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瑶从三名女子惊恐的哀叫声中,渐渐分辨出一点异响,这声音出乎寻常的冰冷坚硬,像有什么极尖锐的利器正缓缓划过地面。
沁瑶心里咯噔一声,只觉得这声音说不出的熟悉,可又想不起到底在哪听过。
煞气越逼越近,来人道行比之前那四脚蛇不知高出多少,沁瑶心直往下沉,单凭她一人之力,未必会是这等巨煞的对手。
她迅速环视左右,怪声从外面传来,想来除了眼前这间洞穴之外,外面另有出口,也就是说,这几处洞穴极有可能是连环洞。
最里面那间自然是刚才她和陈渝淇昏睡的洞穴,眼前这间洞穴多半是最中间一间,而煞气涌来之处却在最外面,要想逃生,务必要通过那处洞门,显见得她除了跟外面那东西正面交锋以外,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快躲到里边去。”她对那三名女子低喝一句,扬手一挥,驱使火龙往前游去,极力抵挡不住有冲天煞气涌来的门洞。
三名女子当中一名美妇人,相较另两名少女更多几分成熟韵致,遇事也沉稳内敛不少,早先见沁瑶对付那四脚蛇时,便已猜到她恐怕是传闻中所说的那等能人异士,意外之余,近日浇灭的求生欲望重又燃烧起来。
她二话不说便起身拉了另外两名少女往里洞跑,好让沁瑶专心对付那怪物。
可刚跑到进内洞的门,里面却跌跌撞撞走出来一名华服少女,少女手扶在额前,脸上还带着痛楚的神情,不住低吟,见到几人,忘了迈步,木怔怔地立在原地。
“快进去!”灵力已袭卷到洞口,那怪物下一刻便要现身了,沁瑶见几人杵着不动,大喊道。
一边说一边驱动内力,火龙感知到前所未有的煞力,躁动不安,高高扬起身子,预备迎战,
只听一声极高亢的类似剑鸣的声音,一柄黑黝黝的长剑从洞外直劈向火龙。
沁瑶看得真切,大骇,莫非真是那鬼剑士!
火龙触到那柄黑色长剑,立刻顺着剑身缠绕而上,可剑势却未有稍缓,仍径直朝洞内刺来,眨眼工夫,一个极高大的身影大步跨进洞门。
这人通体黑衣黑甲,足有七尺多高,手握长剑,周身散发着足以让人遍体生寒的阴冷之气,正是沁瑶之前交过手的鬼剑士。
因离得近,沁瑶这回总算看清了鬼剑士的面目,见他约二十许人,脸色乌黑,高鼻深目,颧骨高耸,长相说不出的怪异。
他边走边极力挥剑砍向沁瑶,可火龙将他缠个密不透风,每一迈步,身上便多一处灼痛,空气里渐次弥漫开令人作呕的腥臭之气,饶是他熬得住痛,行动速度也因此而迟缓了下来。
鬼剑士一现身,那三名女子低低惊呼一声,吓得腿直发抖,再迈不开步了。
陈渝淇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怪东西,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便一翻白眼,扑通一声昏倒在地。
沁瑶见鬼剑士手中的剑被火龙啮咬得一时半刻抬不起来,不敢耽误,立刻捏符在手,纵身一跃,欲将符贴到他额前。
她内力有限,火龙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必须在鬼剑士反扑之前,想办法将他制住。
谁知她手还未碰到鬼剑士,迎面击来一股能冲入肺腑的阴气,震得她往后直飞而出,后背咚的一声撞到洞墙,又重重跌落在地。
她只觉眼前一阵金星乱冒,身子险些散了架。
三名女子都看得胆战心惊,那美妇人见沁瑶痛苦地蜷缩在地,好半天没有动静,战巍巍地直起身子,小心挪到沁瑶跟前,颤声道:“道、道姑,你没事吧。”
早前她见这貌美小娘子在火龙面前以道长自称,后来又用道符对付那怪东西,便知道她是道门中人。
沁瑶摆摆手,喘了会气,抬眼看向那妇人,“周夫人,一会我想办法把他引到里面那个洞穴,你们趁机先逃出去,山谷内现在满山都是御林军的将士,他们最善搜索,只要你们能出去,总归能遇到救你们的人。”
那唤周夫人的美妇人愣住,“你、你怎么知道我夫家姓周?”
沁瑶见自己果然猜中,无力地笑笑,她不但知道这妇人姓周,还知道书院里心心念念找寻的妻子的半头鬼便是她的夫君。
见这妇人虽然憔悴却不见颓唐的模样,沁瑶料到她多半因被掳时丧失了意识,还不知道她夫君及家人已丧命于鬼剑士的剑下,她夫君甚至不肯轮回,一直魂魄飘荡,四处找寻妻子。
她掩去眼中的不忍,只低声道:“照我说的话去做。”
又顺手一指仍昏迷不醒的陈渝淇,添了一句,“想办法将她弄醒,你们几人跑的时候,记得别落下她,我实在分不出心来再多护一个人了。”
周夫人极配合地大力点头。
沁瑶又躺了一会,等后背最初那阵剧痛过去之后,咬牙用手肘撑住地面,艰难地爬了起来。
起身站定,她看向暂被火龙制住的鬼剑士,因她刚才受了伤,火龙的亮光黯淡了少许,鬼剑士的剑重又有抬起之势。
所剩时间不多,她飞快将袖中所剩的符纸全部取出,咬破食指,让指血滴到符纸上,随后弯腰,一一将符纸铺向通往最里面那间洞穴的门口。
接下来很简单,依旧以命相搏,跟师父学本事这么多年,她既没有师兄的纯阳之体,也没有师父的深厚内力,与妖怪近身肉搏时,少不了吃了先天不足的亏。
她不想给师父师兄拖后腿,这些年于符术上少不得多花了一份心思钻研,眼下这法子其实连师父都没教过她,还是她头两年在青云观库房里一本落灰的符术集上看来的,名叫牵魂术,只要对付的东西不是死物,此招一出,绝对能将邪物制住。
她心里没底,这鬼剑士通身上下散发着死气,全不像是活物,可她想起头几次跟他交手时他不小心露出的蛛丝马迹,仍决定赌一把。
食指的伤口挤着挤着就干了,她眉头都没皱一下,紧接着又挤破中指,手上只剩最后一张符,她按照记忆中书上的记载,小心翼翼用指血在符上画上符咒。
火龙光亮又黯淡了几分,鬼剑士怪叫一声,终于得以往前迈出一步,沁瑶飞扑上前,仍像刚才一样,打算将符纸贴到鬼剑士额前。
若他是死物,这符全不会有半点用处,她离他太近,少不得再被他散发出的阴气伤上一回。
可若是活物,此符一旦贴上,至少能牵引这东西一炷香的功夫,虽不够久,却足够她做很多事了。
她义无反顾地直直扑到鬼剑士身前,果如她所料,还未近身,已扑面而来一股大力邪气,沁瑶本能地抬臂一挡,那阴气触到她手中那道符,符光一炽,阴气顿时减弱不少。
沁瑶心中大喜,没想到她竟然猜中了,这东西果然不是死物。她不敢稍缓,忙再接再厉,将符纸恶狠狠贴到鬼剑士额前。
只听一阵极刺耳的尖厉吼声,那鬼剑士五官扭曲在一处,似乎正遭受极大摧残,他试着抬手,要将额上那符纸撕下,却不但没能抬起胳膊,手中长剑还险些脱手。
沁瑶一击得中,落回原地,一边施咒一边缓缓后退,沿着地上早就铺好的符纸路往里洞走去。
鬼剑士全身仿佛被无形绳索捆住,而前端那根看不见的绳子正握在沁瑶手中,沁瑶往后退一步,鬼剑士便被拖得往前挪一寸。
周夫人看得真切,忙跟另两名少女合力将陈渝淇拖到一旁,拼命拍打她脸颊,“快醒醒,快醒醒。”
陈渝淇抽了一口气,终于悠悠醒转,一睁开眼,便看见一个铁塔般的黑衣男人被三条火龙缠住,好不骇人,最不得了的是,那个瞿沁瑶竟然还不知死活地站在他身前,多半下一刻便能被捏成碎片。
她吓得一个激灵,眼睛一闭,准备再一次昏死过去。
周夫人却将她一把提起,急声道:“道姑正想办法让咱们逃呢,再不抓紧时间,咱们一个都逃不了了!”
陈渝淇听得这话,陡然明白过来,哪还顾得上装昏,一把推开周夫人,连滚带爬往外跑去。
周夫人被她推得一趔趄,脸上既惊又怒,却没功夫计较,也忙提裙,拉着另两名少女跌跌撞撞往门口逃。
鬼剑士这时已被沁瑶拖到里洞门口,余光瞥见几名女子要逃,黑洞洞的眸子戾气一盛,额上的符竟被他陡然加重的阴气掀得往上一翻。
沁瑶稳住心神,继续念咒,又暗自催动内力,逼亮火龙,极力将鬼剑士缚住不动。
洞底深处离外门有些距离,四名女子不是刚受了伤便是被关了多日,行动不如往日自如,气喘吁吁跑到门口,四个人争先恐后往外涌,却因洞门狭窄,陈渝淇不小心被撞得跌倒在地。
鬼剑士听到身后动静,忽然怪叫一声,身上迸发出千重寒气,将额上灵符震得再次往上掀动,这一回因阴气来得太冲,灵符被掀下来大半,有摇摇欲落之势。
沁瑶被鬼剑士挡住视线,看不见外洞的情形,但听得一阵杂乱脚步声,有渐渐跑远的架势,放下心来,知道陈渝淇等人多半已跑出洞外,
她索性不再执着于那道灵符,只集中内力驱动火龙,只要火龙不熄,就算她降服不了鬼剑士,鬼剑士一时也奈何不了她。
而只要能再拖延一段时间,以蔺效的心思才智,多半能想办法找到她。
想到蔺效,她心中一涩,鼻根莫名有些酸胀。
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变化,火龙颜色随之一暗。沁瑶忙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重新回到火龙身上,不敢再分心。
谁知沁瑶到底低估了这等巨煞的能耐,鬼剑士眼见自己辛辛苦苦收集的几名小娘子眨眼便跑光了,对眼前这坏事的女子简直恨不能立时啖肉喝血。
用那双看不见瞳仁的眸子死盯了沁瑶一会,他忽然极阴厉地低叫起来,这声音虽隐含着痛苦之意,呼出的气却仿佛千年寒冰,瞬间便让两人身处的洞穴寒如隆冬。
而他额上的灵符便在这连绵不绝的叫喊声中,一寸一寸从他额上掀开。
沁瑶眼睁睁看着那张灵符化为一张废纸,轻飘飘落到了她脚下。
鬼剑士行动重获自由,不顾火龙的啮咬,痛苦地忍受那噬骨之痛,硬邦邦地举起长剑,朝沁瑶劈来。
三条火龙见势不妙,忙弃鬼剑士而去,重回主人身旁,将她紧紧护住,抵挡这一剑。
可鬼剑士的剑只劈到一半,身后忽传来一声剑鸣,有什么东西破空而至,以万难抵挡之势插入鬼剑士的后背。
鬼剑士动作一僵,艰难地回头看去,就见掷剑之人站在入门处,脸色甚是苍白,犹自喘息。
沁瑶看见蔺效,眼圈一红,万般委屈涌上心头,险些哭了出来。
蔺效丢了一半的神魂终于归位,喉结滚动,目光发涩地看着妻子,纵然有一肚子话要对她说,可强敌当前,生死不过一息功夫,只得生生又将一肚子话压了回去,抬手一扬,赤霄嗖的一声,重回主人手中。
他纵身一跃,一抖剑身,直朝鬼剑士刺去。
有了蔺效并肩作战,沁瑶精神一振,低喝一声,重让火龙缠住鬼剑士,全神贯注驱动内力。
鬼剑士被前后夹击,万般本事施展不开,只得忍着烈火焚身,连连挥动长剑,几次欲趁隙逃向洞外。
忽然门外跑来一群人,大多是御林军将士,当先一人眉目英挺,沁瑶认出是许慎明。
他看见沁瑶,脸色一缓,旋即急声道:“蔺统领,山上忽然多了好些妖物,正成群往营所涌去,皇上恐怕有难。”
蔺效奋力挡住鬼剑士刺过来的一剑,咬牙道:“护驾!派人速速下山,去找缘觉!”
许慎明等人一现身,鬼剑士立刻弃了蔺效,转而挥剑刺向许慎明。
许慎明等人虽然身手不凡,说到底是肉身凡胎,又无宝器护身,鬼剑士这一剑下去,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蔺效挑剑格开那柄黑黝黝的剑尖,沁瑶将火龙引至许慎明身前。
许慎明见势不妙,往后提气一掠,躲开鬼剑士逼至身前的阴寒之气。
退至门旁,许慎明记着蔺效刚才的指令,不敢再耽误,转身飞快领着一干将士离去,去给皇上护驾,
沁瑶暗松了口气,好歹是武将子弟,又在御林军磋磨数年,无论反应速度还是应变能力俱为一流,关键时刻不会给人拖后腿。
可谁知鬼剑士不过虚晃一枪,趁蔺效和沁瑶分心之际,忽然低吼一声,缓缓抬起一腿,沉重地对着脚底跺了跺脚。这一脚仿佛有万钧之力,一脚下去,沁瑶和蔺效脚下的地面剧烈地晃荡起来,洞顶也随之扑簌簌往下落土。
地动山摇间,鬼剑士脚下突兀地裂开一条极狭长的裂缝,而且这裂缝蔓延的速度极快,很快由鬼剑士的脚下闪电般贯穿至沁瑶脚下。
沁瑶看得心惊肉跳,忙就地一滚,险险躲开这诡异的地缝。
蔺效注意力被沁瑶牵引,见脚下的地面仍在不住颠簸,头顶灰土落个不停,惟恐碎石砸到沁瑶,奋力向鬼剑士刺出一剑,逼退他两步,一个箭步上前,将沁瑶拉到怀中护住。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等他们回头,鬼剑士已消失在眼前,而刚才那道原本越变越大的地缝在他们眼前重新合拢,地面光滑得仿佛根本不曾裂开过,洞内又重新恢复安静。
这已经是鬼剑士第三回在沁瑶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她愣了片刻,蹲下身子四处摸索一通,见地面平整,甚至连半点凹坑都没有,讶道:“怪道师父说这东西有遁地之能,估计他上两回也是这样从地底下逃走的,也不知道这邪物是什么东西幻化而成的,竟有这样的本事——”
话没说完,就被蔺效一把拉回怀中。
沁瑶抬头,见蔺效正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分明含着涩意,她从未见过蔺效这样憔悴的一面,心中一窒,眼泪就这样毫无预期地掉了下来。
蔺效见沁瑶落泪,忙伸指替她拭泪,喉间哽咽,静默好一会,哑声道:“没事就好,否则我——”
后面那半句话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沁瑶心狠狠的一揪,眼泪愈发如断线珠子一般掉个不停,时间不多,她必须抓住机会将今晚的事跟蔺效透露一二,踮脚搂住蔺效的脖颈,她哭道:“我根本不是自己坠崖的,是被人推下悬崖的——”
蔺效听得一怔,随后目光一厉,握住沁瑶的肩膀,紧紧盯着她,“你说什么?你是被人推下崖的?”
虽然他早就知道事情有蹊跷,可亲耳从沁瑶口里得到证实,无异于胸口挨了一记重拳。
沁瑶重重点头,正要简明扼将今晚的事跟蔺效说明白,常嵘等人涌进来,急声道:“世子,世子妃,营所已乱成一团,到处是妖怪,下山的路已被封死,许将军、刘将军正带人拼命护驾,可皇上仍被暂且困在营所,目前已有不少将士受了重伤!”
两人神色一凛,情况比他们想象得还要糟糕,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蔺效转身拉了沁瑶便往外走,手握得前所未有的紧,显然一刻都不想让沁瑶再离开他视线。
沁瑶擦了擦眼泪,极力整理了一番脑中繁乱的头绪,对蔺效道:“那些妖物出现得太不是时候,多半不是鬼剑士的拥趸便是应召而来,还记得前段时间咱们抓住那只獐子精吗,你当时猜得不错,它果然应了鬼剑士的差遣去给受伤的小娘子买药,刚才我在洞中醒来时,曾听到一位被鬼剑士囚禁的小娘子哀求小妖别再给她上药,也不知他掳了这些人做什么,又为什么要好吃好喝的供养着,连受伤都专门去买了药来医治。”
蔺效道:“妖魔的事我不懂,但能号令这么多妖物听他使唤,想来道行非同寻常,如今单他一个对付起来就极为吃力,更遑论其他妖物,今夜势必是一场恶战,也不知许慎明刚才有没有成功派人下山去找缘觉。”
沁瑶听到缘觉两个字,忽然想起师父曾说过缘觉的那番话,心里的疑惑又重新浮了上来,可细思自跟缘觉打交道以来的种种,又有些踟蹰,有没有可能是她想多了呢?
一路出了洞穴,迎面刮来一阵刺骨的寒风,往前走不过十步,便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
沁瑶呆了一呆,原来他们竟还在半山腰。
蔺效握着她的手,引着她沿洞门往右一转,崖壁旁旋即出现一道窄径,约可供两人同时通过,往上一看,沿崖壁一路蜿蜒网上,全是御林军的将士,此刻见世子妃安然无恙地出来,齐刷刷低下头。
刚才蔺效带人下崖到一半时,赤霄突然变得极为躁动不安,蔺效心中狂跳,料得沁瑶多半就在附近,匆忙下了小径,果然发现一座洞穴,因洞穴狭窄,蔺效恐人多空施展不开,便让一干将士在外候命,自己进洞寻找沁瑶。
刚一进门,迎面跑来几名小娘子,其中一位正是跟沁瑶一同失踪的陈渝淇,见了他,连哭带诉,求他救命。蔺效愈发确定沁瑶便在洞内,令身后的许慎明速速领了这几名女子回崖顶,自己则提剑入内,谁知刚进到最里面那所石室,刚好看见鬼剑士提剑砍向沁瑶。
刚才许慎明已奉了蔺效的命令抽调了一大拨御林军将士去营所护驾,剩下这一拨留在原地等候蔺效的调遣。
蔺效分秒必争,沉声吩咐道:“速去营所护驾。”
众人领命,顺原路返回。
这一路因是上崖之路,道路狭窄,左边是悬崖,右边是崖壁,妖怪估计无处施展,一个也未曾撞见。
爬了一会,回到崖顶,蔺效回身将沁瑶半捞半抱提溜上来。
沁瑶站定,四处一望,果见眼前浓得化不开的妖邪之气,四处尖叫声一片,不断有人跌跌撞撞奔来跑去,身后跟着怪模怪样的东西。
沁瑶定睛一看,见作乱的大多是道行不高的小妖,虽模样骇人,但被御林军手中的兵器所阻隔,倒也未能随心所欲地大开杀戒。
沁瑶立刻招出火龙,驱令它们往妖怪最扎堆的地方而去,随后两人匆匆迈步,打算在最短时间内找到皇上,谁知耳旁风声一厉,一双巨爪朝二人抓来。
蔺效侧身一避,旋身刺出一剑,只听一阵诡异莫名的婴儿啼哭声,半空中重重跌落一物。
两人低头一看,见是通体发蓝的怪东西,身上遍布黏液,头大肚大,四肢极短,却生着连趾蹼,有几分像蟾蜍。
前行的过程中,不时扑来这样的妖物,不是突袭蔺效,便是奔着沁瑶撕咬,夫妻俩配合默契,手起剑落,杀得顺风顺水。
好不容易走到营所正中间,场面已混乱得无法控制。
其实无论御林军的军士还是督军府的将领,以往都曾出入沙场,见过不少世面,可像今夜这样面目狰狞的怪物,他们却是头一回得见,面对面厮杀时,难免既惊且惧,战斗力因而下降了不少。
书院里一众女学生及宫里的宫人更不必提,没等妖物杀到眼前,便已经扑通扑通昏过去了不少。
沁瑶紧紧跟在蔺效身后,一边驱使火龙焚烧妖物,一边不忘了四处找寻裴敏等人的下落。
找了好一会,瞥见一处营帐前,王应宁及刘冰玉抱在一处,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裴敏也在二人身旁,却被许慎明紧紧拉着手,许慎明正挥剑砍向面前一只半人多高的黑鼠妖。
沁瑶忙引了火龙将黑鼠妖焚毁。
许慎明转头一望,对沁瑶露出个感激的笑容。
裴敏和刘冰玉齐齐带着哭声喊道:“沁瑶!”
沁瑶对蔺效道:“我去去就来。”
蔺效置若罔闻,忙着对付同时扑到面前的几条蟒妖,怎么也不肯松手。
沁瑶急道:“是我几位同窗,不远,我去去就来。”
蔺效一剑削下几条蟒蛇碧荧荧的脑袋,拉着沁瑶往裴敏等人走去。
沁瑶哭笑不得,到了裴敏等人跟前,咬破食指,绕着她们在地上东南西北各画上一道符,这才起身对裴敏等人道:“这个阵法能将寻常妖物阻隔在外,只要你们几个站在里面不要出来,那些妖物便近不了你们的身了。”
王应宁等人对沁瑶向来信服,当即点点头道:“好,我们不会出去。”
说话间一个山猫精朝王应宁身后扑来,裴敏看见,虽知道有沁瑶的阵法在前,断不会有碍,仍不免吓得低呼一声。
可王应宁身后仿佛突然多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那山猫精刚扑过来,便嗷呜一声,跌到地上,此后又几次试图破阵,却都被拦阻在外,进不了分毫。
沁瑶挥手令火龙将山猫精焚毁。
裴敏这下彻底没了惧意,转头对许慎明低声道:“你不必管我了,去给皇上护驾吧。”
“好。”许慎明低头认真看着裴敏,丝毫不顾身旁有人,低声道,“我走了。今年我秋狩拿了第一,我已跟皇上求了赐婚,你……等我回来。”
裴敏眼圈一热,无声点点头。
许慎明笑了笑,正准备转身离去,沁瑶止住他,用指血在他剑上画了道破地狱咒,道:“有此咒加持,你一会杀妖时能顺畅许多。”
这是学的师父上回在常嵘等人剑上做功夫时用的那个法子。
许慎明感激地对沁瑶道:“世子妃,多谢你和世子三番两次救我等性命,你二人的大恩大德,许某没齿难忘。”
说话的功夫,蔺效已杀了好几只扑涌而来的妖物,却始终未见到皇上的身影,不免有些焦躁。
几人边杀边往前寻找,分头对付妖物,渐渐杀出一条血路。
蔺效行动速度最快,好不容易到得皇上的帐前,里面却仓皇奔出几名女子,身后追着一个半人半猿的长毛怪。
当先一人一见蔺效便哭了起来,“十一哥!”忙猫腰躲到蔺效身后,却是康平。
她身后另外三名女子,分别是秦媛、陈渝淇和夏芫。
蔺效挑剑对付长毛怪,喝问康平:“皇上呢?”
康平哭着摇头,“我不知道!”
秦媛等人见妖怪们甚是忌讳蔺效手中的剑,仿佛黑夜中终于看到曙光,忙也像康平那样躲到蔺效身后,夏芫似乎已经吓得神智不清了,可怜兮兮地扯住蔺效的腰带,怎么也不撒手。
蔺效本正全力对付长毛怪,不防腰带被人扯住,脸色一青,低喝道:“松手!”
夏芫吓得一哆嗦,似乎终于恢复了神智,脸上又羞又愧,不敢接腔,却仍紧紧跟在蔺效身后。
沁瑶那边看得一肚子火,挥手引来三条火龙,将夏芫等人从蔺效身后隔开。
虽然火龙不伤凡人,但夏芫等人骤见这样的神物,仍吓得花容失色。
沁瑶奔到蔺效跟前,道:“你专心对付妖物,我来帮她们布阵。”
等蔺效往前走了几步,沁瑶却只顾静静看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夏芫等人,久久没有行动。
康平急道:“十一嫂,快帮咱们布你那个什么阵啊!”
沁瑶看一眼几人身后,眼看飞来一个尖牙厉爪的山魅,扑向夏芫。夏芫回头,顿时吓得面如金纸,白眼直翻,眼看便要昏死过去。
沁瑶这才慢慢悠悠引了火龙将几人护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