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家住的地方不好搭出租车,他们往前走了一截路,才坐上了车。
虽然做了乔装改扮,但带着口罩的仇复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尤其江静知道自己的脸也在网上暴露了,越发惴惴不安。
但仇复一路上都十分坚定地握着她的手,对路人奇怪的目光不躲不闪,大大方方地任人打量,这倒让不少好奇的人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这段避无可避的道路,也让江静明白了仇复现在出门要有多大的风险。
待顺利坐上了出租车,仇复牵着江静的手才松开。
感受到掌心温度的消失,江静转而把玩起手里的包带,刚刚在老小区里的羞愧心情涌上心头:“其实你可以不用这样的,那些新闻,某种意义上也没错。”
什么丈母娘嫌贫爱富,什么家里逼迫买婚房不果而不得不分手……
其实,确实发生过。
“他们说错了。”
仇复眉毛不悦地皱起。
“你只是说我们要‘冷静冷静’,根本就没分手这么回事。”
听到这里,江静莞尔。
“现在怕是只有你一个人是这样的想法。”
仇复知道她关于中奖的事有很多问题要问,只是在他家时问不出,在这里不好问,这些问题不解决,“分手”依然是随时可能坐实的结果。
他不想讨论“分手”这个话题,所以故作没有听见,换了个话头。
“再说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私事,凭什么要摆在明面上让别人评头论足?”
江静叹了口气,“难道我们还能把别人的嘴堵住吗?”
“我也被人误解、百口莫辩过。知道那种孤立无援,人人都用异样眼神看你,你却要故作无事的滋味。”
他苦笑。
“所以也我知道,我们不立刻采取行动,他们下一步就会把你的过往扒的干干净净,彻底打破你平静的生活……”
“那滋味不好受,我不想你也遇到和我一样的事。”
仇复将目光移向窗外,眼镜的反光遮住了他真实的情绪。
他是和很少坦诚自己内心的人,一般心里有什么事,都是选择自己扛,她以前最不满意的就是他这一点,也为此做过很多思想工作,然而他就像是个铁桶,把自己的内心守得严严实实,连她也无法完全窥见。
现在,他把他柔软的心敞开给她看。
江静的心里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刺刺的疼。
在他们说话的期间,出租车司机通过后视镜打量了他们好几眼,也不知道是好奇什么。这样的举动让江静和仇复不敢再继续说话,各怀心思地等待着目的地的到达。
直到下了车,那出租车司机才犹犹豫豫地问:“请问,你是不是那个……”
“谢谢您了,师父。”
仇复递出去车费,顺手关上车门。
见两人走远了,出租车司机才收回遗憾的目光,喃喃自语。
“应该不是吧?”
哪有亿万富翁搭出租车的?
而且……
出租车司机看着研究所的名称。
亿万富翁不在家享福,好生生跑来这荒郊野岭的研究所干什么?
***
仇复跟着女友来了研究所,寸步不离。
这里的研究成果要保密,本身却不是保密单位,仇复以前经常来,也知道他是经常给江静送饭的小伙子,看门的保安都认识他这个“家属”。
当他摘了面罩和眼镜,在访客登记簿上写上“仇复”的名字时,那保安大叔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使劲打量着仇复,半天说不出话来。
等江静领着他进去了,那保安才对旁边的同事问:“这,这不是那个中了五个亿,五个亿的那个……”
旁边的保安目光从江静那里收回来,帮他补全:“没错,小江的男朋友,中了五个亿的那个‘仇富’。”
“不是说已经是前男友了吗?”
保安大叔压低了声音悄悄问。
另一个同事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同样有疑问的还有来来回回见到江静与仇复的研究所成员们。
研究所离市区远,这么一来一回已经是中午了,正是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们休息的时候,所以有不少走出实验室的研究人员,都见到了江静和他的男朋友一起进了办公楼。
两人手牵着手,肩并着肩,和以前感情好时没什么区别,上台阶时江静走得快还绊了一下,旁边的仇复一把将她扶住了,快到旁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要不是时时刻刻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江静身上,能救的这么快?
“不是说两人闹分手了吗?”
大数据那边的研究员好奇地问身边的同事,“还说江静家嫌贫爱富什么的……”
“网上的新闻你也敢信?能在咱们这地方待四五年的小助理还嫌贫爱富什么啊,不饿死就不错了,嫌贫爱富早走了。”
回答的人浑然忘了,早上她还面对着新闻叹息过“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下,之前那些看热闹的人要被打脸了。”
有人撇了撇嘴,满脸不屑。
江静还是硕士研究生的时候就在这个研究所当助理,这么多年过去,基本人人都认识她,有关江静嫌贫爱富逼着男朋友分手的新闻刚一报出来,就被研究所里不少人私下发来发去,颇有看笑话的意思。
这阵子江静走的太顺了,大部分人可能不会嫉妒天降横财的仇复,毕竟得了五亿横财的仇复和他们没太多交集,可“鸡犬升天”的江静就是他们身边的人。
这姑娘之前不显山不露水,最多是很“努力”,可努力的人在研究所一大把,凭什么就她得到这么多好运?
有些人不乏阴暗的觉得江静从头到尾都没靠自己,就像她的“走运”靠的是男朋友的走运一样。
在一切拿学术成果说话的研究所里,还未获得自己独立成果的江静,还没有让人尊敬的本钱。
要不是早上江静走的太快,可以想象她之后午休在研究所里会遭遇什么样的“揶揄”和“求证”。
但是现在仇复陪着江静来了,有些不该说的话,就要想一想了。
“你们说,仇复这时候陪江静来干什么?”
有人不解地问,“给女朋友打气?”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刚才的实验总结写完了吗?”
分管他的研究员没好气地问。
那人吐了吐舌头,不敢问了。
不过这样的“八卦”,自然是不能错过的。于是到了食堂,他便掏起手机,一边吃饭,一边和群里的人“爆料”。
“你知道我刚才看到谁了吗?”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按得飞快,“我看到那个中了五亿的人陪着江静来我们所了!”
“谁?”
“什么五亿?”
“仇富吗?”
“江静的男朋友?”
“不是说分手了吗?还跪地求不分什么的?”
“我看到的是跪地痛哭?这都能回头?”
一石惊起千层浪,原本还都在各处午休的研究员们立刻打起了精神,一个个结束了潜水,浮出水面。
仇复和江静可不知道他们的联袂出现引发了多少联想和八卦,仇复来到办公楼的目的很明确,是为了找分管江静的部门领导调监控。
“你要调监控?”
江静的导师李教授听到仇复的要求,立刻提出反对。
“不行,我们的工作中很多涉及到保密工程,没有正当理由,我不能同意你们调监控。”
“我们不需要调取实验室的监控,只要调取三天前午休时间进出江静办公室的监控录像就行,甚至只是门口的监控都可以,我们的目的只是找人。”
仇复的态度十分坚持,“您应该也知道了最近网上的一些风言风语,这原本只是我和女朋友私底下的一些口角,却被有心之人用‘知情人士’的名义透露给了相关媒体,从而在网上捏造出了许多不实的信息,我们要求找出那个对江静不怀好意的人。”
“你这么说实在是太严重了,大家都是同事关系,怎么会恶意造谣?不是说只是透露了闲聊的内容吗?”
事关他分管的部门,李教授皱起了眉头。
江静站在仇复的身后,看着他为自己据理力争,终于也鼓起了勇气。
“就算不是恶意造谣,把我和家里人打电话的内容泄露出去,也是侵犯我个人的隐私权和名誉权的行为。”
她是李教授的得意门生,从研究生起就在为他担任助手,从在实验室打杂做起,一点点受到器重,可以说,李教授就是她在学术上的“领头人”,很多时候,江静面对李教授的态度都不是恭敬,而是恭顺。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这次仇复才会执意陪着江静过来。
由他来提出要求,由他出面向李教授痛陈利害,比让江静自己直面李教授要好的多。
“正因为是同事,所以才能让人毫无戒备的靠近江静的办公室,甚至悄悄偷听。会做出这么无聊的事情,还恶意中伤她的名誉,除了有竞争关系的同事外,没有其他可能。”
仇复只是不喜欢和人争执,并不是不懂和人争执。
他好歹也工作了这么多年,所谓的“办公室政治”,放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江静工作的“人工智能创新研究所”部门很多,除了她所在的“集成电路设计工程技术研究中心”外,还有“智能制造技术研究中心”、“精密感知与控制研究中心”、“智能感知和计算机研究中心”、“综合信息系统研究中心”等十余个研发部门组成,除了一些承担了国家重大科技任务的项目有国家财政拨款,其他不少项目都是各企业或赞助、或委托研究的。
研究中心里有些业态会相护交叉,甚至存在竞争关系,并不是如同外人想象那般如同“象牙塔”一般的存在,但江静所在的“集成电路工程中心”却鲜少和其他部门有什么竞争,甚至对不少部门有着辅助作用,其他部门的人没必要干这种事。
考量自己分管部门有可能闹出丑闻,李教授有些犹豫。
这里是关系重大的研究所,各个路口、办公室、实验室进出口都有监控,只是如果没有主管领导的签字,研究所的安全中心不可能提供监控录像给其他人,哪怕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办公室门口监控。
“李教授,您德高望重,我们都希望能够由您来主持公道,所以我才听从江静的劝说,先来找您。”
仇复知道李教授在犹豫什么,也知道江静在为难什么,态度诚恳地道:“网上现在爆出的新闻也与我息息相关,我原本没必要跑这一趟,如果我直接对媒体进行起诉,告他们捏造事实,污蔑我和江静的名誉权和隐私权,为了调查取证,到时候也会有相关部门过来调取监控的。只是到了那一步,双方都要弄都很难看了。”
现在的媒体都想鲨鱼盯着血腥味一样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如果调查人员发现仇复进行了起诉,而最终发现“知情人士”出在研究所,恐怕又要在网上杜撰出无数“宫斗”大戏。
“更何况,这不仅仅是江静的名誉问题,更关系到研究所的保密问题。这个人今天能为了谋取私利偷听江静和家人的电话,明天就能为了谋取私利偷听其他人的电话、甚至窃取他人的研究成果。”
仇复看着李教授,眼神步步紧逼。
“只要让他尝过一次好处,以后他就不会刹住手的!”
李教授毕竟是一个研究所的管理人员,无论再怎么考虑研究所的荣誉,最先关心的还是研究项目的安全性问题。
或许是仇复最后的痛陈利害打动了他,这位老教授只是犹豫了一会儿,便叹了口气。
“你说的没错。”
他伸出手,拨通了安全中心的内线。
“我答应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