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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情斗爱 正文 第五章 你需要,我给予

所属书籍: 谈情斗爱

    (1)

    为了避嫌,后来王翔远的采访莫宁交给了付夕颜,付夕颜对CEO之类的人物有着最原始的兴趣。莫宁把这任务给她的时候,她很开心。

    然后她自己把自己送进无数小稿子小新闻里,失恋的人都爱用工作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这话并不假。莫宁是个工作极其负责的人,这样的高度紧张倒也确实为她缓解了不少不愉快的情绪。

    下午两点多,她正在修改一篇专访稿,付夕颜蹬着高跟鞋“哒哒哒”的出现在她眼前,采访本扔在她桌上,付夕颜很气愤:“莫宁,你是故意的吧?”

    莫宁手还在电脑键盘上,抬眼看她,先被付夕颜精致的妆吓了一跳,平了平语气道:“怎么了?”又移开她扔在她键盘上的采访本。

    付夕颜:“王翔远根本不接我的采访!”

    莫宁凝眉:“说清楚怎么回事。”

    付夕颜冷笑:“你问我?”

    “我不问你我问谁?”

    付夕颜别过脸去,半晌才说:“上午到打电话给王翔远,他助理接的,我说我约了采访,他助理让我去宾馆等。我在那儿等了两个小时,王翔远亲自打电话给我说,他不接我的采访。”

    莫宁听她说着,接话道:“然后?”

    “然后?!他说他只接你的采访,其他人都不必去。”

    莫宁也被这话惊住了,满脸不可置信。

    付夕颜:“你这是故意耍我吧?成心看我出丑吗?”话毕,她“哼”了一声,从莫宁桌上拿走采访本,又扔下一个白眼,“哒哒哒”的走开了。莫宁看着她的背影,新买的名牌裙子,价格不菲的鞋子,性感的黑色丝袜……忽然明白了付夕颜这样生气的原因。

    下午主任亲自找了莫宁,说明王翔远这个采访不能不做。对方又答应是专访,所以必须尽快进行。莫宁无法,只得在下午亲自打电话约王翔远的时间,仍旧是助理接的电话,听说她是记者,先确认了一下是否是莫宁才应下了采访。

    晚上七点多,助理再次打电话来,让莫宁定时间和地点。莫宁怕麻烦,直接定在王翔远住的那家宾馆大厅。

    周五下午五点,莫宁准时出现在约好的地方,临时挑了个靠窗的位置,莫宁随手拿起旁边的杂志,仔细看了起来。因为杂志上有篇稿子确实写得有意思,以至于王翔远行到桌前莫宁都没有发现。

    王翔远在莫宁对面坐了下来,穿着一件黑色的休闲外套,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倒显得整个人利落许多,他也不急着开口,抿着笑意等待着莫宁发现他。

    翻页的时候,莫宁看到了他,把杂志搁在一旁,默默记下刊名和文章名,她打算回去看完。抱歉的笑了笑,她起身得体的伸出手:“实在对不起,为什么不提醒我?”

    王翔远也笑意款款的伸手交握。“莫小姐认真的样子很迷人,我不忍心打扰。”

    莫宁身上短短的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人士。对付这一类赞美,莫宁只是浅笑,并不表露多大的喜悦,转头叫来服务生,道:“王先生要喝点什么?”

    王翔远单脚架起,很闲适的靠后坐,笑言:“莫小姐有什么介绍的吗?我对这里并不熟悉。”

    泡妞的高手大概就指这一类,可幸莫宁被“泡”的经验还不算少,点点头,她说:“很抱歉,我每次来都只喝咖啡。”

    “那喝咖啡吧。”

    服务生点头说了声:“请稍等。”又恭敬地躬身离开。

    莫宁侧身从包里拿出文件袋,打开,开门见山的说:“此次采访除了想了解一下本次私募论坛的具体情况。”抬头看了一眼王翔远,他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她也不停,拿起桌上的资料递到他手上:“听说翔远公司今后的业务将在内地大范围延伸,当然,这些都是我从台湾一些媒体杂志上了解到的,今天能亲自……”

    “莫小姐,采访我不需要说那么多客套话,你想问什么,尽管问,不必庄重的解释。”王翔远打断她。

    莫宁一下止了声,倒是头一次碰到这么爽快的采访对象。爽快归爽快,他看人的意味却实在让莫宁觉得难受。是那种走在丛林里,不知道什么昆虫爬进衣服里,你想抓都抓不到的那种难受。

    出乎意料的是,采访进行得很慢。王翔远时不时会问她一些其他问题打断她的提问,或者他在回答过程中直接自己将话题移到别处,虽然看起来像是配合她的采访,实际上大部分时间他在拉着聊天。

    结束的时候已近八点,王翔远直言:“莫小姐一下午都只喝咖啡,我看着很内疚。”

    莫宁假意抬手看表,皱眉道:“这么晚了。”

    王翔远:“哦?莫小姐还有事?”

    莫宁:“实在对不起,我家里还有个人等着我去喂她。”说话不同于写字,“她”字的发音是一样的,莫宁故意说得很暧昧,看着王翔远的表情,确实有了些变化,她又笑着说:“改天请王先生吃饭。”

    王翔远点点头,满脸都是疑惑。这疑惑的表情一直持续到莫宁从宾馆的旋转门里出去,直至身影消失为止。

    那么,顾准那天在酒桌上是为这个女人生气吗?

    冷空气仍然大规模影响着G市,莫宁周末原本都去书店打发时间,为了避免和顾准之间一切会产生的尴尬,她也懒得出门了。好在家里还有藏书,便躺在矮沙发上看书,周一诺趴在**上网,偶尔放些北欧风的歌曲,两人十分和谐。

    莫宁看一场电影,看一个故事都会很容易入戏,周六下午她看了一本诗集,注解下面讲了一个与诗集本身无关的故事,莫宁正看得仔细,心潮也正起伏,突然一个电话打入,白白破坏了这宁静,莫宁摸起手机,抬眼看,未知号码。

    接起,是交警大队打来的,一是通知他们去取车,二是告知处理结果。因为此次事故不是顾准的责任,所以对他的处罚相对较轻,只是要交罚款而已。

    等那人说完,莫宁突然忆起自己和顾准已经陌路,又对电话里的人说:“这样,交警同志,我把他电话给您,您直接联系他。”

    那交警接话说:“打过了,打不通。只能打家属的。”

    莫宁:“……”

    交警同志厚道的挂了电话。

    莫宁后来打了个电话给范濛,得知顾准已经出差,一周后才回来,其他的,莫宁没问,只隐约觉得这个时候出差总有那么点其他的意思。打断自己飘远的思绪,莫宁只好将电话拨向了黄琦桦。

    黄琦桦倒是一反常态的没有多问,只说让莫宁陪她一起去一趟。莫宁一想也没什么,便应了下来。

    两人直接在交警大队碰头。

    黄琦桦穿着米色的长风衣,头发披着,远看会觉得是个都市高干女精英,相比而言,穿着夹克衫的莫宁就显得极其业余了。莫宁走上前去,被黄琦桦伸手挽住:“好多天不见了。”

    莫宁淡笑:“最近比较忙。”

    黄琦桦:“待会儿一起去喝个茶,怎么样?”

    莫宁点头:“好。”

    两人办好手续,取好车,黄琦桦直接开车去了城南一处出名的茶楼。刚落座,黄琦桦就笑说:“顾准出差去了?”

    莫宁一时未查,下意识的答:“嗯。”

    黄琦桦笑意已深:“我都不知道他去出差了。”

    莫宁这才明白她的用意,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个无言的表情。

    服务员正走过来时,黄琦桦接到一个电话,她愉快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却在听了电话内容之后霎时收起。那瞬间的表情莫宁看得太过分明,以至于黄琦桦很快伤痛起来的表情也让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服务员站在一旁,愣愣的看着二人。

    “……好,我马上到。”挂完电话后,黄琦桦整张脸已经惨白,瞳孔渐散渐合。只见她颤悠悠的起身,扶着桌角的那只手青筋暴起。

    莫宁迅速从座位上起身扶住她:“怎么了,阿姨?”

    黄琦桦迈开一步,像是这才发现了莫宁,移过头来,眼睛聚焦了很久才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顾启元……中风了。”

    莫宁只看得见她煞白的嘴唇。

    (2)

    顾启元是在捧趣小书店突然昏倒的,店里客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不知在那张大桌子上趴了多久。那客人在发现的第一时间打了医院电话,医院联系的黄琦桦。

    两人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医院门口的大风吹得黄琦桦长发乱飞,莫宁一直紧紧地拽稳着她,抬头看她,觉得这位曾经少女一般的母亲瞬间苍老了几十岁。莫宁心里难受的发紧,在心里祈祷老天不要让那位可爱的学者发生任何不幸的事。

    医生正在紧急抢救。黄琦桦连问话的力气都没有,莫宁代问了情况。又安放好黄琦桦,因为没带钱在身上,她让周一诺跑了一趟,送钱交了手术费。周一诺也是个懂事的人,见情况可能不太好,也留下来在黄琦桦身边照看着。

    莫宁铺天盖地的给顾准打电话。

    傍晚七点多的时候,范濛用私人手机给莫宁打电话说:“顾总现在在美国总部。”

    “请把他在美国的电话给我。”

    范濛说:“因为顾总这次出差没有带随行秘书,所以联系他比较困难,我刚得知顾总今天开了一整天的会,下午还和总裁发生过争吵。现在不便……”

    “你告诉他,他父亲中风进了医院,现在还没脱离危险期。”

    范濛沉默了一会儿,或许没想到莫宁找顾准是因为这样重要的事情,马上说:“好的,我尽快联系到顾总。”

    莫宁补了一句:“我等你电话。”

    范濛:“好。”

    手术做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医生们才从手术室走出来,出来时他们各个面色沉重。在医院长椅上等了一夜,黄琦桦刚站起来又立即瘫软下去,周一诺和莫宁都搀着她,听见她颤声说:“你们……都别去问,不要去问。”

    莫宁朝周一诺使了眼色,周一诺收到之后点点头把黄琦桦的脑袋埋进胸前,拍着她的背说,像哄小孩似的柔声说:“不问,不问。”

    莫宁起身将医生领去了一边。轻声问:“怎么样了,医生?”

    那大夫戴着眼镜,先扶了扶镜框,因为这个动作,莫宁看见他紧锁的眉川,心下霎时一凉。那医生接着说:“情况很糟,病人曾经有过脑出血的病史,也一直患有高血压,按理说,应该注重调养保持身体检查的。”

    莫宁忽然明白为什么顾准费尽心思要顾老先生做身体检查。也忽然想明白顾准对他父亲的很多作为。平静了心情,她道:“接下来……”

    医生打断她:“这个你放心,我们会尽力。你们也做好心理准备,尤其还有那位夫人,不管结果如何,好好照顾她。”

    “这个我知道,谢谢医生,辛苦了。”

    医生一走,莫宁也有些站不住。贴着墙才站稳,她从小到大没经历过亲人的离去,对医院一直抱着一种深深的恐惧感。顾启元在她的印象里一直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先生,此次却正躺在病房里,生死未卜……

    一种天命不可知的悲凉蔓延进心底。她坚持着站好,黄琦桦正安静的躺在周一诺的怀里,莫宁走近她,蹲了下去,仰脸看着黄琦桦,她的一双眼睛里毫无生气,见莫宁看她,她突然问:“几点了?”

    莫宁抬手看表:“快八点了。”

    黄琦桦轻声说:“我有些饿。”

    莫宁微微一笑,站起身说:“我去买些吃的。”

    早晨风很大,医院附近并没有太多的食品店。稍往前走一些有家卖馄饨的,这样的早晨有许多人正在店里摆出来的小摊上吃着,他们有的很高兴的聊着天,身后那个叫医院的、关乎生老病死的地方看起来和他们完全无关。莫宁的头发被风吹乱,她拂了拂,眼里总有涩意想涌出来。

    店主乐呵呵的招呼着客人,莫宁快步走过去,要了三碗馄饨,耐心的了十几分钟,又拎着三个袋子快步朝医院走去。医院门口几步之遥的距离,手机突然剧烈震动,她一手拎起三碗馄饨,掏手机接电话:“喂?”

    “我是顾准。”那端沉沉的四个字,随着秋夜的风钻入了耳朵里,莫宁突然想哭。手一松,三碗馄饨掉了出去,滚热的汤溅在腿上,莫宁“啊”了一声。

    “怎么了?”

    莫宁没去管那刚被溅过的腿,握紧电话说:“没事,你在哪儿?”

    “刚下飞机,哪个医院?我爸爸……”顿了顿,顾准继续说,“还好吗?”

    莫宁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体谅的说:“医生刚做完手术,目前还好,我们在人民医院。”

    “嗯,我马上到。”这话听起来熟悉得可怕,下午黄琦桦说过,面对着的是同样的噩耗。莫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也会这样难受,心里堵得慌,怕得慌,一想到顾老先生那张常常堆满慈爱的脸以后会变成一张死气沉沉的照片,她就心里泛酸。

    馄饨没了,黄琦桦还饿着,她只得再度走回馄饨店。

    重回医院,周一诺一眼就看见她,猛朝她使眼色。莫宁不明所以,快步走过去,听见细微的呼吸声。周一诺眼睛也红红的,莫宁将馄饨放在长椅上,蹲下去看黄琦桦那张脸,已经是满面泪痕,眼睛却还紧紧地闭着,有泪滴从眼角滑出。

    莫宁抬手极轻柔的为她拭去眼泪,说:“阿姨,饿了就吃点东西吧。”

    黄琦桦抓住她的手,很紧很紧:“顾准来了吗?”

    “快到了。”

    “我不饿,你们吃吧。”黄琦桦这才松开她,“你们都是好孩子,很麻烦了。顾准来了你们就回去休息吧。”

    莫宁努力撑起微笑,声音柔之又柔:“今天周日,我们都不上班。就不用担心我们了,天气冷,这走廊里没有暖气,阿姨您要喝点热的才能保暖呀。”

    “您也不想顾准看见您不好的样子吧,顾老先生要是醒过来要见您,您眼睛又肿,肚子又饿,也会让他担心的吧。”

    黄琦桦闭了闭眼,又再度睁眼,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三个人都拿起了碗,可都没怎么吃下去,只是喝了几口汤。没过多久,医生办公室似乎开了门,有几个医生从那个方向走出来,莫宁放下碗,起身朝办公室走去。拐角处,她抬头看见一个人正朝她的方向走来,那人黑色风衣,挺直的身影,长腿阔步,那长长的医院走廊在他身后像云雾一样渐渐远去,然后,她终于看清了他。

    只是看着他,心里就立即涌起压抑不住的酸涩,仿佛有些东西在慢慢的倾塌,有眼泪从她眼角滑落,莫宁却恍若未闻。

    顾准在她的目光里定格,他双手先前是抻在风衣口袋里,停下后,看了莫宁好一会儿,他又微微倾身,一只手从口袋里抽出,替她擦去脸上的泪,道:“怎么站在这里?”

    莫宁这才发现自己哭了,别开头胡乱擦了一把,她说:“医生刚开完小组会,大概是讨论完了。我来问问情况,阿姨在里面,状态很不好。”

    顾准站直身体,听完她说的话以后,他才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办公室,莫宁抬头看他的侧脸,他的眉头深深折起来,他的眼睛下面有一圈青黑色的眼圈,脸色并不好。

    “辛苦了。”顾准诚恳的说,“你先回去,我进去。”话毕,抬腿迈进办公室。

    莫宁在原处愣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确实没有什么理由再留着,又转身朝来处走去。走廊上的路长长的,很阴暗,有不知来自何处的风灌得人身上毛毛的。莫宁拉紧夹克衫的拉链,加快了步子。

    黄琦桦在周一诺怀里睡了,泪渍满脸。莫宁走近的时候周一诺也一副就快睡着的模样。昨天晚上九点多,与黄琦桦和顾老先生都熟识的心血管科主任来了一趟医院,一是对顾启元表示重视,另一方,他们也希望黄琦桦不要太担心,那主任后来还特意为几人找了一间空置的病房休息,黄琦桦愣是坚持着在手术室外呆了一夜。周一诺和莫宁也便陪了一夜。

    莫宁也在椅子上坐下来,头很痛,意识却很清醒很清醒。

    顾准并没有在办公室呆很久。和周一诺礼貌而简单的打过招呼后,他蹲下去,轻轻拍了拍黄琦桦的肩膀,用莫宁从未听过的轻柔语气说:“回家睡,好吗?”

    她坐在周一诺身边,甚至看见他眼角极度柔和的笑意。他得有多么强大才能在这个时候笑得这样温暖。思及至此,莫宁心一抽,赶紧别开脸去。

    黄琦桦的声音微哑:“你爸爸怎么样了?”

    顾准:“医生正在研究下一步的手术。”

    黄琦桦:“我在这儿等下一步的手术。你别企图带我回家。”

    周一诺插话说:“黄阿姨,您可以手术前来呀,先回家休息休息,这边我和莫宁站岗就好,有消息会通知您。”

    听到莫宁的名字,黄琦桦借着顾准给的力起了身,莫宁已经收拾好情绪,还勉强撑出了一个笑容:“顾准说的很对,您该回去休息的。”

    黄琦桦盯着她盯了许久,似是在看她,又像是透过她沉入了思考中。然后,她点点头说:“听你们的。”

    顾准深深的看了莫宁一眼。

    周一诺和莫宁留了下来。上午的医院不像清晨那么阴冷,渐渐有些人往来。周一诺甩着胳膊说:“酸死了。”

    莫宁双手抱臂倚在身后的白墙上,朝她说:“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也不需要那么多闲人。”

    周一诺瞪她一眼:“你真不仗义!”

    莫宁:“我说真的,顾老先生是我的忘年之交,我照看他很应该,你只是我的朋友,帮了忙就可以了,你这么累,回去休息吧。”

    周一诺没有理会她,径自说:“你和顾准怎么了?”

    莫宁之前并没告诉周一诺她和顾准之间的事情,此刻她更不想说,随口说:“这时候真不适合倾诉情事。”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周一诺长叹了口气,身子一歪,倒在了莫宁肩上。

    顾准再度出现的时候,周一诺和莫宁双双在椅子上睡过去。莫宁睡得并不熟,感觉到有一只手掠过自己散落的头发,手指触到她的脸,痒痒的,她睁开眼,顾准就站在她眼前,凝神看着她。他的手还未及收回,正落在她正抬起的脸上,于是这情景就好像顾准刚刚抚过她的脸。

    拉回自己的绮思,莫宁看了眼身侧,周一诺已经在她腿上睡熟。

    顾及这点,顾准在莫宁身边坐下,很近的位置,莫宁闻到他身上的清爽味道,再看他还微微泛湿的发尾,想着他大概洗过澡了。可是她已经两天没洗过头,这种关头,这小小的念头竟让她有些尴尬,不自觉的想把脑袋移远一些。

    “我送你们回去。”

    “伯母还好吗?”

    两人同时开口。顾准反应较快,轻声回答:“我出门的时候她已经睡了。”

    “这个时候应该好好陪陪她的。”莫宁兀自说,又问,“吃过东西了吗?”

    顾准摇摇头:“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莫宁真诚的说:“会好的。”

    顾准转头看她,她给了他一个鼓励性的笑容,顾准就那么看着她,一直没有转过视线。

    她自己并不会知道,这个笑容带去的是怎样一种冲击。

    顾准坚持把周一诺和莫宁送回家。一回到家,周一诺就趴在**再也没醒过。莫宁先去洗了个长长的澡,吹干头发后想试着睡一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3)

    上了三天班,尽管对顾老先生很担心,但总想着自己并没有什么身份和立场去医院,便一直在这样自我建立与自我摧毁的斗争中度过。第三天晚上十点多刚洗完澡,周一诺便把手机丢给她:“顾准打电话给你了。”

    莫宁从床角捡回手机,按号码回拨了过去。“嘟”声响了很久,无人接应。“你替我接过了吗?”莫宁问周一诺。

    周一诺躺在**:“我在听音乐,间隙中才听到你手机响,没接到。”

    莫宁重拨了一遍号码。

    依然是无人接听。

    十一点多,莫宁仍然在拨电话,可是,电话那端仍旧没有任何反应。这时候,她却再也没有迟疑,拎了外套就出了门。

    十一点半到医院,直奔顾老先生的病房。看见值班护士正坐在那里看小说,她走去问:“1号房那位病人还好吗?”

    那护士抬头:“你说顾老先生?”

    莫宁点头,脸上抑不住的担忧,大概是这种担忧太真实,护士叹了口气说:“很不好,从住院开始就一直没醒过,昨天中午差点就救不过来了,今天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又病危了一趟……顾夫人刚刚才在隔壁办了住院手术。”

    莫宁一颗心跳得飞快,“扑扑”的,她总觉得那东西会从身体里弹出来。

    “顾先生太辛苦了,一直没合过眼,唉,天底下上哪儿找这么孝顺的儿子,老天真是喜欢捉弄人,这么和谐的一家子愣是要给这么些恼人的绊子……”护士小姐完全放弃了看小说,撑着脑袋认真的和莫宁聊起来。

    莫宁此刻也实在堆不出笑来,直言打断:“我去看看顾老先生,谢谢。”

    护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笑了笑又重新捧回手机。转身那一瞬间,莫宁心底苍凉,再悲剧的事情在无关的人眼里也只是个悲剧而已,并不是所有人都该为悲剧而悲,就像那位护士,她永远也不会像她这样,这么急切的、热切的渴望这只是个噩梦。

    重症病房此时并不开放,莫宁在门口等了半天,没有等到顾准,连他的影子也没看见。医院不能打电话,莫宁便走出了大楼,就在医院后的小花园一遍又一遍的拨他的号码。

    仍旧是“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更深露重。莫宁裹紧长外套,手里还握着手机,小花园里此时静得连她的脚步声都显得特别突兀。路灯稀薄的照着这片地方,莫宁漫无目的的朝前望去,一眼就看到不远处木椅上正坐着的人。

    坦白说,心疼和心碎的感觉一并袭上她的滋味并不好受。她快步朝他走去。

    是顾准。他就坐在木椅上,一腿闲放在另一腿上,闭眼靠在椅背上。他似乎不觉得冷,风衣敞开着,从椅子边沿垂下,他里面也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线衫。莫宁走上前去,轻轻叫了一句:“顾准。”

    顾准睁开眼,脑袋仍然搁在椅背上,他的目光里是漆黑的天幕。

    心里不断泛出酸楚,莫宁走过去,在他看得到的地方站定,说:“很冷了,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顾准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莫宁心急,不得不激他:“你要是也生病了倒下了,谁去照顾你爸妈,他们比你更脆弱,他们更需要保护,你如果这样自暴自弃,要他们依靠什么?尤其是你妈妈,她如果醒了,你不在边上她会多怕,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不好受,可是,总要去面对的……”

    她没能一面又理直气壮一面又控制着语气的把这些话说完,因为顾准一只手将她拉向了他。她落在他的怀里,尚来不及分辨当下的情况,便被一双唇紧密的吻住。

    他竭尽全力的、发狠一般的吻她。

    莫宁原本还抗拒着的手被他按下,全体收在他的怀里,渐渐的,她的反抗到最后全变成尽数的接纳,接纳他的排山倒海,接纳他的抵死纠缠,接纳他一切无法言明的伤。

    她所能做的,就是尽全力的去回吻他。

    然后,她尝到了泪的味道,那么苦,那么涩,那么让人心揪一样的疼。

    他哭了吗?

    那个吻里,莫宁脑子里一直回**着这个问题。她很想很想去看他的样子,她也为这个想法努力过,怎奈全身上下的精气神都被吸走,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一直沉溺在他的怀里,感受他冰冷而又火热的气息。

    他没有让她看到他,一吻结束的时候他把她按在他的肩上,声音很轻:“不要看我。”

    她成全他的自尊他的骄傲,她在他肩上安抚的顺着他的背,道:“我不看。”像两个孩子之间的对话,此时他们还仅仅依偎着。

    他抱她抱得很紧很紧,分明是施力者,莫宁却隐约觉得他是想从自己身上汲取力量,于是她给,大度的给。

    这个男人给过他心动、心醉、心碎的感觉,这一次,他让她觉得心疼,一直疼一直疼,她找不到办法去抑制那股疼痛。

    “小时候我一直觉得我父亲并不爱我,他从不抱我、过马路他也从不牵着我……诸如这样的例子很多,那时候我很羡慕能被爸爸举到肩膀上的孩子。”

    夜里的风拂过来,很冷,两人却都不想动,也不觉得冷,顾准的视线伸长在前方,他头一次有这样浓重的欲望想要说一些在记忆深处已经落灰的东西。花了一段时间平静,他的语气在秋夜里慢慢恢复,淡成静静的语调:“你曾问我离开华隆的原因,”顿了顿,顾准接着说,“原因正是我和我父亲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他有一套严格缜密的行为处事方式,他认为那很科学,于是他希望我能遵守,我并不想,所以我们争执吵闹,我把他气得脑出血。”

    莫宁转头看他,他微微眯了眯眼,昏暗的灯光落在他脸上,睫毛在那里投下阴影,她看不清他眼里的内容,但她总觉得,他也许想流泪。她有种冲动,想揽过他,让他在自己怀里哭。这种想法太诡异,一闪而过的时候,莫宁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她只得开口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大家都有这样的过去,我小时候也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爹妈亲生的,或许那个时候爸妈也不懂得疼孩子,毕竟,没有谁有过做父母的经验。”说了半天,她觉得自己太废话,又止了声,不再说什么,气氛回归平静。

    “对我父亲的病情,我一直在做着最坏的打算,我想过,最糟的事情发生的话,我唯一要做的就是照顾好我的母亲。可是,昨天、今天,我父亲两次病危,我们像坐一次没有终点没有前路的云霄飞车,我尽我最大的努力,我安抚我母亲,我参与医生的每一次讨论,在最短的时间内决定手术的进行与否,医生总是要我做心理准备要我做最坏的打算……我看着我母亲崩溃,我想着,如果现实继续这样发展下去,我什么时候会崩溃呢……我却没有软弱的权利。所以,我只能在这么窝囊的晚上窝在这么个窝囊的地方……我从来没有现在这一刻这样后悔,后悔没有强行押我父亲去检查身体,后悔没有在他还健康活力的时候给他最珍贵的呵护,后悔曾和他争吵,后悔……也许再也没有和他争吵的机会。”

    莫宁伸手用力握住了他的手,软声道:“父母的离去是每个做子女的人生过程中都必须要经历的,我们这样脆弱,只是因为爱他们,舍不得他们。这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斟酌着莫宁话里的意味,顾准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了一句:“谢谢。”

    莫宁又被这话凉了一道,自嘲的说:“我是自愿的,没什么好谢的。”

    顾准偏头看她,她却不接应他的目光,然后他说:“我不是在谢你。”

    莫宁终于转头看他。

    顾准眼神抬向浩瀚的天空:“我谢谢他。”

    “谢老天?”莫宁有些讶异,老天都让他双亲进医院了,他谢老天什么?思及至此,她又问:“顾老先生现在是什么情况?”

    “明天做开颅手术,这是最后一个手术。”

    “阿姨……”

    “她不知道。”

    “需要我陪着你……”话一下子说得太快,莫宁来不及收回,只得拙劣的补充,“我是指,阿姨她不能……”

    顾准:“需要。”然后毅然决然的牵过她的手,将她带向前方。

    他再度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天幕,心里不自觉的浮起莫宁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他给了我一个你。

    (4)

    周四上午十点,开颅手术正式开始,由几个国内外知名心血管专家对手术操刀。顾老先生在G市的名声本来就大,加上顾准的影响力,院方对此十分重视。院长甚至全程陪伴手术的过程。

    顾准一直坐在长椅上,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固执的握着莫宁的手。莫宁发现,顾准尤其偏爱握着她,很紧很紧。以前她习惯于问他握着她的原因,可是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她能够了解这个动作的含义,那是需要。

    他需要她给他力量,他需要她给他勇气。

    五个多小时后,医生陆续从手术室出来,院长先走上去问情况,莫宁见顾准一动未动,手腕微微使力,她说:“不去听听吗?”

    顾准端坐着:“他会过来告诉我。”

    莫宁:“……”

    事实证明,顾准有先见之明。院长不止亲自走过来,还乐呵呵的握住了顾准的手,先道:“手术非常成功,可喜可贺啊!可喜可贺!这不止是顾先生的喜事,也是我们医院的喜事。”

    莫宁明显感觉到顾准紧握着她的手大大的松了,他连日来的疲倦神情仿佛被镀上一层光,他微笑着说:“谢谢。”

    院长道:“虽然还有两天的观察期,但我相信,顾老先生会好过来的。”

    院长的表情很真诚,顾准和莫宁一起朝他微笑。那微笑太过相似以至于院长走前情不自禁的说了一句:“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呐!”

    然后,莫宁的微笑就僵了下去。余光看了一眼身旁的人,他不止没有收回笑容,笑意还反而加深了许多。

    莫宁在心里笑开一朵花。

    悲剧永远不是生活的主旋律,它的出现只是为了让人们更坚强。顾老先生的手术结束之后,莫宁在家睡了整整一天,第二天起床又是神清气爽。太阳照常升起,班,照常上。

    付夕颜似乎真和莫宁拧上了,莫宁给她带了一大盒巧克力也挽回不了她那张可以挂上茶壶的臭脸。一两次台阶给了,对方不下,莫宁也便不再做什么徒劳的努力了,也就由她去。李涵很喜欢报社的氛围,也很喜欢带她的莫宁老师,大四开学她并没有留在学校多久,又收拾东西回了G市,回了报社。莫宁也很喜欢她的拼劲,越来越多的让她单独出采访,独立写稿。

    她自己,倒也轻松起来。

    顾老先生的手术很成功,手术五天后他就醒了,一个礼拜过去,他的情况已经在慢慢好转。工作日的时候莫宁不便去医院打扰,周六早晨她起了个大早,按着食谱上做汤的方法炖了一锅鸡汤,原本是打算送给黄琦桦喝的,结果炖了一上午,她没有处理好火候,砂锅锅底的食材都焦在了底部,原本色香味俱全的鸡汤愣是添上了一股奇怪的焦味。

    莫宁把这鸡汤塞给了周一诺。周一诺苦着脸扒着她说:“啊喂,我不是你婆婆的试食太监啊!”

    莫宁挥开她:“我可没说你是。”又去网上搜了几家汤做得好的菜馆,折中选了一家以药膳闻名的餐馆,订了份鸡汤。

    周一诺“啧啧”直叹:“你完蛋了。”

    “让你喝我亲手做的鸡汤我就完蛋了,至于么?”

    周一诺突然皱起眉头,表情变得很严肃:“宁姐,你陷得这么深,不怕将来抽不出来?”

    莫宁眼神一暗,突然提不起开玩笑的兴致。

    周一诺从**爬到她面前,站在与她齐高的位置,很认真的说:“作为一个过来人,友情提醒你。天蝎座与天秤座……命里注定折磨不断。要你现在抽身肯定不可能,”原本是替莫宁拨头发的,拨着拨着,周一诺的手指就不自觉的缠上了莫宁的发尾,玩起她的头发来,莫宁瞪她,她就叹了口气说,“我亲爱的莫宁,其实你去轰轰烈烈爱一场也是不错的,我实在不该总把别人想得和我一样悲惨呢!”

    莫宁看着她笑,戳了戳她板砖一样的肚子说:“你真矫情。”

    周一诺“哼”了一声,放开她一下瘫回**:“你陪男人去吧!重色轻友!祝你早生贵子!”

    莫宁笑着转身,心里暖融融一片。

    下午三点多,莫宁拎着鸡汤出现在黄琦桦的病房门口。她来之前没有通知顾准,不是其他原因,她只是单纯的来看黄琦桦而已。她倒没想到,赶在周六来探病的人不止她一个。

    莫宁不认识那个坐在窗边的女人,但莫宁记得她——那个曾经和顾准一起出现在私募论坛上的女人。黄琦桦正听她说话,莫宁敲了敲门,黄琦桦目光转向门外,看见莫宁,立即眉开眼笑起来。

    莫宁很恶趣味的觉得自己小胜一筹。

    顾准不在。

    黄琦桦对莫宁拍了拍床尾的位置道:“坐这儿。”

    莫宁走过去的时候余光看见那位气质优雅美女观察她的目光并不太友好。女人和女人之间互相看不顺眼的原因只有那么几个,而这位美女目光里所含的意味让莫宁有些不爽。但她还是很友好的先和那美女打招呼:“你好,我是莫宁。”

    黄琦桦原本还想认真的给二人介绍的,愣是被莫宁先下手了。那美女确实长得很混血,皮肤很好,眼睛很亮,有那么些很温和不伤人的盛气,她起身,端庄的和莫宁握手:“你好,我叫梅迪。”

    接下来的场景就略显尴尬了,当然,尴尬的是那位叫梅迪的女人。她还穿着宝蓝色的连衣裙,丝质的头发在窗外泄进来的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她整个人都很美好,但她的表情实在不太好。半个小时过去后,她终于挨不住被冷落,优雅的起身说:“阿姨,我晚上要赶飞机,先走了。”

    喝汤喝得兴起的黄琦桦像是这才发现了她,一副很抱歉的样子说:“哎呀,真不好意思,光想着喝汤了。梅小姐这就要走?”

    梅迪点点头。

    黄琦桦这才放下汤碗,道:“让莫宁给你叫辆车吧。”

    梅迪:“不用了阿姨,我自己下去。”又对莫宁说,“莫小姐再见。”

    梅迪走的时候头也不回。直至她高跟鞋“嗒嗒”消失,黄琦桦才突然开口说:“这就是大家闺秀,追求顾准的,这样的女孩子很多。”

    莫宁不明白这话里的意味,脸上是疑惑的表情。

    黄琦桦微微一笑,目光指了指旁边床头柜上搁的优质果篮,她说:“她们永远不会费心思去琢磨别人真正需要什么,也永远不会想到,高跟鞋并不适合出现在病房里。”

    这话黄琦桦说得意味深长,莫宁也听得意味深长。

    顾准那样的性格,果真不是自然长成的。黄琦桦看她陡然凝重的脸,忽然笑开了,说:“你放心,我儿子的审美和我一样。”

    陪黄琦桦聊天聊了一下午。顾准来的时候莫宁正和她黄琦桦两人双双笑倒在病**,他敲门,二人才意识到他正站在门口。

    顾准走近病床,看了眼今天的病历,淡淡道:“爸爸又在喊你。”

    黄琦桦的笑容立马收起:“他又不舒服?”

    顾准:“大概只是想和你说话。”

    黄琦桦的脸色送松下去,目光掠向莫宁:“莫宁,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你顾伯伯吗?他大概也会想见你。”

    莫宁刚想说“好”,那边才把病历挂回原处的顾准就扔来一句话:“她有事。”

    莫宁仰头看他:“我有事?”

    黄琦桦也问:“有什么事?”

    顾准双手抄进西裤口袋,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之后,他一本正经的说:“王翔远和梅迪今天晚上同一趟飞机。”

    黄琦桦“哦”了一声,目光闪了闪,突然说:“唔,莫宁呐,顾伯伯有的是时间等你来看他。明天是周日,不如你明天也来?”

    莫宁的疑惑在前一句:“王先生和梅小姐的飞机、我有事,二者有关联?”

    黄琦桦扫了一眼顾准,突然笑了:“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关联。”

    顾准:“你和我一起去给他们送机。”

    莫宁想不出理由拒绝这个邀请。

    对王翔远和梅迪,莫宁只有几面之缘,对她而言,这两人只是知道姓名的陌生人而已。她如果和顾准一起去送机,身份无非只有一个,顾准的恋人。

    恋人这个词在莫宁的人生字典里极少出现,以至于她想到它的时候竟然觉得别扭。转头去看了眼坐在旁侧的人,他正认真的开着车,目光紧锁在前方的路况上,侧脸有完美的弧度,莫宁最喜欢他的眼睛,他总是很认真的对待他的视线,一旦定格便是深邃的注视,直把人吸进去……

    意识到这点,莫宁又赶紧转回头,心跳尚不能平静,她轻轻地叹了声气,视线转向车窗外。

    “在想什么?”等红灯的时候,顾准转头看她。

    莫宁不想显得很不礼貌,可是,变成他眼里的一道风景和他对视的时候,莫宁不敢保证自己还能思路清晰。于是她干脆就不礼貌了,仍旧看着窗外:“在想你到时候打算怎么介绍我。”

    顾准闻言一愣,随即嘴角一弯:“哦?得出答案了吗?”

    “阁下太高端,猜不出。”

    顾准笑意更深:“你可以试着把问题简化。”

    “遇上您,简单的问题也会复杂,所以,简化什么的,没可能。”莫宁半讽刺的说。

    嘴角弧度倏然收起,顾准道:“问题的存在是因为答案并不确定。而你在思考的这个问题并不构成问题。”

    “你是指这问题的答案是确定的、唯一性的?”莫宁一时未注意,就这么扭头去看他。

    他还开着车,却移了视线看她:“你说呢?”

    有些情绪在两人之间早就扩散,于是任何一道意味不明的眼神都能成为暧昧的源头,被那个眼神过了一遍,莫宁身体某处就像被电击了一般,麻麻的,颤颤的,无法形容的……奇特体验。

    顾准已经风轻云淡的回了头,末了,还扔了一句:“为了行车安全,请不要和司机交谈。”

    莫宁恨恨的看他,发觉自己已经在逐渐变成一个低智商的、初出茅庐的爱情江湖里的小新手。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并不排斥自己成为这样一个小女人,相反,他的强势让她有一种奇怪的安全感。她细细品味着个中味道,想出最贴切的比喻是这样,她原本是个可以搅天动地的无良妖精,为妖的道路上从未被任何人打败过,突然有一天出现这么个大罗神仙,不止赢了她的妖术,还收了她的心。而这只妖精到最后竟然心甘情愿呆在他的法器里。

    或许她性格里有一味类似于独孤求败的因子,赢了太久,生出了胜者的倦怠,想要输一回吧。她有些戏谑的想。

    此时她没想过的是,独孤求败一输就是一辈子。一辈子是个太长的时间。

    (5)

    到机场的时候,王翔远已经到了。顾准和莫宁一起出现的时候,他脸上的惊讶并不多,只是出于习惯,他的目光更多的在莫宁身上流连。今天出门出得急,她并没挽头发,长发极其自然的落在肩侧,原本就是去探望病人,她穿得也很随意,一件宽松的外套,一条黑色的T恤加一件普通至极的牛仔裤,即便这样,王翔远还是忍不住赞美:“有没有人告诉过莫小姐,你身上有种特别内蕴、特别……怎么说,特别……让人忍不住想一直看下去的美。”

    莫宁笑着摇头:“王总是第一个这么告诉我的人,谢谢。”

    王翔远身边还站着类似于助理的一男一女,皆用同样的目光看过莫宁,然后,男助理突然侧目,点头恭敬地说:“顾先生好。”

    女助理也随之道:“顾先生好。”

    王翔远转向顾准的时候,笑容意味深长,话更是说得意味深长:“原来如此。”

    顾准笑了笑,没有接下这个话题,抬手看了看表:“快登机了,梅迪没和你一起?”

    王翔远:“我以为你会送她。”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王翔远笑着补了一句,“噢,我忘了,她没有你国内的私人手机号。”

    顾准:“她并没有找我。”

    听两人说到这个点上,莫宁想起一事:“对了,下午梅小姐去医院看过黄阿姨。”

    顾准和王翔远双双看她,莫宁被这一对眼神看得挺不自在,玩笑的说:“我并没有藏起梅小姐。”

    “很遗憾的告诉你,你也许是她消失的原因。”王翔远直言道。

    莫宁伸手指了指自己:“我?”

    王翔远点头,严肃的神情来得很突然。莫宁不得不去看顾准,他正皱着眉,接收到她询问的表情,他极自然的伸手拉下她指在自己鼻翼的手,就在眼前三人的注目礼下握住,道:“和你无关。”

    看到这幅场景,王翔远忽然低声一笑,这时,身后机场广播响起,女助理走上前低声说了句:“该登机了,王总。”

    王翔远再度打量了一遍眼前二人,道:“但愿以后有机会能参加你们的婚礼,坦白说,你们很般配。不过,”话锋一转,他说,“我不是很看好你们。”

    顾准反应很快:“以我们共同的投资经历,恕我不得不说,你看好的,通常不好。”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毫不吝啬的给了王翔远一个大度的笑容。

    王翔远笑着拍了拍顾准的肩膀:“我走了,梅迪……好好照顾她。”

    “多谢关心。”顾准站在原地未动。

    王翔远点了点头,转身前目光在二人相交的手上落定了一会儿,然后大步朝前走去,两位助理礼貌的躬身道了“再见”才紧跟着离开。

    等那行人走远了,莫宁斜眼觑身旁的人,道:“你们真是朋友吗?我指的是……好朋友。”

    顾准低下头看她:“谁说我们是……好朋友?”大概是“好朋友”这三个字含义太怪异,顾准不自觉的微微皱了皱眉。

    他的手还牵着她,带着她转了个身,莫宁不甘心的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说:“这是你的答案吗?”

    顾准没有思考很久,明白她的所指,他用一种柔和的语气说:“嗯。”

    莫宁一颗心很快被欢喜因子攻占。

    以前她从未发现自己对爱情竟然这么容易满足,可是没办法,一个沉沉的“嗯”字对她的意义远甚于“我爱你”、“我喜欢你”这类最平凡却最浪漫的语句。

    机场大厅被擦得几近透明的玻璃上照出二人幸福的样子,两人在那玻璃上对彼此微笑。

    有种幸福,不言而喻。

    顾准晚上有事,两人也便没有一起吃晚饭,顾准把莫宁送回家才离开。他走的时候,莫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就站在自家楼下吹了会儿风傻傻笑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家。

    周一诺不在,莫宁打电话给她,很久都没人接起。想着她也许是出门逛街没听见,莫宁便不再打了,刚挂电话,顾准的电话就打来了。

    莫宁接起,边单手脱下外套,找遥控开了暖气,道:“到公司了?”

    “还在路上。”

    “怎么了?”

    “明天……有安排吗?”

    脱衣服脱到右手的莫宁动作一停,紧接着道:“没有。”又没皮没脸的补了一句,“要约我?”

    顾准无声的弯起唇角:“顾老先生想见你。”

    莫宁倒向**:“噢。原来是顾老先生要约我,实在不好意思,我自作多情了。”

    顾准:“唔,顾老先生不便说太长时间的话,所以,他约你也就是十几分钟的时间。”

    “哦?”

    “我明天也很巧的……没有安排。”

    莫宁忍住笑声,却忍不住外泛的笑意:“顾先生言下之意是?”

    “不如一起吃个午饭吧,莫小姐。”顾准淡淡道。

    “顾先生在开车吧?”

    “嗯。”

    “不怕行车不安全?这个电话和约请可以等到回公司以后进行的。”

    “莫小姐只要不坐在我身边,相信我,行车会非常安全。”

    莫宁眼前的天花板上有烟花盛开。她闭眼让自己平静,那烟花却还在眼前,“砰砰砰”的,隐约还有声音。

    那天晚上周一诺一直没回来。九点多的时候,许久未露面的苏也宜打了她的电话,开口就说:“我的手机停机了一个多月,刚开机。”

    莫宁朝天翻了个白眼:“你想我想到病入膏肓了?开机第一件事就打我电话还真让我受宠若惊。”

    苏也宜:“我……我是真有重要事给你说!今天中午周翀找我了!”

    莫宁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周翀”这个名字,她对这个名字的印象依旧停留在两年前的某个傍晚,周一诺在视频上满脸春意的和她说“你知道吗?原来我一直念错他的名字,他不叫周羽中,他叫周翀。你知道是哪个翀吗?就是那个很生僻的字,羽毛的羽,中国的中”,这个名字已经被禁忌太久。苏也宜不敢提,莫宁也不敢提。所以,今天苏也宜再说的时候,莫宁只觉得陌生。

    莫宁道:“你慢慢说。”

    苏也宜呼了口长气,道:“他来公司找我的,疯了一样,就问我周一诺在哪儿,我们公司的人都看着我,我真囧。你不知道,我领导和同事都在边上,他就一直拉着我,我被吓死了,都没见过……”

    莫宁闭了闭眼:“说重点。”

    苏也宜止声,接下来的话声音很小:“重点就是,我告诉他了。”

    莫宁:“告诉他什么了?”

    “告诉他……周一诺在G市,顺便把地址也……”

    莫宁沉声打断她:“周一诺要被你害死了。”

    莫宁一整晚没联系上周一诺。

    最忧心的时候,她给顾准发了一条短信:“有空吗?”发这条短信之前,莫宁在心里自我斗争很久,这个在情侣间非常正常的行为她做起来却别扭至极。

    然后是度秒如年的漫长等待,她就要以为他或者没看到或者忽略,这种等待太折磨,她差点想关了手机。被这种心绪搅扰着,以至于电话响起的时候她竟一时没反应过来,隔了几秒才接起,彼端顾准的声音已经入耳:“怎么了?”

    或许是出于关心,他的声音不像以前那么疏落,莫宁心里得到抚慰,霎时放松下来,躺回枕头上,她说:“周一诺,”想着他也许记不得周一诺是谁,于是补了一句,“就是和我一起住的那个朋友。”

    “我知道。她怎么了?”

    “她还没回来。”莫宁叹气似的说,“我却没有她任何的消息。”

    “她消失的原因你不方便说吗?”顾准吐字很清晰,很缓慢,不自觉的就让人觉得安心。

    莫宁惊讶于他飞快的判断力,竟直接就听出了她的“不方便”,忽然觉得窝心。她又想起了那句话,“对比才能出真理”,周一诺这事情要是和张乾志说,他必定会用一个理直气壮的理由来向她刨根问底;而对许书怀说,他的反应估计只是平平,随口扔一句“她这么大的人,又不会死”之类叫人无语的话……

    短暂的联想过后,莫宁道:“具体的细节不方便说,大致是……她曾深爱过、最终却不要她的男人来找她了。”

    这话过后,顾准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再开口时,他的问题已经是:“吃过晚饭了吗?”

    “不知道。”

    “我问的是你。”顾准说。

    莫宁这才反应过来,改了一个趴在**的姿势,压着肚子,声音也闷闷的:“没有。”语气里竟有几分带撒娇性质的委屈,莫宁自己听着都不自觉的想吐,想后悔却已经来不及。

    顾准:“二十分钟后我到你楼下,你穿好衣服,外面温度很低。”

    莫宁抬眼去看了床头柜上的电子闹钟,上面红闪闪的22点43分,她忍不住说:“你不会这么晚……”

    “我知道有一家不错的店。”

    顾准并没花二十分钟到莫宁家,收到莫宁短信时他刚走出公司。晚上交通很顺畅,他一路无阻的抵达目的地。快到的时候他给她打了个电话,此时,莫宁穿了件蓝色长风衣,腰间系紧,夜风吹着她散在胸前的长发,她只是随手一拨,手还飞快伸进风衣口袋,这么简单的动作,却让人忍不住想再看一遍、两遍、无数遍……

    顾准收回视线,随手打开车门,下了车。莫宁走上前,关切的打量他:“刚下班?”

    顾准点点头。“上车吧。”

    (6)

    顾准所谓“不错的店”居然是上次看电影后莫宁提议他却未去的面店。就在莫宁回忆起那晚的情景之时,顾准突然说:“后来我来过这里,嗯,确实不错。”

    莫宁转头去看他,他的目光落在面店的招牌上,盈盈的灯在他眼里晃动,他嘴角的笑容仿佛透着某种类似于沉溺的意味。莫宁不懂。她以前也许会问,可如今她知道他不会说,问了也许会尴尬,也就不问了。两人齐步走向那家依旧有客人往来的店。

    外面看着像是人多,里面其实还是很空旷的,两人捡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下,服务员上来送菜单。

    莫宁拿过菜单,垂首看了看,又抬头问他:“这是你的正餐……还是宵夜?”

    顾准:“正餐。”

    莫宁讶然:“你晚上也没吃饭?”

    顾准点头,又对她笑了笑:“我并不饿。”

    莫宁眼里的心疼很分明,她却最终没说什么。垂首看向菜单上的项目,她问:“你来这里的次数多吗?”

    顾准短暂回忆:“不多。”

    “爱吃什么?”

    “牛肉面。”其实并不算爱吃,他前几次来都是在不饿的状态下驱车经过,点一碗最普通的牛肉面,并不吃完,却坐很久。好像已经隐约有了这么个习惯,以至于莫宁坐在他对面他也觉得不真实。毕竟,一直都是一个人。

    莫宁招手喊来了服务员,点了两份牛肉面,又点了几项小吃。

    那服务员离开后,莫宁身体靠后,揉着额角长长地叹了口气。

    顾准看着她,皱了皱眉,并没说话。莫宁闭眼,说:“我是不是该去报警?”

    “如果你觉得有必要。”

    顾准的语气拿捏很好,没有劝慰,没有敷衍,只有一种分明的倾听和完全的信任。莫宁有被照顾的温暖感觉,心中暖流滑过,她道:“她并不常做这样让人担心的事,事实上,她是个从不让人操心的女孩。”在莫宁、苏也宜和周一诺之间,其实最懂照顾人的反而是周一诺,毫无意外的是苏也宜最让人操心。只是,周翀过境,周一诺仿佛变了个人,任性而又决绝,总让人担心,却也一直让人从骨子里心疼。正是一直以来太过坚强,当一个打击来临,她才坍塌得更惨烈。

    “嗯。”

    莫宁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脆弱,所以赶在消极情绪崩溃前止住话题,转而说:“明天也许看不了顾老,自己心情还没收拾好,就不去烦扰病人了。”

    “好。”顿了顿,顾准又说,“那么,明天如果真的还没有消息,也许应该报警。”

    莫宁嘴角咧了咧:“我抱希望她明天一早会突然出现。”

    “我也希望。”

    莫宁看他,他也看着她,对视了半晌,两人都笑了。随后,服务员送上热腾腾的面,莫宁拿起筷子之时都还以为自己也许吃不下太多,到面店打烊的时候,莫宁已经吃下了大半碗。若不是店员实在很有礼貌的请他们离开,她怀疑自己会吃完那一整碗。

    外面仍旧很冷。两人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之后,莫宁忽然说:“我不想回家。”

    顾准发动了车子,视线笔直伸在前方:“好的,女士。”

    G市的夜原本是灯火通明的,大约是天气确实冷,马路上稀疏了许多。顾准开得很慢,莫宁把车窗开了一指的缝,窗外泻进来的风就吹在她的额头上,她也被吹得冷静下来。周一诺虽然任性,却不是什么轻生软弱的人,她也许会和周翀吵,莫宁却相信她不会出事。很简单的例子,要出事,在周翀坚持要她出国之时,她就该出了。可是最后,周一诺还是好好的。

    或许,和周翀见面会是她命里的一个转机?

    这么自我安慰了一阵,莫宁也松了口气。关上车窗,转头看顾准,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然后说:“有人这么近距离的看过你吗?就一直这么看着?”

    莫宁一边等着他的回答,一边观察着他脸上的细微变化,令人遗憾的是,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赶在他回答之前,莫宁先做了个结论:“脸不红心不跳的,看来是被人这么调戏惯了。”

    让她意外的是,“调戏”这个词倒是让顾准微微皱了皱眉。紧接着,他说:“你是第一个。”

    “哦,我的荣幸。”

    “同样的问题给你,你调戏别人也成习惯了?”

    莫宁心里笑,面上是很认真的回忆表情,随后点点头说:“很可惜,你不是第一个。”

    顾准嘴角飞快的上扬起来。

    他的笑容让莫宁觉得很不服气,仿佛她的话对他不构成丝毫影响,她直言道:“女友是个大胆的女流氓能让你这么高兴吗?”

    顾准笑意更深,淡淡说了句:“唔,女友这个词,用的非常恰当。”

    莫宁:“……”

    又过了半分多钟,莫宁还是不甘心,自己赔了面子还赔了单身女郎的称号,于是再度以一副御姐的模样打量他:“当真没人这么近看过你?黄阿姨一直说你女人缘很好。”

    “所以呢?”顾准沉声。

    “所以……我的眼光还不错,你长得让人有犯罪的冲动,对我来说,这也算是捡了个便宜,抱歉,我实在是个虚荣的人。”莫宁纯属是报复,殊不知,这夜深人静本就不是什么报复的时机,加上车里温度颇高,似乎更适合做些其他的事情。

    顾准把车停向一处可停车的人行道上时还是不动声色的样子,他太认真,莫宁掉以轻心的以为有了什么突发事故。

    她还愣愣的看着顾准解安全带,以为他下一秒可能就会开门去修车。所以,真正的下一秒来临时,她完全懵了。

    直到顾准温热的唇贴上她,直到她整个人被他缚住,起先她还想着去解安全带,未料安全带没解开,这姿势反倒便利了他的攻势,他就在这么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刻**,莫宁丢盔卸甲不算,最后还被完完整整的俘虏,最窝囊的是,连挣扎都没有。

    一吻刚罢,顾准的唇就在她耳边轻轻吐字:“我是第几个?”

    莫宁气都未喘匀,晕晕乎乎的说:“什么……几个?”

    顾准在她嘴角狠狠一咬,将“调戏”二字说进她嘴里,又是一阵攻城略地。

    拯救莫宁的是手机的响动,这么晚的时间,她想当然的以为是周一诺报平安的电话,匆忙拿到眼前一看才发现来电人是许书怀。接起之后,莫宁喘气性质的“喂”了一声。

    手机那端有音乐的响声,隐隐还有人的呼吸声,就是没人说话。顾准的脑袋就搁在她耳侧,他就在她最敏感的地方呼着气,唇畔贴近处,那呼吸的感觉几近于吻。莫宁重重喘过一口气,不确定的再问了一句:“喂?许书怀吗?”

    仍是无人应答。

    顾准这才放开她,她身体得空,心跳仍旧剧烈起伏,她怕自己声音太弱,于是拔高音调对电话里说:“大半夜有话快说,别吓人!”

    还是无声。

    顾准皱了眉,沉声问:“谁?”刻意发问的语气,却不是问莫宁。

    那边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干脆挂了电话。顾准在一旁已经理好衣领,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他甚至认真的看向后视镜,开始倒车。

    没过多久,车子重新驶向中央车道。莫宁眼神空空的落在前面,虽然她只是被那个狂热的吻暂时夺去了思路,顾准却以为她是被电话搅扰,关切道:“是那个朋友?”

    莫宁条件反射的“啊”了一声,意识到顾准问题的含义,她摇了摇头,垂眸去看手机屏幕,手指在键上摩挲了一阵,最终回拨了过去。举起手机凑到耳边,回答是“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

    许书怀大概又是哪根神经搭错了,莫宁想,然后不再为这事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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