叫老仆和刘琨退下,然后冲着柳眠棠道:“起来吧,既然心里不服,装什么孝顺样子?”
眠棠看了看外祖父骤然又衰老了几分的样子,没有起来,只忍着眼泪道:“外孙女真的知道错了,外祖父以前就曾经训导过我,陆家的家训是,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更不可钻营投机……我一时只想着快些赚钱,将您的训诫全忘了……”
陆武起身走过来,亲自将眠棠扶起来后,翻着她的手腕,看了看那上面淡淡的疤痕。虽然赵泉当初给她用了上好的刀疤药,可是被挑断了手筋,皮肤上还是留下了疤痕:“你那时候小,跟你那不省心的二舅舅亲近,听了他的话,瞒着我跟仰山之人结交。我那时忙着你父亲的事情,对你疏忽了管教。现在每每想起,我都自责得难以成眠。可现在你也大了,有些道理,就算忘了教训,也该懂了。”
看着低头不语的眠棠,老太爷长叹了一声道:“你且记得,那些个被逼上梁山,口口声声说是无奈的,哪个骨子里是安分的?与其说是被逼,倒不如说是他们自己作出来的。落草为寇,就是为了不劳而获;寻求招安,就是坐在白骨堆上换得富贵荣华。这样的人都不值得一交。外祖父年轻时,为了让全家好过些,走南闯北的赚钱。可现在回想起来,赚得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两个儿子,都没教好。又因为我赚了些臭钱,便想让你母亲显贵些,结果被你父亲的好样子蒙骗,让她嫁错了人……你父亲背着我,私自给你定亲,又累得你差点陷入无望的姻缘里。如今到了你们这一辈上,我只求你们都脚踏实地,过好自己的日子,莫要想着重振什么镖局的威名吗,那些个都是爷们儿的事情,用不着你!”
说到这,他像眠棠小时候那样,牵着她的手,来到了书架子前,翻开一处暗格,从里面取出了还几个油纸包。
打开一看,里面竟然都是码放整齐的银票子。
眠棠惊讶地看了看外祖父。他和颜悦色道:“这些个,是我给你们几个小丫头的准备的嫁妆。女儿家跟小子们不同,若是没有体面的嫁妆,以后如何在夫家抬头?所以家里钱银再紧张,我都没有动过。这个最大的,是我给你备下的。以前的那些事,忘了就忘了,我吩咐家里人,谁也不许提你以前的事情。过几日,我会托个好媒婆,为你物色婆家,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但是一定要人品端良,知道疼人的。你嫁得好,我这辈子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眠棠看着那最大的油纸包,里面的嫁妆赫然是其他的三倍。她的眼眶湿润了。
方才外祖父说她是外人,是客的时候,她真的有些心内不畅,觉得外祖父说话太伤人。可如今看着外祖父的用心,她才知道,外祖父对她的疼爱远超过他的孙女们。
她没有说话,只将脸儿埋在外祖父的膝头,终于放开了所有的顾虑,闷闷地将这些日子来的委屈苦楚,化作了眼泪,尽情宣泄了出来。
陆武摸着她的头,感觉着膝头被泪水打湿的温热,心里有一块大石落了地——他的小绵糖,终于回到他的身边了。
陆家在西州的这处宅子,是老太爷年轻的时候置办的。后来神威镖局生意好时,陆老爷另买了豪宅搬离了。如今豪宅变卖,陆家人又回到西州落脚。这里虽然没有后来的宅子大,但是也算乡绅里体面的,足够上下几代同住。
只是轮到姑娘家时,房间便显得局促些。幸好二舅舅陆慕的大姑娘陆青荷前一年嫁了,空余出个闺房,正好给眠棠住。
服侍她的两个小丫头芳歇和碧草,这两日被罚跪得膝盖都肿了。端洗澡水时,都走路迟缓。
亏得小姐回来的及时,不然依着那个吹胡子瞪眼的陆老爷的意思,她俩就要被捆了发卖了。眠棠看着两个被吓得胆战心惊的小丫鬟,也是好一顿安慰,只说自己的外祖父乃是嘴硬心软的人,最好相处,让她俩以后看见了陆老太爷莫要害怕。
芳歇还好,这两天吃足了教训,心悸之下,将李妈妈曾经教的功课全捡拾起来了,只不声不响地做事。
而碧草天生话多,倒是跟眠棠一五一十地讲了她们回到陆家的情形。尤其是大爷与二爷争执的那一段。
眠棠不动声色地听着,闭着眼儿,温泡在浴桶里,心里也渐渐有数。
就像外祖父说的,她虽然空白了一段记忆,可如今年岁大了,对待许多事情的看法自然也有些改变。
若是现在她,就算被逼婚,也会另外想法子,绝对不会如当年那般,跟着舅舅们去仰山。
她以前的确跟鬼主意多的二舅舅更亲近些,可是现在想来,二舅舅可比大舅舅为人钻营得多……
第二日,二舅妈带着女儿陆青瑛来她的屋子看她时,眠棠心里也就有数了。
两个舅舅,都是各有两儿两女。
二舅妈全氏这边是大儿子陆之富和已经出嫁的大女儿陆青荷,剩下的便是还未出嫁的十六岁的陆青瑛,再下面是一个九岁的小儿子贵哥儿。
全氏的父亲曾经是西州的小吏,跟陆武当年是至交。后来他将当初因为亲家陆家的钱银提携,如今居然谋了个外省的县官。
全氏如今是正经的官眷,跟自家相公陆慕说话时,也俨然一副下嫁的姿态。被全氏这么一带,她的二女儿陆青瑛也自觉不凡,总是与自家兄弟姐妹们说话时,总有股子自己投错了胎,累得不是官家小姐的委屈。
关于表姐柳眠棠这几年的事儿,家里的大人都藏着掖着不说。可是陆青瑛还是从母亲的嘴里探听到了大概。
她虽然不知眠棠在仰山的营生,可是却知道她的名节终究是落了污点,将来恐怕难嫁给什么好人家。
一时间,看向表姐的眼神里,不免带了几分鄙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