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辰年之前早就交代过,肖猴儿与傻大俩个忙带着人手分头去了,辰年转回身來,对陆骁笑道:“走,咱们去瞧热闹,看看虎口岭的这几位首领哪些精哪些傻,然后把那最精的和最傻的留下來就成了。”
他二人又偷偷潜回山寨深处,人刚在隐蔽处藏好,就瞧见南边方向突然冒出了火光,紧接着就有喊杀声隐隐传來,片刻工夫,寨子里的几个头领便都被惊动,慌乱中,有人去往那火光处查看,多数人却是直接來寻那大当家。
谁知大当家屋里竟是无人,炕上只留一滩血迹,那几个头领又惊又骇,忙冲出來四下里寻找,正惊疑不定见,又有人连滚带爬地过來,颤声叫道:“大当家在二当家那里,两个人都死啦!都死啦!”
众人听得神色大变,这时才发觉二当家果然不在这里,因着之前都太过慌乱,竟是无人发现,几个头领相互看了看,忙又赶去二当家的住所,一进门便瞧见两位当家的尸体倒在一处,一个被砍断脖颈,另一个却被刀当胸贯穿,乍一看去,像是这两人不知为何起了争执,竟是拼了个同归于尽。
头领中有一人失声叫道:“哎呀,他们两个怎地闹成了这样,大当家为何要过來杀二当家。”
却有那明白的人,忍不住喝道:“胡说,大当家怎会來杀二当家,这分明是有人故意设套陷害。”
南边传來的喊杀声越來越大,各处都已是乱作了一团,辰年与陆骁两个索性也从屋顶上偷偷下來,趁乱混在人群中瞧着热闹,辰年听那个人说完,用手指偷偷杵了杵陆骁胳膊,低声道:“这人倒还聪明些。”
陆骁被她杵在了痒肉上,忍不住想笑,忙往旁侧避了避,可转念一想,却又停下了,反而又往辰年身边贴了贴。
辰年那里却毫无察觉,只专注地去观察虎口岭那几个头领的反应。
又有喽啰慌忙來报,说是南边有人在向外冲杀,大喊着大当家把二当家杀了,已是冲出了内寨,那山下聚集的流民也被引來了,正往寨子里冲,叫嚷着要为二当家报仇。
众人闻言更是慌乱,刚才那出声呵斥的中年男人便又出头叫道:“莫乱,这定是有贼子潜进來故意作乱,咱们千万不能中了他们的奸计。”他喝住众人,沉声给众人指派任务,条理清晰,忙而不乱,倒也看出是个有些本事的人。
陆骁低声问辰年道:“这可是那最精明的。”
辰年闻言却是微微摇头,答道:“真精的心里明白,人却躲在后面呢?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头引人注意。”
他两人又听得片刻,将那几个头领的表现都一一看入眼中,不得一会儿,那聚在院子中的寨众大多被指派了出去,辰年便与陆骁也装作寨众,跟在人后往南门处跑去。
南城门早已被傻大等人从内攻破,大伙冲出去开那外寨的寨门,傻大却独自一人挥着一双石锤,在此阻拦那些试图关闭城门的虎口岭寨众,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辰年与陆骁随人赶过去,趁着众人不备便从后杀了过去,高声吩咐傻大道:“你出去接应崔习,这里有我们。”
傻大二话不说,拎了石锤往外寨奔去,很快将崔习等人带了进來,身后跟着大群的流民,粗粗望去足有数百人之众,这些人除了少部分人手里拿有兵器,大部分人都只是握着木棒、菜刀等物,嘴里大声叫喊着要为二当家报仇,群情激奋。
辰年振臂一呼,高声叫道:“大当家嫌二当家给大家分粮,已是将他杀了,大伙冲进去给二当家报仇啊!”
虎口岭的人曾几次下山驱赶这些流民,早已是惹得他们怨恨,现一听闻那个好心的二当家又被人杀了,众人心中更是愤怒无比,挥着手中各式各样的武器,由辰年、崔习等人带领着冲进了寨内。
牛头寨的人冲在最前,一边冲杀一边提气高声叫道:“咱们是來为二当家报仇的,只杀那害了二当家的人,无关人等紧闭门窗,莫要出门。”
虎口岭中许多寨众本就糊涂,听他们这样一喊,一时便迟疑起來,有那真信了辰年这话的,便停了手,更有头脑灵活的,瞧着辰年这边人多势众,就也先缩回了屋内。
这一场混乱直持续到翌日晌午,辰年等人才算是掌握了整个虎口岭山寨,之前的几个头领被杀了个七七八八,就真只留了两个听话的下來,暂时被辰年推在了前面來做善后事宜。
虽然寨子里又换了寨主,可一來原來的寨众大多不知其中详情,真当是大当家与二当家争权夺势而死,又瞧这寨主仍是虎口岭的旧人,也就沒多少抵触情绪,二來这寨中眼下有多半是从别处涌來的流民,能有屋住、有饭吃已是满足,谁还去管那寨主是谁。
只是寨子里突然多了这许多的流民,与虎口岭的旧有寨众免不得会起一些争执,但在辰年等人的强力管制下,局势却也渐渐安稳下來,牛头岭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温大牙从牛头寨赶过來,瞧着这偌大的山寨,后怕不已地说道:“大当家太过冒险了,就只用了三几十个人就闯这虎口岭。”
肖猴儿却是笑道:“不冒险怎地能夺來这样大的山寨,大当家若是也像你一般只顾求稳,这会子咱们还在牛头山上吹冷风呢?”他说完又看辰年,道:“不过依我说,大当家还是心太软,就该将这虎口岭的头头们都杀尽了,换了咱们的人來管事。”
辰年闻言挑眉,反问他道:“咱们的人,咱们一共才有多少人。”
牛头山最初不过十几个人,就算后來又收了许多人,得用的也就是几十个,若只用这些人,便是累死了也忙不过來。
肖猴儿挠着后脑勺笑了笑,道:“我只是觉得眼下咱们既已占了着虎口岭,却还要打着原來那帮人的旗号行事,心里有些不自在。”
辰年笑笑,还沒说什么,崔习却是说道:“凡事得慢慢來,你不用着急,过不几日,那朱震自会把这寨主的位子让给咱们大当家。”
那朱震便是被辰年留下來暂时主持虎口岭寨务的人,为人有些沉默,做事却是极为稳妥,辰年曾留意了他几日,又暗中从别处探查了一下消息,得知刘阎王等人尚在时,这朱震便极为低调,虽不得刘阎王欢心,却也沒受过什么惩罚。
“这才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辰年私下里与崔习感叹道:“在虎口岭这样一个狼窝里,手上沒沾多少血腥,却得了一处头领的位子,必是有别的过人之处。”
崔习也认同辰年所言,思索片刻,道:“这人倒是先杀不得了,只是不知能否被咱们所用。”
辰年道:“用是能用的,不过还是要尽快扶持起自己的人來,你多留意,看那些流民中可有得力的人,武功、脾性什么的都还好说,只一点要把准了,心术要正,头脑灵活,心有城府都不是坏处,却要往正道上用才是,咱们占这虎口岭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多救一些穷苦百姓,千万莫要被什么有心之人利用了去。”
崔习点头应下,两人又谈论片刻,朝阳子拍打着身上的雪花从外面进來,进门就说道:“寨子里存的那点药材已是用得差不多了,眼下天一冷,又有许多人受了寒,壮实的倒还好说,灌完热姜汤许得就挺过去了,就是那些老弱病残不好办,若是沒药,我也沒招。”
辰年听了不觉头大,思量了一下,道:“要不我叫肖猴儿再去跑一趟冀州,看看能不能多买些药材回來。”
朝阳子闻言习惯性地翻了翻白眼:“眼下江北四处打仗,那药材比粮食还珍贵,怕是早已被官家管制了,还能敞开了叫你买。”
辰年发愁道:“那怎么办,你便是叫我立刻去给你种草药,这会儿也长不成了。”
朝阳子捋了捋下巴上那几根可怜的胡须,说道:“不行就得去江南买。”
“江南。”崔习不禁皱眉,道:“江南,江南也刚打过仗,就算是比咱们江北强些,怕是也强得有限。”
朝阳子眼珠子转了转,先瞥了辰年一眼,这才缓缓说道:“眼下倒是还有个地方可以购买到大宗草药。”
“哪里。”崔习问道。
辰年那里稍一思量便猜到了朝阳子指的是云西,天下战乱不休,唯独云西那里一直安定,比起江南与江北來,几乎可算是一块世外桃源了,只是云西是封君扬的地盘,若去那里,可能瞒得过他。
辰年想了一想,问朝阳子道:“这药材必买不可。”
朝阳子正色答道:“大乱之中必有疾疫,眼下江北如此情形,天寒时许觉不出什么來,待到明年暑季,怕是就要露出苗头來了,倒是流民正多,又因饥饿困乏而体弱,一旦爆发时疫,不知要死多少人。”
辰年虽不曾经历过瘟疫,却是听人说过那种惨状,不由得身体一寒,默默思量了片刻,与朝阳子说道:“那就去云西吧。”
朝阳子道:“我师门便在云西,若要采购药材倒也不难,只是要如何运出云西还需得咱们好好商量一番,要封君扬知晓,怕是也不肯放大宗药材出來。”
辰年沉吟道:“不只是出云西难,若想运回山里也是不易,各处战乱,一个思量不周,不知就要被哪家军镇抢了去。”
几人正商议此事,肖猴儿却卷着一阵寒风从外面进來,向辰年禀报道:“大当家,有个年轻姑娘來寻你,说是自己姓鲁,从清风寨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