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幔垂地,灯烛摇曳。
秦冬霖被无声的紧、窒逼得寸步难行,他绷着下颚,低而轻地吸了一口气,耳边是她小兽一样低弱的呜咽,一声接一声。
即使他再后知后觉,也知方才那停顿的一下,意味着什么。
诚然,秦冬霖再如何镇定自若,荣辱不惊,面对宋湫十,骨子里也是个俗人,此时,惊有,喜亦有。
秦冬霖垂眸,俯身,亲了亲她修长的颈,气息滚热:“是不是疼?”
湫十不说话,只是拿沁了泪痕的小脸蹭了下他的下巴。
一种无声的纵容。
从未给过其他人的纵容。
院外下着雪,长风呼啸,秦冬霖看着她皱成一团的脸,冰凉的长指扫过她湿漉漉的眼尾,声音里陡然染上了情、欲的哑:“我不动。”
湫十吸了吸鼻子,两条玉藕似的胳膊环住了他的脖颈,道:“不疼了。”
一个很亲昵的,像是撒娇的姿势。
有那么一瞬间,秦冬霖似乎都以为身体的融合,让曾经的宋湫十回来了。
风雪之后,湫十散着一头长长的发,睡得规规矩矩,长长的睫覆盖在眼睑下,看着十分安静,秦冬霖看了一会,想,若是让三千年前的自己看到这一幕,不知是什么反应。
是终于不用跟在她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而松一口气,还是为她迟来的成长感到高兴欣慰。
说来好笑,彼时年少,他脾气有多臭,宋湫十就有多闹腾,上山下海,无所不能。
被磨得不行的时候,他总想着,等她大一些,再大一些,小孩心性随着成长而消散,她总会变得沉稳,大方,安静,成为令人信服的流岐山主母。
可当她真变得安静,沉默,小心翼翼,他却看一次,忍不住皱眉一次。
那个会闹会笑,会撒娇会哼唧,站在昭昭日光中比三月春光更明媚的宋湫十,好似永远只会出现在伍叡的幻境中。
而他,甚至已经很久没看到她笑了。
秦冬霖靠在床榻上,一坐,就是半夜,直到晨光破晓,窗外变成灰青色雾蒙蒙的一片,他才侧首,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她的指尖,道:“我还能不能把你养回来。”
满室寂静,无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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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秦冬霖唤从侍在屋里摆了一张办事的小几,长廷进来送竹简和奏疏的时候,湫十正捧着书卷,隔一会就看他一眼,直到男人堂而皇之在小几前坐下,面不改色地铺开桌上的纸张,她才轻轻将手里的书倒压着回桌面。
她慢吞吞行至秦冬霖身侧,屈膝坐在软褥上,流水一样的青丝落到腰际,白茶清香很快在鼻尖四散开,即使什么话也不说,也仍惹得案前的人侧目看过来。
“怎么?”
秦冬霖搁下才执起的笔,问:“又赶我走?”
湫十与他对视,一双好看的杏眼里春水盈盈,可最擅揣度人心的高位者,只一眼,就能看出里面藏着的央求之意,不多,可就是止不住的令人心软。
前段时日,天一亮,她就总用这种眼神看着他,无声提醒他该出门了。
在魔宫,他一个魔君愣是过起了做贼似的日子,总在清晨冷着脸踏出西院,傍晚又踩着雪色回来。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次次都是为了给乐此不疲前来的伍斐和宋昀诃让路。
“没赶你。”
没了鲛珠,湫十的声音不如从前好听,可轻轻柔柔说话时,仍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秦冬霖看着那张毫无欺骗性的脸,想,也就是嘴上没说出来了。
又过了一刻钟,罕见的冬日暖阳在魔域上空跃出,湫十终于坐不住,低声提醒道:“他们要来了。”
“来就来了。”
秦冬霖眼皮都没掀一下,言语懒散,不以为意。
“会知道。”
湫十不敢看他的眼睛,她垂头看着地面,又道:“他们会知道。”
秦冬霖动作微顿,他推开手边的竹简,旋即,手掌落到她纤细的腰、肢上,指腹极有暗示意味地摩挲了两下,感受她不自在的僵硬和轻颤,问:“还疼吗?”
湫十胡乱地摇了摇头。
“床上床下的关系,你说怎么瞒?”
秦冬霖看着她:“你愿意无名无分地跟着我?”
他以为会看见宋湫十愣怔的,或是陷入沉思的神情,却没有想到,这一句话之后,她脸色虽然白了白,话语却显得冷静,像是早就思考过无数回一样,“我没关系。”
她慢慢的吐出一口气,像是在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只要你、只要你没成亲。”
话音甫落,饶是秦冬霖,也不由慢慢眯了下眼。
他想起从前。
身为主城小公主,宋湫十骨子里的傲气不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少半分,即使两家联姻,她也从未有过半分担忧,甚至两人每每发生争执,她的口头禅都是以后要占山为王,多纳几个温柔体贴的侧君。
而如今,她一身骄傲折尽,情愿藏着躲着,不占名分,唯一的底线,好似只剩下不做外室,不做夫妻间的第三者。
“我不愿意。”
秦冬霖闭了下眼,清冷冷的瞳孔中沉甸甸的雪色崩开。
他脾气向来不好,堕魔之后更是喜怒无常,因而哪怕此刻竭力控制语气,也还是显得有些生硬,他握着湫十的手腕,一字一句道:“我说过,我不提从前,只看之后。”
他连名带姓地唤她,重复道:“宋湫十,我只要以后。”
湫十愣愣地看着他,才看了两眼,就被他伸手捂住了眼,他倾身,亲了亲她的唇,声音柔和下来:“没凶你,只是有些控制不住。”
湫十唇角忍不住往下撇了一下,自从秦冬霖堕魔,她翻过的书不知有多少,知道修为越高,就越容易失控,她深知那样理智全无的情形无法用只言片语轻飘飘带过,相比之下,这样的语调,实在不算什么。
她一点也不怕,她只是很心疼。
“宋昀诃和伍斐都知道了。”
秦冬霖道:“后面的事交给我,嗯?”
湫十的睫毛在他掌心中连着颤动了好几下,她忍不住问,声音不难听出忐忑的意味:“我哥……他们怎么说?”
“没怎么说。”
秦冬霖将手掌放下来,道:“让我好好照顾你。”
湫十知道他这个人素来会过滤一些自己不想听或者懒得听的话语,而那些,恰恰是她担忧的。
她才想接着问清楚,就听外面院子里有了动静,训练有素的女使在门前福身,禀报道:“两位少君到了。”
秦冬霖无声颔首,声线清浅:“请进来。”
湫十顿时要将手从秦冬霖手中抽开,挣动了一下,反而被不动声色握得更紧。
宋昀诃先伍斐一步踏进来,望着这一幕,几乎觉得秦冬霖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两人在案桌边的软褥上半坐,伍斐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半晌,忍不住啧的一声,意有所指地挤眉弄眼:“心情不错?
这脸色,啧,说春风满面也不为过。”
伍斐还是老样子,什么都好,就是话多,才调侃完秦冬霖,他又看向湫十,压低了声道:“我说小十,你们在一起就在一起了,这还特意瞒着哥哥们,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宋昀诃给了他手肘一下,皱眉说:“你少说两句。”
片刻后,宋昀诃和秦冬霖,长廷等人在外间议事,湫十在窗牖边看外面的雪景,中途伍斐进来陪她说话,看着外面银装素裹,几乎没日没夜飘雪的竹林,多瞥两眼就索然无味地挪开了视线,低声道:“魔域就这个样,现在还好多了,你才来那会,冷得不行。
气温如何,全看沛遗的心情。”
似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伍斐无语般地道:“说起来,不止沛遗,我那段时间也很惨,莫名其妙多出来许多事不说,还被秦冬霖拎着对练了两场,明明宋昀诃和伍叡也在,可他偏偏只逮着我一个人打,打完了我第二天还得爬起来给他干活,你说折不折磨人。”
湫十在伍斐面前要放松一些,她听完,问:“你得罪他了?”
伍斐捂额叹息了一声:“我开始也纳闷,琢磨了挺长一段时间,直到见了沛遗,才终于懂他逮着我发什么火。”
“我带你回来的时候,不是不小心让沛遗伤了你的手么。”
“我简直都找不到话来形容他,心眼比针尖都小,斤斤计较还使阴招。”
“他从前就总是这样,就他一个人能凶你两句,别人稍微惹你一下,就要尝一尝被毒打的滋味。”
他说话的语气叫人忍俊不禁,湫十忍不住笑了一下,小声道:“你小心被他听到。”
说话间,谈完事的男人伸手拨开阻隔视线的珠帘,清脆的响动过后,他斜倚在门槛边,视线落在湫十尚未压下去的唇边。
自从她到魔域,统共只笑过两次,两次都是在伍斐面前。
伍斐和宋昀诃待了没多久就离开了,出去前,伍斐还刻意叮嘱:“我们先走,你晚点跟过来。”
秦冬霖无声颔首。
湫十没问他要去哪,去多久,做什么,她安安静静地站着,像一个晶莹剔透的雪娃娃,看着安静而美好,只有那双眼睛还能依稀分辨出零星半点从前的影子。
秦冬霖伸出长指,点了下自己的唇。
湫十愣了下,旋即踮起脚尖,却只触碰到他棱角分明的喉结。
“怎么就不对我笑。”
男人的音色好似天生带着一股凉薄的意味,可此刻说出来,却莫名带着点亲昵意味,再加上他那张矜贵的脸,十分勾人。
湫十有些不自然地抿出两个小梨涡,低声道:“笑的。”
“有些事,要出去几日,长廷留在西院门口守着,有什么事,随时吩咐他。”
秦冬霖道:“院内院外布置了结界,沛遗也在,没什么危险,你若是想,可以去街上走一走。”
湫十摇了摇头,模样要多乖巧有多乖巧:“不出去,我等你。”
再平常不过的两句话,秦冬霖却分明听出了一两分依赖的意味,他动作顿了一下,颀长的身子微弯,虚虚揽了她一下,道:“三天。”
“三天后就回。”
湫十在他怀里低声应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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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湫十回来的消息没能瞒过阮芫,所谓知子莫若母,在她带着人踏进西院,看到不卑不亢迎上前的长廷时,该明白的不该明白的,此刻全都如明镜般映入脑海中。
“夫人。”
长廷笑着道:“魔君有令,西院不准任何人踏入。”
“长廷,你要拦我?”
阮芫当了多年妖主夫人,声音一冷,仪态自然而然显露出来,她一身华服,深深吸了一口气,皱眉道:“你自幼跟着冬霖,他前些年是个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
长廷看了眼跟在阮芫身侧的流夏,眼皮不动声色一跳,当着院门的身体并没有挪开,“回夫人话,臣之职责,只有遵君令。”
“这个君令的意思,是连我都要拦?”
“臣不敢。”
长廷垂首,推太极似的打起了官腔,“魔君的命令,臣不敢违抗,夫人不若等魔君回来,届时,有魔君陪同,想去哪里,自然都去得。”
来来回回这么几句,阮芫已经彻底没了耐心,她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强劲的气浪迫得空中的雪花都凝了下来,落下来的一瞬,像下了一场冰棱雨。
阮芫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自身修为高强,攻势逼人,就欲直接扫开长廷,强行入院。
长廷脸上的笑意在此时彻底收敛,他冲着阮芫抱拳,道:“夫人,得罪了。”
阮芫带来的人都不敢上前,长廷这边守门的人也不敢对阮芫出手,你来我往眨眼便是十几个回合的交锋。
半空中,流云翻转,如水般的雾气涌入灵气光阵中,搅动着风云,天色陡然黯了一个度。
“夫人,即使无人守门,这院子,你今日也进不去。”
长廷攻击为少,躲闪为多,他一边灵活腾空,一边道:“魔君设置了结界,无湫十姑娘允准,任何人都进不去。”
阮芫眸光一厉。
打斗至一半,湫十走出院门,一层无声结界自动笼罩住她的身形,将所有攻击余波,狂风骤雨挡在结界外,她压抑地咳了两声,道:“长廷,让夫人进来。”
长廷收手,忍不住皱了下眉,道:“姑娘……”
剩下的话,不知道怎么说,可那意思,已经十分明白。
这气势汹汹带人闯门的架势,足以说明来者不善。
而这些,湫十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便是闭着眼睛想,也能想象到阮芫的心理,可她是秦冬霖的母亲,是曾经真心疼爱她的阮姨,就凭这两点,她今日也断不可能将阮芫关在门外,置之不理。
她低声道:“请夫人进来。”
长廷沉默片刻,道:“是。”
冰天雪地里,院落中几乎看不到绿色,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小院的石桌上,雪堆了几指深。
阮芫冷着一张脸迈入结界,湫十照着规矩给她行了个长辈的礼,声音低柔,带着些不太明显的沙哑:“阮姨。”
“别这么叫我。”
阮芫的语气要多冷有多冷,她道:“也受不起你这个礼。”
湫十默不作声。
阮芫不是头一个对她说这样话的人,可这样的话,即使听多了,听习惯了,也还是有些刺耳。
她微不可见地抿了下唇,又在下一刻松开。
“行,我今日来,也不做什么恶人。”
女使轻手轻脚搬了张宽凳到阮芫身后,阮芫坐下来,居高临下近乎审视般地道:“如今妖魔两族与天族大战在即,你父母兄长这么多年对流岐山,对冬霖支持帮衬有加,我记着这份情。”
“只是你不该住在这里,不该再出现在冬霖眼前。”
阮芫看着眼前站着的纤细倩影,三月柳枝条一样柔嫩,说不恍惚,不唏嘘,内心毫无波动,必然是假话。
她甚至时常想,这是不是浮世大梦一场,现实里,秦冬霖还好好的没有堕魔,湫十也没有将流岐山置于如此不堪之地,那他们现在该是什么样子,想必早已经成婚了吧。
可世上哪来那么多如果,哪来那么多的黄粱梦。
湫十始终站着,脊背挺直,不为自己辩解半句,阮芫说,她就默默地听着。
“宋湫十,当年的婚事,怎么也不是我们逼着你求着你非你不可,是你一边追着冬霖跑,闹得满世界都知道你们感情好,关系好,是定下来的一对,当初走的时候,也是真浑然不顾忌半点冬霖的感受。”
“你摸着良心说一说。”
阮芫勾着唇,语气嘲讽:“冬霖对你不好吗?
他哪里对你不好?
自幼什么好东西不是让给你,你哪次惹祸不是他替你撑腰,稍微有一点时间,也是跟着你出去走动跑西瞎胡闹,结果呢,你就是这么对他,这么对我们的?”
“对不起。”
湫十接连说了好几声。
她说对不起。
她说全是她的错。
是她对不起流岐山,对不起秦冬霖。
“罢了。”
阮芫不耐地摆了摆袖子,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不想听你道歉忏悔,只求你别再来祸害冬霖,他还得娶妻,还得生子,实在经不起你的祸害。”
“你是主城的姑娘,我不怠慢你,魔宫非你容身之所,别的地方不安全,我已让人收拾出来一处院子,你就迁到那住着吧。”
说完,阮芫不等她拒绝,又道:“这件事,我自然会跟你父母亲商议,想必他们也会体谅我一番良苦用心。”
湫十住在哪都无所谓,可她担心秦冬霖的状态。
“我不能走。”
湫十的声音很轻,语调却坚定,“我答应他了的。”
“这件事,我和他父亲此生绝无可能同意。”
阮芫眯着眼,一字一句逼问她:“堕魔之后,他再未拿起过手中的剑,你现在还想让他与父母决裂,彻底叛出流岐山吗?”
湫十抬眸飞快看了她一眼,蓦的将唇咬出一道深深的齿痕。
她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秦冬霖一定会非常为难,而她留在他身边,最怕的就是他会为难。
“流夏,这事你来办。”
阮芫侧首对身边着劲装,英姿飒爽的女子吩咐,话语不容人置喙:“将主城姑娘带下去,好生伺候。”
流夏凛声道:“是。”
“流夏,你要违背魔君命令吗。”
长廷才从阮芫丢出的金色乾坤球中脱困,涉及正事,他面上的温润面具崩碎,声音不由严厉许多:“你也是魔君座下的人,你不要命了吗。”
阮芫指尖飞速转出一抹金色,长廷被这种由妖主炼制出来,专门困人的乾坤球烦得头疼,又因为修为尚有差距,不能直接破除,每次被乾坤球砸中,都有小半个时辰的被困时间。
半个时辰,对有心办事的人来说,足矣。
流夏将吸入了浅云香的宋湫十带走之后,阮芫心里一直绷着的一根弦终于稍微松了些,等长廷面色难看脱困的时候,她已经在指挥女使将西院恢复成了湫十入住前的样子,仿佛不久之前,她的存在就是一场无痕梦。
长廷看着流岐山的人将屋里的东西搬出搬进,恢复原样,一个头比两个大,心口都凉了一截。
秦冬霖得到消息回来的时候,一路顶着风雪,哪也没去,径直到了西院。
女使和守门的护卫哗啦啦跪了一地。
小小的四角亭,四四方方的水榭,古色古香的房间,他推门进去时,依旧有嘎吱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可里面的摆设,布置,清清冷冷,像是许多年未曾住人了似的。
该有的都有,唯独那个说会在屋里乖乖等他的人没了。
遍寻无果,秦冬霖大步跨出门槛时,脑子里近乎是一种被正面直击的惶恐之感。
他想,
这一次,她多久能回来。
又一个三千年吗?
天地变色,魔云浓稠,伍斐和宋昀诃,伍叡等人一齐冲进屋的时候,秦冬霖手掌撑在八仙桌的桌面上,鸦羽似的长睫垂在眼睑下,冷白的肤色中,额心正中心,诡异扭曲的魔纹流淌出鲜血一样的红色,那些令人胆寒的符号一个接一个融入肌肤之中,给人一种类似直觉般的妖异和危险之感。
“秦冬霖,你冷静点!”
伍叡反应迅速,他一边跟其他人飞快布置一层接一层的结界,一边高声道。
“她人呢。”
秦冬霖的声音轻得令人毛骨悚然,他目光扫过伍斐,扫过宋昀诃和伍叡,又落到匆匆赶过来的秦越和阮芫身上,手掌中跃动的黑色焰火明灭不定,他再一次重复,语气一次比一次轻:“宋湫十在哪。”