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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夜雨十年灯 卷二 果敢骄阳 第34章

所属书籍: 江湖夜雨十年灯

    回到青阙宗已掌灯时分,常宁与蔡昭赶了万水千山崖黑前最一趟铁索伸卷,之就要关闸封路,没有手令谁也不能在夜间过崖。

    蔡昭把两只小手勾在背,蹦蹦跳跳的在前头。

    常宁见她轻松愉悦,问道:“刚才你们父女俩关在屋说什么呢?”还特请他去客栈大堂喝茶,结果他只喝到半碗冰冷的井水。

    蔡昭笑眯眯的回头:“爹爹说,明日一早他会山来看师父。”

    常宁狐疑:“只说了那么一句?”他可喝了半碗凉水啊。

    蔡昭仰头前:“爹爹还说,如今闹成这样,江湖估计又要起风波了,叫我一看情形不对赶紧溜回落英谷躲起来。无量寿佛,善哉善哉。”

    常宁噗的笑出:“蔡谷主真实诚人。我还当你要学你姑姑笃行侠义,坚决不退呢。嗯,这样也好,幸亏你不像你姑姑。”

    “不所有小辈都像长辈的。”蔡昭微笑:“你也不大像常大侠。”

    常宁瞳孔骤然缩紧:“你什么。”

    蔡昭转过身,倒着蹦跳路:“就字面啊。”

    常宁停住脚步,面沉如水。

    蔡昭也跟着停下脚步,发现旁边一座大湖。她左右张望:“你挺会选地方的,此处四野无人,便说话。”

    “昭昭有话就说吧。”宽袖长袍的青年临水而立,犹如谪仙…抑或伪作仙人的妖魔。

    蔡昭双眸如水:“常兄,其实你并不长伪饰。自从了九蠡山之,你故装的恶形恶状,将所有或真心或假关怀你的人都赶的远远的,这样就不会有人发觉你的不妥了。”

    常宁:“我有什么不妥。”

    “起初,我以为你因为自幼患病,才情乖戾的。”蔡昭道,“可相处久了,我发觉你不止喜怒无常,还肆妄为,从不计较果。你要寻当初欺侮过你的人出气,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先叫自己痛快再说。”

    “常大侠几十年来侠义为怀,宅心仁厚,就算他再疼爱体弱多病的儿子,该教的也会教——真正的常兄不会像你这样这样乱来的。我说的对吗,‘常兄’?”蔡昭看着常宁。

    常宁微挑嘴角:“话说的不错。可你忘了,我已经不之前的常宁了,家遭大变,满门被屠,难道我就不能心大变么?”

    蔡昭点点头:“我也那么想过,可心能够大变,临敌经验总不能凭空变出来吧。”

    她又道,“那日在万水千山崖,你仅从十几具尸首的伤处就能断出他们前遇害的经过,进而察觉出魔教的计策——这些可不闭门造车就能想出来的,得见过许多尸首,经过许多厮杀,才练出来的本事。”

    “常大侠之子体弱了十几年,近两年才见好,忙着闭门修炼补回之前的欠缺还来不及,怎会有这许多的‘见识’?恐怕我爹也看出你的不妥了,哪有全身功力复原的七七八八,脸还毒疮遍布的。”

    “还有你的‘常家剑法’——我不用刀,因为我只惯用自己的刀,偏偏经常没带在身,只好随手捡把剑来使使,并非有隐瞒。可常兄不用惯使的右手挥剑,偏偏用左手,这为何呢?”

    常宁沉默:“……昭昭觉得什么缘故?”

    “因为你右手的功夫威力太大,一旦施展剑法时没收住,容易叫人起疑。”蔡昭,“常子再纵奇才,习武也只这两三年的事。‘常兄’若一剑挥出,如风雷惊电势不可挡,岂不奇怪?”

    “配你受不得欺侮的暴躁脾气,无需顾忌果的高傲情——‘常兄’,你以前的日子,过的很尊荣显贵啊。”女孩笑眯眯的。

    常宁没有笑,“那么,昭昭觉得我谁。”

    蔡昭轻松道:“我不知道啊。我爹都说了,光靠猜怎么猜得到。”

    常宁静静看着女孩,“昭昭又为何不禀告戚宗主,将我捉起来审问。”

    蔡昭叹口气,“虽然你这个人可能假的,你嘴说出来的许多过往辛秘都真的,你使的‘柳絮剑法’也真的。”

    “尤其我姑姑少年时的往事,若非常大侠自愿,我真想不到何种缘故,他才会说的那么巨细靡遗毫无保留。还有常家的内功心法,以常大侠的本事,若真受了胁迫,传授心法时做些手脚,并不难事。”

    女孩顿了顿,目光注在常宁身,“要让常大侠倾力教导常氏家传武学,并在很长时间中一点一滴的将过往相告——我想,你一定常大侠十分信任的人。”

    过了良久,四野无,‘常宁’长长出了口气,“我小看昭昭了。”

    蔡昭真心道:“你对我没多加防备。”

    青年沉片刻,“你想知道我谁么。”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别说。你现在还没想好怎么说,么。”蔡昭凝视青年,“我如今只想知道另一件事——常大侠的儿子现在还活着么?”

    青年极缓慢的口,“活着,你也可以当他死了。”

    蔡昭心头一颤,“怎么说。”

    青年摇头,“两三年前,他终康复有望,常大侠欣慰之余便让儿子修习心法。谁知常夫人见了之就疯癫不已,担心儿子学武会步娘家父兄的旧尘。某日常兄弟闭关,常夫人忽然闯入,大喊大叫制止儿子练功,致使常兄弟火入魔经脉尽断,此生再也无法习武了。”

    “他昏迷了数日,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常大侠夙夜索良久,说这兴许,让忠心老仆带着儿子离去,隐姓埋名,退居山田,从此再无常氏宁儿。”

    青年抬头望月,“常兄弟没几个月魔教就杀门来,常大侠来想想还挺高兴,说老怜悯常家,侥幸保下常宁命,能像寻常百姓般生儿育女,也幸事。”

    蔡昭黯然:“……常家灭门这么大的事,难道那位老仆没说么。”

    “说了也不能做任何事。”青年道,“临行前常大侠反复叮嘱那老仆,此去再也不要惦记江湖和常家的事,哪怕他死了也不许回头。老仆只要照看好他的儿子,就对得住他了。那老仆发血誓应下了。”

    蔡昭长长叹息:“这样也好,位高则凶险,做个寻常富家翁未尝不好。”

    青年等了半不见女孩发问,忍不住道,“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我谁么。”

    蔡昭笑了下,小小的脸蛋娇俏稚嫩,“你嘴说出的话就一定真的么。”能假装成另一个人,一样也能撒谎。

    “你不揭穿我,妥当么。”青年犹自惊奇。

    蔡昭起步继续前行,“妥不妥当,也就这样了。反正常大侠信任你,师父亲自把你托付给我,我一个才山半个月的新弟子知道什么。”

    青年长腿一跨,拦在女孩身前,“我以为你一心效仿蔡女侠。”

    小蔡姑娘脸一片黯淡:“我爹并不希望我像姑姑那样……我娘嘴说的好,我知道她心其实和爹爹一样。姑姑这我最敬爱之人,,我恐怕不能像她那样了。”

    她抬起头,“明日我就搬去椿龄小筑,‘常兄’…我还叫你常兄罢,你以好自为之。”说完这话,她头也不回的先前去。

    常宁望着女孩离去的背影,久久未一步。照理来说他,应该松口气,可偏偏此刻说不出的郁闷。

    ……

    大约因为见到父亲有了底气的缘故,这夜蔡昭很快就睡着了。

    然她做梦了。

    梦中的姑姑很年轻,就像母亲描述的那样,面色红润,光华四射,一双永远带着笑的眼睛生气勃勃,不怕地不怕。她附在小小侄女的耳边,“小昭昭,别害怕黑,妖怪总会被打跑的,也总会亮的……”

    小小姑娘哭的一塌糊涂,嚷着‘姑姑别我害怕’。

    梦醒了。

    蔡昭浑身冷汗的坐起来,外面梦魇般的漆黑夜幕。

    她愣愣的出神——为什么要害怕?

    父亲已经回来了,母亲和弟弟暂避宁家,全家都很安全啊。

    就算外面江湖打出了狗脑子,只消将落英谷一关,就什么都不关他们一家人的事了。

    她赌气般的躺了回去,哪怕睡不着也要努力去睡。她已经不小孩子了,被一个噩梦吓的睡不着也太丢人了。

    昏昏沉沉的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墨色的际始发浅,屋外忽然吵闹起来,蔡昭迷迷糊糊的见芙蓉的惊呼,翡翠冷静的呵斥,还有一阵纷杂慌乱的脚步。

    之常宁推门而出的音,他用匪夷所的语气反问‘说什么混账话,什么叫不见了’。

    然,她被叫起来告知——蔡平春不见了。

    ……

    漫长的人群鱼贯通过黑漆漆的深渊,铁索摇晃,带众人高举的火把。

    兹事体大,连余毒未清的戚云柯也由仆从抬着躺椅下山了。

    黑暗中火光憧憧,每个人的面庞都格外的不真实,曾大楼的忙碌匆匆,戴风驰的幸灾乐祸,宋郁之的焦急,樊兴家的惊讶,都仿佛在戏台粉墨登场。

    蔡昭谁也看不清,谁也分不明,只有在身撑着自己的常宁,他的手臂温热强壮,肌肉结实,能让她觉得脚踩到了地。

    来到悦来客栈门前,周遭一圈已被打着火把的青阙宗弟子围了起来,外圈还围了许多蔡昭白日见过的生面孔。

    而,一个抖抖索索惊魂未定的老农被推到前头来。

    这老农负责给悦来客栈送生食的,虽说客栈生冷清,不过掌柜与伙计自己也要吃的,他每日不亮就担着活鱼肉排菜蔬来送货。

    谁知敲了半门都无人应答,然而明明门缝中漏出了几丝灯光,显然有人的。他给这间客栈送货多年,掌柜虽说半死不活的不会做生,从不赊账,买卖两边交情日深。

    老农知道客栈有扇门从来不锁,挑着扁担绕路去门,穿过厨房进入大堂,看见一地血淋淋的尸首,他差点吓破肝胆,赶紧报告宗门管事。

    客栈大门敞,柜台打翻,笔墨纸砚账册铜匙散落一地,连墙悬挂的房间竹牌尽数掉落,掌柜的尸首面朝下趴其间,身旁取暖用的火盆已经熄灭。

    众人急着寻找蔡平春,赶紧奔往二楼,沿途分别又见到五具尸首。

    二楼字一号房,桌椅床帐整齐干净,茶壶茶盏摆放成梅花状,仿佛没人住过一般。

    蔡昭忙去看床铺,被褥折叠的整整齐齐,一样没有丝毫痕迹。

    房间空荡冷清,无法想象这竟不久前蔡家父女笑谈过的地方,也全无打斗痕迹,显然被人刻清理过了。

    众人面面相觑,屋内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我爹去哪儿了?”蔡昭木木的自言自语。

    曾大楼安慰道:“别急,咱们再看看。”

    戚云柯被人扶着站在一旁,轻轻的咳嗽。

    从字一号房推门出去,门口就第一名伙计的尸体,侧卧成蜷曲状。

    楼梯口第二名伙计,尸体趴在栏杆。

    楼梯中段第三名伙计,面朝下趴在阶梯。

    大堂中分列两具蜷缩的尸首,左面那人身形肥胖,手拿菜刀,作势欲劈砍敌人,显然厨子了。

    “这间客栈一共有几人?”曾大楼问。

    弟子回答:“一名掌柜,一名厨子,四名伙计……全在这儿了。”

    “有几人住店?”

    这次蔡昭回答了,“今夜,只有我爹住店。”

    ——又一阵令人心慌的静默。

    “你们先去看看几人的尸首。”戚云柯身体不支,被人搀扶着坐下歇息。

    曾大楼应命。

    蔡昭脚下不稳,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尽了一半,全靠常宁用手臂撑着她。

    木然下楼梯,她奋力推常宁,强装镇定的倚在大堂中的柱子旁,全身发冷,手脚不住的打颤。

    掌柜的尸首被翻过来,那张熟悉的蜡黄面孔映入眼帘,众人齐惊呼——原来他的胸口破一个血洞,心脏已被摘出,挂着几缕血肉冷冰冰的垂在体外,四肢绵软垂下。

    曾大楼一愣,大道:“将其余几人的尸首也翻过来。”

    众弟子立刻照办——果然其余五人也胸口破一个血洞,心脏被掏出挂在体外,四肢被打断筋骨。

    戴风驰失大叫:“这落英谷的千花千叶擒拿手!”

    众人一惊,然齐刷刷的将目光投蔡昭。

    千花千叶擒拿手落英谷的绝技,一共二十一招,前二十招都擒敌之用,只有最一招‘拈花摘叶’用来取人命的。

    出招时先打断对方的四肢,而直取心口要害;功力深厚的,能活活掏出人心来,便功力不足的,也能破胸腔致人死地。

    因这招数太过毒辣,多任谷主都不欲使用。

    然而十八年前涂山大战,蔡平殊修为尽失,落英谷风雨飘摇,蔡平春为了震慑群魔宵小,刻在青罗江大战中用‘拈花摘叶’连创数十人,血染河滩,惊骇众人。

    “二师兄太武断了吧,就这么一处伤口,就能断定落英谷的功夫么?”樊兴家望见梁柱旁的蔡昭脸色苍白,心中觉得好生可怜。

    戴风驰傲慢道:“你懂什么,看看这伤处的位置和出手的劲道,六人都一击毙命,除了掌柜略有伤痕之外,余下五人毫无还手之力,这么厉害的招数,非‘拈花摘叶’莫属啊!”

    “二师兄错了。”宋郁之忽道,“广门的摘心手也有这般威力。”

    戴风驰一愣,随即又道:“摘心手只取心而已,可‘拈花摘叶’还能打断人四肢骨骼,你们看这六具尸首不都断了手脚?”

    众人看去,果然如此。

    常宁冷冷出,“我不会落英谷的功夫,我依然能将戴师兄四肢打断,掏出心肝,戴师兄要不要试一试。”

    戴风驰一噎,“你在恐吓我么?!”

    “不敢。只告诉戴师兄,下功夫多的很,只要修为的境界到了,想怎么杀人就能怎么杀人。”常宁淡淡道。

    戴风驰愤而闭嘴。

    “大家看地什么?”樊兴家再度出。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倒落的柜台旁,掌柜的右手指尖染血,地被他尸体盖住之处用血划了短短的一竖。

    “一竖,这什么?”曾大楼困惑。

    樊兴家弯腰看了半,“这想字没完吧,什么字呢。”

    戴风驰又张嘴了,“说不定不一竖,而没拉长的一横呢。”

    “一横?”樊兴家不解。

    蔡昭音泠然,“落英谷的落字,第一笔就一横。”

    她转身戴风驰,“二师兄想说什么不妨直说。说一半藏一半,着实怂的很,而且大家也不懂。”

    戴风驰被激怒了,“好,那我直说了!眼下情形十分清楚了,昨日深夜,店内伙计偶然撞见令尊在屋内不知在做何勾当,惊慌之下发出响。令尊发觉,出门就取了那伙计的命,然一不做二不休将客栈中人杀个干净,免得泄露了机密!”

    “我看不见得。”常宁讥讽道,“这不还让戴少侠瞧破了其中玄机么?显见这杀人灭口的手段一点用处都没有。”

    戴风驰梗着脖子,“兴许情急之下,蔡谷主不及细细索。”

    “能叫你这种蠢货看破,不不及细细索而根本没长脑子吧。”常宁冷笑,“既然蔡谷主肯定有脑子,当时情形必然不如此。”

    戴风驰涨红了脸。

    “二师兄。”蔡昭忽而微笑,“你知道这几日北宸六派屡屡受到魔教袭击吧。”

    戴风驰吓一跳,“知,知道。那又怎样?!”

    “我一直在想,魔教能屡屡得手,莫不在六派中有了内应?”蔡昭敛容,将眼睛一瞪,“二师兄,你魔教的内应么?!”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不许血口喷人!”戴风驰激的差点跳房梁。

    蔡昭前一步,逼近道,“当年尹老宗主曾经说过,北宸六派同气连枝,手足一体,只要我们自己同心协力不生猜忌,魔教便杀不败我们。”

    “如今倒好。二师兄先只凭尸首的几处伤势便一口咬定落英谷的功夫。再凭地一点血迹咬定我爹在屋内干了不可告人的勾当——哈哈哈哈,二师兄,你这能耐不去茶馆说书挣几个铜板委实可惜了!”

    戴风驰被骂的张口结舌,额头冒汗。

    蔡昭踏一步,气势咄咄,“我爹在外头待了半个月,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不能行机密事,非要千辛万苦的赶回青阙镇,堂而皇之的住进客栈,然不等众伙计睡下就着急慌忙的做起隐秘之事来——他疯了还傻了?!”

    “二师兄,你要离间六派的情义么?你真不魔教派来的内鬼么!不然怎能用这样荒唐可笑的理由急吼吼的定我爹的罪!”

    戴风驰急的一脑门子的汗,脖颈青筋暴起。

    曾大楼沉道:“风驰,这次你的错。昭昭不见了父亲,已然心急火忧心忡忡,你做师兄的不不加安慰,还嘴无德胡说八道!风驰,给昭昭道歉!”

    戴风驰满心不忿,客栈内众弟子看自己的目光俱透着轻视与鄙夷,他只好硬着头皮蔡昭低头拱手道歉。

    “算了。”蔡昭挥挥手,“都同门手足,二师兄别往心去就好了。”

    她又道,“为免二师兄疑虑,大家可以细看这六具尸首,心口的伤处都微微倾斜,显然出手之人正面站在死者身前的。”

    两人正面相对,一人出手插|入对方胸口时,伤口入势不可能完全垂直,总会因为左手右手而有些许倾斜。

    “二师兄年纪轻,见识不足,以并不清楚千花千叶擒拿手的招式。不妨去问问外门的李师伯,或药庐的雷师伯,他们都会告诉你,‘拈花摘叶’侧身出掌的。以这记招数弄出来的伤口,一定笔直的!”

    女孩神情轻蔑言辞如刀,说的戴风驰颜面扫地,连头都抬不起来。

    大堂内众弟子发出轻轻嘘,以示对戴风驰的不满。

    没人知道,蔡昭此刻脸装的镇定,心中却慌乱无依。

    她忽想起适才那个梦。

    “小昭昭,别害怕,总要亮的……”姑姑的音又温柔又勇敢,小时候无多黑的夜晚,多可怕的梦魇,只要见姑姑的音,她就再也不害怕了。

    三年前,姑姑过,她觉得塌了一半。

    如今,父亲失踪,母亲帮不忙,她必须自己把妖怪打跑,然等待亮了。

    “我冷了。”她忽然出,“把火盆生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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